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燈火通明,雖然已是入暮之時,但熱鬧卻不減白天,來往祝賀的大臣的絡繹不絕,從太尉到丞相,武安侯的官職品秩已是位及人臣,高無可高。
李雲走到這個位於霸橋附近的豪華府邸時,差點不想進去了,因為這裡的王公大臣委實太多了,小到一地郡守,都尉。大到少府,宗正,庭尉以及長安各大世家家主,可以說有資格在今日進這宰相府中的官員,無一不是位列顯赫,品秩千石以上的大官。
李雲咬咬牙,還是選擇了進去,走到門口遞上請貼,那看門人臉色一變,仔細看了看李雲,顯然田汾早有交代,忙高聲道:「遼東郡守,左車將軍李雲李大人恭賀武安侯榮升丞相!」
李雲在田家家奴的陪笑聲中步入這大漢國新興丞相大人的府邸,抬眼一看,只覺得田汾也有些品位,這府邸四處的佈局頗有風格。
一個年輕的身著郡守官服的年輕人迎上來道:「請問,您便是遼東守李大人吧!」
「是,在下便是李雲,不知大人是?」李雲仔細看了看他,在蠟燭的輝映下,此人長相一般,與田汾頗有幾份相似,不過眉宇間卻沒有田汾那樣的陰狠,反是透露著一股殺伐決斷的氣息,此人絕不簡單!李雲心中暗暗道。
那年輕人爽朗的笑著自我介紹道:「在下田勇,現托吾皇信賴,職為太原郡守,假如李大人不介意的話,請容田某托大喚一聲李兄!」
田勇?李雲想起來了。這不是田汾那剛回家。據說『外出尋師,的長子嗎?魏其侯竇嬰的親傳弟子啊!一念至此,李雲笑了笑,朝他頷首道:「田兄,客氣了,你我同為大漢戍邊之臣,以後還需要通力合作才是!」
田勇笑了笑,李雲此話似乎頗合他心意。不過他卻並沒有表示什麼,而是親切的將李雲領了進去,邊走邊道:「李兄。父親已等你多時了!」
李雲笑道:「丞相大人錯愛了!」
田勇推開一扇門,陪著李雲走進去,在房子裡面,田汾微笑著站在哪裡,那雙賊一般精明地眼睛上下仔細地打量著李雲。
李雲也同樣打量著這名在歷史將劉徹那般的人物逼到喊出「舅舅安排的人太多了!」的名人。說起來在民間,至少現在田汾的口碑普遍不錯。
他樂善好施。學戰國四公子,廣納食客,在當年的光祿大夫任上,他主持過整修黃河的水利工程,也曾拿出自己地錢財賑濟過災民。
但是在朝中,在內閣中,田汾卻是人稱笑面虎,這個出身貧寒的賭徒深諳政治門道,作慣了過河拆橋的事情,以竇嬰之精明都不得不對他退避三舍。暫避其鋒芒,由此可見這個一直堆著親切笑容,彷彿人畜無害地武安侯是何等厲害了。
李雲見這房中除了他與田汾,田勇,再無外人,嘴角輕輕一笑,對田汾納頭便拜道:「下官李雲見過丞相大人!」
田汾依舊是那副笑咪咪的樣子,彷彿就像對著一個心腹知己一般,扶起李雲道:「李郡守,何須如此多禮?你我說起也算是半個親戚,更是同殿為臣,郡守大人若不嫌棄老夫,也可喚一聲世叔!」
李雲雖不知田汾打的什麼主意,但是面對著他誠懇的笑容,縱使田汾曾經得罪過他,他也發不起火來,只得微笑道:「禮不可廢,丞相大人身居百官之首,掌天下大事,下官怎敢因私廢公?」
田汾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停頓,他不知李雲這樣處處防備他地原因,好像他田某人從未在明處給他使過拌子啊!
卻不知,對於田汾這樣的人,李雲認為他是一個合格地政治家,夠虛偽,夠現實,同時也夠冷靜,但是田汾卻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輕易相信的人。
事實上自打進了房中,李雲就已提起十二分精神來,他可不相信田汾僅僅是想和和好,或者與他談話這麼簡單,要怪就怪田汾往日所做過河拆橋的事情實在舉不勝舉,已徹底失去了在百官心中的誠信,相反竇嬰如今雖然失勢,但是卻有不少人依然站在他那一邊,原因就是竇嬰有良好的誠信記錄,而李雲記得竇嬰死時有好友哭悲,有忠奴赴死,而田汾卻是落得一個瘋顛的下場,有時候李雲甚至揣測,田汾那時或許連瘋癲都是裝出來的,若是如此的話,那麼他實在是太可怕了!
田汾恢復笑容,請李雲坐下,三人相對而坐,渾然不理外面嘈雜如斯。
田汾把玩了手中玻璃酒鱒許久,才歎道:「此物當真是漂亮,不知大人封地中,製作此物成本幾何?」
畿雲微微一笑,曬道:「區區小杯,怎勞丞相大人賞心?大人若是喜歡,下官回頭令人獻上幾套即可!」
李雲說完,微笑著看著田汾,表面上紋絲不動,心裡卻翻了天「田汾絕不會為了這個小小的錢財身外之物單獨找我,哼,據說國舅大人在家鄉杜陵有三千畝良田,十三個莊園,店舖產業無數,又豈會將臨邛這產量不怎麼高的玻璃放在眼裡?」
可是他卻不知,現在長安城中玻璃酒杯地價格已經炒上天去了,一套完整的八個一模一樣的酒樽需要至少數萬錢才可賣到,而且基本上有價無市,每月限定給長安的那幾十套銷量,瞬息間就被門閥大族,王公大臣給搶定而去,或自用,或收藏,或做禮物送人。
當然田汾自是不會要從李雲嘴中分食,田汾雖然精明,卻是怎麼也想像不到臨邛各項產業所帶來的豐厚利潤,他所在乎的無非是政治上的事情,當然即使他現在知道臨邛的龐大商業利潤,他也是吃不下去了,且不說臨邛有天子,太皇太后兩道保護傘,單單是這一年來因利益關係加入商會的各地大族,就已經達到了一個令人歎為觀止的數量,而得罪有這樣背景的勢力,自然是任何人也無法想像到的災難。
田汾笑了笑道:「郡守大人當真幽默,這樣吧,本侯明人不說暗話,大子已任為太原守,這個相信郡守大人應該知道吧!」
李雲自然是點點頭,聽他接著說下去。
田汾笑道:「犬子為太原守,太原之地,毗鄰漁陽與上郡,是連接河東與長城邊防的戰略要地,實在不容有失!但是匈奴騎軍常從邊防縫隙中穿插出來,經常令太原守軍防不勝防,所以犬子致力於提升太原守軍戰鬥力,聽說李郡守今次帶回一隊裝備了奇特鎧甲的騎軍,本侯見了,也實為歡喜,本想向天子進言,將此重甲普及全軍,但奈何本侯聽說,天子已下旨,此甲未得親旨,其餘軍隊不得私自裝備,所以……」
此事李雲自然知道,那是劉徹在他影響下,為保密而下的旨意,因為這鐵浮屠的威力現在還需要保密,而要想發揮他的最大威力,至少需要一支萬人以上的集團,在這新式騎軍未形成戰鬥力之前,是嚴禁其他人私自鍛造裝備,以免給匈奴人提前知道了大漢國所擁有的這張王牌。
劉徹的這個旨意,李雲也是哭笑不得,在不久前,他滿腦子還是怎麼把這鐵浮屠傾銷出去,而現在卻和劉徹兩人一起制定了嚴格的保密計劃。
這真真是諷刺啊!
不過現在既然丞相開口了,而那鐵浮屠似乎也應該形成另外一支預備力量,而且更可借這個機會敲詐田汾一筆,使他盡量配合自己日後的行動,還是值得的!
「下官還以為是何事,原來是這樣啊,行,下官找機會與天子說說,不過有些事情下官得先說了……」李雲看了看這父子兩人,欲言又止。
田勇道:「李大人有話就直說吧!」
李雲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這個鐵浮屠的產量實在受到限制,很難迅速生產出來,而它極為沉重,加上馬甲,造價也十分高昂,更困難的是,這個鐵浮屠需要有合格的戰士與優良的戰馬,經過數月的訓練,才可初步具備戰鬥力,可以說是當今最為昂貴的騎兵了!」
田汾以為李雲是想讓他們知難而退,因此哪裡肯放棄,堅決的道:「那鐵甲叫『鐵浮屠』是吧,此事本侯會親自出面調度,總之不會拖慢了李郡守那邊的裝備速度,至於戰馬等問題,本侯會親自出面與各大馬商,養馬官商量,絕不會虧待大人!」
李雲等的就是這句,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軍隊在訓練時忽然發現來自長安的軍械與戰馬補充是那麼的緩慢和不可忍受,有了田汾的親口保證,至少比沒有好!
因此站起身來道:「即如此,那麼此事包在下官身上!」
………………
當李雲離開這房間後,田勇關上房門,向父親問道:「父親大人,您是丞相之身,此事您為何不向天子親自說,反而要通過此人?」
田汾笑道:「勇兒,你還年輕,回長安的時間也短,你還不知道現在長安的政治割據,此事為父根本不能出面,只能通過此人,再說身為丞相,卻為其子謀私,這個事情終究是擺不上檯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