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 第三部 第一章 從天而降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艾爾鐵諾中都

    位於艾爾鐵諾中心地帶的中都城,是一座建都近千年歷史的城池,儘管歷史不比稷下、香格里拉這樣的古城悠久,但是城內仍舊有著不少知名景點與建築。

    將近千年的漫長時光裡,發生在這座都城裡頭的重大事跡不勝枚舉,裡頭或悲或喜,都寫滿了人們的回憶。很多時候,來自外地的遊客都喜歡到各個歷史景點,駐足觀看,看看這些從小故事中提到的地名,是否與自己想像的一模一樣。

    某貴族謀反失敗的自焚殘樓、某名君即位之前所住的府第、某位將軍凱旋歸來所經的路線……等等,當地賣店商家的店員說得口沫橫飛,向造訪遊客細說曾發生過的種種,其中自然也包含了近期的史事,像是劍仙李煜三次殺入中都,橫屍滿長街的殘留血跡,都是人們藉此親近傳說的知名景點。

    歷史事件頻繁發生的一個問題,就是什麼地方都有可能突然變成古跡。被飯館招牌砸死的王子、酒醉跌死在水溝中的宰相,隨著一些人們死得莫名其妙,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變成景點,而中都城內最新誕生的一處觀光必遊之地,便是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那本來是一個草草搭建的小吃攤子,店主是個雪特人,賣一些粗糙而不算可口的麵食,唯一的優點就是便宜,附近販夫走卒常常到此吃午飯。但在數月之前,這間小吃攤發生了異遇,某個渾身是血的劍客,神奇地出現在店裡,與店老闆義氣相交,還把他的配劍留在店裡。

    沒有人曉得那名劍客是何方神聖,當時店老闆也沒有對此在意,可是當他把沾血的長劍擦拭乾淨,懸掛上牆壁後,除了他本人外,那柄劍就再也不能被取下,即使是能舉千斤的壯漢,使盡吃奶的力氣,亦無法動搖那柄長劍分毫。

    這件事情轟傳開來,好奇的群眾一波接著一波湧來觀看,一夜之間,這間小吃攤就成了中都城內的新景點,而身為店主的雪特人,靠著自身的口才,更把此轉成了商機。

    「這柄神劍,是來自武煉深山絕谷的斬龍神劍,上頭所鑲的寶石,是劍客屠龍斬首時,魔龍熱血所凝結而成。這把劍啊,經歷過很多任的主人,有著很多很多的故事……」

    每個故事都能刺激客人的新鮮感,再次帶來一批新客源。當掌握艾爾鐵諾大權的旭烈兀殿下、周公瑾元帥先後來訪,到這簡陋小店來觀賞傳說神劍後,這間小店的名氣更是傳遍中都城外千里範圍。

    他們兩人當然不像普通旅客那般俗氣,會以一枚銀幣的代價,嘗試自己能否摘下那柄長劍。周公瑾元帥在靜靜觀視一會兒後,就低調地離開;旭烈兀殿下卻要來酒與筆,乘著酒意,在白壁上疾筆橫書。

    「擅自留字,其實也不是什麼上乘作為,但總比以後一堆人爭著題字留名,把這裡變成醜陋的簽名牆,褻瀆神器來得好,如今我題字在此,倒要看看哪個艾爾鐵諾人敢在旁邊加朵花!」

    旭烈兀當時這麼大笑著說話,而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非但沒有人敢甘冒大不諱,把自己的字題在下任帝王之旁,甚至連宵小扒手都給予幾分顏面,不來這邊做案。

    在這樣的氣氛下,大量人群頻繁湧入參觀,連帶附近的區域都繁榮起來,對地方百姓來說,當然是一件好事,只是人們也常常懷疑,為什麼那柄劍拔不下來?如果說是因為重量,為何又只有那名店老闆能夠摘下?這個不解之謎,衍生出無數的猜測與推想,但能夠答出事實真相的人卻不多。

    「……齋天位天心意識,萬物元氣鎖。」

    坐在小吃攤的一角,妮兒看著對面牆上懸掛的長劍,說出了答案。

    仔細看看,那柄長劍相當華麗,一看就知道是貴族豪門所用。長劍無鞘,透明劍刃,輕窄而薄,彷彿一根優美的琴弦,映射雪亮銀光,古雅的黃金劍柄上,綴飾著一顆拇指大小的血紅寶石,端地是把好劍。

    這柄劍對妮兒並不陌生,她不但認識這柄劍的原持有人,更曾經和他有過幾次戰鬥,彼此間的關係敵友難分,在得知他的死訊後,妮兒對這名劍手有著很深的哀悼。

    「這就是天草蒔貞先生的十字聖劍嗎?」

    「嗯,沒有錯的,我曾經和那個路癡遇過幾次。這柄劍他以前珍逾性命,只有很重要的戰鬥才會使用,想不到……他臨走之前會這麼隨便地留在這裡。」

    妮兒這樣感歎著,而坐在她對面的同伴,是一名容顏秀雅,更勝於她的美人,只是眉梢一股化不開的愁緒,看來與妮兒的開朗樂觀大相逕異。

    這位古典美人,是居住在白鹿洞後山,煙鎖重樓的管理人──周嘉敏。妮兒在煙鎖重樓過了幾天粗茶淡飯的日子,對於飲食沒有什麼意見,但好動的她卻不耐煩於久處一地,靜極思動,借口要靠外出活動,維持身心正常,邀周嘉敏同往中都遊覽。

    周嘉敏自然婉拒,表示自己已經不願意離開煙鎖重樓,是個世外之人,沒有理由再入紅塵,擾亂平靜的心情。不過,妮兒卻不是一個說話可以講通的對象。

    「一個人的心如果當真安寧,到哪裡都會安寧,非要在荒山野嶺才能心情平靜,那只是縮頭烏龜的做法。」

    妮兒不善於辯才,反倒是和兄長蘭斯洛一樣,擅長用武力解決事情。優秀的術者與武者,到底誰勝一著,這還很難說;不過一名不良於行的優秀術者,和武者打近身戰,肯定會吃眼前虧,再加上妮兒猝起偷襲,沒有對敵經驗的周嘉敏一下子就被制住,讓妮兒背著下山,同入中都遊覽。

    三天之內,兩人白天出發,用頭紗遮掩面容,遍游中都城內的各處名勝,直至華燈初上方歸,倒也自得其樂。

    「其實當初我聽到你們的故事,我就在想,李老二如果直接像我這麼做,你們兩個就會幸福快樂,不用浪費很多年時間了。」

    妮兒的笑語,並沒有引起對方太多的回應。周嘉敏只是用很優雅細緻的動作,沏著香茗,先為妮兒倒上一杯,再替自己倒上一杯;典雅的姿態,和泉櫻極其相似的仕女風範,那是令妮兒欣羨不已的氣質,儘管自己是名符其實的公主之身,但自己總是像個野女孩似的,與故事書中的優雅公主差上十萬八千里。

    但妮兒常常感到難以理解,如果自己與周嘉敏易地而處,心裡一定充滿怨恨,為什麼她能表現得如此淡然?照理說,她在白鹿洞後山的隱居生活中,得到了「力量」,以她的心態與遭遇,弱者驟強,一定會很想討回一些失去的東西,為何她選擇與世無爭地待在那座荒山裡?

    「……這個……不是放不放得下的問題,而是必須要放下。」

    當妮兒向周嘉敏提出疑問,周嘉敏在停頓良久後,給予了這樣的回答。

    「背負的東西太沉重,如果不願意放下,那就只能死在那裡,得到徹底的解脫。我……希望繼續我的人生,所以過去的東西,一定要放下來,現在的我……過得很平靜。」

    這個答案,妮兒是懂的,只不過她仍舊有著困惑。

    「但是……你都不會不甘心嗎?悲傷可以放下,可是你不會怨恨嗎?像陸老頭和鐵面人妖,他們攪亂了你的人生,如果你有意願,和其他的人聯手,一定可以給他們相當打擊的。」

    話說得很激動,妮兒義憤填膺,很願意為這件事情出頭,不過對方的反應卻平淡得不像是當事人。

    「或許我真的應該這麼做,即使是現在,我胸口偶爾也會傳來這樣的痛楚與悸動,催促我去做一些事……」

    幽幽的眼光望向街上往來人群,周嘉敏道:「但到頭來,我只是一名平凡的女子,偶然得到了術者之力,可是爭強爭勝的世界,我從不屬於其中,只要我能繼續過平靜生活,我並不想去改變任何東西。」

    除了這一點,周嘉敏更告訴妮兒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是她之前不曾想過的東西。

    「妮兒小姐,現在你身在中都,或許不覺得,但如果你離開繁華的都城,到外頭的小城小鎮去看看,到一些小國去看看,你應該會看到那樣的東西……人們都累了,打從我們出生,這個世界就戰爭不斷;在成長時,整個人生被野心戰鬥給扭曲破壞,一直到了現在,各種戰爭還是在繼續……艾爾鐵諾與雷因斯的戰爭、周元帥與自由都市的戰爭……這些戰爭打到最後,究竟誰得到了好處呢?我們……真的都很累了。」

    「而且,誠如你所說,如果我想要討回些什麼,只靠我自己的力量並不足夠,一定要聯合其他人合力去做。但這麼一來,又要牽連多少人?這場戰鬥的過程與結果,又要波及多少無辜?當初……被他所牽連的人、事、物,已經夠多,我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多還一份寧靜給這個世界。」

    妮兒明白,周嘉敏口中的「他」,就是李煜。當初李煜快意恩仇,劍試天下,那等威風與傲氣是全天下習武之人羨慕到死的對象,但不可否認,那一路上所造成的血腥,不知道讓多少人妻離子散,風之大陸上多少人家破人亡。

    在白鹿洞後山默默知悉這一切的周嘉敏,理應是最關心也最瞭解李煜的人,會有這樣的結論,可以說是並不意外吧!

    只不過,還真是想不到啊,在劍仙傳奇中最令人好奇的那個部分,如今竟是這樣的結尾,那個禍水紅顏雖然能夠重回絢爛,卻選擇了默默安於平淡,而且根據自己這幾天在中都城的聽聞與調查,故事中的那名艾爾鐵諾皇子,好像也已經莫名暴斃……

    死去的理由不明,在中都城裡頭也沒什麼人關心,不過青樓聯盟的資料中,透漏著一絲蹊蹺,隱約把矛頭指向鐵面人妖,因為在同一時期,鐵面人妖去官在野,艾爾鐵諾卻連續有多名皇子橫死,死於不同地點與理由,似乎是鐵面人妖為了艾爾鐵諾的昌盛,把自己心目中礙事、瘀血的份子,做個清除,好讓真正有實力的皇子能夠提升繼承順位,而最符合他理想的那個人選,目前正坐在艾爾鐵諾的王宮裡……

    從結果來說,很難講這是單純的爭權奪利,或是為了理想而進行的冷血手段,反正出身白鹿洞的男人,十有九個心理變態,剩下的那一個,早晚也會變態,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妮兒實在不想去靠近。

    這次離山出遊,本來是為了讓雙方都開心一點,可是談話至此,彼此的氣氛開始出現沉悶,妮兒尷尬地想著該如何解決,這時,天上突然傳來異響,先是萬里晴空上,突然驟響起一片亂雷霹靂,紫電繚繞,跟著雲端撕裂出一道黑暗隙縫,疾風怒號,一道流星從中亂射而出。

    「呼∼∼咻!」

    刺耳的尖銳撕風聲中,滾繞著火電的流星,筆直從天空墜落向地面,在地上眾人的齊聲呼叫中,撞向附近的一座高樓,只聽得一陣動天撼地的爆炸巨響,流星在千鈞一髮之際,軌道出現了小小偏折,錯過那座高樓,轟炸在旁邊的小池塘,頓時激起滿天泥漿塵土。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不好了,城裡最旺的那家萬花樓被流星擊中了,這是天譴啊!」

    「糟糕,我家死鬼一晚沒回來,會不會死在裡頭了。」

    「這位夫人不用著急,萬花樓看來還完好無事,您家先生不一定會受到波及的。」

    「哎呀,死鬼沒事,那他的錢就……」

    「……」

    街上傳來了小小的對話,妮兒聽了不知道該做何表情,心中又對那道流星充滿好奇,在桌上放了銅錢,拉起周嘉敏,背起她就往流星墜落的煙塵方向跑去。

    「周姊姊,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啊,可是,萬花樓是一所……」

    周嘉敏有些許猶豫,但妮兒性子本急,跑得又快,一下子便趕到煙塵四冒的地點,只見那邊騷動一片,雖然樓房建築沒受損傷,也沒鬧出人命,但是左側的花園池塘,還有大片土地圍牆,全部都被夷為平地,引來大堆人群圍觀,還有些想趁機渾水摸魚的地痞流氓與妓館的保安發生推擠。

    「原、原來是妓院,難怪會引起大騷動。」

    看著眼前的混亂景象,妮兒本來想要大笑,但又覺得不是很妥當,因為自己與青樓聯盟關係匪淺,這裡既然是中都城的第一號大妓院,想必也是青樓聯盟名下產業,對這幸災樂禍可是非常不妥。

    「那個流星……墜落時候的波動,不像是自然天象。」

    周嘉敏提醒妮兒這一點,妮兒也感覺到了一些異常,在萬花樓的喧鬧當中,有著自己熟悉的兩個氣息,正混雜在人群裡頭。

    (這兩個氣息是……)

    壓抑住心頭緊張,妮兒搶奔過去,在那吵雜的人聲裡,隱約就聽見兩個聲音。

    「哈,我還以為摔在哪裡,這裡不是萬花樓嗎?我離開中都之前,有一段時間,每天晚上都在這裡把妹的;白鹿洞裡的那個機械人,就是差不多時期造的。」

    「不用太慚愧,這種瞬間移動的術法,通常是選擇降落在施術者最熟悉的地方。這裡雖然烏煙瘴氣,但至少鶯鶯燕燕環繞,不失風雅,好過我上次被蒼月草主席傳送到垃圾堆裡。」

    「你自己熟悉的地點也不見得好到哪去,昨天下午和你聯手施術,結果連續七個跳躍地點,不是墳堆就是亂葬崗!你以前是專門盜墓的嗎?以後要叫你地鼠王子了。」

    「往事不堪回首,你以為我喜歡待在那裡嗎?如果住高級別墅也能練成絕世武功,陸老兒就不用睡在冷凍冰櫃了!」

    妮兒循聲望去,只見有兩個人影跌跌撞撞地從裡頭出來,其中一個在途中被大批人潮給擁走包圍,萬花樓裡的一眾艷色蜂擁而出,擋也擋不住,把那邊圍了個水洩不通。

    「胭、胭凝大姊,好久不見了,我們時常想念你。」

    「大姊,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這麼久不來看我們?」

    「啊啊啊∼∼接吻魔大人∼∼」

    連聲軟言膩語,真是聽得附近的人妒火狂燒,尤其是當被包圍在中心的那名白袍女子,哈哈一笑,張開雙手,嫵媚笑道:「小寶貝們,我也常常想起你們啊!」鶯鶯燕燕之聲嘩然大作,人人競向中心撲擁,紅粉堆雲,羨煞旁邊圍觀的眾人。

    不過,也有人不屬於這個圈子。與胭凝一同出現的另外那個人,秀美相貌同樣引起注目,飄揚長髮甚至比胭凝看來更具美感,旁邊一名少女禁不住好奇,過去拍肩探問。

    「這位姊姊,請問你也是……」

    很輕柔的問話,但對方瞬間回頭的氣勢,讓那名少女幾乎錯疑自己踩著了老虎的尾巴。

    「沒有禮貌!我的身體與心靈都是男人!」

    「哇!對、對不起∼∼」

    傾慕到錯誤對象的少女連忙退開,可是另一道身影卻如飆風般急撲過來,在這邊兩個人來得及反應之前,就把源五郎撞倒在地。

    「小五!」

    「喔,妮兒小姐,好久不見!」

    從暹羅城初遇的馬蹄猛踹,到此刻中都城中重逢的縱體入懷,這段不算太長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多少的悲歡喜樂呢?源五郎沒法計算,只是欣喜於妮兒能夠這樣明顯地表露情感,雖然說……妮兒很快就從驚喜中清醒過來,摟抱的雙手加勁,幾乎是扼殺的動作,差點弄斷源五郎剛剛癒合的骨頭。

    「會痛、會痛、會痛啊……」

    「好好一個大男人,叫什麼叫?你又不是水晶娃娃,難道抱一下就會碎了嗎?」

    抱怨之餘,妮兒整理好心情,不讓羞赧的緋紅浮上臉頰,改用怒氣來代替臉紅,質問源五郎為何與胭凝一起出現。

    「說!香格里拉大戰之後,為什麼沒有來找我?哥哥說你失蹤了,你該不會偷偷出去鬼混,和胭凝一起去做不道德的事情吧?」

    「唔,那個女人身上有絲毫道德可言嗎?不過,我們確實沒有鬼混,只是恰好一起跑路而已。」

    「跑路?你們被誰追著跑?」

    「那個東西!」

    源五郎苦笑著伸出指頭,指向天空,當妮兒順著所指方向,望向天邊盡頭,只見一樣龐然大物,破開萬里游雲,遮蔽日光,以極其驚人的高速,朝這邊行駛過來。

    「……金、金鰲島?」

    ※※※

    身在太研院高科技結晶的飛空艇內,泉櫻和稷下進行著通訊。本來忙於政務工作與個人修練的她,仍顧慮著蘭斯洛的健康情形,不時與華扁鵲保持聯繫。

    「目前看起來,並沒有太嚴重的問題,但是有一點,你這邊務必要當心,那就是上次香格里拉之戰的後遺症。」

    螢幕那一端的華扁鵲,很正經地提著種種警告,「那個魔族的合擊技巧,直接影響腦波,資料上從無記載,要確認實際的影響,必須要長時間觀察,才能知道確切的後遺症,所以你最好提醒那隻猴子,當心他的頭,不要沒事亂被敵人打上一記,或是發起狂來,表演什麼鐵頭功耍帥。」

    除此之外,這位巫毒大夫也建議泉櫻,避免給病人過大的刺激,以免腦部發生病變,屆時將會有嚴重後果。

    「萬一他又倒下去昏了,要醒來……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三五百年,到時候你這殲天者就得一個人去擺平周公瑾了。」

    目前兵凶戰危,正是最需要戰力的時候,泉櫻告誡自己要分外當心,一定要看緊蘭斯洛的身體,不能多生枝節。不過,她還是有話想問。

    「我一個人?那你呢?」

    「我?我只是單純的約聘人員,連退休金都沒有,不必講什麼道義,如果你們真的完蛋了,我就和整組研究人員一起跳槽,到其他黑暗國度去做研究,反正不把人命當命的國家,哪裡都有。」

    「永遠與勝者同在,很像我六師兄的人生觀,真是使人佩服。」

    當泉櫻關閉螢幕,結束掉這一段談話,連續航行多日的飛船,也突然往地上降落,泉櫻確認這個降落動作不是被擊墜後,飛船已經吹起強猛旋風,穩穩地降落在地上。

    降落的地點,是艾爾鐵諾中西部的一座城池,飛空艇降落在附近的荒山,啟動了可視光隱藏裝置,做好掩護之後,蘭斯洛便離艇入城。

    「怎麼了?你們肚子不餓嗎?待在船上可沒東西吃喔!」

    離艇的時候,蘭斯洛站在地上,往上望向階梯盡頭,朝匆忙趕到的泉櫻與有雪,招呼他們一起下來。

    「我們……不是應該趕路嗎?而且現在軍情緊急,要吃東西,在飛空艇上吃就好了。」

    「不要!飛空艇上的空中廚房,弄出來的菜難吃死了,我連吃了幾天,現在要換換口味,而且……一定要!」

    蘭斯洛的口味堅持,讓有雪與泉櫻面面相覷,因為就在幾天前,蘭斯洛還對隨行廚師的手藝大加讚賞,誇說一定要給他加薪,怎麼短短幾天就變了口味?

    「算了,你就陪他去吃飯吧,他是領頭的,一切他說了算,你真的著急行程,就早點吃完早點上路算了。」

    有雪這樣催促著泉櫻,他本人則是留在飛空艇上,閱讀華扁鵲今天早上剛剛傳送過來的文件,那是華扁鵲在略為研究過魔法卷軸之後,寫給有雪的使用建議。

    泉櫻不認為蘭斯洛是一個很善變的人,也不相信他是那種明知道軍情緊急,還會執著於享受的笨蛋皇帝,現在看他連聲催促,說要趕快進城吃飯,那種異常認真的表情,總讓人感到一絲蹊蹺。

    或許,這位阿理巴巴古德三世大俠,是真的在策劃一些東西吧……

    「我知道了,請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下去。」

    泉櫻回房取了一支金簪,稍微整理了一下頭髮,便下船與蘭斯洛同行,預備進入那座她曾經非常熟悉的城池,艾爾鐵諾中西部的……杭州城。

    在下山的途中,泉櫻留意著蘭斯洛的表情,想看看他是否在想些什麼。畢竟這個地方,對他、對自己都有特殊意義,因為兩人就是在杭州相識,現在他挑選這個地方降落,應該不是偶然。

    根據自己的觀察,蘭斯洛對於兩人初識時候的那些記憶,始終不曾回復,換言之,記不起這是兩人初識地點的他,不該為了這個理由降落杭州,那麼,可能的理由是……

    (啊,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泉櫻忽然記起來,杭州城除了是兩人相識之地,也是蘭斯洛渡過童年,大半時間生長的故鄉,他會回來這裡,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那個……夫君你以前所住的地方,在哪裡呢?」

    「喔?我以前住的木屋嗎?那邊以前常常走山,晚上還會鬧土石流,現在想起來,可能都是老頭子的作弊考驗,不然怎麼會沒風沒雨,半夜睡覺突然鬧起土石流呢?」

    「這、這麼辛苦?」

    「如果房子沒被衝垮的話,應該還在原來的位置,晚一點可以去看看,不過現在天色已經有點晚了,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吧!」

    蘭斯洛連聲催促,泉櫻只得放下心中的疑慮,與蘭斯洛攜手入城。

    杭州城是艾爾鐵諾的屬地,不過位置並不在雷因斯大軍進軍的路線上,所以目前統治城池的,仍然是艾爾鐵諾的官吏,因應最近的局勢,在四個城門口都加強了警戒部署。

    話雖如此,但是敵國元首單槍匹馬闖陣一事,畢竟太超乎想像,沒有人會針對這點做出預防。在進入城門時,儘管會檢查行人的身份證件,不過以雷因斯的技術,要偽造出假文件,根本輕而易舉,再加上些許天心意識的影響,一下子就混進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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