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對雄鹿的恨意真的如此強烈,強烈到竟然開始對弱者下手的地步……以前的他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他總是喜歡笑,喜歡和我鬧……看到有人欺負弱小就會上去幫忙,一旦碰到不講理的事情就會一頭熱的鑽進去辨理。可是那一次……那一次……」
兩行淚珠,順著這位少*婦的眼角滾落。
「也就是在那次,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有的一種遺傳病犯了。我咳了好多血,後來醫生告訴我,我的孩子不僅就要保不住,就連我自己……恐怕也即將不久於人世。」
可娜的面色雪白,捂著胸口不斷的喘氣。
「那個時候,我真的陷入了絕望。我不想死……至少,我想生下我丈夫的孩子之後再死……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蓋亞想起了我之前和他說過的命運沙漏,原本我不同意,但他還是執意要這麼做。無法,我只能將沙漏給他,讓他和我的生命進行關聯。這樣做,雖然能夠稍稍減輕我的症狀,但沒有靈魂的注入,依舊不是長久之計。」
突然間,胡桃和黯的腦海中揚起一個十分不妙的預感。胡桃捂著嘴,有些害怕的渾身抖。黯僅僅捏著烤肉架,力量甚至已經將金屬製的肉架捏壞。
「難道說……難道說他…………???!!!」
「是的,公主。」
語氣,也許沒有絲毫的顛簸。
但眼淚,卻無法抑制的淌下。
可娜沒有去擦這些淚水,她的嘴角漸漸揚起一絲和蓋亞有些相似的苦笑,說道——
「他早就準備去死了。而且,還是打算讓自己在戰意巔峰時,被一個比自己更強的人殺死。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自身的靈魂達到最巔峰,能夠守護的時間,也是越長。」
明白了……
明白了嗎?
是的……明白了。
現在,白癡總算明白,為什麼蓋亞會出現在這個小鎮,為什麼身為敵將的他會不想盡辦法隱藏自己,反而來了次大大方方的毒殺和挾持。他也明白了為什麼當天在雪山上,他會如此執意的要殺掉自己,也明白了在第二次相遇之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的含義。
————————我會殺了你,也會宰了這丫頭————————
因為這句話,將白癡一定要將他擊殺的決心奠基的更牢。在那個他原本可以扔下小麵包不管的地方,他卻故意浪費時間的來進行這場他贏了也沒有任何好處的決鬥。
濃霧中,冰片上,夏嵐的劍意依舊讓白癡不寒而慄。
雖然只有短短的那麼兩三秒,但白癡敢保證,那時他絕對保持著最高的精神警覺。
只要有絲毫的錯誤,那麼死的就是他自己。
那是一場沒有絲毫放水的戰鬥。而結果,是自己贏了!
………………也是他贏了。
可娜從小麵包手裡取回沙漏,重新在脖子上掛好。她站了起來,向著胡桃微微的鞠了一躬:「公主,我向您說這些並不是打算懇求您什麼。我只希望您不要認為黑龍帝國的人都是壞人。大家……大家都是人,只是隸屬於不同的國家,為各自的君主效命。我沒有割過他的腎臟,他在兩國交戰前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雄鹿人。蓋亞他……他絕對不是一個壞人。希望您……相信……」
對此,胡桃還能說什麼呢?聽完可娜的這些話,這位公主甚至還有些佩服那位騎士。他最後的確是在故意尋死,可卻是為了保護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而死。撇去立場不談,胡桃實在是找不出任何再去仇恨蓋亞的理由了。
在得到胡桃的默默點頭同意之後,可娜才終於舒了一口氣。她捂著肚子,圍好圍巾之後再次向胡桃說道:「那……公主,希望您回去之後能夠向陛下說兩句。雖然……雖然蓋亞他殺了很多人。但現在他已經死了,希望陛下不要將他的屍骨掘出來,就讓他安安靜靜的躺在這裡,陪伴在我們母子身邊…………」
對於敵對將領,如果給本國造成了很大麻煩的話,一般來說如果投降了還好。可如果不降並且戰死,為了平息軍中的憤怒和民怨,有不少國家曾經做出過公開戮屍這種行為。胡桃雖然沒見自己的父親這麼做過,但書上記載的也不少,她當然知道這裡面的輕重。
「放心放心!不會,絕對不會的!」
在得到胡桃的答應之後,可娜終於完全的鬆了口氣。她再次感謝,捂著肚子離開了這間房間。從窗戶望出去,這位寡婦揉著肩膀,披著厚厚的圍裙。獨自一人的走在雪花飄灑的地面上。獨自一人……
「嘿嘿,好悲傷的故事。好有情有義的丈夫和妻子。不過話說回來,一個疑問解決了,卻又有一堆疑問跳了出來。」
就在胡桃和黯為了蓋亞的死而暗自傷感的時候,血瞳中卻流露出充滿嘲笑的眼神。它盯著白癡,看著他那張永久冰封的臉,笑道——
「現在,出現了兩個故事版本。一個是條督軍版的故事,一個是未亡人的靈魂收納版的故事。那麼,我們應該相信哪個呢?」
白癡低下頭,沒有感情起伏的眼神瞥了一眼右臂中的猩紅。
「嗯嗯,根據常理,我們應該毫無理由的相信那位懷著身孕,年紀輕輕就當了寡婦的未亡人版的故事。畢竟,相信年輕貌美的寡婦比相信一個老頭要讓人類的雄性好受的多!嗯∼∼我是說心理上。啊,當然還捎帶有生理上。」
「所以,我們應該立刻相信那位寡婦的話完全正確,並且立刻質疑那個老頭為什麼說謊來騙我們!對不對?看啊看啊∼∼∼!我這把劍今天也終於聰明了一回呢∼∼∼!哈哈哈哈哈哈——————!!!」
瘋狂而帶著嘲諷口吻的笑聲在腦海中不厭其煩的迴盪。白癡也能夠感受到右臂上傳來的陣陣興奮。不過可惜,這股興奮也僅僅在於那些鎖鏈。對於鎖鏈所連接的胳膊,卻沒有任何的影響。
「怎麼了?突然間眼神變得這麼嚇人?」
傷感片刻的胡桃不小心和白癡的眼神對上,不由得嚇了一跳,怯生生的嘟囔了一句。
「…………………………沒事。」
「嗯,沒事就好。咳……我現在終於知道了,戰爭並不是什麼好玩,有趣,帥的東西。如果可能的話,我真的好想消除世界上所有的戰爭。最起碼……讓父王的帝國,以後再也不要動這種侵略戰爭了……」
胡桃傷感的站了起來,黯也隨著將沒烤完的肉一丟,沒心情再吃。到是小麵包一臉哭喪的看著那些還帶著血絲的生肉片,小肚子已經咕咕的叫了起來。可這沒用,白癡一把將她抱起,跟著兩人回到住宿地,準備明天的回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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