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子年的五月對於李雲毫無疑問是值得大書特書的月份。
因為五月臨邛商會將迎來它自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擴張,事實上很多原本的商會成員十分的不滿意李雲擴張商會規模的舉動。
原因就在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臨邛商人們開始擁有了濃厚的本土意識,可能是由於財富的迅速賺取,也可能是由於全臨邛興興向榮的發展局面,總之李雲從長安回來感覺到了臨邛從農民到商人再到衙役之間充斥著濃烈的驕傲感和自豪感。
事實上他們沒有理由不驕傲,去年一年是臨邛歷史上發展的最快的一年,得到利益的不僅僅是商人,更有農民,工匠,走在臨邛的大衙上,整潔而乾淨,鄉村中再也看不到揮舞著木製鋤頭,帶著十三四歲的孩子在土地裡幹活的老人,事實上為了面子,也為了賺取更大的名聲,發家了的商人們忽然覺得,讓老人幹活實在是一種罪孽,讓孩子年紀輕輕的就從事高強度的勞動更是恥辱,所以他們拿出微不足道的金錢來建立一些養老院,集中照顧這些失去了兒子照顧的孤寡老人,而那些年紀不滿十四的孩子要嘛就免費進了官學或者技術學院,李雲承擔了他們全部的費用,要嘛就被偶爾良心發現的商人到到作坊中當起了學徒。
造成這種景況的主要原因就在於,那些商人在官學中念了幾句李雲思想的年輕富豪們,他們比他們的父親熱血,更加容易衝動,簡單的一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就被他們牢牢記住,而中原一直又有著賑濟孤寡的良好傳統,而且公孫鏊也充分的發揮了他實際掌門人的作用,他成功的按照李雲的意思將李雲的寫地冊子和經他改良後,並得到李雲首肯地儒家思想完整的傳播給了他的弟子們。
當然。臨邛良好的經濟狀況是這一現象最有利的者。商人們現在也並不吝嗇那麼一點小錢了,因為他們早被李雲敲詐慣了,更何況這樣做可以為他們贏得鄉鄰的稱讚。
總之,當五月來臨的時候,那些來到臨邛的外地家族以及大商人們驚訝地發現,臨邛和幾十年前覆滅的秦帝國有著驚人的相似,不同的是,秦帝國是全民皆兵全民作戰。而臨邛是全民皆工全民賺錢。
這裡有著發達的灌溉系統,有著先進的農業工具,更有著龐大地手工作坊系統。
每一天從作坊中流落出來的產品都被迅速的裝運上車,緊接著被販賣到大漢國的其餘地方去。
在衙道上,他們看不到別的地方穿的破破爛爛衣服地孩子,臨邛地四千多名孩子都穿著官學。醫學以及技術學院製作的乾淨的整齊的衣服,那些的衣服的質量十分的好,假如不仔細詢問,別人壓根也不知道,這些孩子在二年多前還是無依無靠的放羊童。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臨邛人覺得自豪,覺得驕傲。當他們面對著那些蜂擁而來地外鄉人時。全臨邛從工人到農民再到商人,統統覺得李雲將臨邛人的利益分給他人的做法是不合理的「臨邛不需要外來資金的干涉,臨邛商會是臨邛人自己的商會!,類似的話,李雲已不止一次聽老人們說起,是有人挑唆的也罷,是他們自己自發的也罷。
李雲敏感的鼻子已經嗅到了一絲濃烈的火藥味,針對即將召開的擴大會議,以及那些越來越多的外鄉人。即使是先期加入的羅家也受到了嚴重的排擠,臨邛的張卓兩大巨頭放棄了以往的恩怨,在臨邛人共同的利益下緊密的團結起來了。
到五月初三,擴大會議召開前兩天,風暴大有越演越烈之勢,感覺到自己的利益將被其他人侵犯的老實農民們雲集在縣衙之外,黑壓壓的來自臨邛各鄉的三千多農民就那麼的靜靜的圍住縣衙。
當然對於給他們帶來幸福的李雲,他們不敢指責,也不會指責,他們就那麼的靜靜的圍著,靜靜的抗議著。
由此帶來的直接後果是全臨邛的酒肆,驛站拒絕接待外鄉人,他們將這些不速之客掃地出門,在臨近大會召開的時候,所有的酒肆在清理完人之後,統統關閉,掛上了休業牌。
面對這一切,李雲感到很吃力,也很無奈,他推開窗戶,看著外面那些炙熱的眼光,那些忠實的愛著他的農民,他很無奈。
他自然知道,這是由於臨邛的飛速發展帶來的本地優越感引起的,同樣的他也知道,卓張兩家在這背後有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臨邛發展的太快了,單單是那些用水泥和青磚砌成的豪宅就足夠令那些遠道而來的外地商人吃驚和羨慕。更何況全臨邛現在已經幾乎擺脫了貧困,人人不說餐餐有肉吃,至少老人孩子餐餐有魚有肉。
但是李雲清楚,他要的是一個富裕的大漢,而不是一個富裕的臨邛縣,臨邛縣再富裕,充死人口也才五萬多點,而大漢國有著上千萬人口,區區一個臨邛富裕了,根本不算什麼,也不能改變什麼。
臨邛商會從它成立那天起,它的擴大和全國化,就已經在李雲的計戈中,李雲計劃把商會推向全國,用這個民間組織來協調國內商人的舉動,抵制外來商品傾銷,並組織起對敵對國的經濟打擊和制裁,甚至為軍隊募集軍費,發展民用和軍用科技。
可以說商會從它誕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將成為李雲政治改革的有力助推器。
可是現在,在他人有意無意的推動下,一場本地優越感引起的保守主義風暴開始席捲全臨邛。若非李雲是親手帶來這一切利益的人,若非他的背景實在恐怖,後台夠硬,否則現在外面出現的就不會是靜坐,而是聲勢浩大的倒李運動,逼迫他放棄擴大計劃。
李雲搖了搖頭,關上窗戶,轉過頭去對一旁正恭敬的站著的司馬相如咆哮道:「去!,去把張正范那個老匹夫叫來。我想要問問。他給我演這一出是什麼意思?」
李雲的雙眼紅通通地,看地司馬相如背後冷汗直冒,他次發現,他這位平時溫和的老師發起火來是這樣的恐怖。
他不敢多言,忙點頭答應一聲,告退而去。
李雲不用腦袋去想,也知道這個事情,張正范起到了關鍵作用。李二胳憤然的想道:「這個老匹夫。當面一套,背面一套,別以為老虎不發威,你就當我病貓?」
張正范現在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冷血被臨邛人指背皮的張正范了,他這一年多來興修水利,照顧孤寡。收養孤兒,儼然一個大善人,在臨邛的地方上,他的名聲僅此於李雲,被老百姓親切的稱呼為「張三叔」。他現在隨便動動嘴皮子,就有數十名得過他恩典地人願意為他鞍前馬後。甚至不惜性命。
在臨邛地方上。聲望唯一可與他相抗衡的便是李雲,其次才輪到卓王孫。
卓王孫在這件事情,李雲敢打包票,他沒有參與,但是他肯定默許了,不然這場風暴也不會來的這麼迅速,李雲也不會收不到任何消息,無法提前作出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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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相如坎珂不安的走到岳父家門前,事實上他也知道。這事情和他岳父脫不了干係,他瞭解他這位岳父,平時隨和的像個老好人,可是暗地裡,鬼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商場如戰場,用些計謀自然不算什麼。
可是他一回想起老師暴走的樣子,他心裡就後怕,他自然知道,現在臨邛地一切是李雲給的,李雲自然也可輕易摧毀,簡單的摧毀,因為現在在名義上,臨邛的一切都屬於他的老師,李雲的妻子南月公主劉玫所有!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敲了敲門,不久就有人來開門小司馬姑爺,您來拉!是找小姐嗎?「開門地是張府的管家張二,這個已經六十歲的老管家已經整整為張家服務了四十今年頭,是張正范的心腹。
司馬相如擦擦額頭上的汗,搖頭道:「二叔,我找岳父大人,這下子事情大了!」
「哦?什麼事情?」張二一邊客氣的將司馬相如帶進去,一邊問道。
司馬相如急道:「我老師發火了,我從沒見過老師這樣子動氣,現在老師叫我來叫岳父過去,唉,這事情大了!」
張二聽了,自然司馬相如說的是什麼,立刻就帶他去張正范的房間。
司馬相如見到張正范時,這臨邛當之無愧的大富商正饒有興趣地品著新釀的美酒,見了女婿來了,他微微一笑,搶先道:「相如,你老師叫你來的吧?」
司馬相如恭敬的點頭道:「是的,岳父大人。老師叫我急傳您去,現在老師很生氣,岳父大人,難道這次的事情真是您做的?」
張正范放下酒鱒,輕輕的點頭,他笑道:「在臨邛,可操縱這一切的除了我,便只有你老師和卓王孫那死胖子了,卓胖子自然不會扯女婿後腿,所以這個壞人就由我來當了!」
司馬相如不明白的問道:「為什麼?岳父大人,若惹火了老師,是沒有半點好處的!」
張正范笑道:「為了更多的利益!」
他走到司馬相如面前,拍拍他肩膀解釋道:「我們也不是沒有遠見的人,更不是井底的青蛙,李大人的意思和意圖我們清楚,也瞭解,並且清楚的知道臨邛商會擴大了,只有好處。可是……這還不夠!」
張正范仰起頭接著道:「在商會最初的時候,我們付出了很多心血,也付出了很大代價,我們用金錢幫助李大人樹立政績,建立學院,事實證明,我們的眼光沒錯,回報也很大,可是現在李大人一句擴大,就讓那些完全沒有經歷創業的傢伙攙和進來,和我們分享成果,這極大的損害了我們臨邛人的利益,所以我們要李大人對我們臨邛人有足夠的重視,要李大人明白,其他人都不可靠,最可靠的只有我們這些和共同走過來的老人,只有我們才會全力幫助他,協助他,也只有我們才會盡全力的幫他,其他人不過是為了利益,為了錢!假如有一天,李大人遇到了困難,他們絕不會幫忙,能幫他就只有我們啊!」
司馬相如算是明白了,心裡暗歎一聲「薑還是老的辣啊!」。他岳父這招可以說是一箭雙鵰,即給了外地人一個下馬威,又令李雲不得不在分配利益的時候盡量傾向臨邛本地人,更藉機讓李雲知道臨邛人的決心。
「高!實在是高明!」司馬相如讚道。
「呵呵……年輕人,你要學的東西還多哩!」張正范得意的笑道:「現在,就讓我去和李大人說清楚吧,畢竟後天就要正式開會拉!」
最後鬧劇在李雲和張正范代表的臨邛本地商人勢力達成妥協後收場,李雲自然清楚臨邛人想要什麼,想得到什麼,這些想法事實上是人之常情,天下本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加入臨邛商會,並得到利益,就不可能不付出些什麼,所以李雲答應了臨邛人的要求,這些要求包括了:一,新入會的成員只能算是預備成員,預備成員在沒有對商會作出足夠貢獻前,不能轉正,而且他們每次通過商會的渠道獲得的利益,必須有一成貢獻出來,交與老成員分享,一旦發現虛報或者謊報,立刻開除!
第二:老成員擁有新技術和新商品的優先購買權,譬如現在的玻璃,譬如即將推出的煙花,這些東西暫時不能提供給新成員。
第三:每半年一次轉正機會,在沒轉正之前,預備成員只能得到商會提供的成品,而不能得到技術。
條件雖然苛刻,但是卻屬於可以接受的範圍,新加入的成員依然可以平價得到鐵器,焦炭以及紙張的物品,雖然不能得到技術,但是卻依然有著足夠的利益吸引。
其實這些條件和現代的貿易協定一樣,都屬於一種自我保護意識的驅使,李雲自然可以接受。
於是在得到滿意答覆後,張正范和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卓王孫等人,勸退了外面的百姓,衙道上,緊緊關上的房門逐一打開,大小酒肆重新開張,總算沒有要那些遠到而來的客人露宿野外。雖然老闆和夥計的態度依然是那麼的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