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皇上,這是奉天府尹費迪南大人在自己的地裡種出來的奉天稻米。」馬德看了看康熙的神色,又加了一句。
「奉天稻米?」康熙很明顯是被這幾個字吸引了心神,竟把鼻子湊到那碗米飯上聞了又聞,過了好一會兒才移開。然後,就聽他說道:「明珠,你見多識廣,你說,這米如何?」
「皇上,」明珠跟康熙配合了半輩子,如何能不知對方的意思?立即就回應道:「皇上,這奉天稻米粒實飽滿,色澤油潤,其米飯晶瑩,飽滿滋潤、清香溢碗,味美可口,確實是難得的上等稻米,不在江南稻米之下。……如此稻米,竟出自奉天這等苦寒之地,實乃天降祥瑞,為我大清之福啊,皇上。」
「祥瑞?不錯,是祥瑞。苦寒之地也能種出大米,此乃奪天地之造化……」康熙仰天長歎。
「皇上出征之前就下詔『永不加賦』,如今,奉天出產大米,實乃為應吾皇之聖詔也,從此,我大清將再無缺糧之撼……如此祥瑞,皆吾皇聖德所致也,由此可見,皇上必是得了上天眷顧,此次西征,也必定會凱旋而歸。」明珠又大聲說道。
「吾皇聖德,天眷神顧!」明珠說完,胤禷立即大喊道。而有他這麼一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跟著喊了起來,於是,一時之間,「吾皇聖德,天眷神顧……」的聲音把整個御營都驚動了,然後,天降祥瑞的消息就這麼迅速地口口傳遍了軍營,叫喊聲則由此而更加響亮。
……
「天眷神顧……不錯,我大清確是天眷神顧!」看著聽到聲音聚集到這裡的將士越來越多,康熙當然不會錯過這麼好的鼓舞士氣的機會,只見他站到高處大聲說道:「苦寒之地可得良米,此乃天賜,象徵我大清國運昌盛,任何人,都休想動搖半分。就如那葛爾丹,挾大軍氣勢洶洶而來,轉眼便亡命而逃……如今,雖然我軍缺糧,不過是一時而已,在此戰之前,朕早已儲備了數千萬石糧草,不日即可運達軍中,眾將士只須稍待幾日,便無虞缺糧之餒……」
「皇上,是不是因為那葛爾丹跑得太快的啊?那軍糧都是用車運的,咱們追葛爾丹可是騎著馬,咱們一路馬不停蹄,那些糧車就算再快,恐怕也夠它追的……」
「不錯,咱們還是得早點兒把葛爾丹給拿住了,這才能早點兒等到糧草啊……」
「說得好,越早擒得葛爾丹,我軍的糧草才能越早的運到軍中。諸位將士,葛爾丹連戰之下,人馬皆乏,如今,他就在我軍前面不遠,只要我全軍將士齊心協力,必可一戰成功,永絕後患,到那時,朕必與諸將士共醉沙場……」
「萬歲……」
……
士氣大漲。畢竟,在這個時候,高居九重的皇帝所擁有的影響力是十分大的,何況,康熙不僅親自發表了一番講話,還托了一個「祥瑞」的名頭。
「於中,馬德!」
「在!」
「你二人手中還有多少奉天米?」
「回皇上,還有三車……」
「拿出一車,做成米湯,分發全軍,叫諸將士共沐天賜。」
「遵旨。」
「胤禷!」康熙又叫道。
「兒臣在。」
「明日一早,你將另外兩車稻米送到飛揚古大營之中,也命人做成米湯分發全軍,還要告訴眾將士,他們吃的是奉天米,上天賜於我大清的奉天稻米。」
「兒臣遵旨,兒臣替前軍將士謝過皇上,叩謝皇上賜米之恩。」
……
一番折騰下來,於中和馬德終於把趙大河給弄了回來,不過,他們損失的可不是一點兩點,不僅剩下的三車大米,連那些醃肉,鹹菜,也被康熙派人給拉走了,也就是說,從明天起,他們也要開始餓肚子了。
「唉,二位大人,你們這是何必?我雖然被抓,只要說清楚了,自會再放出來,那樣的話,至少咱們還能多吃一天飽飯……」趙大河被押著的時候,一聲不吭,現在回來了,話倒是多了起來。
「你小子少跟我來這一套。你是被誰抓的?那可是大阿哥。要是我們不管你,誰知道你會不會先挨頓皮肉之若?說不定還沒等到明天就先給你治了罪呢,到時候再救你豈不是更加大費周章?」於中氣道。憑白被人把糧食拖走,雖然知道這也是必然,可是,總是心裡不舒服。
「行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去前軍送炮呢。我可是先提醒你們,年羹堯那傢伙現在可就在飛揚古的軍營裡,咱們到那的時候可要小心點兒。」馬德說道。
聽到馬德的話,另外兩人也懶得再多說,便依言要去休息,可是,趙大河剛剛離開,於中二人還沒有睡下,李德全就來了,順便還帶來了聖旨,叫他們去御帳見駕。
「不是已經叫我們明天去前軍送炮的嗎?怎麼又來宣見?……李公公,皇上是什麼意思啊?能不能透個風兒給兄弟?」於中和馬德不清楚康熙想做什麼,便向李德全打聽起來。
「二位大人,皇上是什麼意思奴才可不知道,不過……」李德全看看四周,又小聲對二人說道:「二位大人還是小心些,皇上的心情可不是很好,剛剛還把大阿哥給訓斥了一頓呢。」
「訓斥大阿哥?為什麼?」馬德問道。
「還能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明珠明相爺?皇上怪大阿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叫明相『舅舅』,是不分尊卑。」李德全小聲說道。
「恐怕不是為什麼不分尊卑,而是怕那個大阿哥跟明珠再搭上線吧……」於中和馬德對視了一眼,沒再說話。這種權力鬥爭的事情,還是少摻和一點兒的好。
「慘了,咱們可是請明珠吃了一頓飯呢……」走了一會兒,於中又想起了這個茬兒,頓時,面色如土。
「朕剛剛派人去奉天傳旨,封費迪南為三等伯,以彰其功……」兩人很快就在御帳裡見到了康熙,不過,兩人卻並沒有看出康熙有哪一點兒心情不好,與前幾次見面相比,此時康熙的臉上甚至還蒙上了一層很明顯的笑意。而聽到康熙的這句話,兩人也只好跪倒在地上說道:「奴才等替費老謝過皇上厚恩!」
「這也算不得什麼,」康熙說道:「奉天稻米種植成功,無異於為我大清添一糧倉,此是奇功一件,費迪南當得這個獎賞。」
「那皇上找我們來……」
「聽說你們對行軍作戰並不很是精通?」
「皇上說笑了,其實,我二人對征戰之事不僅不精通,甚至連門外漢都算不上,能立下些許微功,其實都是仰仗他人之力……」馬德說道。
「哈哈,其實你二人也不必謙虛,奉天一戰,你二人都是功臣,這些,朕都記在心裡,待回京之後,自然會有所升賞。」
「謝皇上隆恩!」
「嗯,……不過,朕此次召你們前來,並不是為了這些,也不是為了明日送炮之事,而是另有事情要你們去做。」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你們也知道,軍中缺糧。東線糧草如今已經全部集中在烏蘭布通,難以運至,所以,朕要你們做的,就是去催運糧草……」康熙緩緩說道。
「催運糧草?……」聽到康熙這話,於中和馬德都是全身一震。去索額圖那裡要糧?這活計可是會鬧出人命的啊。想想自己被索額圖給割了腦袋的情景,兩人的頭上都止不住冒出了冷汗。
「朕在陝西榆林儲有數百萬石糧草,離此並不算遠,只要趕得快一些,當可以短期內運至軍中……此乃我軍救命之糧,朕決意命你二人前去運……你們萬萬不可輕忽,明白了嗎?」康熙好像並沒有看到兩人已經變色的臉,依然自顧自地說道,不過,他的話已經足以讓兩人恢復了。
「陝西榆林?」不是烏蘭布通?那還有啥說的?於中和馬德又都舒了一口氣,同聲答道:「奴才等必不負皇上所托,定會早日將糧草運至。」
「好!你們能這麼說朕就放心了。」康熙伸手拿出一道聖旨讓李德全交給二人,又接著說道:「既如此,你們就早早前去休息,明日一早就出發吧。」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既然康熙下逐客令了,於中和馬德也馬上告退。
……
走出御帳,於中和馬德都感到有些興奮。他們都沒有想到康熙會給他們這麼一個任務。現在軍中可是缺糧啊,聽那胤禷所說,好像飛揚古的大營裡已經餓死了一百多人,這說明軍中的糧食已經是十分緊缺,要是兩人能早點兒把軍糧運到,天大的功勞可就到手了。
「康熙為什麼會把這任務給咱們呢?」於中突然問道。
「我怎麼知道?可能是因為咱們今天幫他漲了一下士氣吧。」馬德滿不在乎的答道,他仍然沉浸在即將獲得巨大功勞的想像中。榆林又不是索額圖的烏蘭布通,只要自己把康熙的聖旨一亮,一切還不是手到擒來?只要路上趕得快一些,這功勞可就要到手了啊。
「小子就是沉不住氣。……」於中斜了他一眼,不屑道。
……
「呵呵,原來二位都統大人也在這兒啊。」於中和馬德又走了一會兒,迎面又碰上了高士奇,兩人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高士奇就先向他們問了起來。
「原來是高相,……您找皇上有事兒?」馬德問道。
「呵呵,沒什麼事。本來已經休息了,卻又聽到有人說什麼祥瑞,只好急急趕過來朝皇上恭賀了。」高士奇苦笑道。
「哈哈哈,原來如此……唉呀,像高相這天子近臣,看來不容易當啊。」於中笑道。
「呵呵,於大人說笑了……」高士奇看了一眼兩人,又看了看被馬德拿在手裡的聖旨,問道:「二位大人這是……」
「哦,皇上剛剛宣召了我們二人,要我們去陝西催運軍糧。」於中說道。
「陝西?」
「是啊,陝西榆林。」馬德答道,看到高士奇的臉色有些奇怪,他又問道:「難道這裡面有什麼問題?」
「問題?啊,也沒有什麼,只是……」高士奇好像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於中追問道。
「二位大人,」高士奇回應了兩人一個苦笑,「新任川陝總督葛禮可是索額圖的死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