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寶奇並沒有算對,幫他忙的,不僅僅是劉卻之這股東南風,還有西北風,西南風……
康熙四十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這一年的事情,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
於中率船路過天津之時,北京康熙得甘肅提督急報:准葛爾新可汗策妄阿拉布坦佔據伊犁,收攏葛爾丹殘部,日漸坐大。月前,率游騎抵(新疆)哈密城下。康熙聞訊大怒,立即調集兵馬集于歸化城(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同時,傳命撫遠大將軍飛揚古分兵一部,與哈密等處屯田!以鎮懾策妄阿拉布坦!
然而,此事尚未了結,甘肅、四川又來急報:青海厄魯特蒙古和碩特部首領固始可汗,應西藏第巴(宰相)桑結所邀,出兵驅逐紅教,斬殺信奉紅教的土王藏巴汗,徹底吞併後藏。接著,黃教副教主班禪進駐後藏首府日喀則。黃教開始統治西藏全境!之後,固始汗封其子鄂齊爾為可汗,命其領兵進駐拉薩,自己則帶兵趕回青海。康熙得知之後,命人傳旨入藏,加封桑結為土伯特國王!
而在這兩股大風剛剛吹完還沒多久,貴州鎮竿(今湖南鳳凰)紅苗叛亂,幸而提督李芳遠反應及時,火速率軍平亂,斬首千餘,降其寨三百餘。
接著,雲南昆明,天地會香主李天極密謀行刺知府林杭學,意欲藉機起事,圖謀「反清復明」。然而,因為事機不密,事敗被俘,在林杭學嚴刑之下,透露了同黨姓名。於是,雲南一地開始大肆搜捕天地會黨徒!李天極全家被斬!
再之後,廣東連州所屬瑤民擊殺韶州副將林芳,連州知州聞訊立即派兵平亂,反被打敗,無奈之下只得命人急報省府!廣州將軍武丹派出部將嵩祝出兵平定暴亂。然而,經過查實,此事純屬誤會,暴亂乃是出於有心人的挑唆,殺林芳的也其實是另有其人,兇手名叫李貴,本系天地會黨徒。瑤民之所以跟連州官兵交戰,實在是因為連州官軍不分青紅皂白就濫殺而不得不反!於是,連州知州罷官問罪,武丹命令廣東官軍全面戒備,廣東巡撫也開始下令全省搜捕天地會。
同時,福建莆田縣,九蓮山林泉院僧人蔡忠德率領百餘強徒攻入縣衙,擊殺縣令石文煊!以其頭祭旗起事!官兵趕到之時,這些人卻早已不見蹤影!布政使德舒受康熙旨意,暫領福建巡撫事,聞知此事之後不敢大意,下令官兵四出緝拿!
山東!兗州鄉紳李方遠所雇塾師張用觀一家上下突然失蹤,其家牆壁之上只留下了一句話:天地會恭迎大明思宗皇帝陛下(祟禎)三太子,定王朱慈煥殿下於此!」李方遠大驚上報兗州知府潘瀚,潘瀚又匆忙報與新任山東巡撫准泰。結果,准泰以「妖言惑眾」之罪革潘瀚知府之職,又重責李方遠。然此事了結未及半月,「故明帝思宗三太子復出天下,已於泰山祭天拜祖,於曲阜祭祀孔子,誓要再奪江山」的消息便已轟傳天下。結果,其他人還沒怎麼反應,受清廷詔封為「衍聖公」的孔子第四十三代孫孔仁玉就已經大為驚恐,但是出於某些原因,他卻又不能出面辯白。……不久之後,康熙派三阿哥胤祉赴山東,賜孔府建「九如堂」,孔仁玉這才心安下來!而山東巡撫准泰則受到了斥責,被康熙降爵罰俸!
……
一波接一波,如此之多的事情確實有些讓人焦頭爛額,可是,這些卻都與於中無關。福建雖然有小股的叛亂,卻不能動搖根本。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而且,崔道成一夥起事的時候,他已經出發了。
他的麾下,除了海參葳水師的數千將士之外,另加御林軍神機營一千人,皇子大阿哥一名。
全軍直插台北!
兵分兩路,一路,由年羹堯帶領,由滬尾登陸;一路,由他親自帶領,朝基隆進發!
不過,於中沒有想到的是,他才剛到基隆外海,就看到了駐紮在岸上的那些清軍!
「怎麼回事兒?你不是說他們正在獅球嶺前面駐紮嗎?怎麼看現在的態勢,他們反倒是挺像是想下海游回泉州的呀?」看到這個情形,於中朝岳鍾麒問道。
「這個,末將也不清楚。難道他們又吃了敗仗?」岳鍾麒也是一臉迷茫,不過,他的猜測卻也並非沒有理由。岸上的那些清兵,通過千里鏡的觀察,無不是滿臉疲憊,而且,都是垂頭喪氣的樣子。
……
船隻在近海停泊!於中和岳鍾麒坐著小船來到了岸上,可是,他們才一上岸,那個正等在岸上的副將,負責帶領這批清軍的楊遠就三步並做兩步,踉踉蹌蹌地衝了過來,接著,「撲通」一聲叩倒在於中的面前:「都統大人,您可要為兄弟們報仇啊!嗚嗚嗚……」
「起來起來,這是怎麼了?」於中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把楊遠扶起,接著又看了看那些原先駐紮在岸上的清兵那滿臉疲憊,雙眼無神的樣子,忍不住又追問道:「你們怎麼都變成這樣了?」
「大人!那些叛賊好生狡詐!他們早就在獅球嶺前面挖好了地道,趁著夜裡潛入我們營中,結果……兄弟們死傷慘重啊!」楊遠抹著眼淚大聲哭道。
「受到了偷襲?……就算是受到了偷襲,可你們也算訓練有素啊……難,難道還打不過一夥烏合之眾?」岳鍾麒先是一驚,接著忍不住怒聲問道。
「大人,」聽到岳鍾麒的喝問,楊遠再次朝於中跪倒,叫道:「他們那些人都拿著火藥!一扔出手就爆炸,就像『掌心雷』一樣,比火炮還厲害,咱們兄弟碰著就死,沾著就亡啊!嗚嗚嗚……兄弟們一下子就死了一千多,大家都死得好慘啊,連個全屍的都沒有!」
楊遠的哭聲帶起了更多福建水師官兵的哭聲,岸上一片頓時陷入了陰氣沉沉的氣氛之中,剛剛上岸來的海參葳水師將士大都被這些同僚的表現弄得極不自在起來……有些緊張?
「一扔出手就爆炸?」沒顧上楊遠,於中已經被他描述中的那「掌心雷」一樣的東西震住了,一股不太妙的跳動在他的心裡顫了幾下。
「都統大人,吳軍門死了,魏總兵也死了,末將無能,沒能殺死一個叛賊,反而又讓這麼多兄弟白白丟掉了性命,……我不求您饒了我,只要您晚點兒治我的罪,讓我當先鋒,我就是被炸成肉沫,也要啃下那些叛賊的一塊肉來啊……大人,我求求您了!」楊遠跪在地上,又哭又叫,不住的朝於中磕著響頭。
……
「起來,你這是什麼熊樣兒?」楊遠激烈的舉動並沒能讓於中怎麼樣,他一腳就把這個顯得有些窩囊的傢伙給踹倒在地上,「你是娘們兒啊?媽的,就是個娘兒們也比你強!還啃下一塊肉來?福建水師的臉,施軍門、藍軍門、吳軍門還有魏總兵他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要報仇,就去殺人,啃下塊肉來算什麼?媽的,看你那沒出息的屁樣兒!」
「大人……您,您不治我的罪?」楊遠顫聲問道。
「媽的,你有沒有罪我管不著!等你給吳將軍他們報了仇,再去找藍理那老頭問去……」於中罵道。
「……謝都統大人!」楊遠猛得朝於中叩了個響頭,立即從地上蹦了起來,拿袖子朝臉上一抹,又大聲叫道:「都統大人,末將請您用炮火掩護,這一回,我說什麼也要帶著兄弟們殺上獅球嶺!」
「殺上去?憑什麼殺上去?拚命?」於中瞠目喝問道。
「大人,我要為兄弟們報仇啊……」楊遠叫道。
「報仇?你這是去報仇還是送死?你要是想死的話,自己去,別拉著別人……」於中冷冷地說道。
「大人,我……」楊遠嘶嚎一聲,看著於中直射過來炯炯的眼神,一跺腳,居然又蹲到地上嗚咽了起來。看到他的這個樣子,於中終於忍不住真地發怒起來,只見他猛地朝身後面叫道:「來人!」
「大人有何吩咐?」幾名剛上岸的海參葳士兵立即就靠了過來。
「把這傢伙給我扔到海裡去,什麼時候他把眼淚洗乾淨了,再讓上來!」於中怒喝道。說完,他也不再管其他人,繃著臉就走進了這些福建水師將士的暫時營地!
……
「汪汪……」
三隻臨時買來的土狗被他的包衣奴,被賜姓為「明治」的余一郎牽著,緊緊跟在後面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