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18,瑪琳?斯卡雷特
我……
死了嗎?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儘管還能勉勉強強看出這裡是時計塔,但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四周的一切都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低下頭,看著地面上的那具「屍體」。
麵包躺在那裡。
泛白雙眼。
死了。
麵包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屍體,淡淡地看著。
憤怒嗎?
還是說,覺得很不甘心?
……………………
她捂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體內那沒有任何心臟跳動的感覺……
沒有。
原本預想中的不甘,憤怒,憎恨等等負面情緒,現在全都沒有。
這就是死後的感覺嗎?
感覺不到任何的負面感情……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正面感情……
沒有留戀,沒有痛苦。
沒有絕望,同樣的,也沒有希望。
什麼都沒有……
這,就是死亡?
麵包看著地上的那個屍體,看著她,渾身上下沾滿血污,雙腿扭曲,一點都不漂亮,一點都不像叭叭心中喜歡的麵包的樣子的屍體。
之後,她毫不留情地轉過頭,望著上方,漂浮起來。
死了的感覺……似乎也不怎麼樣。
但是……感覺有些奇怪啊。
雖然自己沒有聽說過這種事,但隱隱約約的……似乎人死掉之後,應該有誰來接自己吧?
……………………不行,想不起來。算了,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那麼現在……自己應該怎麼辦呢?
麵包飄飄忽忽地上升,顯得對四周的一切都不在乎。
慢慢地,她的靈魂穿透那佈滿了齒輪的牆壁,穿過那些磚瓦,穿過許許多多的大小管道,最後……
她,來到了一間寬敞的房間內。
實驗室……是嗎?
麵包抬起頭,心不在焉地望著這間寬敞的實驗室。看著那些在這裡走來走去,身上披著白大褂的吸血鬼。
啊……血族。
原本,自己應該很痛恨這些吸血鬼的吧?
但是現在,一切都無所謂了。他們是要做什麼也好,不做什麼也好,都和身為死人的自己無關。
「嗚」
飛濺的鮮血,從自己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沒有什麼好懷疑的。因為自己已經是靈魂了。靈魂,沒有實體,不是嗎?
麵包轉過頭,望向鮮血飛來的方向。只見那個名叫澤倫斯?斯卡雷特的男人跌向一旁,撞在一台儀器上。胸口上出現的一條可怕傷口,應該就是那些飛散的血沫的來源。
快要……死了嗎?
麵包冷漠地看著那奄奄一息的男人,沒有任何的感覺。
現在的她,只能這樣看下去,看下去……
「來,先,讓我們先把實驗做完。給我們的斯卡雷特先生安排一個好座位,讓他好好目睹嶄新血族誕生的瞬間。」
菲爾特重新變回人類的外表,他冷笑著,手一抬,立刻就有兩個吸血鬼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澤倫斯,將他直接拖到一旁的椅子上,綁好。
這個刺客低著頭,嚴重的失血讓他的情況近乎休克。
麵包緩緩飄到了這個男人的身旁,懸在半空,抱著自己的雙膝,看著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個男人也會死掉。然後,就會看到自己了吧……
「老公?老公老公你說話啊你到底怎麼樣了老公」
焦急的呼聲,從那邊傳來。
麵包回過頭,只見那張試驗床上一排躺著三個人。中間那個女性大聲哭喊著,那一頭紅色的頭凌亂,赤紅色的瞳孔中顯示出無比的焦急。
「老公你別嚇我啊,快點說句話啊老公」
「哎喲喲,不回答一聲嗎?一日夫妻百日恩,來說說話吧。」
菲爾特抬起澤倫斯的頭,讓他看著前面的試驗床。昏昏沉沉的澤倫斯恍惚間看到了那邊的妻子,原本近乎半昏迷的澤倫斯突然抬起頭,瞪大那雙充血的眼睛,看著前方。
「你們……想要做什麼?有什麼事情全都衝我來,放了我的妻子和孩子」
麵包抱著膝蓋,飄在空中冷冷看著在那裡咆哮的澤倫斯。
這個男人真笨,怎麼可能僅憑兩句話就放了你的妻子?而且,你算什麼?憑什麼要聽你的?
「呵呵,你們夫妻還真有意思。全都說同樣的話。真是令人感動啊∼∼這種濃濃的親情。」
菲爾特擠著眉毛,露出幸災樂禍的笑聲。一旁的因斯爾頓卻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嘿嘿冷笑一聲。
「別急,你會死的,至少,你會死的十分痛苦。不過只要幸運的話,你的家人都可以活下來。這一點……嘿嘿,我可以向你保證。」
「真的?真的?」
因斯爾頓沒有去理會這邊澤倫斯近乎絕望的祈求,他的手一揮,喊了一聲「實驗準備」之後,立刻就有三名身穿白大褂的血族成員走上前,分別按住試驗床上的三個母女。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哀嚎,在這間實驗室內冷冷迴盪。
但換來的,卻只能是那些吸血鬼嘴角上的那一抹冷笑。
麵包默默看著那三個吸血鬼將引血針插進瑪琳,雷米莉亞的胳膊,芙蘭多露的腦門。伴隨著那些鮮血再次溢出,兩個小女孩因為疼痛,再次哭喊了起來。
無力,也無能。
澤倫斯被壓在椅子上,無法動彈分毫。
那邊的母親也是含著眼淚,默默忍受著女兒們那痛苦的叫聲。卻無法作出任何的反應。
接下來的一切就顯得那麼的直接,吸血鬼將那三管鮮血互相混合,之後,再重新注入那三人的體內。在做完這一切之後,那三隻吸血鬼立刻退開,其他的血族成員也是互相點了點頭,迅退回那邊的遮蔽室。
「好了,夫妻情深,現在我們就給你一點時間,讓你們夫妻倆好好說說情話吧。畢竟再過一段時間,你就要成為我們的食量了。」
澤倫斯一愣,抬頭,看著身旁的因斯爾頓和菲爾特。
這兩個吸血鬼哈哈一聲大笑之後,就跟著那些血族一併進入房間,鎖上門。
…………………………………………………………
原本擁擠的實驗室,在這一刻,變的安靜起來了。
四周的一切顯得是那麼的空曠,除了那些偶爾出一聲「滴」聲的儀器之外,這裡,就像是墓地一般的安靜。
「………………老公?」
試驗床上的瑪琳努力抬起上半身,目光中充滿焦急地看著那邊的椅子。
很快,她就看到了澤倫斯胸口撕裂,渾身是血的樣子。看到丈夫如此模樣,一股鑽心的疼痛,立刻在她的心裡揚起。
「老公……我……我……」
「我……沒事。」
澤倫斯,這個男人艱難地抬起頭,望著前方攤在試驗床上的妻子。儘管胸前傷痕纍纍,但他還是咧開嘴,強行露出一個笑容。
「我沒有事……只要你沒有事,我們的孩子沒事,就行了。」
淚水,從瑪琳的眼角滾落。她抽泣了一下,繼續看著那邊的澤倫斯。
「老公,你疼不疼?」
「嘿,說不疼……是安慰你呢。」
澤倫斯低下頭,喘了幾口氣,再次抬起頭,笑道——
「不過現在……我們更重要的事情是想個辦法……早點離開這裡。迷霧之森……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們需要再另外找一個……不會讓你受到任何打攪……不會讓我們的孩子受到任何打攪的地方。好好定居。」
「咳咳……然後,呵呵,我們會繼續過之前這兩年的這種幸福快樂的日子。一直到……永遠。」
瑪琳用力點了點頭,她的脖子始終這樣抬著有些累了,因此倒下。她緊緊抿著自己的嘴唇,淚水,此刻更是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流出。
麵包就這樣看著,看著……
她看著這一家人現在互相安慰,尋找逃脫的機會。
在這雙已經沒有了生命的翡翠色瞳孔之中,她究竟還能看到什麼?
澤倫斯抬起頭,用力,稍微撐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繩索。
不行……自己失血實在是太過嚴重,根本就撐不開這些似乎經過特殊處理的繩索。這樣的話,自己要怎麼救妻子?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將妻子和女兒全都救出這裡,永遠地離開這些吸血鬼,過自己最安穩的日子呢?
丈夫,在思考著。
妻子,在哭泣著。
兩個女兒,現在在無知中沉睡。
麵包,在旁邊看著。
而那些似乎已經掌控了這裡所有人命運的吸血鬼們……
「實驗,開始。」
隨著因斯爾頓淡淡說出的這句話,一切,也開始轉變了……
咯啦啦啦啦啦——————
原本安靜的實驗室內,突然響起了機械運轉的格達聲?
澤倫斯一驚,立刻抬起頭,豎起耳朵,傾聽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什麼?……餵那是什麼東西?」
麵包隨著澤倫斯的視線望去,只見在那試驗床四周的四個探照燈,現在開始伸縮起來。它們紛紛調轉自己的光管,將頭部全都對準了那張放著自己妻女的床鋪。
澤倫斯慌了,他真的慌了。
這個男人,這個丈夫,這個父親開始拚命掙扎,他甚至不顧自己身體上的那些繩索的束縛,開始不顧一切地去拉扯,去蠕動
這些聲音的響起也讓床上的瑪琳慌了手腳,她看著那些漸漸升高,對準自己的探照燈。立刻想起了剛才照射自己血液的那三道光芒
「老公……老公不要……讓他們停手,讓他們停手啊老公」
「瑪琳瑪琳你們這些該死的吸血鬼放開我……放開我」
澤倫斯開始蹬踏地板,瑪琳也開始不斷拉扯自己雙手上的繩索。
那些堅硬的繩索在這對父母的手腕上拉出一條深深的血痕,可是看著那些漸漸轉移過來的探照燈,這對父母卻像是完全忘記了疼痛似的,開始瘋狂地掙扎
咯啦啦啦啦啦啦——卡嗒。
聲音的響起,最後,停住。
看著澤倫斯和瑪琳的異樣,就連麵包也是不由得抬起頭,看著這對父母。
看著他們……看著他們現在如此的焦急,如此無助的表現……突然,她那雙原本應該沒有任何生氣的瞳孔內,閃爍出了一點光芒。
………………叭叭………………
四個探照燈,此刻已經完全籠罩在了試驗床上。伴隨著卡嗒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澤倫斯和瑪琳也是同一時刻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瞪大雙眼,看著那寂靜,沒有任何聲響的冰冷裝置。
這一刻,他們沒有說話。
也許,他們已經連呼吸都已經停止。
這對父母就這樣瞪著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後,等待著眼前的一切……
屏蔽室內,菲爾特的手指,輕輕地,在那個紅色的按鈕上按下。
隨後……
一股淡漠的光芒,開始一點,一點地,從正東邊的那個探照燈中,閃現了出來……
「不……不不————」
光芒,開始浮現。
瑪琳僅僅是剛剛接觸了這些光芒,身上就開始感受到一股如同針扎一般的刺痛感覺她開始掙扎,一張臉也因為痛苦而顯得扭曲起來。看到這一幕,那邊被綁在椅子上的澤倫斯也是慌了神,再次開始大力掙扎
「不……不要關掉把那光關掉關掉啊——————————」
探照燈的光芒開始變的越來越強,與此同時,其他四個探照燈也開始閃現出光芒澤倫斯大聲疾呼著,現在的他感覺自己已經瘋了,完完全全的瘋了
光芒,照射在整張試驗床上。那越來越強烈的光芒讓完全的純種吸血鬼瑪琳看起來越來越痛苦。她的臉頰開始泛紅,火紅色的頭也開始捲曲。面對這些僅僅相當於日落西山一般的柔和光芒,她看起來卻像是身處在火焰之中一般,痛苦萬分。
「呀————呀啊啊啊啊——————」
「不要我求求你們,關掉關掉我求你們只要能夠關掉我就答應你們任何事情你們要我做你們的一條狗也好,你們要把我當成食物也好,你們要我去殺人也好我全都答應你們關掉把那燈光給我關掉——」
澤倫斯的聲音似乎已經撕破了他的聲帶。他大叫著,痛苦的大叫著。但是,在他身後那些隔離室內的吸血鬼們卻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而是繼續,加強那燈光的照射。
「呀——呀————」
瑪琳身上的痛苦,開始顯示出來。她不斷掙扎,雙手被繩索綁定的地方甚至已經開始磨出了骨骼。那些流出來的鮮血在這昏黃的光芒之下開始迅蒸。她大叫著,希望能夠盡快逃離這讓她痛苦萬分的光芒。遠遠地逃離。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嗚哇——嗚哇——嗚哇——」
一聲啼哭,卻讓這個女人在精神即將崩潰的那一剎那,猛地,睜開那雙赤紅色的瞳孔。
她猛地轉過頭,只見身旁的女兒芙蘭多露,現在也開始難受地痛哭起來。
她那柔嫩的肌膚上也開始泛出紅色的斑點。才剛剛出生,甚至還不到一天的小芙蘭本不應該會翻身,可是現在,她卻在劇烈的痛苦之下強行扭轉自己的身體,翻了一個身。
沒效果……?
互相交換血液,沒有效果?
瑪琳一驚,同時立刻大聲叫了起來——
「停止停止試驗我……我快受不了了我女兒也快受不了了你們的實驗失敗了重新來過快點……快點關掉燈光啊」
屏蔽室內,吸血鬼們沉默著。菲爾特看了看外面的狀況,再看了看身旁的因斯爾頓,就想要伸出手去按停止鍵。但在按下去之前,卻被因斯爾頓制止。
「說不定,他們在裝呢?瑪琳小姐可是出了名的鬼點子多。你憨厚,被騙的次數還不少嗎?」
簡單的一句話,菲爾特的手指,就從停止鍵上挪開。
哭喊,嚎叫,慘呼。
悲傷的聲音在這座漸漸明亮起來的實驗室內互相交錯,糾葛。
沒有人能夠來幫助他們,現在的他們,已經陷入了完全的絕望……
「關掉關掉啊——————」
澤倫斯眼中的淚水,也是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可是,在試驗床上的瑪琳,卻是在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兒芙蘭多露之後,心中的痛,卻是更重,更濃。
「嗚哇嗚哇嗚哇」
小女兒的身體上,已經不單單開始出現紅斑。
才剛剛出生一天的孩子,又能夠有多少的力量?
眼看,這光線越來越強。
眼看,女兒越來越虛弱。
這位母親看著自己的女兒慢慢暴露在這奪命的陽光之下,看著她一點點地經受折磨,她的思想,也是漸漸地崩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喀喇
鮮血,從麵包的眼前飛濺而起。
因為在這一刻,這位母親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竟然強行將自己的左手掙脫了出來
不,那不是掙脫,而是她的整個左手腕,都被那死也不肯斷裂的繩索切斷。在那沸騰蒸的鮮血之中,她翻過了身直接用自己的身體蓋住了小芙蘭多露,替她擋住了那所有的光線。
「瑪琳?瑪琳」
遠處,澤倫斯看著。
他看到了自己女兒的平安無事。可在這一刻,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妻子,那身上漸漸燃起的青煙……
「瑪琳——————」
撕心裂肺的聲音,撕破了整個實驗室。
也撕破了麵包眼中的冷漠,與冰冷。
她呆呆地看著,看著……
看著那邊的那位母親,那個拼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也要保護女兒的母親……
身上,開始竄起熊熊的火焰。
「瑪琳————————————————」
「老公……」
在那火焰之中,瑪琳轉過頭,用那張已經面目全非的臉龐,衝著自己的丈夫,露出一個最後的笑容——
「照顧好……我們的女兒……」
烈焰,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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