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窗外的雨,冰冷而無情。沙沙沙的低吼聲中,響起一名少女的驚呼。
「不要!不要啊!救命!救救我啊——!」
胡桃慌了,她逃也似的從噴頭前爬走,神色驚慌的衝向浴室的大門。她的身上沾滿那些鮮紅,這些顏色也讓她的心中增添了無數的恐懼!她拚命用雙手去抹那些液體,可越是抹,那些液體在她的身上擴散的就越是開。慌不擇路的她沒有跑向大門,反而跑到了剛才那座洗手台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胡桃驚恐著,她雙手上的紅色液體依舊附著。那麼,自己的臉上是不是也被這些東西粘著呢?這麼一想,她連忙抬起頭,想對著洗手台上的鏡子看看自己的臉……
她看到了……
看到了一張臉。
可是,那並不是她的臉。
在那鏡子中浮現出來的,是另一張她完全不認識的臉。一張有些失真,看不清真正樣貌,但卻瞪著她,死死盯著她的臉……
「……我那個朋友,他說他看得見鏡子裡面,而且說很想進入鏡子,去看看另一邊的世界……」
「……他死了,頭撞在鏡子上,鮮血將鏡片染紅……」
「……他在笑……」
「……活著的人怎麼可能進入鏡子裡面呢?對不對?只要是一個活著的人,就絕對不可能進入鏡子裡面……」
這一刻,胡桃是真正的崩潰了。她大聲尖叫著,再也顧不得什麼公主的儀態,淑女的禮儀,瘋狂的撲向大門。這一刻,她只想逃,只想從這間房間裡面逃走,逃的越遠越好!
砰的一聲,這位小公主終於撞開大門。陰藍色的光芒襯托著她那沾滿鮮血的身體。她大叫著爬向大門出口的方向,拐過那個拐角,顧不得身上還一絲不掛的她撲了過去,想要打開門……
可是,她無法打開。
不是因為大門被反鎖,也不是因為她想不起怎麼開門。
而是在那扇大門的背後,又有一張由黑色組成的臉瞪著她……一張浮現在大門上,用有些失真而陰冷的眼神,注視著她的臉……
「不要!對不起!求求你不要害我!嗚嗚……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求求你不要找我啊!」
胡桃倒退著重新退回起居室,陰藍的光芒,淅淅瀝瀝的雨聲就成了她所能感知到的全部。她爬到沙上,把頭深深的埋進沙的縫隙之中,捂著雙耳,不停地顫抖著。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我不該把你的居所搶走!嗚嗚嗚……對不起!我錯了!求求你不要再來找我啊!我以後再也不會找你和那個白癡的麻煩了,我再也不打壞鏡子了!我……我會在教會裡請神父替你祈禱,希望你能夠早日得到神靈的恩寵!嗚嗚……不要再來了……!我怕……我好怕……!」
「你,真的不會再來打攪我們嗎?」
淅瀝的雨聲中,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劃破黑暗,闖進胡桃的耳中。她一驚,抬起頭。只見窗台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了一個人。他的雙手雙腳都纏繞著鐵鏈,一雙比寒冬的飛雪還要冰冷的眼神,冷冷的投注在胡桃的臉上。
窗子開著,雨飄了進來。那個人走下窗台,拖著身上的枷鎖,緩緩踏進這片被藍色光芒統治的世界。當他站在胡桃面前之時,緩緩抬起頭,望著胡桃頭頂的天花板。
「好了,打碎鏡子的並不是她,我們走吧。」
「嗚哇——————!!!」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癡。他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胡桃更是怕得抱住頭,尖叫著顫抖了。
「你……你你你你你……!他……你……他……他他他……!!!」
白癡冷眼瞥了一下胡桃,淡淡的說道:「公主,請原諒。我現我的朋友不見了,就到處找。後來看到您窗口透出來的藍光,就爬了進來。果然,找到了他。好了,我們走吧。而且你也找錯人了,我的家被毀和她並沒有關係,走吧。」
白癡不知情,不知道幕後的指使人。可胡桃肚子裡卻心知肚明。也正因為心知肚明,她才怕得要死。此刻,眼前的這個男孩已經是孤立無援中的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再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還恨著對方,也不管自己現在身上沒有一丁點的衣服。她立刻爬了起來,衝上前一把抱住白癡,緊緊的抱住。
「求求你!快點……把你的朋友帶走啊!我……我什麼都依你!我明天就會下令讓他們停止拆房!你的東西也全都還給你!求求你,快點把你的朋友帶走啊!啊————!!!」
白癡別過頭,在她視線所看不到的地方,那雙原本充滿困惑的眼神變得如同冰霄般的寒冷。
「嗯。我也想。但不知為什麼,我的朋友就是不肯離開。公主,你能讓他們停止工程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希望你寫下些東西,有了書面保證,我也能夠更好的說服我朋友。」
「我寫!我什麼都寫!」
胡桃鬆開白癡,連滾帶爬的跑到一旁的書桌前,拿起筆和紙寫下停止拆卸的命令。親筆簽完名之後,她還從書桌的抽屜中取出一盒印章,拿起雄鹿帝國皇室的章,在這張紙上狠狠的印了下去。
對於沒有多少實權的公主來說,她所攜帶的印章與真正的國王印章有很大的區別,並不能起到真正的政治作用。但這枚公主印章象徵的是皇室的威嚴,在一些大事上可能沒多大言權,可對於一些小事情,看到印章的人絕不會不給這位公主面子。
「給你!我寫了!簽了!章都蓋好了!快點……嗚嗚……快點帶著你的朋友走啊!我求求你了!嗚嗚嗚……!」
胡桃抱著身子縮在牆角,這個柔弱的女孩子如今已經被折磨的身心疲憊。她的恐懼在心中無止境的蔓延,害怕幽靈的性格讓她顫抖,無力。
……
…………
………………
房間內……沒有了聲音。
只剩下打開的窗戶在夜晚的寒風吹拂中出咯啦……咯啦的聲音。
飄灑進來的雨水打在桌上,桌上的命令書已經不見了。陰藍的燈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關上,房間的內部和外部全都隱入了黑暗之中……
好靜。
靜的……似乎一切都沒有生過一般。
過了大約三十分鐘,胡桃的心緒才稍稍冷靜了一點。她抽泣著,大著膽子朝身後的黑暗房間望了一眼。不知為什麼,此刻的這股黑暗竟然比剛才的藍光更讓她感到些許的安心。不過這股安心並不能讓她完全冷靜,更不能讓她進入臥室休息。她還在害怕,害怕那個「東西」依舊沒有離開,潛伏在陰影之中,伺機向她撲來……
「公主?您在嗎?」
就在這時,窗外再次響起一個人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胡桃害怕的心情瞬間為之一震!她連忙趴到窗口往下一看,出現在樓下的不是神聖恩寵皇家學院的校長——坎帕先生,又是誰?
「坎帕先生……嗚嗚嗚!坎帕先生,坎帕先生啊!嗚嗚嗚——!!!」
望著那位在三樓的窗戶中探出小半個裸露的身子,一邊哭一邊揮手呼救的小公主,坎帕是真的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他在巡夜,原本是看到胡桃的窗子在這種雨夜還打開而奇怪,可看到這位公主哭著鼻子求救的聲音,他就不得不前去,幫幫這位小公主了。
五分鐘以後,坎帕用備用鑰匙打開門,走了進來。當他剛剛踏入起居室的那一刻,一個小女孩就哇哇哭著撲進他的懷裡,顯得害怕至極。
「咳……公主,您這是怎麼了?請您輕一點聲,雖說為了安靜起見,每一間宿舍都有隔音設備。但恐怕也經不起你這麼大哭大鬧的呀。」
胡桃抽泣著,有了這位老人幫忙,她的心終於冷靜了一些。這一刻,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一絲不掛,急忙從沙上捲了條毛毯裹住身子,站在坎帕面前抽著鼻子。
經過胡桃凌亂而哭哭啼啼的敘述之後,坎帕總算明白了一些。他看了看怕得厲害的胡桃,想了想後,先就去撥弄那盞放在桌子上的檯燈,一開,陰藍色的光芒再次散了出來。
胡桃再次出一聲驚叫,縮到房間的角落裡面了。可坎帕校長卻沒有一丁點害怕的表情,反而仔細觀察起那個出光芒的燈泡。接著,他又打開了天花板大吊燈的開關,讓藍色的光芒充分填充著這間房間。
「哼,原來如此。那個小子……」
面對藍光,坎帕校長只是露出一個冷笑。反倒是胡桃顯得緊張萬分,輕聲提醒:「校……校長先生?請您……務必小心……」
「放心吧,公主殿下。這不是什麼幽靈作祟,只是一些騙人的小把戲罷了。」坎帕校長關上檯燈,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