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
張小飛癡癡凝望著這張安詳的,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的臉。
林離的腦海響起了轟轟炸雷,一團燃燒的烈焰在胸膛中,在身體中飛快的聚集,飛快的縈繞,直到快要爆炸,幾乎能將他炸成粉末。
整個世界都是如此的安靜,林離耳邊只徘徊著張小飛的怒吼和低沉的哭泣。
是誰幹的!林離突然感到嘴唇無比的乾燥,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的炭,即苦又殘留著熾熱的餘溫。
張小飛的淚水在冬季的寒風中幾乎被凍結成冰塊,其實,他的心已經是最寒冷的冬季了,凍結了他的心他的血。
他的表情是如此複雜,比哭還要折磨人的怪笑。仔細品味,會發現有懊惱,有悲傷,有憤怒,有後悔,有猙獰。
他癡癡的溫柔的,撫摩芊芊的臉,雪白而冰冷的臉。雪白的臉,一道血跡流過,他流下眼淚,眼淚沖刷著那條血跡,眼淚落在芊芊的眼窩中,再滑下。
他以最輕的動作,最體貼的方式,擦拭掉那行血跡,擦拭掉那滴眼淚:「芊芊,別哭,你是最勇敢的女孩,不應該哭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擦掉自己的眼淚。
一邊擦,眼淚一邊以更快的速度奔湧而出,總也擦拭不完。
他又哭又笑:「芊芊你看,我是不是很沒種,勸你不哭,我自己卻哭得嘩啦啦。你逃出來,我卻沒能保護你,我真他媽不是男人。」
「我就不該讓你一個人出來的,我不該讓你留在北海的。你要是回家,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
「我他媽真傻,我玩什麼背後坑人,結果把你害了。我簡直就是豬,要是早一點像小離一樣干姓汪的,他們哪裡還能害得了你。我,我卻連正面對抗的勇氣都沒有。」
「芊芊,我答應你,我們一起過聖誕。真的,這次不騙你。」
「芊芊,你說你想親眼看見姓汪的得到報應,我答應你。不論是誰幹的,我一定提他們和姓汪一家人的腦袋來祭奠你在天之靈。」
「你在天看好!」
北風呼嘯而來呼嘯而去,不知是不是它帶走了芊芊的魂魄。
北風凜冽,張小飛獨自垂淚,魂斷神傷。
「是誰幹的!」
張小飛像受傷流血的野獸,赤紅著雙眼,用盡自己的力量咆哮:「是誰!」
「是不是姓汪的干的。」
林離咬緊牙關,使勁抱住暴走的張小飛,想把自己的力量傳給他:「小飛哥,我們去。」
張小飛使勁握住林離的手,握得林離是如此疼痛。
二人連等待電梯的時間都不願,沿著樓梯飛奔六樓。
每一個階梯都是如此困難,需要耗費更多的氣力。
張小飛像獅子一樣衝進房間,看見了那破碎的滿地玻璃,看見了兩個被制服躺在地的人。他瘋狂的衝過去,按住一個,用自己的拳頭一下又一下的砸,咆哮聲震得玻璃都在顫抖:「是不是你幹的!」
這人慘叫連連:「不是我!不是我!」
張小飛充血的雙眼移到另一個人身,用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沙啞聲音嘶吼:「那就是你幹的!」
「也不是我,我們都沒有做,啊……」這人正是阿貴,他被一拳揍得幾乎嘔吐,瘋狂的分辯:「不是我們,我們真的沒做,不信你問他。」
林離深深吐了一口氣,狠狠走過去踢了幾腳,把張小飛抱住:「小飛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保鏢束手慘然在一旁,乾澀道:「飛少,對不起。我,我來遲了一步。許芊芊小姐……」
張小飛忽然爆發了如熊一樣的力量掙開林離,雙眼幾欲滴血:「你說!快說呀!」
保鏢黯然垂下頭:「飛少,對不起。我沒能第一時間保護住許芊芊小姐,她被這兩個人綁走之後……」他指了指躺在地板哀號的二人:「我就立刻車追,沒能在第一時間盯住。」
「我是跟著他們的行駛方向追來的,追到這裡,我就追來逼問出他們的房間。等我趕來,破門進來的時候,芊芊小姐已經……」
張小飛呆呆看著保鏢,身子一軟,林離連忙扶住他,大聲問:「只有他們兩個人?」
保鏢精神為之一振:「不,還有一個人。不過,這兩個人拚命拖住我,讓那個人給逃走了。逃走那人很年輕,大約只有十五六歲。」
張小飛渾身一震:「是不是汪名揚?」他問道於盲了,這保鏢根本就不認識什麼汪名揚。
他轉過臉去,森森白牙帶著幾分恐怖,看著地二人,又撲過去狂打一通:「說,是不是汪名揚!說,是不是他!」
這二人見了張小飛這般瘋狂的模樣,不禁駭然恐懼。再連續被打一頓,阿貴還能忍得住,另一個跟班卻是慘呼連連大聲招供了:「是,就是汪名揚。不關我們的事,全都是汪名揚讓我們幹的。這女的不是我們殺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張小飛和林離呆滯,揪住這人發狂:「你說什麼?」
「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不關我們的事,我們真的沒有殺人呀。」這人一邊說一邊害怕得哆嗦,甚至大聲哭了起來:「二少只是讓我們綁她過來,想要報當初一踢之仇,想要玩玩她。誰知道,逼她吃了幾顆藥,二少剛摸了她一把,她就瘋了,就跳下去了。」
「我們只是想玩玩,誰想到她會跳下去,真的不關我們的事呀。」
是許芊芊自己選擇了跳下去。
然而,芊芊不知道,只要她能多熬幾分鐘,甚至也許只需要一分鐘,林離和張小飛就來了。
在面對幾乎同樣經歷過的事的時候,芊芊她選擇了自己的方式。
張小飛和林離震驚半晌,張小飛痛苦的扯掉一把頭髮:「芊芊……芊芊是不想再受一次折磨。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等我一會兒,只要一會兒,我就能到了。」
林離心頭劇震,他明白了,為許芊芊而黯然神傷。
張小飛從懊惱和悲憤中掙扎出來,他看著那個玻璃窟窿,一字一句說:「汪名揚,汪家。是你們害死了芊芊,這次,我不跟你們玩陰謀手段,我不會再躲在背後,我要堂堂正正的跟你們硬碰,不死不休。」
「我要把你們一家幾口全部趕絕,以祭奠芊芊在天之靈。」
但這談何容易。
張小飛無比痛苦,除了一個小舅在北海軍區,他的親人全都在外地。他家的勢力延伸不到這裡,正如汪新揚所說,他根本就不怕他。
他家的權勢不小,可這裡是北海。汪新揚不願得罪他,不是因為怕他,而是因為這除了樹敵,別無意義。
他之所以追查半年,而不是直接對干汪家,就是因為他家的權勢無法體現在北海,否則他又何懼之有。可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他根本無能為力。
芊芊正在天堂看著他,他不能就這樣放棄。芊芊走到這一步,他相信有自己的責任,這仇他一定要報,汪家一定要付出血的代價。
汪家這樣的禍害,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一定要趕絕。
怎麼辦?張小飛茫茫然。
然後,他聽到了林離的聲音:「小飛哥,還有我。」
林離不知道張小飛家裡的情況,可他知道張小飛的父母親人都不在北海,權勢也不在北海。他只略想,就知道了張小飛痛苦的原因。
他誠摯凝視這位便宜乾哥哥,忽然覺得這位乾哥哥很像武俠小說裡裡的人物,是裡的浪子,有放蕩不羈,也有急公好義。
「小飛哥,以前都是你在照顧我,現在該我了。」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在另一個人的保護下,林離遲早都要自己一個人硬朗的扛住大大小小的事,而現在正是他站出來的時候,他必須站出來。
「芊芊她的事,也不只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汪家,一直都是我們想要釘死的目標,你怎麼可以把我忘掉。」
「姓汪的殘害了這麼多人,現在連芊芊都……」林離深深吸了一口氣,是激動也是燃燒的怒火:「不管是不是時機,我們都要推平汪家。」
張小飛笑了,急切間,他真忘了這位乾弟弟的本事。
他語氣鏗鏘,伸出手:「好,兄弟齊心。就算汪家是金剛石,我們也要捶爛它。這次就靠你了。」
林離聲線低沉:「不說廢話了,要做事,就得從現在開始。小飛哥,你一定要冷靜。比起悲痛,我們還有更多要做的。」
張小飛突然感慨無限,這位乾弟弟真的比最初認識的時候,要成熟成長了很多,已經能放出去獨當一面了。也許這位乾弟弟的前途,會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張小飛毫不廢話的對保鏢交代:「保護現場,盯住這兩個人。」
林離正在撥電話給林富貴:「富貴叔,你到了?很好,把這棟大樓給我圍起來,一個都不准進出。」
張小飛詫異的看他,林離解釋:「汪名揚也許逃出去了,也許還沒有,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