第二章模糊不清的愛
「做我的女朋友。」艾爾夫美麗的藍色眼眸深情地笑望著潘凌,後者卻沒有回答,倒沒有以前那樣的激烈反應,只是托著腮淡淡地斜了一眼艾爾夫俊美如神砥的完美臉龐,一抹似有似無地淺笑泛在嘴角,這種折磨人的態度還真讓艾爾夫抓狂呢,壞笑著挑了挑眉,「不相信我?還是那句我們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
潘凌望著他托著腮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我說過,我們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是指我們的價值觀和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我並不認為你口中女朋友的定義跟我的認知是不一樣的,這沒有什麼對錯或是不相信,不過沒關係,我也並不在意這個-女朋友-的頭銜,也許對於別人來說是無上光榮,與我一錢不值,謝謝你的好意!」
艾爾夫眼睛變得銳利起來,「那你是不接受我了?」潘凌依然是那抹輕鬆的淺笑,艾爾夫恨死了她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雖然他曾經這樣無數次地對待其它女人,也許就像歐陽麟說的,這就是他的報應吧!
「不是,只是不想做你的-女朋友-,我不喜歡做任何人的附庸,就算是愛情也休想拴住我!」潘凌強勢地宣言倒是很符合她的個性,也正是艾爾夫會愛上她的原因之一,只是他就是覺得不舒服,說不出來的鬱悶,藍色的眼睛裡透出點點的憂鬱,「你為什麼這麼獨立,你完全可以依靠我……」
「不!」潘凌堅定地打斷他的話,「我不會依靠任何人!」一句話讓艾爾夫一時語結,潘凌似乎有意避開艾爾夫的目光,望向遠處,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似的,「從父母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了覺悟,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必須為你付出,沒有人欠你什麼,不是憤世嫉俗,這是心裡話,我能夠照顧好自己,並不需要別人的幫助,早以習慣了一個人的堅強,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艾爾夫眼中的深情閃過一抹心疼,溫柔地輕聲問道:「那你怎麼度過最艱難的歲月?」
潘凌苦笑一下,幽幽地說道:「父母去世後,沒有留下什麼遺產,有也基本用於葬禮和墓地了,親戚們大多沉默著,有些安慰我後,委婉地提出他們家裡條件不好,我知道他們的意思,沒有多說什麼,媽媽的大哥非常善良,雖然我並沒有見過他幾面,他卻默默幫助我辦理葬禮,最終還收留了我,雖然舅媽死活不同意,但他至少給了我一個容身之所,安排我住在他的小汽車修理廠裡,兩年的時間,除了上學和打工……」所有的苦痛在潘凌的嘴裡竟是那樣的平淡,艾爾夫立刻想起她在英國修車時說的話,終於明白了原由,雖然她的口氣輕鬆不經意,但這其中的曲折與艱辛恐怕他人是無法想像的。
潘凌轉頭撞上艾爾夫心疼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露出安慰性的燦爛笑容,「別,別這樣看著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淒慘,我沒有覺得有多麼辛苦,只是……夜晚的時候有一點點的孤獨……」她的眼底閃過一絲落寞,事過境遷,那個曾經膽怯茫然的小女孩長大了,不再彷徨無措、驚慌脆弱,可以無所畏懼、從容不迫地面對一切,也許偶爾……還會有短暫瞬間的脆弱!
「可能你不信,我並不怨恨所謂的命運,反而更多的是感激,小時候練武覺得很苦,但當我失去父母的庇佑,不得不一個人面對世間的醜惡時,才發現自己是何其的幸運,如果沒有強有力的自衛能力,我的命運又會是如何呢?從小學習的各種特長,孩提的時候只會覺得它們剝奪了我本應該快樂無憂的童年,但當生計的窘迫壓過來時,才發現它們的可貴,給了我許多的安全感,每一種求生的技能都會多一分安全感,生存的力量越強大就越覺得安心踏實,不再害怕,不再膽怯,不會再在孤獨的深夜裡瑟瑟發抖。」潘凌深刻話語顯得極常的早熟,她的同齡人這個時候恐怕還像個大小孩一樣,無憂無慮地享受著大學的美好時光,而她已經歷過太多的辛酸和悲痛!
艾爾夫突然才明白她為什麼會如此的出色與全才,多得不可思議的技能都是她活下去的依靠,每學會一種技能都會讓她多一分安全感,這種心情可不是他們這種,把所謂精英教育當成炫耀資本或是無可奈何任務的金絲雀們可以體會的,只要一想到她在每一個孤獨蕭瑟的深夜,獨自一個人面對著恐懼和不安,一次次的堅強打起精神面對,用無數的工作和學習來充實自己、武裝自己,求得內心的踏實,艱難努力地生存著,卻在所有人的面前綻現出最美麗燦爛的笑容,好像所有的苦痛都像輕風一樣淡然吹過,不留下任何痕跡!艾爾夫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她越是這樣堅強,他就越是心疼!
深夜,艾爾夫獨自一人坐在書房的黑暗中,沉思著,心情卻是久久無法平靜,猶豫片刻,拉開書桌旁邊的抽屜,拿出一疊不算厚的紙張,之前歐陽麟給他的潘凌的調查報告,他一直沒有動過,任它躺在抽屜的角落,白天與潘凌的對話,卻讓他有種衝動,輕柔地打開了它,扭開辦公桌上的桌燈,朦朧的燈光投影在他緊皺的眉頭上,他一頁一頁地翻過去,沒有幾頁紙的報告很快就到了盡頭,可他的眼眸中卻是五味雜陳、波瀾翻騰,慍怒威嚴的神情讓人望而生畏,濃濃的心疼卻是化不開的羈絆,轉過身凝視著窗外,深沉的夜色就像他的表情,深不可測!
「報告你看過了?」歐陽麟突兀地出現在黑暗中,大概是注意到這麼晚了艾爾夫書房的燈還亮著,他沒有回答,依然沉默地望著窗外濃濃的夜色。
歐陽麟沒有在意他的反應,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下,說道:「坦率地說,我長這麼大第一次佩服一個女孩子,父母遺體的處理和葬禮幾乎是她一個人辦理的,堅強得可怕,從頭至尾沒有怪罪過任何人,就算親戚們都不想收留她也沒有過一句抱怨,搬進修車廠後也完全是靠自己一個人撐過來的,除了學習就是打工……我想你也看到了,她至少受到過兩次不懷好意者的暴力襲擊,幸好她會功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挺過這些艱難的,竟然從現在的她的身上一丁點都看不出來。」如此的境遇,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性,而她竟然還可以保持如此樂觀向上、單純率真的個性,堅強並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在逆境中還能保持美好的心靈和自我。
「馬上給我查出來那幾個人渣。」艾爾夫冰冷的聲音像從地獄裡傳出來的。
歐陽麟一驚,驚訝地說:「不是吧?這麼多年過去了,而且那些人也一點便宜沒佔到,最嚴重的一個人住了一個多月醫院呢……」
「那南受的傷呢?」艾爾夫的聲音更冷了,冷得人心都快要結成冰塊了,冷得讓人揪心!
歐陽麟頓時語結,是的,就他的調查,潘凌雖然會功夫,但畢竟對方是數名成年男子,又是赤手空拳,還是受了傷,警方的筆錄中可以看出,她當時受了極大的驚嚇,雖然只是了了的幾筆描述,他有調查過當日值班的警察,這件事給他留下極深刻的印象,他說潘凌當時的目光就好像被逼到絕路的野獸,那可怕的凶光讓人不寒而慄,好像要將敵人同歸於盡般的駭人。
那些人還反咬一口,要告她傷害,可笑的是,報警的竟然是這些混蛋,被狂性大發的潘凌打成重傷的他們,可能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弱柔的女孩會有如此可怕的能量,當然警察又不是傻瓜,沒有聽信這些人的無恥證言,可也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沒有對潘凌日後的安全做任何保護措施,這種態度並不稀奇,但可想這對於一個少女稚嫩心靈的打擊。
艾爾夫彷彿看到一個孤獨的身影,冷冷地漠視著這個世界的醜惡,輕撫著身上的傷口和內心的驚恐,獨自舔舐,像在漆黑的夜裡遠行,無盡的黑暗在眼前吞噬著一切,無法感受到溫暖和光芒,在獨自生活的一個個日日夜夜,她要面對怎樣的恐懼和不安,艾爾夫無法想像,但他心痛,揪心的痛,他無法原諒那些無恥冷血的禽獸!艾爾夫眼中閃出的寒光如嚴冬般冷酷。
歐陽麟認真地凝視著這個與他一同長大,形影不離二十幾年的「兄弟」,忍不住嚴肅地問道:「你愛她嗎?」我看何止愛,整個就是愛慘了嘛!
艾爾夫苦笑一下,冰冷的眼神瞬間變得溫柔,一提到潘凌他就沒辦法抑制自己的情緒,無論是憤怒還是喜悅全都隨著她而變化,原來他那顆早已麻木的心還有愛的能力,以為見多了虛偽骯髒的世界早已沒有了期待,卻意外地看到了曙光,卻還是在那遙遠的地平線上,飄逸得遙不可及!
「我一直在追尋完美情人,想要找到配得上自己的出色女性,我挑剔、任性、霸道、不講理,這我都知道,可當我一次次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掉送上門來的愛情時,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對,在她們身上總能找到讓我無法忍受的缺點,這樣那樣的毛病讓她們所謂的完美變得殘缺,無法提起我的興趣,更別說愛意。」
「當遇到南,漸漸瞭解她,被她近乎完美的個性吸引,獨立、頑強、智慧、強悍,同時又溫柔、美麗、純潔、自然、善良等等,所有我曾經在別的女人身上找到的缺點她都沒有,只有一個個驚喜的亮點吸引著我,就算是有小小的瑕疵(比如說遲鈍)也覺得是可以很容易改變的,以為終於找到了那個完美的她,卻發現那些曾經固執地非要追尋的完美,卻成了束縛愛情的枷鎖,我一直欣賞獨立有主見的女性,討厭那些沒有自我,只知道依靠強大男人的女人,現在卻偏偏困在這個獨立上,心裡忍不住痛苦地抱怨,她為什麼這麼獨立?為什麼就不肯軟弱一下,依靠我一下?無奈的心情變成一種無法言語的鬱悶,真是可笑,我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艾爾夫自嘲的苦笑,又何止這些,從來沒有過如此無力的感覺,從來都站在不敗位置的他……也有今天!
歐陽麟這回倒沒有嘲笑他,倒是有幾份欣慰地笑道:「許多事情都是這樣,愛情總是跟我們開著這樣那樣的玩笑,有時候還很殘忍!我又何嘗不是……」他惆悵的眼神也飄向了遠處,他心中的那個她,目光從不曾在他身上停留,可他就是愛她的驕傲、她的任性、她的固執和深情,只是她心中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