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不哭不哭,這麼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楚白柔聲笑道,眼睛卻也有些濕潤。
「楚哥兒,你沒死,太好了,太好了!」抱石子哽咽的抽泣起來,撲過來一把抱住楚白。
楚白微笑著拍拍抱石子的背,什麼都沒有說。
發洩一會兒情緒之後,抱石子恢復平靜的心情,擦乾臉上的淚水後,他用力的捶楚白一拳,然後興奮的說:「楚哥兒,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久才出來?害得我以為你……」
「沒什麼,受點傷,躲在地底下把傷穩定下來才敢上來!」楚白苦笑著搖頭,他那一身休閒打扮早已破爛的不成形,一向乾淨的臉上佈滿灰塵,眼中更是充滿疲憊之色。
「怎麼樣,傷重嗎?」抱石子關切的問道,然後回頭看一眼還被困在妖火中的青河滔,「你放心,楚哥兒,那小子已經被困在那裡,你要殺要剮都隨便你!」
「沒什麼,斷掉一個手臂,躲在地底下把手接上,這才敢上來。」楚白微笑的回答,舉起左臂晃晃,然後皺眉說:「嗯,不過還是不能太用力。」
楚白說得輕鬆,但是實際情況何止如此啊,他的左邊半截身子幾乎全被炸爛,躲在地下奄奄一息,好在這時想起乾坤袋中還有閻羅送他那瓶治傷的仙藥,急忙拿出來抹上,然後在地底下又休息一段時間,這才算恢復一些,起碼可以勉強出來幫忙。
抱石子一臉慶幸的拍拍楚白的肩膀,「楚哥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停頓片刻,他又指向遠處被困在妖火內的青河滔,「你看,人我也幫你抓住了,不過聽他說,偷襲你的那個傢伙似乎已經死啦,不過當時太亂,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沒事沒事,讓他先在那裡待著吧!」楚白神秘一笑,向抱石子問道:「你先猜猜我有什麼收穫?」
「是什麼?」抱石子好奇的問道,突然心中一驚,「不會是那把摩尼漩金劍吧?」
「聰明!」楚白大笑起來,伸手在腰間一拍,青黑色的摩尼漩金劍突然出現在他手中,在地府血紅色的天空下閃爍出詭異的光芒。
「哇,好東西啊!」抱石子興奮的兩眼放光,他的法寶定天錘剛剛毀於法術對抗中,正是心情沮喪時,沒想到現在卻見到另一件不管是威力還是名氣都遠勝於定天錘的法寶。
「這個……嘿嘿,楚哥兒,是不是給我用的啊?」興奮過後,抱石子立刻涎著臉湊過來,笑嘻嘻的問。
楚白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考慮片刻之後還是搖搖頭,「再說吧,現在可不能給你用,摩尼漩金劍會吸食被擊中之人的魂魄,這未免有些太歹毒,必須要先想個辦法把這個特性去掉,那時候再給你用吧。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用多會被天劫找上門的話,那我也不介意!」
抱石子失望的點點頭,一臉熱切的又望向楚白手中的摩尼漩金劍,這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繼續開口問:「那……楚哥兒,這個法寶原來不是在幽冥鬼王手中嗎?
他老傢伙呢?」
「死了!」楚白把摩尼漩金劍重新收回乾坤袋中,然後惆悵的歎息一聲,「可惜啊!他好歹在地府內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想不到卻被人驅使,最後還落個魂飛魄散!」
「管他那麼多幹嘛!」抱石子不以為然的說:「那個青河滔不是說過,他不是已經被那個什麼主人抹去神智了嗎?那麼我認為死亡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如果他還有意識的話,說不定還會感激你!」
「是啊,你說得也有道理。」楚白若有所思的回道,想起青河滔說得那個抹去幽冥鬼王神智的「主人」,不由得心中生寒。能抹去一個實力不遜於自己修真者的神智,那需要多強大的力量啊。
楚白卻不知道,他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裡,幽冥鬼王佔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勞,當多明戈偷襲時,幽冥鬼王雖然早已失去神智,但是生物的本能還是讓他條件反射的抵擋一下,就是這一下,使得摩尼漩金劍與他的力量中有很大一部分並沒有作用在楚白身上。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楚白再強也不可能在集合幽冥鬼王、多明戈、地府陰氣以及摩尼漩金劍這四者聯合的恐怖力量下逃生,就彷彿有一根無形的命運之線在牽引,楚白將幽冥鬼王從傀儡的生活中解脫出來,而幽冥鬼王則還他一命。
「唉?奇怪,我怎麼感覺周圍有些怪怪的。」抱石子突然搖頭晃腦的說,把楚白飄飛的思緒重新拉回。
回過神來的楚白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好像有種窒悶的感覺一直壓在心頭,他詫異的看看四周,終於發現頭頂處的異樣,這時天空上的那個裂口已經擴大數倍,從裂口內溢出的金光也越來越多。
「這是……」楚白皺起眉頭仰望天空,心中突然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哈哈,你們兩個蠢貨啊,連天劫都認不出來。」遠處被困在妖火內的青河滔大笑的叫道,他現在是逃生無望,乾脆破罐子破摔大罵起來。
「閉嘴,你才是蠢貨呢,我當然知道那是天劫。」抱石子憤怒的咆哮。
在他旁邊楚白卻是臉色大變,終於想到不妥之處,他一把抓住抱石子急切的問:「
那些妖火是你招來的?以你現在的傷勢以及殘餘的力量,應該不足以招來妖火啊!」
「嘿嘿!楚哥兒,這回你不能再說我笨了!」抱石子沒有注意到楚白的臉色,他得意揚揚的解釋:「這裡不是地府嗎?那麼充足的陰氣可以供我使用,你也知道陰氣這玩意對我們妖怪來說就和十全大補丸一樣,我招來的這些妖火自然也是用陰氣為力量源泉的。」
楚白差點兒被氣暈過去,妖怪修行本來就是逆天行事,所以真正有心向道的妖怪,基本上平日都是戰戰兢兢行事,不敢為非作歹惹是生非,生怕哪天搞得天人怨怒,被天劫轟上門來。
而地府陰氣屬於死者之氣,是不屬於生者的力量,通常也只有地府中人吸收使用陰氣才不會有事。抱石子身為妖怪本來就是最容易吸引天劫,偏偏他還吸引陰氣放出妖火,以生靈之身吸引死者之氣,本身就是犯忌的行為,而且看這一片妖火,他吸引的陰氣肯定不會少,他鬧得這麼大,天劫還能不找上門來嗎?
「你……你……唉,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才好。」楚白直指抱石子,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抱石子一驚,怯生生的問他:「楚哥兒,我做錯什麼了嗎?」那一臉膽怯的神色看得讓人不禁憐憫。
「還不快點散去那些妖火,難道你想被天劫劈嗎?」楚白哭笑不得,一把揪住他耳朵,在他耳邊大吼。
抱石子一驚,脫口驚叫:「那天劫是衝著我來的嗎?」
楚白啞然,再次大吼:「自然是衝著你來的,要不然你以為天劫出現在這裡是幹什麼?難道是衝著我來的嗎?」
「我怎麼知道啊,我還以為是那邊那個小子壞事幹多,被天劫找上門來呢!」抱石子委屈的嘟囔,突然想起天劫的恐怖,不由得心中一寒,這話就再也說不下去。
「快快,快把你那些妖火散去,然後抱守元一,保持平靜心情,盡力收攏你的力量!」楚白手忙腳亂的吩咐他,看那天上金光越來越盛,他也不禁心急不已,「現在也只有希望天劫自己退去,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根本撐不住天劫。」
抱石子再不敢怠慢,飛快的散去漂浮在青河滔身旁的妖火,然後立刻盤膝坐下,很快地陷入坐定之中。
楚白站在他身旁,兩手翻飛,一道道白光從他掌心飛出,然後注入抱石子體內,他要用自己的修真力掩蓋抱石子的妖力波動,希望可以瞞過天劫。
做好這一切之後,楚白也在抱石子身邊坐下,深吸一口氣後,他閉上眼睛也開始入定,龐大的修真力狂洩而出,將抱石子包裹在內,與他體內剛打進去的修真力相互呼應,漸漸的融為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措施,楚白只是希望天劫會因此找不到抱石子的存在,而自動退去,否則就只有兩人一起被天劫劈的份。
漂浮在遠處高空的青河滔看著楚白和抱石子,心裡真是異常掙扎,現在抱石子和楚白正忙於抵禦天劫,如果他乘機一走了之,相信兩人根本不可能來追擊他,可以說是逃走的最佳時機。
但是如果就這麼走的話,地府的任務就注定失敗,沒有殺死閻羅,地府的叛亂必定無法維持太久,那麼主人要掌握地府的計畫就算是失敗了,而身為失敗者的自己受到的懲罰必定沉重到無法想像的地步。
想到那可怕的懲罰,青河滔不禁打一個寒顫,他已經失敗好幾回任務了,如果這次地府的任務還是失敗,主人惱怒之下,說不定會把自己打個魂飛魄散,那還不如在這裡和那兩個破壞自己任務的傢伙拚了呢,起碼也算為主人盡忠。
抱著這個念頭的青河滔,怨毒的看一眼入定的楚白和抱石子,猛得一咬牙,突然無聲無息的撲上去。
楚白與抱石子不知道青河滔的念頭,在他們想來,青河滔如果不是笨人的話,現在肯定已經逃之夭夭,因此他們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頭頂的天劫處。
天空的那個裂口已經有十里長,整個天空都被金光所覆蓋,地府那無處不在的陰氣被某種龐大的力量驅散的乾乾淨淨,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龐大沉重的威壓感無處不在,壓得楚白和抱石子幾乎喘不過氣來,好在他們早已不需要空氣呼吸,因此乾脆直接關閉掉外呼吸系統。
天空的金光開始緩緩凝聚,楚白的神識驚駭的發現,在頭頂金光的最中心處,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緩緩凝聚,他飛快的估測一下那股力量的強度之後,不由得絕望。
如果自己和抱石子都是在全盛時期,聯手起來大概還能和那股力量硬拚一下,但是現在卻只有束手待斃的份。
頭頂的金光突然波動起來。轉眼之間,一個金色小巧的漩渦出現在天空,漩渦的最中心處,一個如麥粒一般大小,但異常明亮的光芒突然出現,楚白的神識感應到那股恐怖力量就在那個光芒處不停的彙集。
即使是在入定的狀態下,楚白平靜的心還是波動了一下,從那個漩渦中心的能量強度來看,最多只需要三擊,自己和抱石子就會灰飛湮滅,絕對沒有一點僥倖的可能,想到兩人竟然會莫名其妙的死在天劫之下,他不禁苦笑不已。
就在這時,楚白的神識突然捕捉到另一股出現在他身後的龐大力量,那是完全不同於天劫的力量,楚白的神識飛快的向後掃去。
楚白驚訝的發現,那股力量竟然是來自青河滔,他正漂浮在自己與抱石子的身後,一個巨大的漆黑光球漂浮在他的身前,而且還在不斷漲大中。
楚白困惑的「看」著他,有些搞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麼,難道他不知道天劫就要下來了嗎?即使不必他出手,自己也逃不過天劫的威力,何況現在他出手固然可以把自己殺掉,但是他也會跟隨自己死在天劫之下。
反正左右都是個死,而且是三人同死,楚白也懶得管他,自顧自的收回神識,很快地就沉入無慾無求、心如止水的境界中,世間的一切彷彿對他都不起任何作用。他就像一個旁觀者一般,無懼無恐的等待死亡的降臨。
「你們都去死吧!」身後的青河滔大喝一聲,將身前那個彙集他全部力量的漆黑光球高高舉起,想起屢次破壞自己任務的楚白就要死在自己手裡,他的心不禁瘋狂的跳動起來,一種奇怪的滿足感瞬間充斥全身,這種感覺是那麼的美好,以至於讓他忽視頭頂的變化。
頭頂的金色漩渦突然一顫,一道細細的散發出柔和光芒的金線筆直的落下,悄無聲息的沒入漂浮在青河滔頭頂上空的那個漆黑光球中,像冬雪被太陽照到一般,青河滔頭頂那個巨大漆黑的光球,迅速的消融不見,金色光線溫柔的從頭頂沒入青河滔體內。
楚白的神識在第一時間就感覺到奇怪,看到天劫沒有找上自己與抱石子,卻落到青河滔頭上,他那平靜如水的心境,如同被人扔進一塊石頭一般不停的波動起來,頓時從入定的狀態中退出,心中更是啼笑皆非。敢情說自己緊張半天是白緊張,那天劫真的和抱石子猜測的一樣,是來找青河滔的?
青河滔保持雙手高舉的姿勢,呆呆的僵立在那裡。他頭頂天空的金色卻開始慢慢退去,如落潮的潮水一般重新捲回到那個巨大的裂口中。當最後一絲金光逝去,這個不知通向哪個空間的裂口呼的一聲迅速合攏消失不見,一切又重新恢復平靜。
一直僵立的青河滔終於晃動一下,撲通一聲從半空掉下,重重的跌到在地面,卻仍然一動不動。
楚白目瞪口呆的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金光全部消失不見,他才終於確認,原來天劫真的不是被抱石子所引來,至於天劫為什麼找到青河滔頭上,這不是他關心的問題。
自嘲的搖頭笑笑,楚白散去修真力,把還在入定狀態中的抱石子拍醒。
抱石子剛一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身上亂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真好真好,還活著!」
楚白一樂,還沒有開口,抱石子已經抬起頭來,打量一下四周之後,他皺起眉頭叫道:「不對啊,要是天劫落頭上,我不可能沒有一點感覺啊,看看這周圍,也不像是被天劫轟過的樣子啊!」
楚白一愣,聽抱石子這一說,他也覺得有些奇怪,他雖然沒親身經歷過天劫,但是好歹也聽上彌道人提起過。在上彌道人口中,天劫每次都是轟轟烈烈鬧得動靜頗大,雖然不至於波及旁人,但是也從沒聽說過天劫只轟一次就結束的啊,以往的天劫可是最少也要轟下六次。
還未等楚白琢磨出所以然來,抱石子已經一臉釋然的自言自語:「管他的呢,反正老子沒死就是,想那麼多幹嗎!」
楚白微微一笑,是啊,連抱石子這樣愚鈍之人都能如此灑脫,那自己又何必追究此事呢?管他天劫有什麼怪異之處,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去想,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好了,我們去看看青河滔死了沒有,雖然他不太可能在天劫下逃過一命,但還是謹慎一些的好。」楚白站起身來笑道,向倒在不遠處的青河滔走去。
「楚哥兒,你在說什麼啊?什麼看看青河滔死了沒,難道那小子又和你動手了?他媽的,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抱石子在後面直嚷嚷。
「剛才他被天劫劈了!」楚白頭也不回的告訴他,「你以為你怎麼那麼好命,能躲過天劫?那是因為天劫不知怎麼就突然劈向青河滔頭上。」
「唉?被天劫劈了?」抱石子停住腳步自言自語,突然一臉得意的大笑起來,「看吧,我說我還是聰明的吧?楚哥兒,你還說我笨,看嘛看嘛,我早說過天劫不是來找我的!」
「是是是,你聰明,你最聰明了!」楚白無可奈何的回應他,在青河滔身邊蹲下,伸手想要把他的黑袍翻開看看他的生死與否。
「楚哥兒,小心……」抱石子咧開大嘴一笑,正想再自誇幾句,卻突然看到青河滔的袖子微微一動,大驚之下急忙大吼,與此同時向楚白那邊飛奔而去。
楚白聽到抱石子的大吼,還沒有明白過來。
原以為躺在地上早已死去的青河滔突然一躍而起,雙臂張開緊緊將楚白抱住,同時絕望的嘶吼:「我要死了你也別想好過,與我一起去死吧!異次元放逐……」
楚白也是大驚,雙臂用力一掙,誰知那青河滔自知必死,迴光返照般將全部潛力激發出來,那一雙臂膀如鐵鑄的一般,楚白情急之下也沒有發揮出全部力量,一掙之下竟然沒有掙開。
青河滔的身後傳來一聲輕響,一個一人多高的漆黑裂口平空出現在他身後。
狂暴的吸力從裂口內傳出,周圍的一切都被這股強大的吸力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向裂口內飛去,被青河滔緊緊抱住的楚白鼓足力量,卻也無法抗拒這股來自於另一個空間的龐大吸力,不禁向裂口內飛去。
「楚哥兒……」抱石子厲嘯一聲,加快的飛來,無奈那個裂口內的吸力實在過於巨大,他距離楚白又太遠,還未等他前來幫忙,楚白已經與青河滔一起被吸進那個裂口之中。
「哈哈,一起死吧,一起去別的空間飄蕩吧!」青河滔瘋狂的大笑起來,笑聲未逝,裂口已經刷的一聲完全合攏,他的聲音也倏然而止。
「楚哥兒……」剛剛趕到的抱石子難以置信的望著面前的空地,木然的呆立片刻,突然瘋狂的大哭起來。
身為一個修行超過兩千年的妖怪,他自然清楚隨便進入其他空間的後果,那意味著會在無數的空間內迷失方向,永遠也找不到回到這個空間的路。
悲傷的哭聲在廢墟中迴盪,然而楚白卻不可能再聽到抱石子的哭聲了,被拋到另一個未知空間的他,想再回到這個世界的機會極為渺茫,同他同一個命運的還有被他裝進乾坤袋中養傷的閻羅。
如果楚白知道這次來地府會有這樣一個結果的話,他還會來地府幫忙嗎?
答案沒有人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