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荷探頭出去看,見李蘭蘭舉起一個小玻璃瓶,她認出那是她昨晚裝奶汁的玻璃瓶,那半瓶乳白色的奶汁好像變了色。李蘭蘭把瓶子拿過來給李月荷看,李月荷喃喃說:「怎麼會變成粉紅色呢?」出神一會說:「我明白了!我的血化為奶水給孩子吃,奶水放置一晚,它又變回血液。孩子在吃我的奶,其實也是在吸我的血。」
李蘭蘭和李碧玉兩張俏臉一下變得煞白,齊齊看向還在吃奶的小榮佳,似看著一個小吸血鬼。李月荷安慰她們說:「你們不用怕,每個母親都是這樣付出的,在體內時供給精血,在嬰兒期還要供給精血,要不孩子怎麼都跟母親那麼親,那麼依戀母親。」
三個人還在研究那瓶變成血的奶汁,忽又有內侍來傳旨說皇上有賞賜,這回除了例行的珠寶綢緞外,還有各種嬰兒用品,夜壺就有三個,還有新鮮羊奶和牛奶。
李蘭蘭和李碧玉一臉喜孜孜,「好久沒有賞賜東西了,這回還不揚眉吐氣。」李月荷心中冷笑一聲,「皇帝若靠得住,後宮還會有那麼多怨婦!靠人不如靠已。」
「把那個牛奶拿去煮沸,消消毒,加點糖,拿來給我喝。說起來我是需要補充一點乳製品了。」李月荷看著牛奶說。
「娘娘,我的意思是,把牛奶給小公主喝,你就不用餵她喝那麼多次奶,也就少出點血了。聽太醫說牛奶營養不亞於人奶呢!」李碧玉體貼的說。
「牛奶是不錯,但牛奶始終是對小牛最好,母親的奶對孩子是最好的,我不會少餵她。」李月荷的前世,各大醫院廣為宣傳和重視的是母乳餵養,做母親的都知道它的重要性。甚至有的宣傳說喝母乳的孩子智商要高於不喝母乳的孩子。不管這是真是假,各個母親都盡可能的親自餵奶,以確保自己的孩子不輸在起點上。而且母乳溫度適中,營養豐富,便於攜帶,隨時隨地能滿足孩子的要求。餵養母乳的母親還能和孩子做最親密的身體接觸,有助於加強親子關係。
說著話,李月荷感覺到餓了,喂孩子吃奶的女人特別容易餓,這不,吃得多,腰身也很難瘦下去。一定要想個辦法減肥,要不,等坐完月子出去,變成一朵胖荷花,可不大雅觀。
傳膳的下去後,過一會就擺了一桌飯菜上來,小米粥,各種精美的點心,李月荷拿起筷子就挾。宮廷的美食讓李月荷忘卻減肥大計。之前吃飯時,李月荷只要動口,不需動手,眼睛看向那個菜,李蘭蘭就挾過來放她面前的碗,叫布菜,然後有另一個宮女挾起放到李月荷嘴裡,李月荷嫌煩,不顧宮廷規矩,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吃完飯,忙又給小榮佳做運動,輕輕扳開她的手指搓揉,再揉腳底,然後撫摸脖子等。做完運動又玩遊戲,拿一個紅色線球在她眼前轉來轉去,吸引她的視線。小榮佳玩了一會,就睡著了。小嬰兒一天睡十五個鐘頭以上,大多是吃、拉、睡、哭。李月荷因為稍懂點現代嬰兒護理知識,竟把孩子帶得乖巧趣味,人見人愛。
「小公主自己翻身了!小公主……」,李月荷正赤腳沿著宮殿內叫人新鋪的鵝卵石小路散步時,有宮女來告訴她這個驚人的消息。「才十五天,就會翻身?莫要胡說!」李月荷斥道。「不敢胡說,是蘭蘭姐和碧玉姐親眼看到的。」一聽是李蘭蘭和李碧玉親眼看到的,李月荷忙回身往裡走。
「奴婢把小公主仰面放在小枕頭上睡,碧玉姐拿了小毛巾蓋住小公主的肚子。我們看到小公主兩隻手伸了伸,然後右腳放到左腿上,嗯一聲就翻過去了,就是現在這個側身睡的姿勢。」李蘭蘭比劃著說。
李月荷聽完也愣了,就算擱在現代,十五天就會翻身的嬰兒也少見。可能是自己吃得多,乳汁營養好,嬰兒才會這麼強壯。要知道,李月荷現在所處的時代介於明未清初,跟歷史書所說的時代並不同。有三大國家,時而和好,時而戰爭。醫療、衛生,經濟並不發達。嬰兒的存活率不高,因此大家對嬰兒總是小心翼翼,唯有希望她快點長大。
早有人去報知皇上說小公主會翻身之事,不多一會,唐子儀就親自來了。看小榮佳睡得正香,唐子儀怕吵醒她,揮揮手叫所有人全退下。室內只剩下李月荷和唐子儀,李月荷手足無措,臉蛋又紅了。正暗恨自己沒用時,只聽唐子儀說:「愛妃操勞了,之前你要自己帶孩子,這本不合宮規,如今榮佳健康可愛,我也放心了。」
李月荷見說到小孩子的養育問題,膽子大了起來,「皇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定是在想看看這個女人怎麼收場,自己帶孩子,看帶得了多久?可你也不想想,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那會不疼愛!我雖一心一意侍候皇上,無奈皇上近我時可以和我很近,遠我時可以讓我跟你完全沒關係。我深怕說錯一句話,行錯一步路,從此讓皇上以我為陌路人,那時我無依無靠,卻如何是好?可幸孩子是個女孩,我雖違反宮規,卻不礙什麼事。如今孩子是我唯一的寄托,求皇上不要剝奪。」
唐子儀聽她這樣說,倒一時無話。妃嬪眾多,他並不特別在意那一個,以往她在他跟前只會唯唯喏喏,不想今天說出這篇話來。他原本聽見她不遵宮規,硬要自己奶孩子,一時氣惱,令人降了她的待遇,如今聽她這樣說,又情有可原。
李月荷見他不語,心中有點慌,但為了取得孩子的永久撫養權,說不得只好頂硬上了。「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我的做派,只是看在太后的面上才不得不來我處。我只求你讓孩子陪在我身邊。孩子由我親自撫養,親自教導,總也比交給奶娘強。要不,你把我降為奶娘吧,只要讓我繼續帶孩子。」
唐子儀見她軟語相求,又想起近來對她頗為冷落,她為自己開枝散葉,自己何苦令她難過,就是母后那兒,也難交代。想到這裡,便說:「愛妃不用杞人憂天了,我豈是那無情無義之人,你放心吧!」
李月荷一聽他的話,喜笑顏開,「叩謝皇上!」唐子儀扶起她,見她含著笑意的臉寶光流動,晶瑩動人,一時意動,伸過一隻手想去摟住她的腰。李月荷條件反射的一閃,唐子儀一下沒摟到,笑著說:「愛妃還在惱我?」李月荷一急說:「我,我還在坐月子,怕沾了皇上。」一邊說一邊暗恨自己平時吃太多,一個水桶似粗腰若讓他摟住了,下回還對自己有興趣嗎?想到這裡,又漱然一驚,我竟希望他對我有興趣?不由心頭起伏。
唐子儀見她含羞不語,低頭弄衣帶,那一種楚楚動人之處,非言語所能描繪,再加上今日聽她坦然大方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一時愛憐之心大起。身為帝皇,他日理萬機,對後宮中諸妃嬪,向來只當是服侍自己的奴婢,從未用心。自皇后難產去世,他遲遲不再立後,固是對結髮之妻的一點挽念,也是未有人扣動他的心弦。
李月荷低了一會頭,見無動靜,就抬起頭來,不妨一下子接觸到一雙脈脈含情的眸子,只覺心頭似被雷擊中般,「轟」的一聲,那個頭不由自主又再垂下。唐子儀見她一下侃侃而談,一下含羞帶怯,一時不禁癡了。正想伸出手把這個可人兒摟在懷內,只聽小榮佳「啊啊」的叫,原來她醒了。
李月荷召來李蘭蘭抱了小榮佳出去「噓噓」,打理停當後,便抱了小榮佳要餵奶。小榮佳的頭早已在李月荷的胸前亂拱,唐子儀卻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李月荷大急,總不能當著皇上的面餵奶。用眼搜索李蘭蘭和李碧玉,卻見她們掩著嘴竊笑,遠遠的避開。無奈,李月荷只好說:「皇上,小榮佳要吃奶了,請皇上迴避。」
唐子儀意態悠閒的說:「你餵你的,不用顧忌我。」一邊卻在心內狂笑,看你怎麼辦?雖是皇上,他也只有二十歲,這下子起了小孩心性,一心想看李月荷出醜。
李月荷無法,只得叫兩個宮女各拿一條大毛巾擋住,忙著解開衣裳喂起奶。唐子儀見她這麼快就想到辦法,也不禁佩服。看看時辰也不早了,便擺駕回宮。
李月荷叫太醫擬了幾個食膳的單子來,希望吃下去的東西既能保證營養,又不會增加腰身的厚度。正檢看太醫送過來的單子,卻聽小榮佳大哭,原來李蘭蘭抱她「噓噓」,她不肯噓。李月荷見一向乖巧的孩子哭鬧,頗為奇怪,忙過去看看,摸了全身,不見她有什麼不適,但是李蘭蘭一發聲「噓」,她就哭,這倒怪了。
李月荷自己抱起孩子,檢視了一下,沒見有什麼問題,終是不放心,又再細細看了一下,連屁股也不放過,原來小榮佳的屁股那裡破了一點皮,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這下李蘭蘭慌了,自我檢討說:「怪我幫小公主洗屁股不小心點,她嬌皮嫩肉的,我該死。」
「好了,好了,快拿點珍珠粉和藥膏來,混和了先幫她塗上,那邊著人去請太醫來。」本來破點小皮用不著請太醫,但這個時代沒有打預防針,小孩子抵抗力差,破皮是會引發破傷風的,李月荷不敢掉以輕心,請太醫來是雙重保險。一時間忙裡忙外,顧不得其它。
至掌燈時分,卻不見李蘭蘭,李月荷問旁邊侍候的李碧玉,李碧玉聽見問,忙跪下說:「蘭蘭自知有罪,已跪在門外,求娘娘看在侍候多年的份上,不要趕走她。」
李月荷把李蘭蘭叫進來,一手挽住她,一手挽住李碧玉,語重心長的說:「你們兩個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會自殘手臂,自傷其身呢?以後再不要說這些生份的話。小孩子難免磕著,碰著,傷著,要都像你們那麼著,誰也不敢帶孩子了。再說我們的情份,小榮佳叫你們一聲蘭姨、玉姨也不過份,還指望你們幫我一起教導她呢,怎麼能先傷了她的阿姨。」
一席話說得蘭玉兩人眼含熱淚,慌得兩人跪下說:「娘娘這話奴婢怎麼敢當?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能親自侍候小公主,是奴婢幾生修來的福氣,怎敢封起阿姨來。娘娘待奴婢這個樣,可叫奴婢怎麼報答?」
李月荷忙扶起兩人,「我並沒把你們當奴婢看待,你們何必這樣謹小慎微?」蘭玉兩人雖聽著這話懇切,卻並不敢當真。只是自此後更加盡心盡力。
李月荷來了這個時代,心裡早已想通,適者生存,不適者被淘汰,是萬古不變定理,自已不能對抗一個朝代,只能溶入它,成為這個朝代的一份子。在前世,自己活得並不輕鬆,來到這裡,錦衣玉食,呼奴喊婢,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只要搞好人際關係,好好生存下去應該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