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勇覺得自己遇到難纏的角色了。
一連十七天,田勇用過了他所可以想到的全部計策,誘敵深入,激將法等等,可是,他的對手,好像根本沒有看見這一切一般,一直拒絕與田勇作戰,不斷的朝草原腹地退卻。
「這個人不是匈奴人!」田勇有時候想。
在他的印象中,匈奴人雖然狡猾,但是,卻缺乏戰爭智慧,論謀略,匈奴不過是一群莽夫與屠夫的結合體,在匈奴人的血液中,不應該也不可能存在戰爭的智慧。
可是,現在他發現,他對匈奴人還是瞭解的太少了,至少,現在在他對面的匈奴指揮官,絕對不是一個莽夫。
田勇翻著從匈奴王庭送來的關於科莫的資料。
他發現,這個匈奴新興將軍,自出道以來,憑借的就是出奇不意的偷襲,以及對地形形勢的準確分析。
他就如沙漠中最狡猾的毒蛇一般,總是喜歡潛伏在黑暗的隱蔽之處,只要你稍微露出破綻,那麼他就會立刻發動致命的襲擊。
田勇不怕包括襲擊在內的一切正面戰場仰或陰暗面的攻擊,他麾下的精銳軍隊有能力,更有力量粉碎一切龔擊。但是,他唯一的弱點就在於後勤,一旦大漢精銳深入草原作戰,那麼每一天的消耗都是驚人的!
田勇無法想像,在自己的大軍深入草原後,他的屁股後面還吊著一支隨時可能恰斷他後勤運輸補給的強大騎兵,他需要徹底地完全的抹去這支始終可能威脅他後路的匈奴騎軍。
可是,在支騎兵的統帥,卻比草原上的狐狸還狡猾,他死也不與田勇交戰,一心就等著田勇大軍進入草原。
在這茫茫的大草原上,要抓到這樣一支死也不願意與田勇接戰的熟悉地形的騎兵,田勇認為,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可是,長安朝廷正在翹首以待,等待著他完全收復河套草原的奏折,等待著他盡快進入草原腹地的奏折,每天前來催促他進軍的傳令兵,數之不盡。田勇明白,這是政治需要,該死的政治需要!
隨著長安城太后黨和外戚黨鬥爭的逐漸激烈化,隨著太皇太后這個孝景皇帝朝的強勢女性一天一天的走近死亡,現在的長安,就如同一座火山口誰也不知道口它什麼時候會噴發。
其實說老實話,田勇並不希望看到竇家和田家的決戰。
畢竟,竇嬰是他的啟蒙老師,同時也是他曾經非常尊敬的長者。可以說,沒有竇嬰當年的培養,就沒有他田勇今日的成就。
但是,該死的政治,使這一切都變得分外的陌生。
有時候,田勇真的想扔下這一切,帶著妻子與女兒,遠走他鄉,遠離這一切的是非。但是,他的姑姑,王太后制止了他這種衝動。
對姑姑,田勇十分的尊敬,當年他就是被姑姑一手帶大的,這份恩情,他不能不還!
「軍人就該遠離政治!」田勇忽然間想起了曾在長安時就聽說過的這句話,據說說此話的人,是一直賦閒在家的車騎將軍李雲。
當初,這句話在長安被無數人所恥笑,門閥世家的貴族們很難想像,一個手握大軍的將軍,怎麼可以遠離政治?
但是,現在田勇卻發現,這真的是一個不錯的辦法。軍人,就應該徹底的遠離政治,遠離政治的骯髒,保持鐵與血的純潔性!
但……似乎在目前來說,軍人與政治,已經不可避免的結合了。
那些肥頭大耳的商人,那些大腹便便的公侯,都愛上了政治,通過政治遙控,他們指揮了去年的南方戰爭,獲得了極大的好處,大量門閥因此崛起,而還東的奴隸與牛羊,還有牧場,也使得原本貧瘠的遼東,成為僅此河東的大漢國第二大賦稅大郡!
而毫無疑問的,現在長安的門閥與世家,已經再也無法容忍其餘地區門閥的持續強大了,他們同樣也需要一場獲得極大利益的戰爭,來拉近與遼東的距離,他們也同樣的想要錢,同樣的喜歡上了奴隸。
「報!」傳令兵迅速的跑進大帳,他高高舉起了象徵著緊急的信箋。
田勇接過信,拆開來一看,喜道:「這樣最好了!」
又對左右命令道:「傳令全軍,緊急集合!命令後軍立刻與我軍會合,準備進入草原!」
大漢建元四年五月,遼東大軍奉天子虎符,兵分兩路直接攻擊鮮卑族聚集地,鮮卑王降,五月初七,烏恆降,至此,遼東軍隊徹底的打通了遼東半島與幽洲之間的草原聯繫通道,十萬遼東軍隊可以透過原來鮮卑人的牧場,直接威脅到伊稚邪與東胡人的腹地!
這樣一來,田勇的威脅解除了,因為即使河套草原存在著一支數萬人的匈奴騎兵,他也不需要擔心後路被抄,遼東軍有足夠的實力打通從東胡牧場到河套草原的通道,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這支精銳軍隊還可以直接攻擊伊稚邪的大本營,一舉摧毀匈奴叛軍的基地!
但是,田勇清楚的明白,大漢國的草原戰略:平衡。
即大漢國不會容許草原出現一個強大的團結的新帝國,但同樣也不會容許匈奴人重新統一,只有分裂的匈奴,才是好的匈奴。
中原受夠了,受夠了一個強大的遊牧民族在自己國門橫衝直撞的日子。在天子的計劃中,草原應該也只可以是大漢國的資源獲取地。
所以,當月氏,烏孫聯合起來的時候,長安就感受到了威脅,實在的威脅,這個聯盟,是不可以存在的!
而這次戰爭,大漢國的目的,也僅僅在於消滅一部分反匈奴王庭軍隊,使匈奴王庭可以自保!
……
「將軍,遼東軍迫降了鮮卑和烏恆,大單于命令您立刻撤回大軍!」傳令兵喘著粗氣大口的說著。
科莫聽完,一屁股跌坐到主帥的位子上,他詛咒鮮卑人,詛咒烏恆人,詛咒這些膽小鬼,居然在漢人大軍面前不戰而降,拱手讓出了遼東通向草原的要道。
這下一來,一切都白費了,在地圖上,遼東的漢人精銳已經可以直接威脅到草原的根本所在,包括了伊稚邪的王庭,同樣也包括了匈奴人的聖山祁連山!
良久,科莫才無力的揮手道:「撤軍,全面撤軍,撤出河套草原,但……總有一天,長生天的子孫,會奪回這長生天賜予我們的草原!」
眾將泣不成聲,全軍上下一片嗚咽。
匈奴人,都清楚河套草原對他們的作用。
這塊總面積尚且不及匈奴全盛時期十分之一的草原,卻在過去一百年裡,向匈奴提供了三成的戰馬,四成的食物,以及一半的收入,它的失去,標誌著匈奴帝國走入衰落。
用腦子都可以想出來,當漢人得到了這片肥沃的草原後,只需要在邊境築起幾座堅固的城池,就可以完全的扼守住這片水草豐美的草原,徹底的斷絕匈奴族對這片草原的企圖。
除非……漢人自己放棄,否則以他們目前的國力和軍力,是絕沒有任何人,可以將這草原從他們手中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