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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們!誰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台下的眾人心頭一震,幾乎同時抬起頭,望著高台上那個人,迷濛的雨絲中,高暢的瞳孔閃耀著黑黑的幽光,目光在清冷之中透著一絲狂熱,如同火焰一般炙烤著他們。
「在你們中間,也許有人想在這亂世中建功立業,想為自己博得一個天大的富貴,這是他們會站在這裡的原因,驅使他們前來的是他們心中的慾望和野心!」
諸葛德威背對高台站立,高暢的聲音隨著風雨在他耳邊環繞,字字說到了他的心裡去,他握緊手中的長槍,原本被雨水濡濕因而變得沉重的甲冑此刻也彷彿輕了許多,他的視線穿過黑壓壓的人頭,投向了某個未知的遠方,慾望隨之奔騰而出。
「在你們中間,絕大多數人,是因為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站在了這裡。饑荒讓你們肚子空空,朝廷派來的稅吏那粗大的鞭子逼迫你們背井離鄉,父母餓死,妻兒賣與富人為奴為婢,沒有了親人,沒有了田園,你們還能盼望什麼呢?你們只能拿起手中的刀槍,站在了這裡!」
管小樓的眼睛濕潤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一些什麼?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被什麼東西深深地觸動了,有某種東西在心靈深處慢慢復甦。
「仇恨!是的,是仇恨讓你們站在了這裡,對無道的朝廷的仇恨,對為富不仁的高門世家的仇恨,對累死累活卻連肚子也無法填飽,親人也無法保全的這個不公的世道的仇恨,對那些高高在上,不勞而獲的大人們的仇恨,是這些各種各樣的仇恨讓你們站在了這裡!」
崔安瀾的身子不再搖晃,某種未知的力量支撐著他,讓他站得筆直,讓他心神振奮。
曾經的冤屈,曾經的無助,曾經的不忿,曾經的絕望,在這一刻,化為了一道道細微的電流,刺激著他,令他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依然站得筆直。
「不管你們是因為什麼來到這裡的,你們都是為了能夠活下去,或能夠活得更好,拿著武器站在了這裡!」
高暢向前踏出一步,站在了高台的邊緣。
「滄啷!」
他抽出了長刀,在虛空中一斬,將身前的雨絲斬成兩段,雨絲停滯片刻,方才重新連接上。
「要想活下去,只是拿起武器站在這裡是遠遠不夠的,你們還要去戰鬥。要去對抗那個只知道壓搾你們,剝削你們的無道朝廷;要去對抗那些逼得你們走投無路的豪門大戶;要去對抗如狼似虎的朝廷大軍;要想活下去,要想活得更好,你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一千多雙眼睛眨也不眨,緊盯著高暢,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高台上那個人的聲音充滿了力量,一字一句都打動著他們的心,讓他們熱血沸騰,讓他們內心激盪,人們的情緒被他暗暗調動,這個時候,無論那個人叫他們做什麼,他們都願意去做。
「要想在這個亂世活下去,你們首先要做到一點。那就是:在心裡大聲告訴自己,你不是農民,也不是盜賊,你是一個真正的軍人!」
高暢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
「在這個亂世,手拿農具的農民只能是弱者,是被那些強者隨意掠奪的對象;而盜賊,他們不過是過一天算一天,永遠不想明天的傢伙,人數不管有多少,終究是一盤散沙,最終,他們的腦袋只能被官兵拿去邀功領賞。」
雨聲越來越大,然而,絲毫不能掩蓋高暢的聲音。
「你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參加過好幾次戰鬥了,現在,請你們仔細看看自己的身邊,曾經的兄弟,究竟有多少熟悉的面孔仍然活著!」
台下眾人下意識地望向自己身邊,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多少都顯得有些黯然。
「他們去了哪裡?在官府的刑場上,在未知名的溝谷,在無邊的原野,在這些地方,躺著他們的屍骨,這些骨頭架子,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沒有人關心他們究竟是誰?默默地躺在野地裡,承受著風吹雨打。你們想自己以後也是這樣嗎?躺在冰冷的泥地上,任由烏鴉啄食,野獸撕咬,你們想這樣嗎?」
「不想!」
一千多人下意識地齊聲呼喊,聲音傳得高高的,隨風飄向了遠方。
「要想活下去,你們就要學會如何去戰鬥,只有這樣,你們才能殺死你們面前的敵人,才不會被你們的敵人所殺死!」
「戰鬥!戰鬥!」
士卒們群情洶湧,舉著手裡的武器,高聲吶喊,一股殺氣沖天而起。
「農夫?盜賊?軍人?你們想成為什麼?」
「軍人!軍人!」
「要想成為合格的軍人,要想在血腥的戰鬥中生存,你們就要訓練,就要吃苦,戰前多流汗,戰時就少流血!你們想要流汗,還是流血!」
「流汗!我們不要流血!我們要活著!」
高暢的聲音有著一種非常奇特的魔力,一步一步地調動著大家的情緒,每個人都在他的指揮棒下翩翩起舞,現在,幾乎所有的人的情緒都被他的話語所調動起來了。
「你們相信我嗎?相信我能把你們訓練成合格的軍人,相信我能讓你們在戰鬥中更好的生存?」
「相信!」
高暢嘴邊浮現出一絲冷冷的微笑,他猛地扯著嗓子吼了一聲,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猙獰,流露出一種奇特的激情。
「我需要你們聽從我的號令,我的刀尖所指,就是你們前進的方向,我的戰馬之後,就是你們跟隨的腳步,你們願意跟隨我嗎?」
「願意!願意!」
性情沉默的管小樓在高聲狂吼,城府深沉的諸葛德威在高聲狂吼,一向文質彬彬的崔安瀾在高聲狂吼,激動的情緒就像疫病一樣在人群中傳染,台下所有的士卒如同瘋狂了一樣,揮舞著手裡的兵器,高聲吶喊,他們的眼睛瀰漫著血絲,視線中,除了高台上那個人的身影,再無別人。
高暢冷冷地望著台下,如同在雲巔之上,俯視平地上的風景。
他的面色越來越蒼白,瞳孔卻越發地漆黑。
之所以能調動上千人的情緒,讓他們跟隨他的指揮棒而奔走,和高暢的個人魅力有一定的關係,然而,要是說光憑這種所謂的王霸之氣,就能讓上千人心悅誠服,那並非事實。
事實上,高暢在這裡利用了不知在哪一世學會的一點小功法。
催眠術!
把意識潛入黑暗的靈魂深處,把自己的精神力完全調動起來,再加上催眠術的一些小花招,語言配合環境,這就造成了眼下的這種局面。
然而,目前為止,催眠一千多人是他力量的上限,如果人再多一些,他就無法做到了。即便如此,現在的他就像和雄闊海再次交了一次手,身體和精神都非常疲憊。要不是時間緊迫,三天之後就要帶著這群烏合之眾出戰,他是不會這樣做的。
還好,他終於辦到了,雖然有一些辛苦。
他冷冷地注視著高台下狂熱的人群,隨著時間的推移,催眠的效果會慢慢消失,所有的人也不可能就此對他完全忠心,但是,他已經在這些人心中埋下了一個種子,僅僅是這樣,就已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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