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 第一部 第八章 莉雅之死
    上方的戰局只有越來越糟。或許是因為戰得出了神,天草四郎並沒有在意韓特的陣前脫逃,還是把精神放在擊殺這兩名小輩上。

    兩劍連劈,將楓兒迫退,天草四郎轉頭對著攻過來的蘭斯洛,輕而易舉地破去他已軟弱無力的鴻翼刀。

    「小子你還在保留些什麼?你的天魔功呢?什麼爆靈魔指,還有魔龍皇拳呢?快像早上那樣使出來擊敗我啊!要不然……你現在就給我粉身碎骨吧!」

    (傻瓜!我能嗎?要是我用得出來,早就把我幹棹了!)

    而對天草四郎狂喝連連,蘭斯洛只有悲哀苦笑的份。一直以來,他修練天魔功,但卻不知怎樣自然發揮,剛才幾次想要使用,但在對方的防備之下,拙劣運用的天魔勁非但無法奏功,反而被天草四郎逼得倒蝕自身,無奈之下,只得繼續以大日功應戰。至於什麼爆靈魔指、什麼皇拳的,自己根本沒印象,哪有可能使得出來?

    瞥見天草胸前漸漸滲出一抹赤紅,染濕衣衫。根據莉雅所說,這人早先被自己打得胸口洞穿,他又不會乙太不滅體,換言之,現在也是同樣抱著重傷的身體,在和自己對戰。本該是大好機會,偏生就算是天草重傷,自己仍無力把握住這項優勢。

    就算鬥心仍在,但早上戰鬥時的恐懼感好像又一點一滴地回來了,自己要怎麼樣才能扭轉戰局呢?如果照這情形演變下去,戰敗只有再一次地重演啊!這一次還會再有奇跡發生嗎?

    想得分了神,當痛楚再次喚醒腦部,蘭斯洛赫然發現自己的左腕已被天草四郎一劍斬落。

    (乙……乙太不滅體!給我把左手接回來)

    這下的恐懼非同小可,蘭斯洛將乙太不滅體催運至極限,要趁著肌肉壞死之前,重新把斷臂接回去。

    目睹此事的楓兒驚駭焦急,忙以最快身法搶近,不讓敵人在蘭斯洛重接手臂的險要時刻狠下殺手。

    但這不理智的行為卻給了天草四郎機會。早已注意到楓兒的護主心切,當一劍將蘭斯洛重創,他並不趁隙貪攻,反而以一種詭奇莫測的身法,瞬間閃到楓兒身後,一記冷冷的劍指近距離直擊楓兒腦部後,他如願聽見了獵物的骨碎聲。

    在地下的莉雅,唱頌咒文的聲音忽然中斷。她看見楓兒的動作忽然一頓,大蓬血霧自額頭噴飛,整個面孔成了一片不見面的厲紅,跟著就從天空墜下。

    理智上分析,經歷生死花突變體格的楓兒該不至於因為這樣而殞命,以聖力搶救得宜,便可無礙,但看見楓兒的身體被天草四郎一劍掃開老遠,阻絕救治機會,蘭斯洛怒吼著撲殺上去,莉雅忽然間覺得全身一片冰涼。

    極罕見地,一種超乎理智的激動上主宰了這素來冷靜自持的聰慧女性,而在重新鎮定下來之前,她發現自己邁開步子,朝妮兒走了過去,一連串的心語命令,開始向伏藏在四周山區的魔導師部隊發送過去。

    「所有部隊開始預備,等待我的信號,開始施放究極不動咒縛……」

    和楓兒從未相識,妮兒當然也沒有什麼感覺,只是看見少了一個作戰助手,哥哥的處境更加危險,心裡焦急地像是要燒起來,又幫不上什麼忙,只好在地上捧起大石就往天上砸。

    一隻冰涼的手掌,搭上肩膀,轉頭一看,是剛剛成為自己「大嫂」的莉雅。

    「妮兒,請你幫忙!」

    妮兒沒有回答。一直都不喜歡這女人,把她當作是媚惑哥哥的可恨狐狸精,像現在眾人在血戰,只有她身上乾乾淨淨,半點傷亡沒有,那身禮服尤其白得刺眼,看—去就覺得討厭!

    厭惡地將莉雅的手撥開,妮兒再拎起一塊大石,還沒出手,就已經被上頭天草隨意一道劍氣給轟碎,石屑炸飛,好不狼狽。

    「妮兒!」

    手再次搭上了肩膀,側頭一看,這次莉雅的表情多了慎重與專注,還有幾絲被碎石擦出的血痕,看起來多少是順眼了些。

    「答應你立刻離婚都無所謂!為了我們共同愛上的那個男人,求你幫我!」

    能讓頭號情敵如此低聲下氣,自己也再沒其他話好講。

    「要怎麼做,才能救我哥哥?」

    將蘭斯洛重招斬退,預備在五招之內就將他完全斬殺.天草四郎忽然感覺到一絲警訊,當他將視線掃過下方,那絲警訊立刻蔓延成無法忽視的危險感覺,一如早先蘭斯洛天魔異變前的危機感。

    妮兒閉眼站著,聚精會神,莉雅站在她身後,一手按放在她肩頭,口一唸唸有詞,從四周明顯動盪的魔力波動,可以看出是在運行某種咒術。

    邪惡的冰冷魔氣漸漸在妮兒周圍飄散,並已迅速增加了強度,是什麼黑魔法中的強力攻擊咒文嗎?

    相信自己的感覺,天草四郎撇下蘭斯洛,決意先處理這邊的潛在危機,要料理只有地界級數的妮兒根本不用花什麼時間,但往他轉身欲動的剎那,莉雅也有了動作,一絲緊急心語迅速往四面八方傳去。

    「究極不動咒縛,發動!」

    早已蓄勢待發,當接到了主席的心電傳訊,指揮魔導部隊的四名統領,立即與所統轄的五百名魔導師一起發動。強大的咒力與周圍山川大地靈氣結合,大量增幅後,分別由東西南北四方,向天草四郎集中壓迫過去。

    「好大膽的傢伙,一個個都真的不要命了嗎?」

    天草四郎勃然大怒。一早便已知道附近山裡有埋伏,但念著故人情面,不願搶先下殺手,想不到這些傢伙真的在找死,話雖如此,但兩千名優秀魔導師合力施放的咒縛結界實是非同小可,強如天草四郎,一時間也似遭山嶽壓身,渾身動彈不得。

    力量全面催運,抗拒不動咒縛對內息的干擾,天草四郎要在最短時間內掙脫結界,怎樣堅固也好,他不信這種結界可以困自己超過十秒。

    (是可以的……因為你的自大,就讓你無法準確地去看清戰局。)

    全然瞭解敵人的想法,莉雅知道自己重新取回了戰局的掌控權,卻也因此,一抹寂寥的苦笑出現在她美麗的臉龐上。

    趁敵人無法動彈時下手,非英雄好漢所為,但蘭斯洛可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楓兒的重傷,讓他激起無比殺意,見天草四郎落入窘境,掠近過去,鴻翼刀殺著猛往天草胸口傷處攻去。

    「你去死吧!」

    「小鬼!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我嗎?」

    多重刀勁再次硬撼天草護身的鎮魂音壁,方才接觸,還沒來得及分出勝負,兩人忽然齊現訝色。

    「怎度回事?」

    「這是……」

    天位力量的形成,是強者以天心意識融合天地元氣的結果。這時,一股奇異的魔力波動,瀰漫在週遭空間裡,不可思議地阻礙兩人融合天地元氣的過程,天草四郎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蘭斯洛更是連支撐在半空的力量都做不到,筆直往下落去。

    諸般可能在腦內閃過,但就是尋遍這兩千餘年的記憶,能造成如此效果的也只有一樣東西:傳說中魔導師對抗天位的最後武器,黑魔法至高無上的五極天式!

    初逢妮兒時,見她運使「蠱冥慟哭破」,自己曾大吃一驚,但隨即從魔力波動中明白,那只是一種模擬五極天式的小技巧,當時自己還暗嘲這一千七百年來,人類真是想要力量想瘋了,居然想出這等取巧捷徑!

    但現在所感受到的,確是貨真價實的五極天式,不然也不會開始干擾週遭的天地元氣。天草四郎望向地面,稍一思索,已明其理。莉雅礙於人生體質,無法使用黑魔法,所以她現在透過妮兒來施放五極天式。

    然而,縱使她有足夠的修為去召喚神明,但五極天式的耗損之大不遜於任何天位絕招,便是天位修為的魔導師,也得拼著休養一年半載的覺悟,才能施放。九州大戰時,是十數名魔族長老聯手運使,聽說那千年難得一見的魔法天才顏龍靜兒,唯一一次使用五極天式,是先號召過千人的敢死隊,吸盡他們的生命與靈魂,才有能力發招,而今,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小女子,拿什麼做能源去維持咒文?

    (難……難道是……)

    驚訝於自己所發現的答案,天草四郎亟欲突破身上咒縛,但在五極天式前奏的影響下,他的天位力量運使維艱,使得掙脫咒縛難度大增,估計起碼要再多六倍時間才能突破,那時咒文早已發動。

    (居然做到這種地步!你這個小女人,真的是瘋了嗎?)

    比初始更悠遠的存在,

    比故鄉更溫柔的歸宿。

    咒文唱頌聲由背後傳來。已經是第二次經歷,對於漸漸縈繞在周圍、冰冷的黑暗冥氣,妮兒不會感到陌生。源五郎曾說過,五大黑暗神明基本上全是死神,只是以不同方式帶來死亡而已,所以相應的五極天式施放時都會產生黑暗冥氣。

    見到天草一時沒法動作,哥哥亦暫時脫險,自己在意的,只有後頭那不往低誦著神秘語言的莉雅。從要自己默運雙重禁咒曲,而她將手按放過來的那刻起,自己忽然驚覺,那隻手變得好輕,不似人類該有的重量!幾乎是像幽靈樣輕飄飄的……

    (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已將天機掌握,可以百分百地趨吉避凶,就算死劫臨身,也可以營造出一線生機的抉擇……到了最後,老天卻仍然玩弄著我,讓我莉雅·迪斯·拉普他·蒼月面對這麼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如同上趟妮兒的施放,黑暗冥氣越來越顯得濃密,更緩緩組成一個持著鐮刀的黑斗篷老婦的形象。在能源累積足夠後,開始狂飆,將妮兒與莉雅圍在中心,激烈地旋轉起來,只是由於招數不同,今次那冰冷的黑暗冥氣並沒何侵蝕觸及事物的跡象。

    (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我……是可以不必死的……)

    即使已到了這最後時刻,老天仍厚待這由她賦了聖力的女兒,給著她選擇,讓她可以延續那並不想消逝的生命。

    只要她能坐視今旁,讓自己的摯愛、親友,一一死在敵人手底……

    只要她能狠下辣手,將五極天式的損耗轉移,改為將妮兒……或是二千魔導部隊的生命力與靈魂,作為發動招數的動力……

    只要她不顧一切,以雷因斯女王身份,嚴令老師出手相助……

    一個又一個的抉擇,上天其實留下了這麼多的資源,讓命運不必循著既定軌跡進行,奈何自己卻無法掌握,只能坐視死亡之日如預期中到來。

    現在,感受著生命力從體內飛快地流逝,心中所浮現的,是萬般地遺憾與不捨……

    神聖三角的黑色支點,

    我在此請您聆聽我的祈願,

    我在此以善之生靈為獻祭,

    一如您遍照冥府的月光,

    讓我所面對的存在,

    籠罩在您的懷抱之中。

    妮兒集中精神,負責將黑暗冥氣凝聚,預備操控那即將來到的強大力量,忽然,一絲細微的雜音擾亂著她的注意力。側耳傾聽,那似乎是某種哭音,是由背後傳來的嗎?

    已經是最緊要關頭,這女人在哭些什麼東西啊?真是個溫室裡的千金小姐!而明明有這種強招,不知道該說是冷血呢?還是居心叵測?回頭稍稍一瞥,搭在肩頭的那隻手掌,好像是由雪花堆積而成,輕得嚇人,也蒼白得怕人……

    戰場中,也只有魔法劍士出身的天草才真正明白莉雅此刻的作為。強烈的疑惑便他不顧掙脫咒縛,也要弄清楚這困惑。

    「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力去運使天極五式,你……你這丫頭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我不是已經說過不傷你了嗎?」

    疑惑的語句,以心電感應的靈波,筆直傳入莉雅的腦海。

    「因為這個世上,有比我更重要的生命,因為我有著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頑固與堅持,還有……因為我流著商人的血,一條命可以抵兩千條的便宜買賣,我怎能不做?」

    「你簡直是瘋了!」

    「瘋子白家的女兒,當然不會有什麼正常作為。如果我是男兒身,此刻就會用我白家的核融拳,正面將你轟下,但如今,我只能用身為魔導師的方法來戰,你亦大可不必為了認同我為勁敵,就忙著準備三位一體,因為接下來你不會再有任何出手機會!」

    短暫的意識交談,黑暗冥氣亦積聚到頂峰,當莉雅手掌一緊,妮兒立即會意道:「準備好了!」

    (嗯!那就發動吧!)

    黑暗冥氣中的那名黑斗蓬老婦現出真面目,轉變為一頭全身覆蓋著漆黑發亮的鱗片,背上長著四對翅膀,如同蜥蠍般的長尾,頭頂著龍顱做成的皇冠,巨大的生物影像。那是五大黑暗神明中,掌理地獄大門,象徵死亡與收割的使者舫穗。在神話中,他的出現,亦代表地獄大門的開啟!

    「航穗之月!」

    沒有任何前奏聲音,在天草四郎左側十尺的空間忽然裂開、傾斜。那是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怪異景象,好像是一幅風景畫,被斜斜地割了一刀,使得兩側畫面傾斜,上下錯開。

    由於是斬在空處,這畫面在不久後又回復正常,所以讓人感覺不出它的威力,只有天草四郎在瞬間白了臉,而莉雅幾乎沒有血色的臉更形蒼白而已。

    需要控制的力量太大,妮兒一時有些駕馭不住,急切的想要準確發刀,但她卻絕對想不到,自己這虛發的一刀,起碼耗去了莉雅八十年的生命力。

    「妮兒,拜託,請准一點……」

    「知道啦!你以為我不想嗎?」

    或許是被幽魂般的無力語音所干擾,第二刀又斬偏了,落在天草右後側五尺的遠後方,斜斜的劃過一座山,當傾斜景象回復正常,那座山卻沒有復合回去,而是在轟然一聲巨響中,偌大山頭坍塌滾落,聲勢震天,駭人至極。

    「這……這麼厲害……」

    驚人效果令妮兒大為振奮,而在天草四郎眼中,這一招的威力絕不在自己全力一擊之下,同時,他更駭然於這一刀的原理,雖然曾聽過五極天式的威力,卻從沒有想過會是這般的異想天開、驚世駭俗。

    這所謂的航穗之月其實並不能斬傷實體,甚至也說不上是斬,只是用強大的能源,將目標所處的空間迫至分裂而已。但在空間被切裂的同時。位於那空間的物體也會一同裂開,當空間恢復原狀,被切裂的物體卻是就此完蛋。

    切在空處只是毫無疑義,但若斬在人身上,那卻是任何護體神功都防禦無效的一招,因為再怎麼高明的護身技,都不可能阻止空間破裂,或許傳說中的太天位能有抵擋這空間之刃的力量,但天草卻知道,這一刀若將自己的身體斬裂,後果肯定是必死無疑。

    (荒……荒唐,哪有這麼亂七八糟的白癡招數……)

    不知為何,或許是因為對手的特異性,一向嗜戰,無懼死亡的自己,竟提不起半分戰意,對於這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招數,只想快快離開。

    全力爆發天位力量,天草四郎將已弱的鎖身咒震碎,剛要行動,妮兒已經發出了第三刀。

    這一刀,十分的有準頭……

    還來不及感到痛楚,天草四郎只是驚愣的……看著自己的身軀從肩頭斜斜地裂開,經過了淌血的空洞胸膛,繼續往下要奪走自己的生命……如果這刀痕沒有就此止住的話。

    妮兒也呆住了,本來源源不絕送入體內的力量,忽然之間中斷,使得她這自信滿滿的一刀,在最重要的關頭無力為繼。

    「喂!你怎麼搞……」

    責怪的話只能說到這裡,因為法術中斷所帶來的影響,令妮兒氣悶欲斃,像是全身血液都湧到—頭頂,頹然坐倒。

    神明形象剎那消失,連帶環繞週遭的黑暗冥氣都在眨眼間消散得無影界蹤,露出頹坐的妮兒、勉強撐站著的莉雅,兩名女性的身影。

    (可惜,如果我的命再長一點……)

    體內剩餘的生命力已不足再支撐咒術,對此,莉雅有著遺憾,若是自己再命長個十年八年,剛才一擊的結果就要改寫,但怎樣也好,從天草四郎的眼神,莉雅知道對方認可了這次的敗仗。

    痛嚎驟響,大蓬血雨從天草四郎身上噴飛出來,前所未有的重創,縱是狂放如他,也得頹喪承認挫折,立即覓地療傷,保住性命。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是他能做的……

    「丫頭你了不起,輸在你手裡我甘願,但與其讓你這樣平凡地衰弱死去,我還是讓你用最璀璨的方式走完此生吧!」

    覺得莉雅是個值得為之毀約的對象,天草四郎不顧傷處血湧如泉,趁著五極天式干擾已消失,悍然奮起一劍,劍勁破空,全力往地上的莉雅斬去。

    (你們男人都是傻瓜……誰要什麼璀璨走完,我還沒來得及交代遺言呢!)

    既然沒能一招殺敵,天草的回手一劍就是意料中事,耗盡所有力量的莉雅,連推開妮兒的氣力都沒有,腳下一軟,也癱坐在地上。

    『輸了還要賴,你想都別想!』

    在旁看得傻眼的蘭斯洛,只是依稀知道妹妹的絕招擊敗了敵人,而對方此時欲下殺手,連忙奮身揮刀撲上,要擋住這一擊,只是自己亦傷痕不堪,能否擋下這強人的一劍,殊無把握,搞不好三人一同喪生也不一定。

    驀地,地面破裂,黑影晃動,凌厲殺氣自下方湧上,有人偷襲,而且居然還是老相識,那曾在暹羅交手過一趟的黑袍人。

    強猛的勁道直往丹田要害襲去,蘭斯洛欲避無從,結結實實地中了一掌,黑袍人趁勢一推,將他送往天草四郎的劍勁之下,跟著再不停留,鬼魅般閃身往天草掠去,要利用他難得重創的好時機,一舉將這強敵剪除。

    時機拿捏得恰恰好,當在場高手人人重傷的此刻,這下發難便掌盡局勢,把所有人一網打盡,同時解決數個強勁敵人,更可以殺掉實力在己之上的天草四郎,這點,不能不說黑袍人善於把握機會,而他之所以失敗,非關時機不對,只是因為有人更加狡猾而已。

    驟然從地上翻起的還有一個,是那在天草四郎甫到來,便已一劍橫死的執禮神官忽然復活過來,好快的動作,閃到蘭斯洛身後,高明之至的天位力量運轉,將甫要入侵丹田要穴的掌力,全數逆轉迫出,緊跟著,他對上了天草四郎的集中一劍。

    (紫微玄鑒,星移日換!)

    雖是易容,武功卻把身份展露無遺,神妙無方的卸勁技巧,他便將天草襲來的劍勁轉向,準確地往黑袍人身上射去。

    來勢強勁之至,速度又快,黑袍人哪敢硬接,使盡功夫,才險險避過,一眨眼,敵人已憑九曜極速閃至面前,一記劍指當胸攻來,倉促之間閃避不及,結實中了一記。

    「上趟往暹羅城的帳,今天終於可以討回來了……」

    源五郎冷笑著,爆發出第二重指勁,卻感到手上一陣空虛,黑袍、繃布、面罩緩緩地從空中飄落。

    「唔……又是魂魄分離之術嗎?顏龍靜兒創下來的好法術,連我都想要練練呢!」

    本來也就沒指望能簡單誅滅掉這狡似老狐的神秘敵人,只要肯定地已在自己第一重指勁下受創,便已足夠。

    給這番交手一耽擱,天草四郎也已離開,這也難怪,知道這場戰鬥士全在有心人算計中,再怎麼沒腦子的戰鬥狂都會回復理智地先保命離開。說來真是遺憾,本來打算當狡猾的螳螂偷襲天草四郎,報上趟假死逃命之辱,沒想到有人先沉不住氣,自己變成了螳螂後面的黃雀。

    瞥向右側山區,天心掃瞄告訴自己,那兒藏了一位身受重傷的女性,感覺不出練的是什麼功夫,本來上是打算來偷襲的吧!不過螳螂和黃雀都有人當了,她應該會乖乖地打消主意吧!

    漂浮空中,伸手抹去面上的易容面具,再運天位力量回復本來面目,源五郎卻有些不願意降回地面。

    「收拾善後是很容易的,不過現在這樣子,要怎麼解釋才能開脫干係,這倒是挺棘手的呢!」

    戰鬥結束,代價是雷因斯一方人人重傷,除了一個笑得好燦爛的源五郎,剩下人或傷或疲,沒有人能說得出話來,就連本可以自行催愈的蘭斯洛,也因為乙太不滅體施運過度,一時間像個衰弱老頭似的,直坐著喘氣。

    楓兒的傷勢嚴重,怛憑著被生死花魔化過的強韌肉體,終於也是挺了下來,不過三五個月的調養難免。比較起來,一腳被踹飛到遠方的雪特人,渾身多處嚴重骨折,情形反而更糟,只是在源五郎施以回復咒文後,即刻回復生龍活虎,這就算雪待人的幸運了。

    源五郎幾乎要變成這世上最與誠信無緣的男人了。面對妮兒與蘭期洛的質問,想當然爾的又是謊話連篇,而從暹羅事件以後,蘭斯洛只理解一件事:若是這義弟不想說明,就別強迫他招供,否則硬逼他說了大堆謊話,吃虧的仍只是自己。

    探視過楓兒,也將百花酥筋散的解藥交給妮兒,莉雅拖著疲倦的身體,預備回到新房,而猜想會來的人亦如預期一般地守在路上。

    「有我和梅琳老師在,轉換天魄的凍結術法會成功,別怨我啊!」

    「嘻!你介意我怨你嗎?」

    莉雅看著眼前的俊雅美男子,微笑搖頭。自己往與天草的戰鬥進行不久後,才從若干蛛絲馬跡,發現那原本是自己親信的執禮神官,不知何時已給調了包,變成了這個傳聞已死在天草四郎手下的「同伴」。

    「只有小天位實力的你,就算現身戰鬥,亦無濟於事,所以一直隱忍不發,要向選在最重要的時刻發難,逆轉局面,這大概是你對自己行為的解釋吧!」

    和莉雅的微笑相比,源五郎的笑意有些冷誚,因為在彼此都很清楚事情真相的惰況下,這樣的表面解釋反而毫無意義。

    大概……在這男人的眼中,莉雅的生死仍不足以要他發揮隱藏實力,兩害取其輕下,所以他才選擇坐視今日的戰局,不願因可以避免的戰鬥而過早露出底牌,以致影響日後的局勢。

    換言之……

    「啊!時間不早了,老大還在等新娘洞房呢!」源五郎笑道:「有一件事可以拜託嗎?」

    「是要我為你向大家解釋,你是先由我這裡得到解藥,所以才能回復力量,是嗎?」

    源五郎笑著點頭,合掌請求道:「就是這樣,若是被人曉得我能自行解除百花酥筋散,那樣會很傷腦筋。你也不希望在這重要的起步時刻,被一些無聊事情破壞大家的團隊和氣吧!」

    四十大盜的潰滅也是一件無聊的事情嗎?

    莉雅很想這樣說,但也知道這樣的說話,看在對方眼中,除了一句『你太不成熟了』的評語,不會有任何意義。

    之前曾說過,這男人不會在意自己的看法,正確地說,只怕是除了妮兒以外,他從也沒把誰當作人看吧!當面臨決斷時刻,就算是蘭斯洛這義兄,對他來說恐怕也是一件妮兒的附屬品而已……

    「知道了,我會幫你圓謊的,這一次你的埋伏就算是出自我的委託和授意吧!這樣,你也可以少編些謊話。」

    「哎呀!不愧是女王陛下,真是寬大為懷啊!」

    「但是……」

    斂起了笑容,莉雅正起神色,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次把我犧牲掉,我沒有異議,但若有一天你想讓同樣事情發生在我丈夫身上,那麼你最好小心,我會讓你深深地嘗到後悔的滋味,這就是我莉雅·迪斯·拉普他·蒼月的承諾!』

    語畢,不作停留,莉雅掉頭離去。而目送她的背影,源五郎再次微笑起來。

    「為愛豁出一切的女人啊呀,果真是不容小看,我該小心嗎?」

    坐在梳妝台前,莉雅輕哼著歌謠,擦拭去面上淡淡的妝。

    從後頭看著自己新婚妻子的窈窕身影,蘭斯洛有著感慨。不管怎樣,自己確實是深愛這女人,能像此刻一般的互許終生,那感覺也是很棒,不過,還是有些令自己心存芥蒂的事,要趁現在說一下,否則恐怕一輩子夫綱不振,被老婆壓在—頭。

    「快點啦!動作不要那麼拖拖拉拉的……不要管那些妝了,直接過來吧!」

    「幹嘛那麼急啊?該不會……啊!你又想要了嗎?可是我們不是昨天晚上才……」

    「笨蛋!我不是要那個啦!你坐到這裡來,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沉著張臉,藍斯洛要莉雅來到身側,還沒開口,已被她搶先道:「老公,你的肩膀可以借我靠一下嗎?我忽然覺得好累喔!」

    本來想先嚴肅地面對面說話,不過向來拗不過她的溫言軟語,蘭斯洛無奈地點點頭,放鬆肩膀,讓莉雅的身體斜俯過來。

    「嗯!可以開始了。」

    「你啊!」

    朝旁瞥上一眼,穿著一身潔白婚紗的莉雅,分外顯得大方美麗,水靈雙眸裡蘊著明顯的愛意,直直地瞧著自己,蘭斯洛一時竟為之屏息,不曉得該怎麼把話說下。

    「嗯!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啦……楓兒以前也跟我談過了……對於你隱瞞自己身份的這件事,我可以理解,雖然還是有點不高興,但也能接受就是了。」

    「身為女王的你,要和我這樣一個強盜結合,你自己那邊受到的壓力一定也很大吧,只顧著用自己的心情來埋怨你,這樣的我也很不對,所以,我們就扯平吧!將來的路大概很不好走,但既然你有心走下去,我們也已經走進禮堂,那我們就一起攜手努力吧!」

    「不過……你啊,可不可以再多容忍我一點呢?有很多事,我想。我也可以自己來做的,並不是不喜歡你的幫助,而是……你知道的,可能就是我的固執,實在不喜歡被人這樣安排東、安排西的,所以,往後要做什麼之前,我們夫妻倆多多商量吧!」

    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旁邊卻沒有回應,蘭斯洛覺得奇怪,側頭探看,莉雅不知何時已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靜靜枕倚在自己肩頭。

    「啊!太過分了,我說了那麼多,你居然給我在這裡打瞌睡……喂!給我起來,你就這樣睡了,等一下我和誰上洞房啊!強忍了一整天,我也很辛苦啊……喂!再不起來,我就打你耳光囉1

    聲音只到這裡,因為在手掌輕觸到面頰的剎那,忽然驚覺玉人的體溫毫沒由來的急遽下降。

    蘭斯洛瞪大眼睛,嘴唇微顫,連觸摸臉頰的手掌都發抖起來,無法置信地看著一邊的愛妻,漸漸變成了一具失去生命的屍體。

    請續看《風姿正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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