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神話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祖鍛的決斷
    方知曉手心灼熱,渾身象被細針扎一樣疼痛。他藏在馬褲褲兜裡面的右手,已經快攥出了血來。自己到底何去何從?眼前是自己受苦受難的先民。當真實的看到他們流離的場景的時候,自己才發現,這一切給他帶來了這麼大的震撼!他總以為自己是個很自私的人,只要自己過得開心,管別人是死是活。和獵軍的追逐戰鬥帶給他的更多是刺激。但是慕容秋曾經說給他聽的這些年來離亂的歷史,眼前這些先祖的悲慘境域。讓他的心徹底的亂了。

    自己和慕容秋給這群逃難的人流帶來了災難!這個時候,自己還能心安理得的和慕容秋在他們的二人世界裡同生共死麼?慕容宙,原來你是這樣一個沒有人性的畜生!活生生的殺戮和死亡就在他的眼前。讓他根本無從選擇。

    方知曉猛的抬起了頭:「…………塢主,把我們交出去!如果白鳳璋真的那麼重要,我會換給你。但是慕容秋既然是死,我也不必留在祖家塢。我們兩個人的命運,就交給老天!我已經答應她,生死都在一起。我這輩子從來沒發過什麼誓,這次的誓言,我也不想改變。」

    祖月一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祖鐵卻冷笑一聲:「還算條漢子。」

    只有祖鍛沉沉的看著他:「也罷,男兒自己選的路,我也沒法子干涉。就這麼辦罷!」他一擺斗篷,就想走下城牆,突然祖鐵指著城外:「塢主,看!二叔他們回來了!」

    幾個人一下停住了腳步,全向外望去。就看見原野面馳來了三匹健馬。當先一個人伏在馬,用力的催鞭前進。後面兩匹馬的韁繩卻都被前面那人牽著。馬的人體似乎是被捆在馬鞍面。隨著起伏左搖右擺。看那個姿勢,看來早就沒有了性命。

    祖鍛的臉色一下變得異常難看,大聲下令:「接二塢主進來!」方知曉有些訝異,但是也有種做出最後決定的輕鬆。走近了祖月低聲問道:「怎麼了?」

    祖月已經是俏臉慘白,解釋道:「昨天我們二叔就離開中流堡了,他和燕國豫州牧慕容和還有些交往,是去打探消息,和燕軍談判交出慕容秋,他們罷兵的事情的。誰知道搞成這樣!燕軍這次真的是要把事情做絕麼?」

    她轉頭看了一眼方知曉,神色複雜,低聲問道:「你真的決定了?」方知曉一笑:「還能怎麼辦?到慕容宙手裡也不見得一定死。平…………大小姐,以後你做事可要多想想,別再惹那麼多麻煩出來啦。」

    三匹馬被家將們立刻接近了城內,當先活著的那人已經無力下馬。被家將們攙扶了下來。匆匆送了城頭。後面兩匹馬果然載的是死人。腦袋都已經不在身體,就這麼拴在馬給送了回來!

    活著的那個人是個瘦瘦的中年人,一看就是祖家人的模樣。雖然已經狼狽到了極點,左手鮮血淋漓,被砍斷了三根手指。只是自己胡亂包紮了一下。但是氣度卻還算溫文。看著祖鍛關切的樣子,只是苦笑了一下:「大哥,這次真的麻煩大了。」

    祖月最先搶了過去,扶著她二叔的傷手:「二叔,怎麼搞成這樣?誰動的手?」

    中年人苦笑,只是搖了搖頭,對著祖鍛道:「慕容和已經被慕容宙殺了!我們一直到管城以東,才碰燕軍大隊。慕容和的人頭,就懸在旗門之號令。現在豫州一帶鎮軍,完全聽慕容宙的指揮!他已經接過了備秦大軍的全權!我們求見那個凶神。想提出交還慕容秋和鮮卑聖物,並送糧七千石和二千匹絹帛犒師。慕容宙卻要只是要我給你帶回一封信!」

    他摸索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副帛,面淋漓的都是血字。中年人咬著牙齒道:「這是砍斷了我三根手指,慕容宙蘸著我的血寫下來的!」周圍的人都聽得身發寒。和慕容宙照過面的方知曉完全能想像出那個體形巨大,全身都籠罩在甲冑中的凶神,當時如金鐵交鳴一般冷笑的聲音!

    他心中一動,難道即使祖家塢交還慕容秋,慕容宙也不肯放過祖家塢麼?

    「…………祖鍛先生台鑒,普天之下莫非燕土,率土之濱,皆是燕臣。而君殺害鮮卑國姓子弟於前,而劫奪我大燕聖女於後。乃自絕於我大燕。此事非區區財帛可了。君當束手棄兵,自縛開城。我鮮卑聖女聖物,僕當自取,不勞君之車馬勞頓。祖家塢壁漢民,僕當代撫。若君有會獵之意,僕意無任歡迎之至。吳王去後,大燕波蕩,以君之一壘定河南人心,想必君意亦如是也。臨匆匆,言不盡情。

    大燕左將軍,幽州牧,都督幽冀並三州軍事,襄國侯慕容宙頓首再拜。」

    祖鍛容色如鐵,筆直的站在城牆。望向北面翻捲的煙雲。祖鐵從他手中接過了帛,略略掃視一眼,嗆啷一聲就拔出了腰間長劍,一下架在方知曉脖子面:「塢主,這都是他們惹出來的,慕容宙不想要他們,乾脆除掉了乾淨!」祖月刷的一下也拔出了腰間的馬鞭,怒道:「你想幹什麼!這是我惹出來的麻煩!不關他們的事情!」

    那個中年人也有氣無力的低呼:「祖鐵,你想做什麼?已經得罪了慕容宙,現在還想得罪慕容垂麼?」他轉向默然的祖鍛,低聲道:「大哥,現在三弟四弟那邊聯絡已經中斷。誰也沒想到慕容宙採用這樣的雷霆手段,居然敢殺了慕容和!看他的意思已經很分明。燕國現在正是人心動盪的時候,吳王奔秦,下都惶恐不安。慕容宙想藉著我們祖家塢,鎮撫整個燕國的人心。他向來就是這麼一個唯力是視的人。鮮卑聖女,不過是一個引子而已。現在重要的已經不是他們,而是整個天下大勢!天下大變在即,我祖家塢如何躲得過?鮮卑人從來就對我們這些冉魏餘孽看不順眼,這場風暴遲早要來!現在我們已經不能僥倖了。既然已經對燕國絕了指望,不如就乾脆倒向秦國!慕容垂已經在秦國得到了重用,我們可以攀他。這裡百萬漢民,總是要生存下去的啊!」

    祖鐵憤憤的收了長劍,無比凶狠的眼神就看著方知曉。而方知曉渾不在意他的威脅,心思只是集中在了祖鍛的身。沒想到他們的轉機就這樣突然來到!聽祖月二叔的意思,現在慕容秋又變成了奇貨可居。山窮水盡當中,似乎又見到了一絲光明!如果這次有機會降臨的話,自己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爭取!

    祖鍛終於沉沉的開口了:「燕軍前鋒已經到了哪裡?」祖鐵在旁邊答道:「他們的前哨人馬已經控制了西北方一馬坡,那裡是我們通向赤川堡的要隘。東北面的甲寅寨也被獵軍佔據,切斷了我們退向平川堡的道路…………燕軍留給咱們的退路,似乎只有向南,向晉國方向撤。中流堡一帶三十多萬漢民,如何走得了?而且晉國和我們關係也並不好。晉國荊州重臣恆家的人是絕對不會接應我們的…………」

    祖鍛猛的一擊掌:「那就先把一馬坡奪回來!咱們哪裡也不走!慕容宙雖然殺了慕容和,但是在燕國鄴城朝廷裡,就算他再受寵信,再是現在燕國唯一長城之靠。也要受到猜忌。慕容垂如此謙抑都被逼走。何況一個更跋扈的慕容宙?咱們中流堡也不是他們說打開就打開的。他動用備秦大軍來對付咱們,只要時間一拖長。那自然有人收拾他!」這個時候,祖鍛已經完全是殺伐果斷的大豪風範!

    他轉身下令:「鐵兒,先送你二叔回府休息。集合速捷軍,我親率他們今夜奔襲一馬坡。先把這個重要據點奪回來!讓慕容宙也嘗嘗我祖家塢的厲害!」

    祖月踴躍道:「爹,我也去!」祖鍛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還嫌麻煩惹得不夠?」祖鐵轟然應諾,一指方知曉:「他們怎麼辦?」

    祖鍛淡淡的掃了一眼方知曉,而這小子正腦子轉個不住呢。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費力思索過。祖鍛淡淡道:「給他一身裝備,一匹好馬,晚跟著我,奔襲一馬坡!」

    這句話可是把所有人都嚇著了,方知曉正在想自己的事情,祖鍛的話讓他差點就跳了起來!你這半老頭子到底什麼打算?祖鐵張大了嘴看著祖鍛,一時說不出話來。祖月馬就嚷了出來:「爹爹,他身還有傷…………」

    祖鍛一揮手,讓所有人都馬住嘴。他冷冷的看著方知曉:「你想保護你的女人?大難當頭,就要看看你能不能拿出本事來保護他了!祖家和鮮卑慕容氏已經有深仇大恨,我隨時都可能殺掉這個郡主,拼一個魚死網破。現在看你能怎麼做,也許你的表現能讓我覺得可以不殺她…………」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一甩斗篷掉頭而去,祖鐵猛一跺腳,跟在了他的身後。祖月則扶著他的二叔,呆呆的還沒回過神來。只有那個受傷的中年人無奈的笑著,看著他哥哥的背影,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大哥,你還是沒有忘記啊…………」

    中流堡內響起了沉悶的號角聲。祖家塢終於決定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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