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修真者都是些什麼人?」楚白轉向唐嚴低聲問道,他剛才用神識掃過,發現那群修真者修為還算不錯,只是幾乎都沒有法寶,只有領頭的那幾十人有法寶。
「哼,都是和逍遙宮比較親近宗派的人!」唐嚴不屑冷哼道,然後指指正在會場中交頭接耳的那幾百名修真者,「這些都是保持中立的,不過裡面也有一些對我們落日劍派很有好感的宗派。」
「修真界還有這麼多宗派?不是說修真界日益衰落,已經不如以前了嗎?」楚白訝然。此時場中已有六、七百人,加上正向這邊飛來的四百來人,那不是說這場論道大會有一千多人參加?修真界的宗派有這麼多嗎?
「呵呵,擁有幾百上千弟子的大宗派就那麼十幾家,不過那些只有幾十人,甚至是世代單傳的宗派卻多得數不出來,我們曾經大略統計過,全中國範圍內,那種門人弟子超過兩人的派別最起碼也有五千家。」
「這麼多?」楚白聞言咋舌不已,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竟然還會有這麼多修道者,按照唐嚴所說的數量來計算,不是說浮出水面的修真者最少也有一萬五千人左右嗎?
唐嚴微微一笑,正待開口,逍遙子率領的那幾百修真者已呼嘯落下,與圍在場邊的一干修真者們寒暄問好,一時場面無比熱鬧。
領頭的逍遙子閒聊了幾句,目光轉向這邊,然後像是才看到楚白等人似的,一臉驚喜的向這邊走來,遠遠的就大笑道:「唐宗主這次來得真早啊,倒是小老兒遲到了,該罰該罰!」
唐嚴輕聲向楚白告了個罪,也大笑著迎了上去,握住逍遙子的手不放,「哪裡哪裡,人老了睡得不踏實,所以起的早了點,正好沒事就過來轉轉,倒是宮主你許久不見,卻益發的精神了。」
楚白看得直冒冷汗,這兩個老頭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不住的說些沒有營養的恭維話,但是看他們的臉卻有一絲猙獰,仔細一看,兩人的手相握之處不時迸現點點電光,雙腳更是緩緩下陷,原來這兩個老傢伙竟然暗暗較量起來了。
終於有人發現不對,向這邊指指點點起來,正暗地拚鬥的兩人也不願當眾出醜,心照不宣的收回了自己的力量,又如同一對幾十年沒見的老友般寒暄起來。
如果不是看到石板地上那微微陷下的腳印,誰會想到這兩個看來親熱的老者,剛才正使出吃奶的勁互鬥呢?
「這次論道大會,小老兒可是期待著宮主高徒的表現啊!」唐嚴做了個結束,目光向地上瞟了一眼,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得色──逍遙子腳下的腳印比自己要深一分。
「哪裡哪裡,本宮倒是很期待落日劍派各位道友的表現。」逍遙子親切的笑道,看到唐嚴臉上的那絲得色,他眼中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剛好被注意著他的楚白捕捉到。
兩個各懷鬼胎的老頭就此別過,唐嚴得意揚揚的回到落日劍派這一邊,玄字輩弟子
們則低聲歡呼著迎接他的歸來,就連一路不怎麼說話的遠鎮和遠戒都面露笑容,至於暴力狂抱石子卻是埋怨個不停,為自己沒能上前動手大感後悔。
「不要高興得太早,他沒有用全力。」楚白突然低聲道。
唐嚴嚇了一跳,不敢置信的望著楚白,「太師叔祖,你說他沒有用全力?不可能啊,逍遙子的修為比我略低一點,雖然我們十年沒見了,他可能提升了不少修為,但是我也沒有閒著啊,何況我還有太師叔祖的朱果和修真心得助陣,即使不能遠遠超過他,也不可能連他的真正實力都逼不出來吧?」
「呵,我只是直覺上有這種感覺罷了,你不必太過在意,心裡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了。」楚白聳聳肩微笑道,也沒有堅持自己的看法。
唐嚴點點頭,心裡卻頗不以為然。雖然他對楚白很是崇敬,但是對楚白剛才的話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他才不信逍遙子不過十年沒見,修為就能超過自己這麼多,畢竟他吃了四顆朱果,可是足足增加了兩百年修為呢。
三三兩兩散佈在周圍的修真者們突然像接到什麼命令似的,齊刷刷的向四周散去,唐嚴見狀立刻低聲叫道:「論道大會快開始了,我們退後一些!」
跟隨唐嚴來參加論道大會的弟子以前都來過這裡,聞言二話不說跟著他向外退去,楚白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拉著抱石子跟了上去,同時敏感的發覺會場中心處出現了一股龐大的力量波動。
天空突然一暗,彷彿所有光線都被吸走了,緊接著會場中心浮現出一個巨大的五芒星,五個尖角處依次亮起五種顏色,分別代表金木水火土,無數光點在尖角旁漫天飛舞,在這一片黑暗中如精靈一般美麗。
周圍的修真者全都屏住呼吸,凝神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美景,幾個女性修真者更是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看她們那模樣,如果不是旁邊同伴拉著,說不定早已撲上前去了。
漫天的光點飛舞了片刻,突然猛烈收縮,全部湧進了五芒星的五個尖角處,尖角處的光團劇烈收縮了一下,然後以更快的速度爆開,五道顏色各異的光柱直插雲霄。
不少修真者驚呼出聲,昂首看著那五根光柱在天空擴散開來,逐漸變成一個半球型的光罩將方圓數里全部籠罩在內。
這時地上的五芒星已消失不見,天空也恢復了光亮,唯一的變化就是多了一個罩在頭頂的巨大罩子。
「雖然已經看了好幾次,但是每次看到這一幕,我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敬畏之意啊!」唐嚴低聲歎道。
楚白大奇,壓低聲音問:「這不是你們布下的嗎?為何還會感到敬畏?」
「呵呵,太師叔祖太高估我們了,這可以承受三千年修為修真者全力一擊的防禦法陣可不是我們布下的,這是他們利用此島中心那個古老法陣的力量布下的。」唐嚴呵呵笑道。
「哦,我就說嘛,這法陣中明顯摻雜了西方神族魔法的力量,我還奇怪咱們東方修真界的人什麼時候也會西方的魔法了呢。」楚白釋然的點了點頭。
這時會場中一陣隆隆輕響,地面也開始輕輕抖動,楚白向場中望去,只見場中突然隆起一排排土墩,漸漸幻化成坐椅的模樣。而在會場最中心,則空出了一塊頗大的空地,那些隆起的土坐椅就是圍著這塊空地的。
「這防禦法陣內有真幻空間的特性,可以小幅度的改變法陣範圍內的環境,同時這法陣還有治療作用,在此之內再重的傷也能慢慢恢復,所以打鬥再激烈也不容易出現什麼傷亡。」唐嚴知道楚白第一次來,不清楚這裡的情況,所以向他解釋。
修真者們嬉鬧著紛紛就坐,只留下最靠近那片空地的前幾排座位無人去坐,唐嚴則帶著一行人向前走去,口中並解釋道:「那前幾排的座位都是留給我們這些大宗派的,一是為了表示尊重,二是場中戰鬥時我們可以幫著擋一些外洩的力量免得傷到他們。」
唐嚴一行人在人群中穿梭,不時有相熟的修真者打招呼問候,唐嚴也微笑著一一回應,得體的回答以及禮貌卻又略帶傲氣的態度根本無懈可擊,不愧為一個古老宗派的掌門人。
好不容易來到最前排,唐嚴等人按照身份地位坐定。楚白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唐嚴和遠鎮在他左邊,抱石子和遠戒在他右邊,而玄字輩的弟子們則在他們身後坐定。
這奇怪的坐法立刻引得周圍的修真者一陣騷動,認得唐嚴的修真者都十分疑惑為何以他一派之主的地位卻沒有坐在中間,這時早有好事者把早上在楚白房外見到的情況告訴周圍人,再加上自己的猜測,一時間眾人望向楚白的目光都變得非常怪異。
好在這種情形沒有維持多久,一個有些駝背的白髮老者拄著柺杖走到場地中央,看到有人上場,周圍的修真者們也顧不得再看楚白了,都將目光投向那個老者,一時之間場內鴉雀無聲。
那老者站在台上乾咳了一會兒,開始絮絮叨叨的講解起修真界的歷史,楚白大感有趣,難道說修真者的論道大會也要學人類社會,開始前先來段領導講話?
周圍的修真者們是大感無聊,一個個交頭接耳的開始聊起天來,唐嚴則湊到楚白耳邊低語道:
「這是遁甲宗的無相真人,在太師叔祖您入世前,他是修真界內已知修真者中輩分最高的,我見到他都要叫聲師叔。不過他年紀太大了,頭腦已經有些不清楚,平日裡也不管遁甲宗的閒事,就是在這種場合出來說個話罷了。」
無相真人在場中絮絮叨叨,彷彿根本不在意有多少人在聽他說話,好一會兒終於結束了這段漫長得讓人想打瞌睡的廢話,緩緩下台去了。
場邊的修真者精神一振,齊刷刷的望向會場中心,在無數目光注視下,坐在不遠處的逍遙子緩緩起身走向會場中心,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
「這是論道大會的規定,由上屆獲勝的師門派人主持下屆論道大會,不過好在裁判是由各宗派輪流擔任,所以倒不必擔心逍遙宮的人會動什麼手腳。」唐嚴向楚白解釋道。
逍遙子飄飄然來到會場中心,伸出雙手虛壓,滿場的喧鬧聲頓時平息下去,顯然他這個逍遙宮主在修真界還頗有影響的,難怪一直虎視耽耽的想取代落日劍派的地位。
「各位道友,廢話我也不多說,咱們直接進入正題,和往屆論道大會一樣,我們十大宗派的弟子作為種子選手,不參加前面的比賽,其他宗派通過選拔的弟子則抽籤選擇對手,獲勝者再與我們一同參加最後的比賽。
不過本次比賽有了個略大的變動,相信各位已經或多或少知道了吧?那就是本屆比賽各宗派參賽的三名選手中,必須有兩人是入門不足五十年的年輕弟子,這是為了考驗年輕弟子的能力,以發掘更優秀的新人,這點相信各位沒什麼意見吧?」
「哼,假道學,明明是針對我們而來的,還說的這麼道貌岸然!」唐嚴低聲嘟囔,不過現在的他有了楚白的朱果和法寶相助,對自己宗派那些年輕弟子深具信心,因此對逍遙宮的這個小手段倒也不是太在意了。
「好了,廢話到此為止,請要參加論道大會的各宗派弟子按照規定前去測試修為深淺,符合資格的才可以參加後面的比賽。」逍遙子結束了他的講話,向旁邊的幾個老者微微點頭。
那幾個老者跨前一步,雙手在胸前一陣划動,一道小小的光壁忽然在他們身前浮現,然後連在一起形成一面高兩米,長三米的大型光壁。
另一個老者踏前一步,伸手輕輕按在光壁上,然後向逍遙子點點頭,後者喝道:「
可以開始了!」
修真者間起了一陣騷動,那些要參加論道大會的各宗派弟子紛紛離座而起,在那面光壁前排成長長的一排,看那人數,這次要參加論道大會的人還真不少。
「開始吧,第一個。」那把手按在光壁上的老者開口道,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看上去很是憨厚的光頭青年,看他那鎮定的樣子,似乎不是第一次來參加論道大會,他踏前一步,大聲說道:「福州張家單傳弟子張建立,入門修行四十六年。」然後突然舉起右拳,拳頭上閃爍著點點青光,重重的砸在光壁上。
光壁輕輕顫動了一下,很輕鬆的化解了拳頭上附帶的強大修真力,那手按光壁的老者閉著眼睛開口道:「一百二十年左右修為,通過。」
張建立收回拳頭走出隊伍,向另一邊的空地走去,臉上難掩興奮之色,他幾個沒有參加測試的朋友都圍了上來道賀,幾人嬉笑著走遠了。
唐嚴見楚白一臉迷茫,急忙解釋道:「這是審核是否有參加論道大會資格的辦法,只有修為超過百年水準的才有資格參加比賽。那個說通過的老者是藥廬的宗主,他們藥廬是由一群醫生組成的,雖然戰鬥力實在弱得可憐,但是他們的心法最適合探查人體情況,所以讓他們來探查修為是否合格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楚白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是靠攻擊光壁的力量強度來判斷修為是否符合標準的啊,也真虧他們想得出這種辦法。他想了想又開口問:「但不是說必須三個人一起參加比賽嗎?為什麼這個人只有自己一個人參加?」
「呵,剛才已經說過了,修真界裡小門派非常多,一個總共只有幾個人的宗派要一次派出三個修為過百年的修真者參賽實在有些困難,可是這論道大會不可能只讓大宗派參加吧?所以只好允許單人參加比賽了,不過這種比賽以表演性質居多。」
「那他們為什麼還這麼高興?」楚白不解的問。
「這些參加單人比賽的修真者,有些是為了來長點見識,有些是為了在實戰中發現自己的不足,更有的純粹是來湊熱鬧的。不過這種單人比賽如果能獲勝也有好處的,從此揚名立萬不說,萬一被哪個大宗派看中聘為客卿,對以後的修行可是大有好處啊!」
楚白點點頭,這些參加單人比賽的幾乎都是些小門派的弟子,以他們門派的實力,想要修成更高的水準顯然有些困難,而那些大宗派就好得多了,起碼有各種修真心得和經驗可供參考。
不過既然已經是某個門派的弟子了,總不能叛離師門重新投入那些大宗派之中吧,要知道叛離師門可是修真界最嚴重的罪行,任何一個宗派都不可能收留一個叛離師門的修真者,因此想要獲得那些心得經驗就只有去某個大宗派擔任客卿了。
客卿的身份就和大學裡的榮譽教授是一樣的,一般來說,大宗派中的客卿不受任何約束,宗派對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當宗派遇到危險時,盡可能的幫忙度過。
當然,如果實在不願意也可以不幫,只不過這客卿平日裡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真遇到這種事自然不好意思袖手旁觀。
不過客卿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想要成為客卿,不僅要有一流的身手和修為,還要有不錯的名聲以及較好的人際關係,因此幾個宗派的客卿數量都很少。
不過如果可以在這修真界最負盛名的聚會中獲勝,確實很有可能獲得哪個大宗派的青睞,也難怪會有那麼多小宗派的弟子前來參加了。
修真者們測試的速度很快,不時有測試通過的修真者笑顏逐開的走向另一邊,也有測試失敗的修真者垂頭喪氣的回到座位處,原本長長的隊伍轉眼間已經少了一半。
楚白和唐嚴低聲閒聊著,聽他給自己講解關於論道大會的一些事情,這時他的視線不經意間從等待測試的修真者隊伍中掃過,突然看到的情景讓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抱石子竟然站在隊伍的最前邊,正興高采烈的舉起右拳,拳頭處暗淡無光,看上去就像一個剛學會修真就來炫耀的修真者一般,旁邊的修真者們都露出嘲笑的神色,顯然就等著看他出醜。
楚白絕望的以手撫額,無力的呻吟一聲。看距離就知道來不及阻止這個惹禍精了,當初同意帶他來真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啊!
現在只能希望抱石子的身份不會被周圍的人發現,否則落日劍派這個千年古派就要被扣上一頂「與妖孽為伍」的帽子了。
雖然這個時代的妖怪早已融入人類社會當中,修真者們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的追殺妖怪,但是幾千年傳承下來,根深蒂固的觀念還是時刻影響著每一個修真者,在他們看來,妖怪這種生物還是罪惡的化身,是邪門魔道的代表,就連唐嚴也不能免俗,平日裡都很少與抱石子來往。
如果抱石子的妖怪身份在大庭廣眾之下曝光了,估計論道大會這十年一次的修真界盛會立刻會變成妖怪追殺大會,更進一步還可能變成各大宗派火拚,演變成一場千名修真者群毆大會。
還未等楚白想明白該如何阻止這一切,抱石子已經咧著嘴大笑著,輕飄飄的一拳砸在那面光壁上,周圍圍觀的修真者中有人禁不住笑出聲來,「這麼輕的一拳,莫非你是沒吃飯嗎?」
但讓眾人跌破眼鏡的事情發生了,抱石子那輕飄飄的一拳擊在光壁上,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幾個修真者正要出聲嘲諷,那幾名維持光壁運作的老者突然臉色大變,砰的一聲如炮彈般向後彈射出去,一路上乒乒乓乓的撞翻了無數隆起的座椅。
周圍一片寂靜,無數修真者吃驚的睜大了眼睛,無數大張的嘴巴聚在一起,看上去無比可笑。
「這……這……難道是我眼花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好一會兒,一個修真者終於恢復了過來,顫聲叫道。
這一叫如同信號一般,寂靜已久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無數人吵吵嚷嚷的,場面一片混亂。
要知道,那幾個老者既然能負責測試參加比賽的修真者修為,他們自身的修為自然是非常高強的,否則被人一拳打破了測試用的光壁,那這個臉可就丟大了。
但就是這麼幾個在修真界內排得上名次的修真者,聯手竟然還敵不過別人一拳,那這個人的修為豈不是高得嚇人?
原本肅穆的會場中一片混亂,參加測試的年輕修真者們議論紛紛,有表示懷疑的,有向抱石子擠去想要攀交情的。就在這時,那個被打飛了出去,負責評定修真者修為的藥廬宗主在遠處撕心裂肺的嚎叫起來──「妖力,他是個妖怪!他是個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