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離奇炸塌了半邊,蘭斯洛大感摸不著頭腦,不過,也有另外的變化發生。
給那大爆炸一響,昏迷在床上的那名青年,悠悠轉醒。
「這……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在哪裡……」
「哪裡都行,總之不是陰曹地府,小子你運氣不壞,再晚一點救你,你說不定就沒命了。」
撿過一張缺腳凳子,蘭斯洛坐到床邊。既然屋子裡現在只剩自己一個,那麼就理所當然地負起問話責任。
「這裡很安全,起碼……暫時很安全,你可以在這裡把傷養好。」
蘭斯洛叨叨說著,等待青年回復反應,過不多時,那青年的神智清醒過來,大致弄清了自己的處境,立即想下床叩謝,卻被蘭斯洛攔住。
「恩……恩公在上……請受小人花若鴻一拜……」
「別拜了,你傷得不清,再亂動,傷口萬一破裂,你就真的需要人祭拜了。」蘭斯洛道:「你叫花若鴻是吧?要是你有力氣,那不妨解釋一下,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被石家那批人打成這樣。」
這些問題蘭斯洛一知半解,正好向始作俑者查詢,整合資料。這時,臭著一張臉的花次郎也進到屋裡,斜倚在門邊,聆聽兩人問答。
「我……我是花家旁系子孫……這次到暹羅……是為了我的未婚妻……翠翠……
我……」
由於傷勢沈重,一番話說得斷斷續續,但經過整理,大概也聽得出其中意思。
這人叫做花若鴻,是花字世家旁系子孫,講說旁系,其實已與如今當權的嫡系相差甚遠,僅是個血緣極為淡薄的族人。自幼家貧,父死母病,過著完全稱不上安好的日子。
與他們母子相鄰而居的,是一對母女,其中的女兒叫翠翠,和他是青梅竹馬,打小便情投意合,年長後互許終生。翠翠的父親從來沒有出現過,去年,村子裡爆發疫病,翠翠的母親病逝,臨終前交付信物,囑咐女兒尋找生父。花若鴻的母親也染病在家,他侍奉母親,不能分身,一對小情人約好半年後重逢。
半年時間過去,花若鴻的母親也在疫病中過逝,守著母喪的他,卻接到翠翠來信,說自己依著母親囑咐進到東方家,卻因信物的時間相隔太遠,找不到父親,恰逢東方家選族女聯姻,人人不願,主事者見她孤弱可欺,竟強逼出嫁。
花若鴻見信大驚,匆匆趕往,卻被東方家拒於門外,難見愛侶一面。後來聽說花轎將隨聘禮一起進入東方家總堡舉行典禮,途中經過暹羅城,念及翠翠在信中的焦急與傷心,悲憤不已,雖知一己力弱,但也決心強搶花轎。
長街混戰,花若鴻鬼使神差地搶轎成功,攜美逃亡。
小情人久別重見,都是又悲又喜,本擬迅速逃往其他都市,結果還沒出城,就被石家親衛隊尋獲,一場鬥毆後,雙雙被擒。
翠翠被送回東方家,花若鴻則因為幾名十三太保各有忙事,閒不下來處理,石家親衛隊拿他洩憤,拳腳相向,打得他只剩下一口氣,若非花次郎隨手亂救人,他說不定就此死在那麻袋中了。
「哦!好可憐啊,老二,別光是聽嘛,這人似乎和你是一家的,有何看法啊?」
「去!癡男怨女!」
「唉!你真是不解風情啊,這對小情人這麼慘,你一點惻隱之心也沒有。」蘭斯洛道:「花兄弟,那麼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這麼沒用,又不能把翠翠救出來……任她受人欺凌……」花若鴻講著講著,想起愛侶這時的傷心,更是悲從中來,「我和翠翠已經約好了,要是我一直沒法救她出來,她也不負於我,就會在新婚夜自盡,而我也立刻追隨過去,不會讓她一個人上路的……」
說完,花若鴻低首捶胸,嚎啕大哭起來。
(呃!男人大哭和男人化妝,都是窮極噁心的事,瞧這小子不像是白癡,怎麼哭的樣子比源五郎還娘娘腔!)
或許是因傷勢沈重,在蘭斯洛快不知該用何種表情應對前,花若鴻又昏睡了過去。
「老大、老二,出來一下吧!」有雪從門口探出頭來,確認花若鴻昏過去後,將餘人喚到外頭,進行商討。
蘭斯洛將花若鴻的境遇,重新敘述一遍,道:「我有一個想法,橫豎東方家現在改辦招親,我們乾脆捧這小子參加,得勝之後新娘歸他,財寶歸我們,既心安理得,又成全一樁美事,大家以為如何?」
首先有反應的,是眾人已習以為常的冷笑男。花次郎哼道:「捧他?憑什麼?別忘了你們現在自身難保,有沒有明天都不知道,拿什麼去捧人。」
在花次郎看來,蘭斯洛的一廂情願絕對可笑。就算不論眾人處境,東方家舉辦的招親,現在也變得錯綜複雜,再非單純的武力比鬥,說不定不久後還會演變成各大勢力的較勁舞台。此情此境,怎有可能讓這群瞎攪和的渾人如願。
「大哥的意見很好喔!我覺得大有可為呢!」源五郎微笑道:「姑且試試看吧,但是,有個小問題,我看那花若鴻垂頭喪志,別說求勝,連求生意志都大成問題,你要用什麼方法讓他去參加招親呢?」
「直接和他明講,只要他答應事成後嫁妝歸我們,我們四兄弟就協助他贏回老婆。」
「不行啊,大哥,如果這麼做,東方家會立刻把這新女婿踢出門的,你也不想害他最後人財兩失吧!況且,他為什麼要相信我們呢?彼此非親非故,突然有人說要幫助,他一定會起疑心的,假如讓他認出您的身份,單憑柳一刀的大名,一定嚇得退避三舍,什麼也不用談了。」
「這倒是,那該怎麼辦?」
「呵,小弟這邊有個計畫,雖然有點危險,但既可以讓我們搶到嫁妝、花若鴻娶到美嬌娘、東方家又不會找他追究責任,數全齊美的好方法,大家仔細聽我說……」
……
接著源五郎仔細說過一遍,眾人聽完計畫,各自有不同反應。
蘭斯洛:「聽起來還滿有可行性的,好,就作作看吧。」
有雪:「怎麼出風頭的都是你們?我卻要當跟班,這不合兄弟平起平坐的原則啊!」
「敝人對這個計畫由衷表示抗議,為什麼我要鬼鬼祟祟去冒充別人。」
花次郎舉手反對,源五郎淡淡道:「嗯,其實我也很擔心這一點,雖然他與您同出於白鹿洞,但論能力、論江湖地位、藝術修養,他的確非您所能及,既然二哥反對,我想還是取消算了。」
「等等,你說江湖地位、武功修為,這我沒什麼意見。」似乎被說到要緊處,花次郎脫口道:「可是藝術修養我不服氣,他除了幾手字寫得比我漂亮,比詩詞、比文章、比劍術,我絕不肯認輸,你這麼說……」
「既然花二哥這樣講,那麼他的角色就交給您了。」
源五郎微笑道:「不然,我們兩個角色對調,二哥意下如何?」
「……不要!我不當人妖!」
「我也不勉強二哥,總之,你等一會兒就在一邊旁觀,要是冒充他人這種事實在不合您的意,那您的戲份就自動刪除吧!」
「……」
於是四人幫大計就此定案。
不久後,在甦醒過來的花若鴻面前,是有雪與蘭斯洛。而四人中公認最能言善道的有雪,被推派負責與花若鴻溝通。
雪特人眨著一雙貓瞳,老氣橫秋道:「老弟,你運氣不壞,東方家剛剛發出文告,舉行招親,只要你在擂台上擊敗眾人,就能風風光光娶回你的小情人了。」
花若鴻聞言露出喜色,但念及其中艱難,又低下了頭。
「別垂頭喪氣,我們首領被你的遭遇感動,決定無條件幫助你,與你的小情人重聚。」
「我……我感謝各位恩人的好意,但此事委實太過困難,我既受各位救命之恩,實不敢再勞煩諸位來……」
「你心地不壞,居然還不想連累旁人。嘿嘿!如果你知道我身邊的這位是什麼人,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有雪故作玄虛,低聲道:「出來跑江湖的,聽過什麼是『聖殿中的白夜』嗎?」
花若鴻聞言,渾身劇震,滿面錯愕地望向有雪。
「難……難道是耶路撒冷的白夜四騎士!」
稱霸於自由都市的兩大勢力,東南是東方世家,西北為青樓聯盟,各自掌控勢力範圍內各都市的大權,然而,眾都市中卻有一個兩大勢力管轄外的地帶,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受一個少數異教所統治,從不對外拓展勢力,只是在教皇領導下作宗教修行,逢天災人禍時救濟平民,地位甚是崇高。守護耶路撒冷的武力,是教廷的「聖殿」騎士團。「聖殿」騎士團儘管人數不多,卻堪稱高手如雲,擠身當世三大騎士團之一,憑此實力,耶路撒冷就是個各方勢力不敢輕侮的禁地。
負責統領聖殿騎士團的,是教廷授任的四名聖騎士,由於這四人解災救厄,溫和慈愛,以神職之身,在自由都市行下無數義舉,因此被尊稱為白夜四騎士。白夜之意,就是永遠的白天,顧名思義,就是有四騎士所在之處,黑夜的苦難永不降臨。
在自由都市,白夜四騎士素來被百姓視為人間救星。
他們地位崇高,為天下所敬重,兼之個個武功高強,倘若是由他們,縱是東方世家也不得不賣面子,花若鴻心中頓時升起一線希望,凝望著有雪與蘭斯洛。
「小人有眼無珠,不知幾位是……」花若鴻說到一半,疑惑起來,眼前這大個子相貌堂堂,還說得過去,但從沒聽說白夜四騎士中有雪特人啊!
「嘿!你還有點眼光,說出來不怕嚇壞你,我身邊的這位,就是『青騎士』麥當諾,專門負責巡察各地,我則是麥當諾大人的僕從。」有雪道:「這次我們發覺石家行動鬼祟,麥當諾大人特別潛入查探,意外把你救了出來,現在知道你的遭遇,如果袖手不理,那怎麼配稱為神職人員呢?」
聽到這裡,花若鴻本來燃起的一線希望,又告渺然。
四騎士中確實有一名「青騎士」麥當諾,但是白夜四騎士中,以「白」、「銀」兩位最為有名,剩下的「黑」、「青」無論武功、地位都相去甚遠,即使這人真的是青騎士,以他的影響力,恐怕還是難幫到自己什麼。
「多謝諸位恩公的好意,可是花若鴻實在不敢再連累你們,一切,就算是我和我未婚妻命苦吧!」
「你別這麼說嘛!雖然我們只有幾個人,但背後還有整個耶路撒冷當後盾呢!騎士團裡個個精銳,一定能如你所願的。」
「不,我心裡明白,如果只有東方家,那也還好,但如今東方家與石家合謀,耶路撒冷又怎麼可能為了我這種小人物,得罪兩大世家呢?」
「唉!我說你這人……」
「別理他!」雙方苦勸不休,斜倚在牆邊靜聽的花次郎終於忍不住了,「普天之下,哪有這種軟弱男人,毫無男子氣概,連爭取你應有之物的勇氣都沒有,莫說你未婚妻被人搶走,就算留在你身邊,這輩子也算是玩啦!」
太過嚴厲的指責,有雪忙向花次郎使眼色,生怕因此弄壞了計畫。
但花若鴻卻好像很習慣這種侮罵似的,只是低著頭,苦笑說話。
「不瞞各位,我……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個很倒楣的人,周圍左右的人也都這麼說。不管做什麼,怎麼努力,最後都會搞砸,從來也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成功,文才不成,武功也不行,都已經這麼大了,自己的人生還是一敗塗地。」
花若鴻道:「這次攔截花轎,是我賭上自己勇氣的亡命之舉,雖然僥倖成功了,但最後還是落得這個結果……各位恩人的救命之恩,我很感謝,但是我想,上天已經告訴我,一切命該如此,我是該認命了……」
花次郎冷笑道:「這是你一己的推托之詞,如果你真有那個心,就算到最後關頭,你也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我對翠翠絕對是真心的,所以,我們才約定在婚禮那天一起自戕,就算人在兩地,還是能共赴黃泉,至於再去參加招親……根本沒有可能的事,為什麼要再自取其辱呢?」
「誰說沒可能?你連死都不怕,難道就不敢像個男子漢一樣,再去爭取一次!」
「我武功低微,又人單勢孤,東方家和石家任何一個小人物,我都打不過,又有什麼資格去爭取呢?」
「為什麼沒有資格?你愛你的未婚妻,她也愛你,你們是對相愛極深的戀人,這就比什麼資格都正當。人生的事,只要有心,縱到絕處也能逢生,只要你敢去爭,誰說沒有希望?」
這番話慷慨激昂,不僅花若鴻目瞪口呆,就連蘭斯洛與有雪也驚訝非常,怎也想不到,平素冷漠倨傲的花次郎,現在會突然像變了個人。
這麼有力的陳言,也未免太有做戲的天分。
花若鴻愣道:「你……你究竟是誰?憑什麼敢這麼說?」
回答之前,花次郎並非一無所覺,假如回答了這個問題,無疑就又往這泥沼踏深一層,為此,他甚至可以想像源五郎正在外頭竊笑。
可是,此刻他胸中卻升起了一股抑制不下的衝動,連自己都很詫異,為何淡漠已久的心境,會沒由來地波動得這般厲害。也許,是因為花若鴻的故事、處境,在某方面觸動了自己吧!
所以,當有雪跟著詢問:「對啊!憑什麼敢這麼說,總得給人家一點解釋啊?」
花次郎兩眼微閉,睜眼時,斬釘截鐵道:「不憑什麼,就憑我王右軍三字,夠了嗎?」
「王右軍!」花若鴻驚道:「您就是四騎士裡的王右軍,王大俠?」
白夜四騎士中,團長米迦勒、副團長王右軍,兩人武功、名聲遠超餘人,是聖殿騎士團的主要支柱。銀騎士王右軍,既是武煉王字世家的一流高手,又是白鹿洞陸游的七徒之一,盡得『朱鳥刀、白鹿劍』的真傳,尤其是一手融書法入劍的神技,令人歎為觀止。
白鹿洞在艾爾鐵諾勢力及廣,花若鴻也曾受教於地方分館,對這位同屬白鹿洞的當世劍俠仰慕之至,現在見到真人,眼中滿是興奮神彩。
若有這位四騎士之一的人物親自力挺,那事情就真的有希望了。
但再細看,花次郎的相貌雖俊朗,但卻有一股掩不住的滄桑感,穿著打扮尚屬整齊,卻微嫌凌亂,與傳聞中王右軍的風度翩翩、文質彬彬,大有不同,身上的濃郁酒味,更是啟人疑竇,不禁納悶起來。
花若鴻的疑惑眼神,雪特人立知不妙,道:「難得副團長肯對你表明身份,唉!
石家戒備森嚴,要不是副團長親自出馬,又有誰能無聲無息地將你救出呢?」
話很有道理,但要做為身份證據,仍嫌不足了點。有雪待要再想話詞搪塞,花次郎已冷冷道:「看你那天動手,也是在白鹿洞練過幾年劍的,本門劍法的路數,你認得出來嗎?」
花若鴻點點頭,花次郎更不多話,反手扯下腰帶,「刷」的一聲抖得筆直,跟著手腕揮舞,竟是以腰帶代劍,施展起劍法來。
蘭斯洛、有雪不通劍理,只以為花次郎手邊沒劍,倉促間揮腰帶為劍,他花風流本就學武於白鹿洞,現在隨便使幾套劍法來矇混,這低輩小子又怎分得出?
但瞧在花若鴻眼中,那又是另一番眼界,他武功不成,眼力也不足,但依照昔日夫子教學,只見腰帶在啪啪碎風聲中,依著內勁吞吐忽直忽曲,直者剛烈前衝,曲者迴旋百轉,剛柔間變幻無定,的確夫子口中是一流高手的劍術。
一輪舞動,花次郎收勁撤劍,道:「剛剛使的,你看得出來嗎?」
「路子確實是我白鹿洞劍術,但是劍招……」花若鴻不敢明言,自己因為資質過低,所學有限,認不出白鹿洞的中上乘武學。話說不出口,卻聽得轟然一響,屋子周圍四壁像是被利器所切,碎裂頹圮,連帶上方屋頂,一起往八方癱塌,成了一大灘廢石碎土。
屋中四人,半點沙塵也未沾身,自然沒事。蘭斯洛極為心驚,想不到花次郎功力這等高強,隨便用腰帶揮灑了幾下,就把屋子毀得乾淨,如果是切在人體,當真不敢想像。
有雪則沒有那麼好的聯想力,逕自對蘭斯洛低聲道:「有病啊!沒事就拆房子,今晚大家要睡哪裡啊!」
花若鴻朝周圍看看,發現了更驚奇的事,塌落在四周的土石,雖然有點模糊,但仍看得出形狀,分別堆落成天下為公四字,代表發劍者在出招時,也同時在劍招中蘊含這四字,一齊發出。
「好……好厲害!果然是王大俠的揮毫神劍,您果真是王大俠!」
「嘿!這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你少見多怪而已。只要我願意,我還可以分別揮出四種不同字體,這才叫高明!」
相對於花若鴻,花次郎的回答有點膚淺,但從他認真的神情,實在看不出半點說笑話的樣子,結果就使得花若鴻敬若天神,完全把這話當了真。
作為旁觀者,蘭斯洛與有雪則交換著另類的對話。
「老四,這就叫一流劍法嗎?我覺得就算能用劍揮出四種不同字體,聽起來也不怎麼樣呢?」
「是啊!老大,我也覺得花二哥好像是在耍雜技!」
「難道那個王右軍就是四騎士的雜技王?!」
這番對話如果聽到花次郎耳裡,一定又生事端,不過,在這戲劇效果最高的一刻,最後的一位演員,也拿準時間登場了。
「大家聊得很高興啊……我們的客人清醒了嗎?」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聲音的一剎那,蘭斯洛、有雪都覺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聲音來源。
花次郎沒有轉頭,單是用眼角餘光斜視,卻在一瞥之後,身軀微顫,像是忍著強烈衝動一般,竭力僵住面上表情,因為這並不是一個適合大笑的場合。
而由於完全沒有先入為主的觀念,看在花若鴻眼中的,就只是一幕聖潔的景象。
在一把柔和好聽的嗓音中,一個女子身影映入眼簾。
自己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因為屋子被劍氣掃平後,週遭視野空曠,不該有人突然出現。但是,她身上的祥和氣氛,又完全不讓人感到突兀,彷彿只要看到她,心裡就很安心。
她穿著男子打扮,微顯紛亂的長髮,簡單梳束在腦後,但那絕俗的美麗容顏,優雅高貴的氣質,卻絕不會讓人懷疑她的性別。平生從未見過這等美人,一時間甚至錯疑自己飄身仙界,遇著了天女。
在陽光中,她的身上彷彿也籠罩著祥光,看著她的身影,就連身上的疼痛也消失無蹤。
「這位弟兄,你好,嚴苛的冰雪不會永遠存在,你的苦難終究會過去,在你身上,我感覺到神與我們同在。」
悅耳的嗓音,讓花若鴻感動得流下眼淚,聽到這言語,他頓時未像此刻一樣,深深感覺自己沐浴在神恩之下。
當然,看在旁人眼中,全是不同的感想。
源五郎的異常美貌,讓所有人在初遇之時誤以為他是女性,這已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而當他盛裝出現時,甚至比任何美女更美,而唯一可供辯證的,就是那柔和好聽,卻明顯是男兒身的嗓音。
只是,源五郎現在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把聲音變得更輕更細,更偏於中性,在不明底細的人聽來,確實是難辨雌雄。加上他又把動作放柔,任誰看了,都會相信這是一名傾國佳人。
不過,如果明知眼前人是男兒身,看在眼底卻是這樣錯亂相貌,一般人大概都很難平心靜氣去欣賞美感吧!
「老大……怎……怎麼會這麼像……三哥該不會真的是女人吧!」
「誰……誰知道,什麼叫做男人?什麼又叫做女人?
如果男人頭女屁股,那種東西又該叫做什麼……惡!我以後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與這兩人相異,素來保持冷肅面孔的花次郎,因為成功抑制住哈哈大笑的衝動,得以如平常那樣擺出一張臭臉;然而,也由於他維持著起碼的冷靜,所以比近乎神智不清醒的三人多看清了些東西。
也許在花若鴻眼中,女神放在他額上的手掌,煥發著慈光吧!
事實上,源五郎的手掌確實環繞在一層淡淡白光裡,瞧花若鴻的表情,顯然是受用之極。
(真不得了,這小子是什麼來頭?以武者之身,兼修回復咒文,這是雷因斯千中無一的特殊人才啊!這種人又怎麼會沒被白家挽留,流落到麥第奇家去?)
花次郎驚異有加,後方的蘭斯洛詫異只有更深,因為無論花次郎、源五郎,他們的能力都遠遠超乎自己估計,這樣的人,又為何會和自己結義為兄弟呢?
片刻之後,花若鴻在回復咒文醫治下,所有傷勢大見好轉,呼吸也健旺許多,源五郎則露出疲態,額頭滲汗,顯然這動作極耗體力。
花次郎則心中冷笑,雖然回復咒文大耗施術者元氣,但瞧源五郎的根基,這麼牛刀小試一下,怎會累成這樣,必是欺外行人不懂,收買人心。
果然,當花若鴻察覺自己已能下床走動,更是感激涕零,顫聲道:「您……您一定就是米迦勒團長……」
有雪連忙補上台詞:「對啦!這一位,就是聖殿騎士團的團長,四騎士之首的米迦勒大人,你運氣不錯,就算在耶路撒冷,也沒幾個人見過米迦勒大人的真面目呢!」
白夜四騎士之首的「白騎士」米迦勒,每次上陣都以頭盔掩面,真面目一直是個謎,除了傳說是個罕有的美人之外,其餘一切俱是未知數,眾人在擬定計畫時,也便是利用這點,讓精熟白鹿洞劍法的花次郎冒充王右軍,具有美女相貌的源五郎頂替米迦勒。
果然,唬得花若鴻一愣一愣,完全不曉得自己落入了一個大騙局裡。
「我們這次離開耶路撒冷,主要是調查石家與東方家有何圖謀,會碰巧遇到你這件事,相信是神的指引,你且寬心以待,神明不會讓善人永處於厄難,只要你能堅持下去,我們會幫助你與未婚妻團圓的。」
沒發現源五郎話中有話,花若鴻滿心歡喜地朝眾位救命恩人叩謝再三。
參加招親的計畫,就此定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