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靠高暢,不,準確地說應該是秋長天當上平原郡的不久,就得到了一個意外的驚喜。
對一個讀書人來說,什麼最重要,無疑是筆,墨,硯,紙等文房四寶,當秋長天看到管平送給自己的那些如白雪一般潔白的紙的時候,他欣喜若狂。
他再三詢問這紙張是從哪裡買來的,管平微笑不語。
隨後,他在管平的陪伴下,參觀了在城外水源處的造紙作坊,當他得知這造紙的工藝流程是高暢想出來的時候,無比震驚!
這個人年紀輕輕,不僅智謀無雙,善於打仗,對政務民生,也非常瞭解,現在,就連這些奇技淫巧也精通,可以說是無所不能。
從古到今,或許只有三國時,那個既能統兵打仗,也能治理天下,同時還發明了連珠弩,木牛流馬的諸葛武侯才能與之相比吧?
「秋先生也是讀書人,對這樣的紙張喜歡嗎?」
當管平這樣詢問他的時候,秋長天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知道不停地點頭。
「可惜,大人吩咐我,這紙張不要賣得太貴,在保本的前提下,少賺一點,現在制定的價格比起那些遠比我們這紙的質量還要差的紙張的售價還要便宜!雖然說薄利多銷,不過就算賣得很貴,這樣質量的紙張,也不愁沒有銷路啊!所以。有時候想起來,還是覺得非常不划算!」
說到這裡,管平臉上地神色頗有些不甘。
「高將軍,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秋長天相信,以這樣質量的紙張就算賣得比現在市場上流行的紙張貴上好幾倍,讀書人也會搶著去買,能識文斷字的讀書人就算不是大富之家出身,家中也應該小有資產。能夠使用這樣的紙張,該是多麼自豪的事情啊!區區錢財,他們是不吝付出的。
「大人說,要讓更多的人成為知書達理地讀書人,就不能把紙張賣得太貴,否則。能夠買得起這紙的只有那些世家子弟,寒門子弟只能望紙興歎,這不是他的初衷,他之所以告訴我這個造紙的方法,就是想通過大量製造紙張,讓更多的人,不僅大富之家的子弟,就連貧寒子弟也能讀上書,寫上字!」
管平地這番話讓秋長天徹底無言了,他根本沒有想到在高暢居然有這樣的想法。作為一個上位者,是不可能這樣思考的。對上位者來說,任何新事物的誕生。他都希望能帶給自己最大的利益。像這種造紙術生產出來的紙張,拿到市面上去賣,絕對可以謀取暴利,一個上位者應該通過它來賺取大量的金錢,為自己的大業添磚加瓦,怎麼會故意壓價,只是為了讓這紙張流通起來,讓更多的人讀書識字。這只能是悲天憫人的哲人才會有地想法。
高暢是一個哲人嗎?是一個悲天憫人的人嗎?
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秋長天都覺得他不像。那麼,他為什麼這樣做呢?難道這樣做,能帶給他更大地利益?秋長天想像不出來。
「現在,先生是自己人了,還有一件事情告訴先生也無妨,大人還發明了幾種機器,其中,有一些在我們僱用的工匠手中已經成型了,有一種抽水車,它能把水渠中地水輕易地抽出來,灌溉農田,經實驗證明,效果非常之好,我們新建了大量作坊,正準備大量生產,希望能趕在春耕之前,供應給屯田的百姓,光這個抽水車,就能節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管平臉上的表情就像在炫耀自家兒子一樣。
「能讓我看看這種抽水車嗎?」
這個抽水車在農田中運用起來之後,所產生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能夠節省種田的勞力,服兵役,徭役的人增多地時候,也就不愁會傷農事了!
這點好處,秋長天是明白的。
「大人把所有地工匠集中在一起,給他們發餉銀以及糧食布匹等食物,他們按照各自不同的分工,做不同的事情。有專門鍛煉鋼鐵,讓鍛造的兵器更加鋒利,士卒身上的甲冑更加堅固的戰備營;有專門研究農時水利,製造諸如抽水車之類的利民營;這些營加起來的稱呼是工程院,工程院的一切是對外人保密的,不過,先生是自己人,看看也無妨!」
說罷,管平就帶領秋長天去參觀位於造紙作坊附近的工程院,他之所以如此自告奮勇地帶秋長天去參觀工程院,乃是得到了高暢的吩咐。高暢知道,要這個人真正臣服自己,真正為自己效命,就必須讓他感到震撼,以致最後心服口服。
他們一行人在進入這個由管平原有的一個塢堡改編而成的工程院時,經過了重重的關卡,每一道關卡都由全副武裝的士卒看守,管平手裡拿著高暢的令箭,以及一張蓋著高暢大印的通行文書,方才和秋長天進入到工程院裡。
工程院有許多個院落,前面的院落是工匠以及他們的家人的生活區,後面的院落才是他們工作的地方,前院和後院之間也由士兵們看守,工匠們的進出都需要出示證明自己身份的令牌。
戒備非常森嚴,有各種各樣的規矩要遵守,那些被強征進來,或者被招募進來的工匠們最初難免有些不習慣,然而,生活在這裡,不愁吃穿,還能保障家人,自己的子弟還專門有老師來授課,教育他們讀書識字,這樣的待遇實在是太好了,所以,就算有小小的不適,他們也能夠忍受,何況,時日一久,習慣了,也就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了!
再說,他們也不是完全被監禁在這裡,他們可以輪流休息,每半個月有一天假期,這一天,他們可以待在院裡不出去,也可以坐上專門的馬車到城裡去,用發放的工錢購買一些小東西,或者給家人扯上幾尺布匹,做幾件衣裳。
在這生命朝不保夕,顛沛流離的世界,能過上這樣的生活,這些工匠們已經非常知足了,他們感覺自己就像生活在天堂中一樣。故而,對上面交代下來的任務,每一個人都用盡心思,絞盡腦汁,務求做到最好,高暢對他們來說,和天生的神仙並沒有什麼不同,很多工匠都在屋中供奉著高暢的長生位,一家人早晚跪拜。
秋長天在工程院的各個院子裡參觀的時候,瞧見的始終是熱火朝天的
面,人們來來往往,忙碌地做著自己手中的事情,有了忘我的境地,當秋長天和管平這樣明顯打扮與眾不同的人進來時,就當沒有看見一樣,忘記向他們行禮。
工程院派出了一個老師傅來陪伴他和管平,給他介紹他所看到的那些奇形怪狀的成品以及半成品,向他解釋它們的用途。
對讀書人特有的敬畏,讓那個老師傅在秋長天面前的表現格外小心翼翼,神態非常謙恭,然而,隨著參觀進程的慢慢展開,隨著秋長天不明白的地方越來越多,那個老師傅慢慢放開了手腳。
話語之間,自豪之情漸漸溢於言表,然而,更多的卻是對賜予他們這一切的高暢衷心的敬仰,老師傅是被俘獲的官兵營中隨軍的汗靨球的遭遇和現在對比起來,真有天淵之別,對改變自己命運的高暢,他自然感恩戴德。
一個巨大的木輪在兩個人腳踏之下轉動起來,將小河中的水抽了上來,沿著一根大竹筒流向岸邊的田地裡,灌溉秧苗。
秋長天站在河岸邊,這裡仍然是屬於工程院的範疇,在小河的兩岸,有不少全副武裝的士卒在警戒。
這就是抽水車啊!
瞧了一會抽水車的工作之後,秋長天就掌握了它的工作原理,畢竟,他是一個務實之人,並非只知照搬書本地腐儒。
原理雖然簡單。不過,在這之前,又有誰能想到利用腳踏之力,以及河水本身的衝擊力,來衝擊刮水板、水斗旋轉大輪,用來提升水位將水捲入竹筒之中,灌溉農田。
然而,今天注定秋長天要一路吃驚到底。抽水車帶來的震撼還沒有過去,接下來,更大的震撼又來了。
老師傅把他和管平帶到了一個偏僻的院落,這裡,和其他院落的熱鬧勁相比,無疑冷清了許多。在院子的外面,也出乎意料地有幾個士卒在守衛,一般說來,工匠們工作的地方,是沒有士兵出沒地。
看到這個院子,管平首先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葛老師傅,成功了嗎?」
那個姓葛的老師傅同樣面帶喜色地點點頭,他用一種歎息般的語氣說道。
「高大人真是有神鬼莫測之能啊!按照他的方法,昨日我們終於成功地印刷了一本書,那書叫什麼名字呢?哦!好像是左傳吧?昨天那個負責測試的大人是這樣說地!」
印書?左傳?什麼意思?
秋長天一臉的疑問。當他走進院子裡,瞧見那些工具之後。聽取了葛老師傅的解釋那些工具的功用之後,他徹底驚呆了!
印刷術!
這是印刷術吧?不是那聽說過沒有親眼見識過的只能印刷佛經的雕版印刷。而是一種他不但沒有見過,甚至根本沒有聽說過的新的印刷術。
松煙,油煙兩中不同的墨,大量的紙張,無數個刻上了字地泥印,擺放在兩個用輕質木材作成的大輪盤裡,大輪盤直徑約七尺,輪軸高三尺。輪盤裝在輪軸上可以自由轉動,秋長天仔細看了看。那些木活字以他不瞭解地某種規律排列在輪盤中。
「昨日,負責測試印書的是一個大人,負責裝字地是兩個小童,他們都是高大人的學生,其中一個小童還是管大人的公子啊!可惜,老朽不識字,不然,也可以為兩位大人演示一番如何印書。」
曉得自己的兒子也參與了昨日印刷書本的活動之後,非常明顯地,管平臉上掠過一絲自豪,他笑著說。
「主公曾經說過,有了新型的紙張,以及這個印刷術,書本就不再是家大業大的世家才能擁有的了,他要大量印刷書籍,讓每一個貧寒子弟都能讀上書,讓他們不再愚昧無知,所謂教化百姓,不就如此!」
秋長天默默地點點頭,徹底無語了。
他發現,對高暢這個人,自己該換一種看法了,原以為已經瞭解了這個人,沒想到,所瞭解地其實只是冰山一角,天知道,在這個人身上,還會不會出現別的讓自己感到震驚地東西。
從工程院出來之後,秋長天依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管平非常理解他這個時候的感受,因此,並沒有尋他說話,讓他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要知道,當他第一次參觀工程院的時候,從那裡出來,和秋長天這個時候臉上的表情相比也好不到哪裡去。
在工程院裡,管平所想的是,在那些發明中,有多少能夠用在生意場上,為自己牟利,而秋長天感到的則是某種時代的變遷,以及對高暢徹底的心悅誠服。
高暢,他不是人!
除了這句話之外,秋長天無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可惜,被高暢軟禁在平原城的黃世仁沒有秋長天這麼深的感觸,他還在為逃離平原城做準備,而且,一個在他看來非常不錯的機會出現了。
被軟禁在郡守府一段時間之後,高暢漸漸放鬆了對這些世家家主的監管,放他們回到了位於平原城的府邸,雖然,依舊派有衛兵守衛在他們府上,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然而,比起在郡守府的日子,對他們的監管無疑輕鬆了許多。
顧旦的年僅十一歲的小兒子被送到郡守府來了,他叫顧城,和管平的公子管小帥一樣成為了高暢的童僕,和薛仁貴,楊黑仔一樣接受高暢的指導和教育。
有兒子為質之後,顧旦有機會離開平原城,然而,他並沒有這樣做,而是繼續留在高暢身邊,配合那個忘恩負義的秋長天,管理起平原郡的政務來。
黃世仁不能理解顧旦的做法,但是,他害怕顧旦會把自己想要逃跑的事情告訴高暢,為此,擔心得幾個夜晚都睡不著覺。
必須盡快逃出平原城,結束這種擔驚受怕的生活。
正在黃世仁惶恐不安的時候,一個非常好的逃跑機會終於出現了,他的心在激動之餘,也感到了某種即將來臨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