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 第二部 第三章 流民四竄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風之大陸東北外海孤島酒吧

    「坦白說,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透,那個老傢伙怎麼會對我這麼優待,用封魔針這麼高檔次的東西來招呼我?」

    回憶到初聞「封魔針」一詞時候的呆滯表情,韓特也頗覺好笑。

    在各種封鎖力量的魔導器中,封魔針無疑是最令魔族高手聞之色變的一種。以奇雷斯之強,在連續被十多根封魔針刺入體內後,竟然功力狂洩,屈辱地被打落天位。

    然而,這麼恐怖的東西被刺入體內,對當時的韓特卻幾乎沒有影響。

    「聽說,封魔針是專門對付頂級魔族高手,甚至用來封鎖魔神的。不過,那時的我,只是地界中不入流的小角色,別說區區三根封魔針,就算插上三百根,也是不關痛癢啊,這種做法,根本就是拿太陽來烤雞屁股嘛……哈哈哈!」

    同樣是中了封魔針,韓特的開朗程度是奇雷斯一萬倍以上。自從知道手臂上金針的來歷後,唯一困擾過他的事,就是有沒有辦法把封魔針起出,拿去賣錢?這麼有名的頂級魔導器,應該價值不菲吧?

    封魔針仍然是有著一定的效果,至少,由於它封鎖魔氣的強大作用,讓韓特的變形得以穩定,這麼多年來,除了生死關頭外,從不曾暴露出魔族的真面目過。

    但是,一些高等魔導器就做得到的事,有必要浪費三根封魔針來做嗎?韓特到現在還是想不出所以然來,而那個老人之後也從未再出現過,只是徒然留下了無數的謎團。

    「那個老太婆要我加入青樓,還向我展示組織的實力,但我始終覺得她們的風格不合我個性,所以從沒答應過。老太婆說,既然我不是青樓中人,她就不能傳授我武功,一切只能靠自己。」

    也就是因為這樣,青樓聯盟引薦韓特前往惡魔島。對於一個有著上乘武功基礎,卻缺乏實際死戰經驗的少年,惡魔島確實是一個絕佳的修練所在。

    明明自己就是魔族,但卻要和人類連成一氣,捕殺由境界隧道出來的不速之客,這點韓特覺得十分諷刺。不過,在廣大深遠的魔界,各種族類多如天上繁星,彼此間的關係差距十萬八千里,韓特並沒有什麼殘殺同胞的心理負擔。

    在惡魔島上,結識了友人白飛,過了一段相當有意思的生活,武功方面,也為著日後的突飛猛進打下基礎。

    結束惡魔島上的傭兵生涯後,跟著便是開始在大陸各地當獎金獵人,一面為自身武技找尋精進、突破之路,一面也尋找可能已經來到人間界的妹妹,這時,青樓聯盟的使者,再度出現在他面前。

    「茫茫人海,要找出一個人,那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困難。與我們合作吧,這才是對你真正有益的正道。」

    在香格里拉的魔屋中,那位女士再次提出了招攬的要求,可是韓特也又一次地拒絕了。

    點頭答應是件很簡單的事,不但可以讓青樓聯盟幫著自己找人,而且還可以修習她們所保存的千年絕學,甚至是異大陸的絕世神功,但韓特這次拒絕的理由,卻與之前有所不同。

    初到人間時,韓特對什麼都抱持著戒心,不喜歡青樓的風格,更不信任這群詭秘莫測的女人,但經過時間的肯定,他開始分辨出什麼人是真心地為己著想,提供著援助,所以心態不知不覺地轉變成「如果答應了,這個恩情就是欠一輩子,永遠不能還清了」。

    已經習慣獨來獨往的生活,在「該做的事」做完之前,韓特拒絕身有所屬,所以婉拒了那位女士的好意,轉而委託她,用青樓的情報網協助找人。

    對於不熟悉韓特的人,很難想像他有這樣細膩的一面,但將他視之為子侄的那位女士,卻是可以完全理解的。因此,她啼笑皆非地接受了這個年輕人的堅持。

    非青樓成員,卻要這樣使用青樓的情報網,代價就是大筆金錢。而當搜索範圍越來越大,天文數字般的帳單金額也就一再暴增,雖然那位女士總是優雅地說,只要加入青樓,所有債款一筆勾消,但固執的韓特就是死都不答應,開始奔走在風之大陸的各個角落,變成了一個賣命賺錢還債的吸金鬼獵人。

    「……所以,你們就該知道,我最開始的時候,其實不是那麼嗜錢如命的。」

    韓特的這番剖白,卻沒有獲得兩名同伴的多少共鳴,李煜看看源五郎,問道:「這傢伙說他以前不愛錢,你覺得呢?」

    「這個嘛……就像東方玄龍老前輩說他三百年前其實不像今天那麼好色,不偷窺不偷女人內衣;天草四郎說他當年是個認路專家……也許是事實,但聽了就是很想笑啊!」

    說完,這對義兄弟很有默契地大笑起來,前仰後翻,還相互倒酒,乾了一杯,直到韓特臉色鐵青地拔劍斬桌子,他們才訕訕地收斂下來。

    其實,如果他們的反應不是這樣,而是沉默地為友人流下眼淚,韓特自己反而會不知道該怎樣才好吧?

    朋友……有時候就是這樣的關係。

    「你的事情我曾經聽那位女士說過。青樓聯盟成立以來,像你這樣的案例真是不多。」源五郎道:「追查了那麼久,卻一直沒有線索,這點確實是很怪。」

    青樓聯盟組織龐大,千百年來盤根錯節,深入各個階層角落,卻終究不是全知全能,有時候也會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即使找不到人,多多少少也能夠有點線索,判斷出可能下落,或是存歿與否。

    依照過去經驗來判斷,目標人物身歿的可能性很大,可是聽韓特的描述,他妹妹並不像是那種會沒沒無聞死在路邊的人,所以,那位女士研判出兩種可能性。

    第一,純仍然在魔界,並未來到人間界,必須要在魔界展開調查。

    第二,純已經到了人間界,但是卻像韓特一樣,隱藏起本來相貌,用一個完全不同的新身份開始生活。

    韓特認同這個判斷,但是,在魔界調查的困難度,比搜查風之大陸更麻煩,委託金額也是再次激增,令得韓特必須捨棄獵人尊嚴,開始接快遞業務的零工。

    他期望那位女士的第一個判斷沒錯,因為如果妹妹不在魔界,而是以人類的面孔生存在人間界,又掩飾一身力量,安於平凡,那麼真是沒有可能找到她了。

    「還有一個線索被你漏掉了,就是給你封魔針的那個老人。」

    「沒漏,我一開始就想到他,但是想到又怎樣呢?」

    光是持有封魔針、會使用時空轉移咒法,這本身就很可疑了,更別說那老者突如其來的出現,告知純的下落,還把韓特送到人間界,怎麼看都透著絲絲陰謀氣息。

    然而,要追查這位老者是什麼人,就要回魔界作調查。即使回去了也沒有用,因為根本不知道該追查些什麼。以韓特今時今日的眼界回想,那名老人的外貌,根本就是以力量或是魔法刻意變形而成,無論身高、膚色、年紀、嗓音、形貌,全部都不可靠,青樓照自己描述的樣子去找人,肯定沒有下落。

    如果再見那老者一次,以韓特如今的天位力量與眼力,定然可以看穿偽裝下的一些東西,但當日的他無此能力,記憶也不能提供些什麼,這條線索等若是斷絕。

    「封魔針是魔族的至寶,但是近兩千年來,有辦法做出封魔針的只有隆?貝多芬,有沒有試著從那邊去找線索?」

    源五郎實在是問了一句廢話。因為抵達人間界的韓特,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再回魔界去,自然也就無法去魔界找隆?貝多芬查探,而且,以隆?貝多芬的怪僻脾氣,被一個三流小輩上門叨擾,肯定會立刻把他轟得屍骨無存。

    「沒有。當我得知隆老頭住在另一處境界隧道的人魔邊境,那是旁邊這位李大兄給我介紹好買賣之後的事了……」

    在黃金像事件中,韓特一直在留意著愛菱的言語動作,並且於阿朗巴特魔震後,開門見山地向這位大姊頭詢問其父親所在,然而,知道了隆?貝多芬住處的韓特,並沒有前去造訪,因為愛菱口中的西瑪大人,怎麼聽都不像當初引導自己到人間界的那名老者。

    調查封魔針完成品的去向,是一個方法,但是愛菱說,封魔針鑄造完成後,就交給了各個委託人,大多是交給了當時魔族的軍部或是王室,經歷兩千多年的流傳,早就不知道被散到哪裡去了。

    「確實是個很棘手的問題啊。」源五郎道:「不過說到封魔針,你有沒有想過取出封魔針呢?以你現在的力量,即使拿出封魔針,也可以很妥當地用天位力量來控制外表變形吧?而且……」

    不需要說出來的那句話是,即使露出了真面目,韓特的友人中,也沒有人會因為他身為魔族,就改變這段友情的……

    「不是沒想過啊,整天在手裡插著針,你以為不會麻的嗎?」

    韓特道:「要解開封魔針,就要找到當初施針時下的咒語,這點可是只有那個老頭知道。」

    「有法固有破,密碼也不是牢不可破,我就知道有一個人……」本來要推薦可以請莉雅女王協助的源五郎,略一沉吟後,改口道:「就是你們那個黑巫女華大巫師啊。」

    「你說鬼婆啊?有啊,我有去找過她,她倒是很爽快,一口答應幫我研究封魔針的解咒法,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拔出來之後,她要再把針插進去一次……」

    上次施針,因為韓特僅有地界程度,並未觸發封魔針的真正效果,因此後來就算他進入天位,也不受封魔針效應影響;但如果拔出封魔針,在他已經進入天位的此刻重插回去,封魔針的效果就會出現,那時候會產生什麼後果,根本沒人可以保證。

    ……但九成以上的可能,是力量立刻被打落天位,經脈萎縮,變得比常人還要不如。

    「唔,我猜那個鬼婆就在期待這種畫面,說不定還打算用這借口幫我解剖咧……」

    或許有刻板印象是一件不好的事,但是,沒有人想反駁韓特的這個未來假設。

    而當天色將明,這一夜就要結束,三人之間就只剩下一個問題。

    不好開口,但是如果要協助搜尋,不弄清楚這個答案是不行的。在源五郎的注視下,李煜問道:「如果找到了你妹妹,你打算怎麼做?」

    「……不清楚,反正不會是哭哭啼啼的熱烈擁抱……」

    那麼,到底會是什麼呢?韓特並沒有說,三個飲酒的男人也因此陷入了一段漫長沉默。或許,他是不願意將那殘酷的答案說出口……又或許,連他自己也還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

    隔天,非常讓人訝異的是,所有人都非常晚起。

    聊了一整個晚上通宵的三個男人,在日光出來之前回到了休憩處,開始呼呼大睡。

    儘管可以用打坐調息的方式來驅除疲勞,但是睡眠的形式已經變成一種習慣,甚至是享受。在連場惡鬥之後,他們很需要這樣古老形式的休息方法,將身心所承受的疲勞一一洗滌。

    不過,對於這樣的做法,還是有人強烈批評。

    「先是在酒吧裡喝得酩酊大醉,然後就睡成一頭死豬,男人這種生物最差勁了。」

    在吧檯上趴著睡了半晚,醒來發現自己一個人被遺棄在空蕩蕩的酒吧裡,妮兒的怒氣甚至找不到人爆發。因為顧慮到她醒來後可能立刻找自己算帳的源五郎,不想在睡夢中被人踢上天去,特別找了個隱密所在躲了起來,讓妮兒找不到人。

    在島上到處奔走找人的妮兒,可能是這個海島上最有活力的生物了,然而,喝醉大睡這種事實在是算不了什麼,和這事相比,還有一件事更會讓妮兒大呼過分,想要踢人洩憤。

    在泉櫻房裡度過一夜的蘭斯洛,也是幾乎到天方明才入睡,疲憊程度似乎較諸苦戰大蛇猶有過之。

    「要命……好久都沒有這麼累了……」

    回想起來,好像自從離開風之大陸,抵達日本後,就一直處於禁慾狀態,雖然說這是很正常的事,不過想想還是有幾分好笑。

    以自己的胸膛為枕,泉櫻正躺在自己胸前,甜甜地熟睡著。鬢髮散亂,神情慵倦的嬌艷容顏,在晨光柔和的拂照下,美得幾乎讓人屏息,而薄被下全裸的雪白身軀、兩人肌膚相摩擦所傳來的奇妙感受……蘭斯洛反覆地深深吸氣,不想因為發出聲音,吵醒了妻子,因為只要張開口,他一定會大聲地笑出來。

    當人覺得很快樂,當那種幸福感受滿溢著身心,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儘管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但是只要一張口,就是會莫名的微笑。

    女性,確實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能夠這麼簡單地就消去了自己心頭的陰霾。和小草那種消去所有魔法的異能相比,蘭斯洛覺得泉櫻也會用魔法,不然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轉變了自己的心情呢?

    不再想那些不太開心的事情,蘭斯洛以愉快的心情,開始策劃著未來,首先是有關日本遺民的安置問題,接下來就是回到雷因斯之後的國政。

    事情是那麼多,未來的路也不一定好走,可是摟著懷中甜睡的美麗人兒,蘭斯洛就覺得自己充滿信心,能夠無懼一切……

    這一天,眾人的休息直到傍晚時分,睡著的、沉思的、穴居的,才又重新出現。

    楓兒的現身,給大家帶來驚奇,因為不只是她,就連一身盛裝和服打扮的織田香,也貼在她身邊一起出現。

    如果是正常情形,前一天還打得要死要活的敵人,不太可能立刻就握手言和,情感上的重大轉折,任誰都會感到尷尬。但這問題在織田香身上並不存在,跟著楓兒的她,就像之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面無表情地向眾人點頭問好。

    當已經決定了今後立場,織田香的表現就很明快,沒有會困擾著一般人類的尷尬或苦惱。不管昨天怎麼樣,這些人現在是友方,就照著對待友方的態度去處理就好了,至於明天會怎麼樣,那是明天再看著辦的事,完全照時勢而行,不需要浪費精神。

    會讓她產生那種理智外的「怪怪」感覺,只有身旁的楓兒媽媽而已,前面的這些人,並不是能讓自身理智失控的人選。

    「大家好,我是織田香,往後請多多指教。」

    頷首點頭,眾人對於這位美麗小公主的問好,以不同的方式回應。源五郎有禮的、韓特隨意地微一欠身,算是還禮。

    之前在崑崙山有過一面之緣,李煜卻沒有說些什麼,甚至連回禮都沒有,只是在那邊大剌剌地喝著酒。不過,施禮之人和受禮之人都心中有數,這樣子就夠了。

    相較之下,妮兒的態度就顯得很曖昧。一方面,她很高興能與小公主化敵為友,不用兵戎相見,但是另外一方面,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可愛的宗次郎,妮兒又覺得非常可惜。

    不過,和另外一件事相比,這件事就顯得微不足道。和泉櫻一起出現的蘭斯洛,兩個人之間的態度親匿,較諸前一天更進一大步的差別,任誰也是一眼就看出來。

    楓兒有幾分訝異,但表情上卻看得出明顯的喜悅;韓特與源五郎同樣是面露訝色,而正在往自己杯中倒酒的李煜,則是老實不客氣地一聲口哨吹出來。

    妮兒的反應最是尷尬,怒氣勃發、想要發作的她,還沒開口,旁邊李煜就和韓特唱起雙簧。

    「吾友啊,你知道嗎?這個世界真是太現實了。」

    「世界本來就很現實,不過你是指哪一樣啊?」

    「有些人在危險的時候一起打生打死,救來救去的,多麼親熱?可是戰鬥一結束就翻臉不認人,捅人家背後,真是勢利眼啊。」

    「哇∼∼哪個女人這麼惡毒啊?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將來也不怕生個沒屁眼的兒子嗎?」

    一面說話,手指還有意無意地朝著妮兒亂抖,明嘲暗諷齊施,讓妮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偏生就是發作不得。而抬眼更看見泉櫻幾乎是哀求的溫柔眼神,心腸本就很軟的妮兒哪裡還硬得下去,悶哼一聲,兩手托腮,就在吧檯上坐了下來。

    但是很快就有人為她報仇,先前指著她背後說話的韓特,話才一說完,就被源五郎掐住脖子。

    「喂,你這是幹什麼?」

    「你說什麼都可以,拿人家兒子來詛咒就是不行。」

    「奇怪了,她生兒子沒屁眼關你屁事?沒屁眼的兒子是跟你生的啊?呃!好痛……喘不過氣了……」

    這是一段足以媲美雪特人說話的污言穢語,不過卻因為當事人被掐得臉色發青,失去了再繼續下去的機會。

    蘭斯洛暗暗向李煜投過一個感激目光,後者搖了搖酒杯作為示意。如果不是用這方法巧妙化解了本來會出現的衝突,蘭斯洛和泉櫻一定會很尷尬。

    之後眾人談起了日本遺民的安置問題,李煜和韓特對這話題漠不關心,但其餘眾人卻必須認真處理。

    有織田香出面,應該可以撫平難民們的情緒,之後就是送回大陸本土安頓的問題,但是顧慮到日本遺民的心情,很多地方都有著障礙,而為了讓事情順利進行,源五郎提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方案。

    「以我們現在的角色,想要說服日本民眾,大概很困難吧,最理想的方式,就是讓他們覺得我們是自己人。」

    「說得比唱的還簡單,我們又不是日本人,怎麼讓他們覺得是自己人?和親嗎?」

    「對,就是和親。」源五郎笑道:「如果日本公主嫁入雷因斯王室,日本遺民對於老大和雷因斯都會覺得親近一點吧?反過來當然也是這樣,而你們原先不就有婚約嗎?趁這機會,來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吧。」

    源五郎玩笑似的提案,理所當然地受到了強烈反彈,蘭斯洛的表情,看來就像是吸入了過多的毒氣;妮兒拍桌子大罵,問說怎麼可以提出這麼沒有良心的計劃;楓兒甚至是主動把女兒抱在身邊,像是要保護一樣地看著源五郎。然而,卻有人出奇地表示贊成。

    「我同意,這是一個很好的提案。和親一向在各種民族融合的政策中,被當政者率先使用,從現實面考量,如果雷因斯與日本的政治層峰和親,兩邊的人民會比較親近,對於將要融合的兩個民族,這樣不會產生無謂的排斥與歧視,是相當有實效的做法。」

    無視於眾人的詫異眼神,織田香冷靜地說道:「就盡速舉行婚禮吧……不,其實婚禮並不重要,只要向兩國人民宣佈既成事實就夠了,但是,如果是為了增強宣傳效果,盛大的婚禮仍然是有舉行的需要。」

    和眾人的驚愣、不知所措相比,織田香的態度平淡到幾乎讓人錯以為要結婚的是別人。

    可是,就織田香來說,這些人類的反應才是奇怪。她可以看出這些人的吃驚,但卻不能理解他們吃驚的理由,以政治理論上來說,和親是宣告民族融合的良策,過去歷史上藉由兩個王族的通婚,將彼此帝國合併的例子不在少數,源五郎是聰明人,所以才提出這個方略,但為何此刻連他看來都有幾分尷尬呢?

    當人們感覺到尷尬、驚愕時,自己需要做的反應又該是什麼呢?

    「哈哈哈哈∼∼∼」

    織田香的話說到一個段落,沒等蘭斯洛開口,旁邊已經響起了大笑聲,李煜放下酒杯,走了過來,將一樣東西扔到蘭斯洛面前。

    「小公主的提案很有意思啊,就照著她的話去做吧,如果你和她成親,這東西就送給你當結婚禮物……嘿,雷因斯國王和日本公主的和親,有意思,哈哈哈哈∼∼」

    這人擺明是以看熱鬧的心態在促成,但是他所扔出來的東西,卻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那是一張巴掌大的金色小卡片,由黃金打造,上頭以白金絲串鑄成奇異的線條,似乎是某種符文,但卻連知識淵博的源五郎都看不懂,蘭斯洛也僅能從白起記憶庫裡的訊息,判斷出這不是風之大陸上的文字。

    「當初我和我的便宜師父分開前,他送給我三樣東西:明肌雪木劍、七情龍丹,還有這個東西。」

    沒有特別指明,但每個人都知道李煜口中的便宜師父,絕對不可能是陸游。

    「他當時說,拿這張卡去找青樓聯盟,往後就衣食無缺,我還以為這是什麼青樓賓客的身份證件,誰知道那老太婆看了這張卡,就給我大筆金銀,我說沒地方放,她就用我的名字,在香格里拉蓋一個招賢館,名義上是款待四方豪傑,但其實就是高級旅店,每次去住那邊都有豪華享受,我還以為青樓的錢多到可以隨便亂花……」

    一句話解了眾人心頭疑惑。當年李煜以「唐殤君」之名,位列四大公子之首,並且在香格里拉蓋了招賢館,源五郎和妮兒旅居香格里拉時,甚至還去看過那棟已經成為觀光景點的華麗宅院,但卻都想不透,以這人的孤僻個性,會沒事去蓋什麼招賢館?又從哪裡來的資金?原來一切理由就是為此。

    「一直到我去了海外,我才弄清楚這張卡片的來歷。我那便宜師父開創的自在門,與炎之大陸、冰之大陸的王室有很深淵源,所以才有了這張東西。聽說,只要拿這張東西到青樓去,不管是要多少錢,青樓都會滿足持卡人的要求。」

    早就聽師兄王五說過,青樓聯盟的背後,是一個橫跨鯤侖世界四塊大陸的巨大組織,但蘭斯洛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不會吧?青樓會比我二舅子更有錢嗎?」

    「那就很難說了,因為又不是青樓聯盟自己花錢,一切的金錢都會從另外兩個大陸跨海運來。有另外兩塊大陸的獨裁者做金源,付錢的青樓那邊不痛不癢咧。」

    「那……這張卡片的額度上限是多少?」

    「不清楚,我沒怎麼用過,但是聽老太婆說,沒有上限,要多少就給多少,反正有另外兩塊大陸的國庫撐著。」

    李煜道:「當初我在炎之大陸上,聽到你和老四干的那件好事,就知道事情難以善了,炎之大陸的幾個激進派,還打算放下目前的戰爭,先揮軍過來討回公道,而能夠阻止他們的方法,我怎麼想也只有一個。」

    「什麼方法?」

    「一個很沒良心、很笨,但是應該很有效的方法。」李煜低聲道:「你就把這張卡拿去,拚命的刷,拚命的花,盡量消耗那邊的軍費,當那邊要為了財政惡化而焦頭爛額,就沒有時間過來打無聊仗了。」

    太過明顯的教唆,眾人眼前彷彿出現一座高高的金山,由金銀珠寶堆積而成,閃閃發光。

    「喂,你太過分了吧,我們兩個好歹也是摯友啊,這麼好的東西,你給那頭臭猴子不給我,你難道瞎了眼睛,看不出誰是真正需要錢的人嗎?」

    「哈哈,本來是打算給你的,可是聽完你昨晚說的話就改變主意了,你的債款根本就是自找的,老老實實加入青樓不就沒事了?那個老太婆也是我的朋友,我可不能出賣朋友啊,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說得太過亢奮,韓特拔出鳴雷劍斬人,李煜則是有一下沒一下地閃著,還繼續說著拿友人開心的諷刺話語。

    「我有一個疑問。」源五郎道:「二哥這樣做,算不算是出賣異國的朋友呢?」

    「哼……剛去的時候每天互打,弄得滿身是傷,多多少少有點怨恨,趁機報復一下也好,反正我回去就說弄丟了,死無對證。而且……幫助荷包太重的人減輕負擔,這又有什麼不對了?」

    李煜笑道:「反正也不可能一直任由你們亂刷下去,當那邊察覺數字太過份了,發現金卡落在你們手裡,應該會聲明從此中止支付,不過在那之前,嘿嘿……」

    有一件事情是李煜所沒有說出口的。那是在回到風之大陸的旅途中,小舟之上,他與自在門掌門師兄的對話。

    ※※※

    「這樣做真的好嗎?雖然是停戰時期,但蛇王軍隨時可能毀約,在這種時候用這種計策,最壞的情形,可能導致我方戰線全面崩潰啊!」

    對於這個問題,一身藍衣的他,就連回答的聲音都優雅如昔。

    「不,如果把損失控制在金錢,那麼就不至於出現我們收拾不了的局面……窮兵黷武未必是一件壞事,可是過分迷信武力能解決一切,這就是毀滅的開端。當事情不能再用言語去控制,那麼就用事實去讓那幾個孩子察覺到,世事總有變局,人不可能操控一切……」

    ※※※

    因為這個理由,所以李煜很豪邁地扔出這張關係重大的金卡。而單單想到這張小卡片代表的意義,還有其所暗示的鉅量金錢,那甚至是遠遠凌駕於白字世家的財富,只要是正常人,任誰都是掌心冒汗、呼吸粗重。

    而從反應來看,蘭斯洛無疑是一個再正常也不過的男人,在他把金卡快速收入懷中的同時,甚至是眼發異光,整個表情都不對了。

    跟著,他出手如風,一下子就抓住了織田香的小手,以一個完美的紳士禮儀,輕輕地吻了一下。

    「小女妖……哦,不,美麗的小公主,雖然我們昨天曾經是敵人,不過看在兩國人民和金山的份上,我們立刻結婚吧。」

    儘管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決定,但是蘭斯洛的決斷這般迅速,還是讓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而他驚世駭俗的舉動還沒完,立刻又搶握住楓兒的手,另一手指著旁邊的源五郎。

    「不過婚禮這種事情實在太麻煩了,我委任老三當我的替身,完成整個婚禮,至於典禮後頭的洞房部分,就由身為新娘母親的你來代替她,我們實際操練吧。」

    把所有好事一股腦佔盡,似乎是一件天理不容的行為,所以蘭斯洛一說完,滿面通紅的楓兒還沒回答,兩把椅子就以重手法轟砸在雷因斯陛下的後腦上,轟炸碎裂,絕頂天心意識配合力量,登時把人打得暈過去。

    「天誅!」

    「以下犯上的時候來了!」

    偷襲成功,一舉把人打昏的的妮兒、源五郎,正要表示默契地擊掌,卻看見泉櫻正慌忙地阻止著已經揮著鳴雷劍,要趁著強敵昏迷之際謀財害命,奪取金卡的韓特。

    ※※※

    海外荒島上的雷因斯領導階層,正處於輕鬆的休息階段,而雷因斯國內也因為國王的偉大政績,處於慶典氣氛中,但雷因斯境內還是有某個地方,依然保持著高度的警戒,那就是位於兩國邊境的北門天關。

    自從上次的一場大戰,把關卡整個夷為平地後,靠著遠遠超越現今風之大陸建築水平的技術,五色旗已經把北門天關重建。

    重建的部分還沒有全部完成,但是城壁部分卻是已經修築完畢,只是在修築同時,很多人的心裡都有疑問。

    「修這些東西有意義嗎?如果再有天位高手對戰,那不是又被毀得一塌糊塗?」

    但話雖然是這麼說,總不能就擱著不管了,所以還是要完成起碼的關防,另外,如果能把預定中的第三期、第四期工程完成,配合龍騰山脈的特殊地氣結構,把北門天關變成一個像是稷下那樣的法陣型要塞,那麼即使是有天位高手在此決戰,也不至於那麼不堪一擊了吧?

    位於邊境地帶,對於兩國勢力變化的感覺特別明顯。自從北門天關一戰至今,不過短短數月,曾經在艾爾鐵諾北部叱吒風雲,歷經大石王朝、艾爾鐵諾兩國而屹立無損,累積下無數榮光風采的花字世家,就此土崩瓦解。

    艾爾鐵諾的勢力中衰,國內的幾個豪門世族都受到影響,可是在石家、麥第奇家努力找尋出路,積蓄實力的同時,花家並沒有能夠掌握時代的脈動,做出適當的改變。

    阿朗巴特魔震後,天位高手並未出現在花家,隨著天位戰的時代來臨,縱然是財雄勢大的花家,面對這千年未有的變局,應付上顯得相當困難,整體聲勢如江河日下,而家主花天邪的決策,更將花家所要面臨的破敗局面提早呈現。

    將花家唯一的天位戰力拒諸門外,花天邪將「鞏固權力」的迫切性放在「延續世家」之上,把扭轉局勢的大門給關上,之後又毅然決定,用整個世家的存亡,來換取自身的發展,在北門天關一戰,犧牲二十多萬花家子弟兵,突破地界,進入天位。

    首領失蹤,主要戰力全部崩毀,花家就成了「樹倒猢猻散」這話的具體呈現。幾個月之內,花家分崩離析,數個長老與新秀在領地內各據一方,相互展開權力鬥爭,但其中腦筋動得快的幾個人,搶先捧著自己的領地與人民,投靠石崇,與石字世家結合。

    接著,石字世家的高手與大軍,堂堂進入花家領地,以壓倒性的優勢掃平一切反抗勢力,正式併吞了花家的領地。

    事情結束得出乎預期的快,但讓人訝異的是,石字世家的死敵,麥第奇世家在整個過程中保持沉默,任由石家擴大勢力,卻不做出任何阻止的行動,甚至當石崇向皇帝上奏,認為花家領地混亂不堪,亟需整頓,自請暫將花家領地併入管轄時,麥第奇家都沒有任何表示。

    當然,麥第奇家本身也處於一個很尷尬的狀態。在這麼緊要的當口,家主旭烈兀居然外出旅遊,行蹤不明,整個聯絡不上,就連他好不容易傳來的一、兩封書信,也是指示世家按兵不動,不要有任何應對。

    就在這樣的情形下,石家完全吞併了花家勢力,聲勢如日方中。但是,民心的流向並非石家能夠掌握,特別是過去石家領地內百姓悲慘的傳聞,早就嚇壞了花家領地內的人民,所以從石家大軍進駐開始,大批難民朝雷因斯、自由都市流動。

    首當其衝的北門天關,不可免地收容了許多難民。他們雖然希望立刻穿越北門天關,進入雷因斯,可是這些從饑荒狀態中逃出的人民,大多數身體狀況極差,必須要立即進行調養、醫療,不少人身上還有患病,如果貿然讓他們進入雷因斯,就會把疫情帶入國內,所以要成立檢測中心。而雷因斯的邊境顯然沒有這種能力,所以北門天關就成了最大的收容中心。

    能夠得到大量的免費民工幫著建築,這點當然是很好,可是為了要養活這些人,巨額暴增的種種支出,那可就很糟糕了,特別是這些人都是扶老攜幼而來,一個生產人口,往往還帶著三個以上的非生產人口,消耗物資的速度實在很可觀。

    對於本來就省吃儉用的五色旗,預算暴增的嚴重赤字,令他們為之臉色蒼白。這群面對魔物、強敵,仍不知道什麼是退縮的強悍軍人,這次卻主動興起了不戰而逃的念頭。

    「蝗蟲真的是太可怕了……」

    幹部們的哀嚎聲,以這樣的形式送到白無忌手中。儘管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白無忌的臉色仍然很不好看。

    「拚命販毒得來的錢,最後是要拿去養這些東西……死了以後下地獄,這筆帳一定很難算。」

    依照行政體制,有關這些難民的處理,白無忌曾經把訊息傳給當時仍在日本的蘭斯洛,請一國之君裁示,蘭斯洛憤怒地對鄰國國君發表了這樣的感想。

    「混帳!讓自己人民挨餓的國王,沒有為王的資格。」

    聽見他這麼說的白無忌,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把政事丟下不管,跑到海外逍遙的渾蛋,一樣是沒有為王的資格。」

    從事實來看,因為讓日本陸沉,為自己國內製造出大批難民的蘭斯洛,確實也是頗失為王的風采。特別是在西北已經難民為災的情形下,他又把日本的難民領回國內,雷因斯等若是同時從東西兩邊被難民蝗災夾擊,也就難怪白無忌氣得臉色發青。

    「沒有辦法,不管以後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白無忌這樣感歎著。裁決一切國策大方向的蘭斯洛,確實是很有王者威嚴與儀態,但為他守住這份威儀,妥善執行他每個政策,不至於讓美意變成災害的舵手,卻是白無忌。能夠在蒼月王朝的建立階段得到這位宰相,確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在白無忌的指示下,雷因斯把大量的物資、人力,源源不停地送往西北邊境,從長遠來看,西北一帶素來欠缺開發,如果多了這批人力,世代安頓於斯,開荒墾地,那也不失為一條良策吧。

    收容了大批難民,北門天關這時最擔心的,就是爆發戰事。照理說,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因為花家本身的武力已經全部崩潰,而花家領地內目前混亂不堪,石家光是要穩定局勢就忙不過來,哪有辦法再發動戰爭呢?

    另外一方面,把守北門天關的是五色旗,號稱是整個大陸上最強的兵種,即使石家大軍攻來,也有支撐之力,倘使數目不多,甚至不用請求援軍就可以滅盡敵人。

    這些都是常理的推論,但眾人之所以無法釋懷的理由,就是石家並不是一個會照常理來做事的世家,石家領地內的混亂,較諸目前的花家,也只不過是稍稍穩定一點而已,早已經習慣剝削人民來當戰爭資源的石家,根本不會在意領地內的混亂,只要強行鎮壓就可以了。

    再者,北門天關的最高統帥此刻並不在,源五郎也遠在日本,兩名天位戰力全都不在崗位上,而收容大批難民後,北門天關的警戒機能,多多少少有些下降,正是處於實力最弱的時候。

    如果石家是刻意放任難民移動,造成北門天關防衛變弱,而趁機攻擊,那麼現在就很危險了。五色旗並不是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但是北門天關的戰局不同於惡魔島,在必須考慮人道的情形下,他們不能夠以屠殺來解決難民問題,事實上,光是要警戒難民中是否混有奸細,就夠讓他們傷透腦筋了。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在不久之後爆發。在日本陸沉的四天後,北門天關守兵感應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大量軍隊正往山道,緩緩推進過來。

    「石家大軍進攻了!」

    這聲警告撼動了整個北門天關,五色旗進入備戰狀態,在關卡重點處據險而守。

    根據觀察,進攻數目約莫在五、六萬人左右,和目前北門天關的兵力相比,是十比一的情勢。如果把難民人數也加上去,數字上反倒是北門天關這邊有利,但實際開戰起來,這些從未受過軍事訓練的平民不礙手礙腳,就已經要感謝老天了。

    憑著關卡地利、太古魔道兵器,這個數字差距並不至於無法彌補,但為了慎重起見,五色旗在發出敵人進攻的消息同時,也遞出了增援的請求。

    剛愎自用、自以為是,這是五色旗最大的忌諱,特別是假若敵人有天位高手隨行,那麼北門天關這邊也就需要能夠與之對抗的高手。

    「敵軍停下來了!」

    出奇地,這五萬多的石家大軍,並沒有一鼓作氣地進攻,反而是行進到山口通道時,就整個停下,沒有任何動靜。

    「不進攻也不紮營,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整整數個時辰,敵軍沒有任何動作,看上去,好像只是站在那邊而已。

    「該不會全部都是殭屍兵吧?」

    有人提出了這個疑問,但沒有人能夠回答。敵軍的位置太遠,太古魔道的槍彈武器無法攻擊,必須要使用遠距離的渾沌火弩,但那卻不是可以輕易動用的武器。

    經過慎重考慮,暫代北門天關軍務司令的白千浪,向稷下發出了緊急軍情。

    「北門天關遭受襲擊,敵方動向詭異,請求天位戰力、太古魔道技術支援。」

    ※※※

    在海外孤島上,蘭斯洛的生活並不輕鬆,雖然看起來像是在休假,但卻是必須立即調度物資,供給難民使用,再準備船隻,把難民分批送回風之大陸。

    為了表示誠意,他這個雷因斯之主親自打理各個事項。對於日本百姓來說,世代居住的土地忽然沉到海底,驚愕地與親友們生離死別,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個異國國王,說要把他們全部遷移到風之大陸去,連串驚變所造成的惶恐,可想而知,如果雷因斯隨便派個官員來處理,一定會釀成暴動,所以蘭斯洛的存在,很大的一個層面上,起了穩定人心的效果。

    這時,一件讓悲傷氣氛稍稍紓解的喜事,傳遍了海外群島,也在雷因斯掀起了不小的震驚聲浪。

    自從莉雅女王亡故後,便一直處於單身狀態的蘭斯洛國王陛下,為了兩國人民的友好與永續,決意迎娶日本的織田香公主。

    在之前日本遣使聯姻時,雷因斯的媒體曾就這可能做過討論,卻沒想到此事竟有成真的一日。本來有可能造成的反對聲浪,在白無忌搶先一步發表賀詞,認為這是能夠穩定雷因斯發展的美事後,也就被壓了下來。

    無論是身份地位、與前任女王的關係,白無忌都是雷因斯政權中,幾乎可以說是比國王本身更不容挑戰的存在。身為前任女王兄長的他,主動表示樂見其成,其他人根本就沒法再反對什麼了。

    對蘭斯洛來說,他是有點遺憾的,因為儘管這場婚姻只是穩定人心的形式,他還是希望能取得小草的同意,但一直到現在,所得到的答案仍是一樣:蒼月草請假外出,迄今未歸。

    以小草的聰慧識大體,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與自己鬧小性子,那麼,到現在仍避不見面,或許真的是無法露面,或者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了……

    對此,蘭斯洛有幾分憂心,但白無忌卻只是要他盡快把海外的事情了結,盡速回來,這麼看來,小草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而她也是贊成和親這個做法的……

    「反正你快回來就對了,就算你不回來,也要放幾個天位戰力回來,現在西北軍情緊急,我們需要天位戰力啊!」

    「知道了,還要一點時間,李老二這兩天正在秘密傳授他們一點東西,這種機會不是常有的。我和源五郎沒份,可是也得把婚禮辦完,才能趕過去啊,再給我一天半時間吧。」

    一切時間是如此緊迫,本來應該是盛大豪華的婚禮,只得草草進行。

    帝國歷史的記載,就在這一年的八月三號,我意王陛下在雷因斯東海的鷹魔島上,迎娶日本的織田香公主。

    基於歷史文獻的慎重性,裡面並沒有提到典禮的過程,也沒有提到我意王陛下是簽著什麼人的手,笑著步入新房,但卻對當時鷹魔島上的煙火,還有雷因斯本土的盛大慶祝活動詳加記敘。

    自從內戰結束,積極想提升國力的雷因斯,一直在期待王室能有一些好消息。這次的婚禮雖然倉促了些,但仍是一件稱得上是喜事的好消息,無分朝野,在盛大典禮慶祝之後,都認為只怕幾年之內都不會受到這等規模的震撼了……遺憾的是,僅僅是隔日,他們就懊悔自己當時的天真。

    在婚禮當天的那個晚上,眾人已經倦極就寢後,蘭斯洛卻尚未入眠。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兩張同樣嬌艷的海棠睡容,儘管容貌有高下之分,但心愛的程度卻是一樣,而他所不敢說出口的,就是他忽然強烈地想念一個女人。

    一個本來應該在此……但現在卻不知下落何方的溫柔女子……

    蘭斯洛所不知道的是,經過多日的長途跋涉,風華此刻已經抵達香格里拉,正在接受款待。

    ※※※

    不會武功,也不會使用飛行、瞬間移動術法,要前往香格里拉著實費了不少力氣,但是在青樓聯盟一路特級貴賓式的護送、接待下,風華終於被送到香格里拉,進入了這所她從小時候便曾多次聽聞的魔屋。

    雖然是第一次實際見面,但因為風華的目不視物,魔屋主人難得地撤去了分隔主客之間的珠簾。

    彼此在之前都不曾見過面,但是她們之間卻有著很深厚的關係。遠從兩千年前,藏在青樓背後的那股勢力就已經滲透龍族、西王母族,進行操控。九州大戰後,雖然龍族已經脫離掌握,但西王母族卻是仍受到青樓影響,直到這一代,西王母族的長老會與青樓主事者反目,才漸行漸遠。

    但那也不代表青樓與西王母族撇清關係,因為八名崑崙長老一直有奪取青樓大權的企圖,只是這次被搶先反將一軍,大敗虧輸而已。

    然而,在西王母族一敗塗地的時候,青樓主事者確實沒有想到,那名印象中不太起眼,只是徒具美貌的溫馴女子,會以已經數十年不曾開啟的水鏡熱線聯繫青樓,尋求協助。

    「日本就快要沉了,請宗家伸予援手,協助我的族人撤退,還有派出船隊,救出日本百姓。」

    聽到這樣的話,她真是大大地吃了一驚,這位小小的西王母,赫然有著不俗的智慧,在短短一句話裡頭,表達了應該要表達的東西,還完全掌握了聽者的心理。

    不用「青樓」、不用「千葉家」,風華是請求「宗家」伸出援手。因為如果要求援,青樓必然會提出要西王母族臣服的要求,絕不可能退讓,而處於劣勢的西王母族根本不能拒絕,所以風華一開口就自承是「分家」,請總部救助。

    一眼就看清整個時勢,不愚昧地自抬身份、不賣弄無謂的外交辭令,在最短的時間內,做該做的事,這令青樓主事者對風華徹底改觀,並且起了高度興趣。

    儘管看清了這女子的覺悟,但她仍是想要試試看,所以開口問道:「答應你的要求不是問題,但我們有什麼好處呢?」

    「援助分家,這不是宗家的義務嗎?還是說我有什麼地方弄錯了呢?」

    淡淡地說了一句,風華並沒有忘記自己此刻的身份,道:「請立刻行動吧,只要是我能夠答應的,我一定會答應,玉簽風華知道信義是什麼……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最後那一句話的語氣裡,有著不容懷疑的意志,亦是因為如此,短短的數句交談,青樓方面就做出了千餘年來未曾有過的大動作,發動所有潛伏在日本的門人協助撤退,還派出大船隊。

    當一切都成功進行,西王母族倖存的族人獲得安頓,風華也被接到香格里拉,預備支付她應付的代價。

    「已經準備好了嗎?丫頭?」

    「是的。我曾經答應過您,只要是我能夠答應的,我不會違反約定。」

    過去曾經見過織田香幾面,風華一直有個感覺,自己與那位孤絕的冰公主好像,都是一種無根的生命型態,在不斷的漂泊中存活。

    如果說織田香的生命是反覆寄生、飄離,自己的生命就是不停的買賣,從出生起就賣給西王母族,在西王母族潰滅後,換一個新的買主……像這種待價而沽的感覺,自己已經非常熟悉了。

    「不用這麼緊張,這裡是香格里拉,不是崑崙山。」看出了對面那女子的緊張,她微笑地說話了。

    「我覺得……適度的緊張,有助情緒穩定。」

    因為長老們的刻意封鎖消息,所以風華並不清楚千葉家的實際作為,但是,見過一定世面,她不至於不清楚什麼東西叫做「黑暗」,因此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但是之後的一番交談,卻讓風華不禁疑惑起來。看來,每件事情都有例外,就像西王母族出了自己這樣一個異類,這一代的青樓主事者,似乎也有著不同於過往的作風,而她對於自己的處置,更是之前所料想不到的。

    「我過去總是把美女栽培成大明星,她們也都很高興,不過顯然不是每個小美女都適合演藝生涯,票房毒藥會砸掉天香苑招牌的。你不是喜歡行醫嗎?剛好有個醫療團要去北門天關,你就和她們一起去吧。」

    與風華一握手,她笑道:「你之前沒有猜錯,千葉家萬千年來都是收買人命、控制人生的組織,不過,只有一點與之前不同……我只控制十年、幾年,你的生命還是得由你做主……要背負著那麼多人的一生,太累了。」

    隨著兩名聰慧女性的握手,一件令人憂心的事件,以喜事的型態落幕了,但這時卻沒有什麼人發現到,在連串的喜事中,有一樁小小的流血事件,為最近的歡喜氣氛添上悲傷色彩。

    事情的開端,是在稷下的巷道裡,一群剛剛參與慶祝典禮的民眾,意外在街角發現了一個人影。像是剛剛遭到暴徒洗劫,滿身血污的他,因為傷勢實在太重,在夜色中已經看不太清楚本來的樣子,驚惶失措的民眾,立刻狂奔而散,去找尋醫療人員。

    「……開、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以……倒在這裡……我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呢……我還沒有……再見到你呢……靜……」

    沒有人聽見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囈語,只是在半個時辰後,兩個最緊急的軍情傳遞,送到了海外的鷹魔島上。

    八月三日北門天關遭受奇襲,失守。

    八月三日,雷因斯右大丞相白無忌遭遇刺客襲擊,不幸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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