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 柔雲篇 第三章 平生交契貴知心
    黑魯曼歷五六六年三月自由都市暹羅

    「混帳東西,給我起床!」

    「干……幹什麼啦!大哥,你可能不明白,睡眠對雪特人的重要喔!謗據我一族的傳說……」

    「少囉唆,到底你是老大我是老大。」

    為了一雪前恥,也為了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鬧笑話,蘭斯在一夜輾轉難眠後,決定好好弄清楚一下江湖大勢,免得以後聽到專有名詞時瞠目不識,給人當作白癡。蘭斯一早便挖起了有雪,要來個晨間惡補。

    「什麼?江湖大勢,這很複雜啊,你要先聽哪一邊的。」有雪揉了揉惺忪睡眼,含糊道。

    蘭斯也愣了一下,轉念一想,現在與自己最有切身關係的,應該是包括東方家在內的七大宗門了,不如就從這裡問起吧!

    有雪點點頭,道:「嗯,七大宗門啊,挺方便的,有歌為證。」說著,又是一副雪特人說書的模樣,搖頭晃腦起來。

    巨艦如林旗如海,難載東海一個白。

    遍地珍異生豪光,引得紅日出東方。

    千層銀階萬里地,十方寶帝麥第奇。

    天上缺了白玉床,龍皇來請洛陽王。

    赤金虎,瑪瑙獅,大地金剛武煉石。

    珍珠鞍,輕騎馬,一日看盡長安花。

    女兒紅,醉溫柔,人間風流在青樓。

    東海白家、洛陽王家、長安花家、威尼斯麥第奇家、武煉石家、自由都市東方家,這六大家族與青樓聯盟,並稱七大宗門。

    有雪道:「七大宗門裡面,王、石兩家在武煉,花家、麥第奇家在黑魯曼,白家在雷因斯,東方家與青樓在自由都市,勢力大概均分。」

    有雪是這樣說,蘭斯卻另有一層想法,如果說七大宗門俱有富可敵國的財力、人力、勢力,那麼,能否與國內的家族取得合作,就是該國興盛的條件之一了,而境內只得一家的雷因斯,先天上就處於不利的位置。

    有雪跟著開始解釋。

    在雷因斯境內的是白家。

    白家發跡甚早,靠航運業起家,之後兼營魚鹽之利,雄霸大陸東方海域,足跡所及,遠至炎、水、土三塊大陸。

    白家的獨門武學,因長期與雷因斯王庭結合之故,別樹一幟,與一般的魔武不同,而練的是由太古魔道延伸出的太古魔武,獨步天下,數百年前,曾一度極為勢大,但因為某件事故,白家高手名宿一夜間死去大半,連當家主也暴病身亡,白家勢力自此一蹶不振,為後來興起的麥第奇家所取代。

    麥第奇家發跡於武煉。

    武煉由諸蠻族共組聯邦,其始皇帝統一體制而建國,麥第奇家便是其中一支,經營礦產,無論人口、財勢均極為雄強,歷來能人輩出,漸有威脅武煉王權之勢。

    百年前,麥第奇家在當家主忽必烈的職掌下,本族極度強勢,更兼之網羅大陸上成名高手,聲勢如日中天。白家勢力衰退後,麥第奇家更是趁機大展雄圖,大量利用培育、聯姻、挖角的方法增加實力,到後來,終於起意問鼎武煉王座,而在百年前爆發震驚當代的『槿花之亂』。

    槿花之亂,一如其名,朝開夕謝,為時不過一月,但對於風之大陸的影響,卻是始料未及的深遠。

    武煉蠻族中的另一強門,是洛陽王家。王家憑煮鹽起家,累積數代而致富,其家族中人有一半的獸人族血統,故而天性勇悍,熱愛戰鬥。家族當家主世代與武煉正統王權交好,長期擁戴正統王室。

    槿花之亂爆發,由於事出突然,兼之忽必烈果是不世奇才,一切策劃均極周密,事發當晚便即攻陷王都,武煉國主倉皇出奔、禁衛軍總帥,亦即是斯任王家當家主死守城門,當場殉難、黑魯曼如約出兵,逼壓國境,教守備兵無法回師勤王、國內諸侯多存觀望態度……情勢亂到極點,武煉易主似成定局。

    便在一片混亂之中,洛陽王家首先發表宣告,誓師勤王,他們將國主迎回洛陽,並出兵討伐叛國賊忽必烈。連續幾戰,雙方的諸侯各自增多,而在決定性的那場戰爭中,原本為麥第奇家所僱用,身為挖礦奴隸的侏儒一族,事先漏所有軍機,同時配合討伐聯軍背後奇襲,麥第奇家慘敗,高手一役死傷泰半。

    此後,麥第奇家難挽頹勢,兵敗如山倒,最後的躍馬橋之役,忽必烈被王家新主,「大刀」王五一刀斬殺馬下,而其弟旭烈兀陣前受命,成為麥第奇家主人,放棄原有基業,率領族人逃往黑魯曼,槿花之亂自此落幕。

    動亂結束,而真正的影響卻在戰亂後開始顯現。

    忽必烈與旭烈兀之母,是黑魯曼的公主,兩人有一半的黑魯曼王室血統。為躲避追殺,麥第奇家舉族遷往黑魯曼,於黑魯曼落地生根,靠著帶走的財寶為資本,經營金融、開設紡織而致富,在異國的土地上,穩穩的站住了腳。

    在武煉境內,動亂得以平息,而於斯役建立最大功績的王五,身價隨之水漲船高,成為朱鳥騎士團大統領,王家當家主,更被奉上「天下第一刀」的美名,聲威直追陸游之後,隱然便是九州大戰後,新世代的第一人。

    而最令人想不到的,則是石家的崛起。為了獎勵侏儒一族的大功,武煉國主做出了破天荒的決定,他讓侏儒一族接收麥第奇家原有的一切,並賜予國姓「石」,給予種種難以想像的榮寵。在此優越的條件下,石家迅速崛起,憑礦產富甲一方,更開闢了以護身硬功為走向的一脈武學。

    一場槿花之亂,造成麥第奇家出走,王家稱霸,石家崛起,其影響不可謂不大。

    有雪說的口沫橫飛,蘭斯聽得暗暗驚心,追問道:「那剩下來的便是花家與東方家了是不是?」

    有雪開始解釋。花家販馬,東方家鑄造,皆是其家本,這兩族成立頗早,與白家同期,東方家甚至早過白家,然而在態度上,東方家是矮人後裔,早放棄爭霸天下,而以一流生意人自命,安然居於自由都市,冷眼看天下。花家則是時有所圖,但奈何地處西陲,諸事不便,往往甫得天時,想要有所行動,時機便已消逝,是故長居於黑魯曼西南,虎視眈眈。

    而在武學上,花家以輕功、腿法馳名,東方家則是魔武火技的翹楚,雙方各自擁有宗師地位。

    蘭斯側著頭,將這些資料一一記住,屈指算來……蘭斯奇道:「白、王、石、花、東方、麥奇第,一共六家,還有一家是什麼?」

    被問到這個問題,有雪一副饞沫欲滴的模樣,搓手笑道:「這最後一家嘛,正確說起來不能算家族,只能算是一個利益聯盟而已。」

    蘭斯不解。有雪道:「女兒紅,醉溫柔,人間風流在青樓。七大宗門的最後一家,青樓聯盟,成立的最早,資格最老,風之大陸所有雄性動物的天堂啊!」

    青樓聯盟,據說在九州大戰前便已成立,大戰後正式定名。一言以蔽之,就是大陸上娼門與人口販子的大聯合,全大陸青樓、奴隸市場都是分舵,單以分佈勢力而言,堪稱七大宗門之首。

    有雪道:「不過這聯盟和咱家雪特人一樣,有些挨人白眼就是了。」蘭斯心道:「和你雪特人一樣,那不叫有些挨人白眼,那是人人喊打啦!」

    青樓聯盟的總舵設在香格里拉,沒有當家主,而是由聯盟內數大派系首領共同議事。雖然說平時遭人白眼,而聯盟內高手良莠不齊,組織整體的控制力也欠佳,但青樓聯盟自有其不可忽視的實力。

    除了買賣人口、娼門中一擲千金的暴利,還有另一項寶貴資源,情報!青樓聯盟有全大陸最完善的情報網,甚至連黑魯曼、武煉的國家情報單位也有所不及。在此動湯不安的時代,能否掌握第一手情報,便是致勝關鍵,所以青樓聯盟便成了人人皆不敢輕易得罪的存在。

    「原來如此,是情報啊!」蘭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將來有機會,倒是要去見識見識。」

    有雪道:「那可得去香格里拉了,那裡是大陸繁華之最,只要有錢,什麼醇酒美人都任由享用,包你享盡人間風流滋味。」

    蘭斯道:「誰跟你說這個,我們是要作大事的人,怎麼可以為了區區女色而動心呢?你老大我想見識的是情報,情報啊!」

    有雪沒料到馬屁拍在馬腳上,正想補過,蘭斯已低下聲音,小聲道:「不過,工作不忘娛樂,等到咱們這票幹完,去香格里拉樂一樂,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有雪大喜道:「一定一定,豈止是合情合理,簡直就是應該的。」

    蘭斯歸納了一下,正色道:「照這樣排行,當前的七大宗門,該是以王家為首吧。」

    有雪點頭道:「對,論起聲勢、實力,王家為首,麥第奇、石家居次,再來是東方家與花家,最後是白家。青樓從不參與江湖事務,實力也很難估計,所以不列排名。」

    蘭斯道:「東方家只能排進第三級,怎麼它這麼差勁啊?」

    有雪道:「也不能說差勁啦,只是一直以來東方家的目標不同,沒有稱霸大陸,爭雄天下的打算,相對的,就沒有招攬外派高手,吸收游離份子增強本身實力的措施,實力自然比不過前幾家。」

    蘭斯讚道:「了不起,看不出你一個混帳雪特人,居然知道這麼多事,果然是行萬里路,見識不凡啊。」

    有雪笑得好燦爛,道:「啊,這沒什麼啦,只是常識,常識唷,雪特人最愛聽人說是非,聽多了,大概就知道的多一點吧,對了,不管怎麼說,東方家還是當今魔武大家,不可小覷喔。」

    「魔武啊……」乍聞『魔武』二字,蘭斯忽地眉頭一揚,沈聲道:「有雪啊,咱們兄弟的交情如何?」

    有雪不意有此一問,一時不敢輕率答覆,只是有些謹慎的答道:「大哥……待小弟恩重如山,小弟對您的景仰,有如……」

    蘭斯一揮手,打斷有雪的話,道:「這樣就夠了。」探首左顧右盼一番,確定四下無人,低聲道:「你小小聲的告訴我,什麼是『魔武』?」

    下一刻,只見有雪的嘴,立刻像是被塞了十七八個生雞蛋,,大大……大大的張開。

    早在蘭斯醒來前,昨晚睡在庭院的二人組便已起身,進行晨間散步。正確說來,是其中一人悄沒聲息的溜出了門,樹上的另一名察覺不對,跟著上了街。

    「啊……」伸伸懶腰,花次郎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有些睏意地道:「有沒有搞錯,這麼早起來,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源五郎笑道:「買早餐啊,不然大家起來要吃什麼?」

    「早餐?」花次郎曬道:「那兩個傢伙一窮二白,你身上也沒半毛錢,穿的還是雪特人的鬼衣服,拿什麼去買早餐……等等,別打我的主意,我可沒錢給你,昨晚的一壺酒花光了最後的一串銅幣,現在窮死了。」

    源五郎賊兮兮地笑起來,道:「花二哥的光劍呢?雖然是非冠名,又是舊貨,好歹也可以當個百枚銀幣吧!吃一年都夠了,既然陪著上街,總得給點貢獻吧。」

    「想都別想。」花次郎打開酒葫蘆,「咕嚕咕嚕」地灌了兩口,道:「早知道你在打我這柄光劍的主意。」

    「這就奇怪了,您也沒錢,為啥跟著我上街呢。」源五郎道:「咦?莫非花二哥有晨間運動的習慣,佩服啊佩服,強身健體,果然是一等一的好男兒。」

    花次郎冷笑道:「你是雪特人嗎?滿嘴沒一句實話,我為啥出來,大家心裡一清二楚,總之,在我把你摸清楚以前,你上哪?我就跟著,你什麼壞事也別想做。」

    這就是目前的打算。不可否認,從初見面起,自己對這個名為源五郎的小子很感興趣,瞧他的年紀,約莫是一百出頭,甚至可能未滿一百,正值少壯,以現今七大宗門的輩份而言,算是最年輕的一輩。

    唉!如今的風之大陸,白鹿洞也好,三大騎士團也好,都已經找不到什麼有趣的年輕人了,就連七大宗門,雖然新世代的高手個個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模樣,但放眼望去,近一百五十年內出生的一輩,並沒有什麼真正傑出的人才。這個江湖,是越來越無聊了!

    不過,這個源五郎卻不同。他很有趣,年紀輕,長的那麼美,腦子、武功看來不差,背景神秘,又沒有俗不可耐的驕氣,很值得花時間來纏纏,畢竟,自己無聊太久了啊!

    源五郎也不答話,笑著往前走去。此刻時間尚早,天方拂曉,街上沒什麼行人,不必擔心干擾旁人。

    「唔,你說自己姓天野,那你就不是大陸陸地上的人了。」花次郎猶自叨叨不休,道:「天野是東方島國日本的姓氏,你是從那邊過來的嗎?」

    這個問題大有干係,三大神劍之中的「劍爵」天草四郎,便是長年居於日本,如果源五郎也是出身日本,這兩人說不定便有關連,否則天下哪可能莫名其妙地跑出一堆高手。

    「光是問我,這樣很不公平喔。」源五郎笑道:「花二哥又是哪兒的人呢?」

    花次郎登時語塞,卻又不想信口雌黃,免得給拿住話柄。只是又悶聲灌了兩口酒。

    穿過兩條窄巷,道路開闊起來,兩旁房屋也變成飯館、商店一類的建築,人聲漸漸多了起來。花次郎起先沒留意,卻越走越覺得不對,出聲道:「等等,買早餐怎麼會走到這裡來,這條路不是……」

    話聲一停,源五郎轉過街角,眼前出現了一條長街,正是那日東方家禮隊引發軒然大波的大街。

    花次郎道:「你買早飯為什麼買到這裡來?」

    源五郎道:「這兒店家那麼多,不來這買要去哪買。再說,順便來這勘查點資料,也是應該的吧!」

    順便?花次郎心下冷笑。這小子是專程來這集資料的吧,買早餐云云根本全是鬼話。

    長街看來頗為整潔,兩旁的店家已經打掃過,運走屍體、拭去血跡,以便開張做生意。不過,石板路上的裂縫、各式腳印、深漬石板裡的暗紅色,仍說明了那日戰鬥的激烈。而源五郎,正是為此而來。

    「有什麼好看的,自己不是始作俑者嗎?還想來這裡看什麼?」花次郎道:「當心給人家認出來,亂刀分屍。」

    源五郎不去理他的嘲諷,只是低頭看著地面的痕跡。某些威力特別強大的招式,會在發招或接招時,留下特定的痕跡,如果是熟悉該種武功運行的特徵,便可以從殘留痕跡中找到有用的線索。

    「對於這場混戰,二哥有何看法啊?」源五郎低首踱步,口中發問。

    「嘿,有趣的問題,你想聽什麼?」花次郎也不規避,直接了當的回應。

    「東方家素來注重血統,散開的旁枝姑且不論,本家的血脈一向不外流,更絕少與外界有生意以外的往來。」源五郎道:「這一次,東方家破天荒地與外界聯姻,雖然說僅不過是個直系末流的族女,無關輕重,但想來背後是有些問題的,不知花二哥有什麼見解。」

    「說話別那麼文謅謅的,一副娘娘腔樣子,煩死了。」花次郎道:「我沒什麼見解,矮子配侏儒,天作之合,妙的緊啊,有什麼不好的。」

    源五郎『唔』了一聲,沒頭沒尾的應道:「果然不錯,是石家。」

    花次郎道:「當然是石家。前天挑大箱聘禮的黃衣漢子,個個穿的是土色龜紋,動手時用的全是『大地金剛打』的散手功夫,不是石家是哪一家。小子你明知故問的本事練得不累嗎?」

    源五郎道:「別那麼說嘛,我只是有些奇怪,這兩家怎麼會碰在一起,實在是有些不合情理啊。」

    「哪有不合情理?再合情理也沒有了。」花次郎曬道:「一個挖礦,一個鑄造,矮子配侏儒,芝麻對上綠豆,哪有什麼問題?他兩家不搞在一起,那才真叫不合情理。」

    他二人你來我往,完全是一副鬥嘴的模樣,但是,如果真正明白他們話中代表的意思,勢必會為這短短幾句話所震驚。

    前天禮隊的組成份子,並不單單只是東方家的族人,那些身穿土色衣衫,挑扛玉箱的漢子,便是同屬七大宗門之一的石家,這也就宣告了本次聯姻,是東方家與石家的雙方結合。

    而他們的對話,則暗示了七大宗門進行連橫合縱的可能性。七大宗門個別而言,皆可謂當今大陸上最強勢的勢力單位,雖然其中有強弱之分,但並沒有哪一家,能夠憑自己一家之力獨霸天下,便是最強盛的王家也不行。但倘若任有兩家結成同盟,那意義就不同了。

    源五郎道:「我也只是推測而已。因為以東方家一貫的作風來說,這件事實在有些奇怪。」

    花次郎沈吟道:「唔……倒也是,怎麼會由東方家先起這個頭呢?世上的事還真是奇怪啊。」

    依照東方家對外的宣稱,僅是一名族女對外通婚,故而毋須張揚,一切低調處理,饒是如此,也已經是轟動自由都市一帶的大新聞了。仔細想來,東方家並沒有明確地宣告親家身份,而人們也下意識地以為,此次聯姻的對象,僅是自由都市的當地富豪、仕紳,卻沒想到其他。

    不過,對像如果是石家,不管是怎樣形式、層次的聯姻,在意義上來說,都像徵兩家開始進行勢力聯合,這非但會對其他五家造成震撼,便連黑魯曼、武煉、雷因斯也不會視若無睹的。

    只是,連橫合縱的手法,居然是由素來低調的東方家先發起,這實在是件怪事啊。

    懶得想多,反正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倒是源五郎這小子,該不會就是為此而來吧!

    「哈哈,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花次郎道:「不過是兩家的低輩族人嫁娶,又不是什麼首腦聯姻,哪用這麼大驚小敝。」

    源五郎道:「是嗎?但石家送的聘禮,可真正是價值不菲呢,後輩族人聯姻,用得著那麼大手筆嗎?」

    「對方不是普通的土豪,是當世七大宗門之一,石家存心討好,那也是有的。」花次郎故意唱反調:「況且,石家當家主石崇,是大陸上最有名的暴發戶,最愛講究排場派頭,揮金如土不過等閒,這些聘禮,你還怕他送不起麼?」

    「嗯,有道理,花二哥果然有見解。」源五郎步至街心,微笑道:「不過,您腳底的東西又怎麼說呢?後輩族人聯姻用得著這個嗎?」

    「什麼東西?這塊香蕉皮嗎?」

    「呃……不好意思,香蕉皮下面的東西。」

    花次郎舉足踢去香蕉皮,地上一反其他地方的雜亂印痕,顯得乾淨的多,僅有一個半徑三尺的圓痕,彷彿火烙,深深印在地面,而圓圈的周圍,有七八個怵目驚心的黑色人形,像是影子,可是,沒有人,哪來的影子?

    「焚卻阿房!」花次郎脫口道,眉頭亦深深皺起。

    源五郎鼓掌道:「哦,是六陽尊訣的『焚卻阿房』啊!小弟還在想,是哪一門霸道武功,能把人連皮帶骨瞬間燒融,留影地面,哪曉得花二哥一語便揭破了,真是令小弟佩服。」

    花次郎瞪了他一眼,心知肚明這混帳早就認出地面痕跡,只是藉自己的口道破而已。

    「阿房火起,生人遠離。」花次郎道:「沒記錯的話,這式『焚卻阿房』,是東方家『六陽尊訣』之一,是不是?」

    「一點沒錯。」

    「而『六陽尊訣』是東方家的掌門神功,對吧?」

    「正是如此。」

    「換言之,出手的人是……」

    「錯了。」源五郎打斷道:「二哥,我還記得,前天逼退眾人的那道火牆,火焰顏色是紅色的。」

    花次郎回憶東方家的武學家數。東方家是當世炎系魔武的權威,其子弟依修為高低,A、B、C、D的級數,招數中可隨發藍、橙、黃、紅四色火焰,能修至紅色火焰者,該擁有A級高手的實力了。

    「可是……」花次郎道:「傳聞中,『焚卻阿房』屬於紫焰的天位武學,如果要發揮此招神髓,火焰必然是紫色,便算要發揮一半威力,也得要有白焰的特級實力。」

    「所以,發招者不可能是當家主本人。」源五郎道:「六陽尊訣雖然是掌門神功,卻不是非掌門不傳,東方家的高手耆宿都可參詳前四式。而以地上的痕跡看來,這該是數人聯手所發,至少也有三名,實力都是A級以上,說不定還有特級。」

    「特級?」花次郎又皺起眉頭。據他記憶所及,東方家家主東方不韋,武功級數並未能晉陞天位,換言之,東方家目前最高的武功級數也不過是特級,三名A級以上的高手,那等若是當前東方家的一流菁英了。

    「所以,問題來了。」源五郎道:「就為了一個普通族女的嫁娶,有必要動員三名A級以上的高手來此嗎?」

    花次郎本想回答,是為了護送嫁妝而來,但想想也知太欠說服力。一者,聘禮雖然貴重,卻未必是什麼希世奇珍,為此動員一流高手,徒讓人恥笑不分輕重,自折身價。其次,若是護寶,為何不隨眾而行,只是等到局面已不可收拾時,才出手鎮壓,這其中確實透著詭異啊。

    「唔……的確不對勁。」花次郎點頭承認,他也是明快之人,一旦確定便不再強辯,浪費時間。「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兩家有什麼古怪,也是他們自己的事,再說,不管其他人怎麼樣,結婚的本身,是件好事啊?」

    「二哥認為結婚是好事?」

    「難道你有異議嗎?」

    「不敢,豈敢如此。」源五郎的笑容,夾著幾絲狡獪,「只是,小弟有些不明,您既然認為結婚是好事,那麼前天您又為什麼阻礙婚禮的進行呢?」——

    有雪的大嘴張開到一半,見到蘭斯臉色不善,登時憶起過去的糟糕經驗,馬上閉嘴,動作之快,險些連舌頭一起咬下。

    「呃……這魔武嗎?關於魔武……該怎麼說……」基本上這是一個任何習武者必知的常識,但要如何向一個不懂的人描述,一時間有雪張口結舌,想不出妥當言語。

    「所謂魔武,顧名思義……就……就是魔法與武術的結合」一番話,雪特人說得結結巴巴,渾沒半分頭緒,花了蘭斯好大的功夫,才大概聽懂其中意思。

    魔武者,魔法與武術的結合體。

    許久許久以前的年代,神話時代結束之初,不需仰仗精靈魔力,而是靠機械為力量根源的太古魔道,曾經一度勢大,勢力席捲天下,打壓其他的力量流派。

    當時的力量流派,最廣為人知的,是武術與魔法。

    練武,不斷地鍛練自身肉體,藉著培養『氣』的修行,與天地同步,進而獲得強大力量。但是,縱使天資聰穎,武術要有小成,也得要十年苦練,而要練成足以與太古魔道一較長短的境界,再快也非一甲子之功不可。人生,又有幾個一甲子?

    魔法也是同樣,提升魔力,記頌咒文,以各種自然或超自然力量,來發揮威能,然而,盡避魔法比武術易於修練,但真要有所成就,而不是一般的小術士,往往需要更長久的時間。世上又有多少個年輕的大法師。

    太古魔道卻不同。盡避太古魔道的道理非常深奧,要研習有成,絕非三五十載之功,更不能單憑一人天資而獨霸天下。但是,要操縱太古魔道的成品,卻是出乎意料的容易,只要一時半刻的教導,任何人都可以用太古魔道兵器發揮毀滅性的威力。

    一般的武術高手,在這股威力前完全不堪一擊;具有遠距離心靈、物理攻擊的魔導師,雖然較為吃香,但當太古魔道研發出按鈕攻擊的技術後,魔導師也只有慘淡收場了。

    夾著這股優勢,太古魔道學者在神話時代結束後,得以獨尊一時,壓黜百家,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只是,有一點是出乎意料的。太古魔道稱霸,這個事實所直接導致的,竟是各種力量流派的大聯合。為了與之對抗,數十位足以被冠上宗師頭銜的宗主,秘密地展開研究工作,希望能發展出一種嶄新而強大的力量。

    研究之路非常遙遠,從試著構想、確定方向、展開研究、克服技術難關……百多年的漫長光陰流逝,而研究成果有了小成,雖然僅是小小的一步,卻為後來整個鯤侖世界帶來天翻地覆的影響,新的力量終於誕生了。

    魔法、武術,以其個別優缺點來看,的確是有所不足,但是,如果將這兩者合而為一呢?

    說到底,這兩者都是在體內鍛練某種能源,經由此途徑而讓人得到強大力量,與借重機械的太古魔道不同。既然是能源,儘管性質有差異,但未嘗就沒有殊途同歸的地方。

    以這觀念為主軸,『魔武』這種復合新力量,正式地出現世上。

    蘭斯道:「什麼太古魔道的,我是不太懂啦,不過魔武的優勝點在哪裡呢?」

    有雪道:「大哥,你也知道的啦,我們雪特人大半沒練過武,所以也知道的不太詳細,只能說個大概而已……」

    蘭斯不耐煩道:「說就行了,本大爺自己會聽,要你多事。這麼囉唆。」

    有雪抓抓亂髮,勉強歸納出腦裡的常識資料,道:「大概來講,如果和純武術比較,魔武的一個特點就是有附加價值。」

    「附加價值?」

    有雪道:「對啊,如果是練純武術,你看過誰出招的時候,全身還冒火的啊。」

    傍有雪這麼一說,蘭斯登時省悟,道:「照你這麼說,那所謂的七大宗門……不就是……」

    有雪點頭道:「啊,是啊,七大宗門全是以修練魔武成家的。」

    有雪用旅行時聽過的故事,和蘭斯解釋當時的情形。魔武剛有小成的時候,所使用的招數,僅是一些劍上冒火的魔法劍之流,太古魔道也能做到的技巧。

    不過,當兩者相遇,高下立判,由魔武所發出的能源火焰,其威力遠非一般火焰所能相提並論,就由此一線之差,而分出成敗。而魔武在效能上,亦有革命性發展,修練魔武上手甚易,修練魔武十年,便能擁有修練純武術一甲子的威能,靠著這些優勢,魔武有了稱霸天下的本錢。

    決定性的戰役發生了幾場,太古魔道初時佔著上風,但隨著魔武技術的日漸成熟,太古魔道的缺點也逐漸暴露,盡避使用容易,可一旦失去了真正明瞭其中道理的創作者,機械也成為廢物了,而這損失卻是極難彌補的。

    有雪道:「最後呢?魔武一派獲得險勝……」

    蘭斯道:「就憑這樣嗎?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吧!」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樣,任何一所學堂的初級課本也都這樣寫。」有雪聳聳肩,道:「只是啊,從我們雪特人記錄的傳說來猜想,魔武一派或許也用了不少不光明的手段吧……」

    「什麼不光明的手段?」

    有雪道:「不管一件兵器有多麼厲害,使用它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蘭斯一呆,顯是想不到這雪特人會說出如此有哲理的話,細細咀嚼,確實是不得不同意這份道理,點點頭,示意有雪再說下去。

    有雪道:「總之呢,歷史再一次重演,得勢的一派,對太古魔道的相關知識,展開了徹底無情的鎮壓。曾經盛極一時的太古魔道,就這麼『波』了。」

    蘭斯奇道:「完蛋啦?」

    有雪道:「差不多,殺的殺,燒的燒,幾乎沒有什麼剩下的了。而在那以後,魔武技術蓬勃發展,到達黃金時期……」

    魔武成為了新的力量標準,技術也大範圍的被開發,各種自然界的能源都被廣泛地使用,火勁、冰勁、五行勁力……甚至電勁,都一一被使用在新武術中。

    這並非首創,在以前的純武術中,絕頂高手可以憑藉個人修為,摘星取電,吸取天地能源攻敵,但這類武者極為罕見,百世難逢其一。

    但在魔武倡行後,吸取天地能源攻敵的大排場招數,雖然仍是高難度,卻已容易得多。魔法方面的知識,召喚精靈、引動天地能源……之類的技術,使得這類招數的實行性大大提高了。

    而以此為主的魔武文明隨之建立,神話時代結束初期,以人類為主的各種族,壽命不過百歲,而魔武的出現,令生物壽命得以延長,甚至透過遺傳影響下一代,於是,經過長期的鍛練、優生,整個世界的種族自然壽命延長了,人類由短短數十寒暑,增長至具有兩三百年的壽元。

    早期的魔武,人們必須要同時鍛練魔法、武術,再以特殊功法將之融合,而經由不斷地改進,新一代的才智之士,直接創寫揉合兩者為一的新功法,魔武的傳承進一步獲得確定。

    從此,魔武成為大陸上的力量顯學,由於這力量具有通用性,武者、魔導師都可鍛練,武者藉此得到部份抗魔力,而魔導師也藉此增強本身力量,改善過往魔法師弱不禁風的刻板印象,這自然對原本的武術、魔法造成打擊。

    無可置疑,魔武這項新力量,是以武術為主、魔力為輔。故而當魔武修練到某一層度,會對魔法的修為造成妨礙,令修習者必須二選其一,這項限制總算為魔法留下一席之地。但原本的純武術就沒那麼好運了,有了修練更快、威力更強的魔武,純武術與落伍劃上等號,再沒人肯花心思修習,因而走上滅絕的道路。

    人們將所謂的純武術,稱之為『古武術』,而以使用機械力量為主的太古魔道,也正式定名為『太古魔道』,使之與神話時代遺傳之『古魔法』咒文有別。

    有雪道:「這就是魔武來源的常識了,現在說到練武,人人練的都是魔武,而大哥你練武練的那麼久,居然弄不清什麼是魔武,這點實在是奇哉怪也了。」

    蘭斯不去答他,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問題。在山上時,老頭子從不解釋任何東西,所以自己沒有機會獲得相關知識,下山之後,每想問人,又看見別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為了要充老大,只好哈哈混過,不敢發問,要不是今天遇著這雪特人,說不定再過十年,問題仍然是問題。

    有雪道:「古武術沒落後,只有白鹿洞還保留一些,而當世七大宗門全是魔武大家,東方家練火、石家練護體神功、王家練刀、花家練腿,青樓沒人知道,而白家和麥第奇家最是特別。」

    蘭斯奇道:「怎麼個特別法?」

    有雪道:「麥第奇家練電,威力無儔,剛猛霸烈,而白家就很奇怪了,他們家的魔武不是普通魔武,而是從太古魔道衍生出來的太古魔武,練的是壓力。」

    「壓力?」蘭斯愣道:「那是什麼武功?」

    有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沒被打過,只是聽族人這麼說起而已。」

    蘭斯聽得心生嚮往,不知那是什麼樣的武功?正自遙想,忽然覺得不對,有雪不是說,魔武爭霸得勝後,太古魔道的知識已經徹底被銷毀了嗎?為什麼白家還能練啥太古魔武?而世上的光劍、地氣車……這些都是太古魔道範圍的產物,又為什麼會存在呢?

    蘭斯問道:「等等,你剛剛說太古魔道已經不存在了,那又哪來的太古魔武?又怎麼會還有人能製造光劍?」

    有雪一臉「對喔」的驚訝表情,顯然是第一次想到這問題,看來他也是個不求甚解的雪特人,旁人說什麼就聽什麼,全然不經大腦分析,不過,這倒也是標準的雪特人啦。

    蘭斯把握機會,問出另一問題:「目前世上武者的力量分級,是D、C、B、A再到特級,這些力量分級的依據是什麼?」

    「呃……力量越強,級數就越高吧。」

    「廢話,這個我當然知道。」蘭斯道:「沒有更仔細一點的嗎?應該有點更明確的東西吧!」

    有雪把手一攤,苦著臉道:「唉唷,我說大哥啊,你一早把我挖起來,連早飯都沒吃,就連問了這許多。你說嘛,連你這個練過武的都不知道了,我這從沒練武的又哪知道這許多呢?您還是改天找個會武的,再慢慢問吧。花二哥就很不錯啊。」

    想起花二郎那張陰沈的賊臉,蘭斯就沒了求知慾。他不討厭發問,卻討厭被人笑,要他對花次郎不恥下問,那不如死了算。眼看有雪再答不出什麼,蘭斯只得放棄。

    蘭斯道:「好了,情報問完了,把五郎、次郎找來,大夥兒該商討一下如何進行大事了。」話未說完,便看見有雪拉長了一張臉,好像在等什麼。

    「你想幹嘛?」

    「早餐,早餐啊。」有雪道:「一早起來不吃早餐,整天會受到詛咒的,這是我們族裡人人都相信的喔。」

    蘭斯肚裡暗罵「是你們雪特人的詛咒吧」,但想想肚子也確實有些餓了,吃吃早餐無妨,便道:「算了,去叫醒那兩個懶蟲,大家一起吃早飯吧。」

    有雪應聲高高興興的去了。

    看著有雪的背影,蘭斯這才想起,自己早就沒錢吃飯了。沒關係,船到橋頭自然直,山人總有妙計。

    花次郎不意他有此一問,口中的酒差點噴出,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源五郎笑道:「前天,那白衣少年搶花轎時,他逼退轎子旁的護衛……嘻,您要說是小弟做的手腳,那也不錯,不過呢,當一對璧人趁亂離開現場,快要跑出長街時,發火勁的東方家高手……對不住,那兩人我不識得,他們凌空夾擊,若不是您從中攔截,這樁搶花轎的美事,多半還是落得一場空咧。」

    「……」

    「倘若結婚是好事,您為什麼出手阻攔呢。」

    花次郎心裡大罵,詛咒起源五郎的十八代祖宗。

    前天,自己在『楠』飲酒買醉,正喝得起興,卻剛好看到了那白衣小子,一副坐立不安的傻相,引人發噱,再看他瞧見花轎時那種激憤模樣,瞎子也知道他是來搶花轎的。

    本來,自己是對那毛頭小子嗤之以鼻的,以東方家的勢大,他就這麼衝出去,後果肯定是有死無生,這等愚魯之徒,活著也是多餘,正好看他的死相來下酒。可是,盡避腦子是這麼想,但在自己心裡深處,又好似有些羨慕這傻瓜的愚勇,為了所愛豁出一切的傻勁。

    結果,他搶了花轎後,陷身重圍,明明四面八方都是刀劍,但這青年一面揮舞光劍,抵擋敵人,一面卻把新娘子護在身後,沒走出十步,身上已有七八道傷口,新娘子卻連血也沒給濺到半滴。當看到這幕光景時,自己動容了,無可置疑地,這青年讓自己想起了一些往事,塵封已久的往事……

    也因為這樣,盡避理智不斷地提醒,別要多管閒事,但當兩名東方家高手凌空發掌要截下兩人,千鈞一髮之際,自己還是忍不住出手了,一道破空劍氣,阻住所有追兵,讓一雙新人成功脫離現場。

    自己行事向來如此,快意恩仇,作事前從不深思,事情作了也就絕不後悔,雖然說,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小子,就此開罪東方、石兩家,實在不划算,但自己孤家寡人行走江湖,從也沒怕過誰來,什麼人想要算帳,盡避放馬過來。

    不過,當初沒有料到會給源五郎抓來當話柄,真是一大失策。奇怪,這人那時候不是已經被雪特人抱離現場了嗎?

    「嗯,這個嘛……」花次郎反問道:「你又為什麼要出手呢?」

    「我想……大概和您一樣吧。」源五郎笑道:「不是嗎?」

    「彼此彼此。」

    花次郎隨口敷衍,心裡卻提防起來。

    看這源五郎的外表,應該不是個壞人,不過,世上事難說的緊,他會在那時候出手,而現在又毫沒理由地與蘭斯鬼混在一起,也許便是針對東方家而來,像他這樣的人物,絕不會為那批玉箱珍寶所動,必是有更深的圖謀,說不定便是同時對付東方、石兩家,嗯,那他的真實身份,會不會也是七大宗門之人呢?

    不管如何,從現在起還是小心為上,別給他扯進去,成為圖謀的一部份,那才真是得不償失。

    出奇地,好像看穿了花次郎的想法,源五郎笑道:「您還真是妄自菲薄啊,我說二哥,您其實可以對您自己有更高一點的評價的。」

    「什麼?」

    「沒什麼。」

    花次郎給他弄得摸不著頭腦,心裡又有些發毛,催促道:「你要看的東西看完沒有,兩個雜碎該醒了,小心有你好受的。」

    「別那麼心急,還差一個地方沒看。」源五郎笑道:「這趟出來收穫不少,首先,確認了東方家有好手在此,實力是A級以上,人數至少有三名,而聯姻的對象是石家,說不定也有隱藏高手在此,而最後,還有一樣東西要確認的。」

    「看什麼東西?」

    源五郎步至街角,來到蘭斯前天被震飛時,所立足之地,而地上,僅是一個遭重擊後的裂痕。

    「前天,蘭斯大哥在此遇險,而火勁襲身之前,有人出手相救,發招逼退火焰,同時震開蘭斯大哥。」源五郎道:「是什麼人出的手,我很好奇,花二哥有印象嗎?」

    「沒有。」花次郎搖頭道。他當時雖有察覺,但蘭斯死活與己無干,自然不會多加留心,而現在想來,只記得出手之人,似乎內力頗強,但要說是什麼門派、什麼招數,那可實在是沒印象了。

    端詳地面的痕跡,並沒有多特別,就像是被一把大槌擊中,石地崩裂,裂紋朝八面散去。這痕跡很平常,任何隔空傷人的招數都能做到,雖然說激起的勁風能順勢讓人震飛,顯得發招人功力了得,但也並不足以推斷其身份來歷。

    「唔……瞧不太出來,只知道有A級以上的實力。」花次郎說道。他是由發招人能逼退火勁來論斷的,能逼退A級高手所發的火勁,本身自也應該有A級以上的水準。

    花次郎自認見多識廣,熟識天下各門各派武術,不過,眼前資料實在不足,無法判定。而這應該還牽涉到另個問題,發招人會出手相救蘭斯,足見與蘭斯有某種關係,說不定,也會和源五郎有關係,這可是一樣有趣的線索。

    「花二哥沒有答案麼?讓我來看看吧!」

    源五郎彎腰檢視地面裂痕,又繞著裂縫中心走了一圈,微微思索,半晌之後,點頭笑道:「我想我有些線索了。」說罷,用腳跟往地上輕輕一蹬。

    轟然一聲響,方圓半尺之內,地面好像內裡給抽空了般,忽然下墜,形成一個無底地洞。怪異的是,地面崩落凹下,但周圍的土石並未隨之癱塌,再定睛一看,壁面平滑如鏡,就似刀斧鑿劈而成。

    花次郎未等人落下,腳尖一點,已飛身躍出土坑,漂亮著地,而源五郎卻早就讓在一旁,這土坑雖深,卻不寬,臨時踱開不是難事。

    花次郎看著土坑的模樣,奇道:「這是……」

    源五郎笑道:「花二哥想必已經看出些端倪了。」

    花次郎道:「白家的壓元功。這武功怎會出現在這裡?」

    花次郎著實透著納悶。七大宗門大體上而言,各以獨特的魔武而成家,而其中,有兩家最為獨特,麥第奇家的電功、白家的壓元功。

    江湖傳聞,白家先祖原是雷因斯「王立太古魔道研究院」的院長,武功與太古魔道上的修為俱是深不可測,居然給他別走捷徑,將這兩者合而為一,開創白家一脈魔武。

    白家以「壓元功」獨步海內,顧名思義,即是壓縮的功夫。修習壓元功者,功力初級,是不斷地將自身的元氣壓縮,擊出時的威力將遠遠倍增,或是甫以螺旋式激進,形成『氣彈』,往往可以收到一擊必殺的奇效。而當功力修練到A級以上,則可以憑本身功力操縱週遭壓力,發出『重力彈』。

    眼前的這個土坑,深度黑黝黝地看不出來,但想必有個幾十丈吧。要一擊擊出個幾十丈的深坑,天下間任何特級以上的高手都可辦到,但勢必會又長又寬,威力波及到周圍房屋,絕不能造成這樣的怪洞,周圍壁面還這等光滑。

    能有這種效果的,風之大陸上僅有白家嫡傳的『壓元功』,可是……

    「能使用重力彈,修為至少在A級以上。」花次郎疑道:「白家已經式微了,是什麼人用出這樣一招的。」

    花次郎是一名好劍客,更是一名不斷尋求挑戰的劍客。七大宗門的魔武,除了白家的壓元功,他幾乎都領教過了。十幾年前,他遠赴東海,想與白家高手一較長短,卻失望地發現,整個白家總壇竟找不出一名A級以上的高手,便算有,也是從稷下聘請來的數位護法,那並不是真正的白家人,當然更不會壓元功。

    見識白家武學,當然要領教壓元功。可是,領教發不出重力彈的壓元功,有什麼意思?徒令一般俗人驚惶失措,又有什麼意思?為此,花次郎敗興而返。

    傳說,兩百五十年前,當時的白家,聲勢如日中天,除了家族內高手如雲,更掌握了雷因斯、稷下的九成人脈,威風不可一世,更不甘局限一隅,時有問鼎天下之志。

    可是,一場無名惡疾,令白家一日之間死去數十名高手耆宿,便連當家主也於該日暴病身亡,頂級高手為之一空,元氣大傷,事後許多厲害功夫失傳,族中子弟後繼無人,白家從此一蹶不振。

    必於此事,直至如今還為人津津樂道。有人說,此事必與五大奇人中的「毒皇」有關;也有人謠傳,是白家與某門派結怨,對方高手大舉而來,登門復仇;還有一種說法,是壓元功中有強烈缺陷,練至後來走火入魔,高手自相殘殺……由於白家的沈默,各種謠言不脛而走,到現在仍是風之大陸的一大謎團。

    經此一事後,白家退出大陸勢力爭雄,僅經商而再不過問江湖事,近數十年來更下了禁令,不許後輩子弟在江湖中行走,使得白家在七大宗門的勢力排行居末,壓元功絕跡於江湖。花次郎想見識壓元功,還得千里迢迢行至東海。

    所以,花次郎有疑問,以目前已趨式微的白家,到底是誰,有能力發出這一擊壓元功,更不遠千里行至這暹羅城?

    疑問的目光移向源五郎,源五郎笑道:「不知道啊,我和白家又不熟,哪知道是什麼人?說不定是白家、東方家兩家當家主,同時降臨暹羅城,那可有意思了。」

    花次郎道:「嘿,說的那是什麼廢話。」

    現任白家的當家主,白無忌,在風之大陸名頭極響,位列當世四大公子之一,不過,那是指他交朋友的本事,與武功毫不相干。

    人人都知道,白無忌是個出了名的浪蕩子,武功低微,風流好色,遊戲人間,最有名的形象,就是他常常在黃昏時分,穿著一襲長衫,拖著板鞋,邊幅不修,瀟灑自在,踢搭踢搭地在稷下學宮踱步。而一言以蔽之,就是說他不是作大事的人才。

    他平時流連花叢,與三教九流的人物縱酒高歌,橫槊賦詩,卻全然不理白家的行政,所有大小事務由三名長老合議裁定,這三名長老是白家長輩的少數倖存者,雖然逃過了那一役,卻也武功全失,因此,白家的沒落,執掌者所托非人實在是重要理由。

    源五郎道:「白家已然沒落,這是不錯的,但是,有個傳聞不曉得二哥有沒有聽過?」

    「什麼傳聞?」

    「謠傳,白家當家主白無忌,因為自知不是比武鬥勝的料,所以在許多年前,便把白家壓元功的秘笈送給了一位摯友……」

    「是誰?」

    「雷因斯首席大神官,魏素勇!」

    花次郎又皺起了眉頭,不是為了這消息,而是為了這消息的出處。他早就知道這個傳聞,而告訴他這個傳聞的人,是一名非常了不得的女性,她,應該是不輕易露面人前的,源五郎又怎麼會知道這本屬機密的事實?

    「這消息你從哪聽來的?」花次郎冷聲道,一手已悄然按放在光劍上。

    「臉色不要那麼恐怖嘛!扁劍隨便出鞘,可不是一個一流劍客的作為喔,說過,這只是傳聞,我又怎麼會記得每一個傳聞的出處呢?」源五郎笑得像個沒事人樣,道:「不過,如果是你後面那兩位,也許會知道的清楚些唷!」

    「後面……糟!有埋伏。」驚聞背後有人,花次郎不敢貿然回頭,僅是用眼角餘光稍稍一瞄。

    後方,正是『楠』的所在,一群人高聲喧嘩,正要步進店內,而其中為首的兩名男子最為顯眼。一名身材微胖,衣著華麗,油頭粉面,似是某富家的公子,另一名臉有倦容,相貌頗為英俊,但眉宇間有股說不出的陰鷙之氣。

    花次郎一見之下,心頭登時一震,顯是想不到會在此處見著這兩人,當下別過面孔,不欲多惹是非。

    便在此時,源五郎出聲道:「花二哥,您瞧到哪去了,我不是說你的正後面,是講你後面二樓的那兩個人。」

    花次郎給他這一說,忍將不住,回頭朝後方二樓望去。

    二樓扶桿旁,兩名儒生打扮的青年,甫覽大街,見到花次郎朝自己這邊望來,都退進樓去。

    花次郎看得分明。其中一名少年,眉目如畫,相貌極為俊俏,尤其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與唇邊甜甜的微笑,欲語還休,給人極深刻的印象。他摺扇輕搖,風度翩翩,退去前還遙遙做了一揖,令人很難不對他心生好感。

    而另一名男子,則是教花次郎著實吃了一驚。匆匆一瞥,僅能感覺到他週身散發出一股無可匹敵的冷冽殺氣,這絕非一般江湖武人所有,更驚人的是,花次郎無法看清他的面目。這並非因為他退去太快,而是自始至終,他的臉部好似給一層黑氣所籠罩,黑烏烏地瞧不真切。

    這是A級高手的力量象徵。

    這兩個人,是誰?

    「什麼?人不在,這兩個王八羔子,大清早的也能亂跑。」聽到有雪回報說,前院空無一人,蘭斯火冒三丈,立即開罵。

    「一定是花老二不好,他名字都叫得那麼花,一定是半夜誘拐我們家五郎出去了。」順著蘭斯的怒氣,有雪忙著點頭,同時不忘記拚命進纏言。

    「兩個渾球,回來有得他們受的!」少了兩個人吃早餐,蘭斯心底是又怒又喜。怒的是,這兩個人藏了私房錢,可能趁夜撇下自己,偷偷跑去大吃二喝;喜的是,等會兒出去吃飯,可以少負擔兩張嘴,此乃意外之喜。

    唔……也不能老想著吃,該開始辦正事了,至少要先弄清楚,東方家禮隊為什麼突然改變行程,停留在暹羅市,背後應該是有什麼原因的,如果掌握到這個秘密,對於未來的行動,想必幫助不少。

    蘭斯再回想起那日群眾的混戰,以那時的混亂局面而言,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也說不定真是出了某些事,讓東方家被迫把禮隊停在此地。

    可以判斷的資料還太少,要搜集相當的情報,才能有進一步的判斷,既然如此,往事發第一線場跑一趟,大概是難免的了。

    「喂,雪特傢伙,走吧,咱們吃早飯去。」

    「老大,你要去哪吃早飯?」

    「去每個人都要去的地方啦,囉唆傢伙。」

    踩著尚算輕快的腳步,蘭斯出發了。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此刻對於整件事情的推算,是出人意料地接近事實中心的——

    另外一邊,在『楠』之內,花次郎、源五郎挑了張靠裡面的桌子,點了壺茶、幾樣點心,進行私人早餐。

    會突然出現這種局面,實在不能不說是件怪事。起因是,對於剛剛在『楠』門口的那群人,源五郎感到好奇,也認為說不定能探到點情報,便興沖沖地拖著花次郎進去喝早茶。

    本來不願多惹是非的花次郎,則是很想看看進『楠』之後,源五郎要如何對自己的「被綁架」自圓其說,便以一貫的冷笑態度跟進去了。

    結果,兩人坐定之後,花次郎立刻有種感覺,自己好像上了大當!

    無論是掌櫃、夥計、跑堂……所有人都沒有留意到源五郎的存在,這並不是說他們沒有看到源五郎,而是目光逕自從他面上掃過,沒有特別的停留,就好像看到個普通客人一樣。

    花次郎忍不住懷疑,拉過幫忙點菜的夥計,問道:「你不認得這位姑娘了嗎?五娘姑娘啊,前天還在你們店裡彈琴的……」

    話還沒說完,夥計已經一副狐疑的表情瞪著他,道:「客官,您病的厲害啊,這位公子明明是個男的,您怎把他當成女孩啦,我們做的是飯館買賣,又不是彈琴妓館,哪來的姑娘彈琴?」

    說著,又對源五郎道:「客官,您這位朋友病得糊塗啦,盡盡朋友道義,最好帶他去看看大夫,那,西街第二轉角有家不錯的,趕快去看看吧。」

    源五郎正色道:「唉,小二哥有所不知,我二哥風流成性,造孽太多,可偏偏前不久給我二嫂掃地出門,可憐的二哥受不了這個打擊,從此精神失常,性別錯亂,本來英俊瀟灑的他,現在只要看到稍有姿色的男人,就會像是見到我家二嫂一樣,饞沫欲滴,讓我每天晚上都非常頭痛……」

    夥計露出同情的表情,連聲道「可憐,可憐」,邊走邊搖頭歎氣,還特別吩咐道:「櫃上,給裡面那桌的客人多添一壺茶,積積陰德唷。」

    他兩人一搭一唱,旁邊幾桌的客人都在竊竊私語,為這不幸的故事而惋惜,而花次郎則是早氣白了臉,說不出話來。

    源五郎為他斟了杯熱茶,笑道:「花二哥,這一局,你怎麼說?」

    花次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這一局是我輸了,想不到你居然和這裡的人有勾結,小子本事不小啊。」

    源五郎漫不經心地玩著茶杯,笑道:「哦,怎麼說?」

    「第一,依照你的人妖模樣,所有人如果是第一次見你,都應該把你當成女的,可是這小二卻沒有,可見你和他有勾結。」花次郎道:「你前天明明在這裡彈琴,現在卻沒有一個人說認得你,可見你和他們的關係很不尋常。」

    源五郎道:「就算是這樣吧,偶爾讓你個一局,省得總是贏你,讓你懷恨在心,又找機會背後捅我一劍。」

    不理會源五郎的諷刺,花次郎朝左右瞥了一眼,只見掌櫃、夥計都在偷笑,接觸到他目光時急忙低下頭繼續辦事,可見得自己推測非虛。

    花次郎肚內暗罵:「死老太婆,當初說什麼朋友間兩肋插刀,現在居然胳膊向外彎,幫這小子來對付我,好啊,下次上香格里拉找人算帳。」

    再瞥向源五郎,只見他一派悠閒自得的模樣,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花次郎心中一動,尋思道:「莫非這小子是老太婆的人,那就難怪他的氣質這麼特殊,不像尋常江湖中人,功夫又這等高強,嗯,有道理,除了老太婆那邊,哪家也不可能突然冒出來一個這樣的少年高手……」

    罷想發言,源五郎已放下杯子,道:「別猜了,二哥。你的聰明才智,小弟絕不敢小看,但要猜中我的出身,僅憑目前的資料是不夠的……咦!這個位置很麻煩啊……」

    花次郎沒想到他突然岔開話題,一時反應不過來,半晌後才恍然大悟。

    早他們一步進來的那群人,已與讓夥計給找好了位置,坐上了二樓的雅座,自己二人阮囊羞澀,坐的是一樓最偏僻的位置,如此一來,當然不可能聽見他們有什麼談話。要跟,怕漏了形跡;不跟,又白來了這一趟,真是進退維谷。

    源五郎歎息道:「唉,空跑了一趟,真是划不來,算了,大家喝茶吧!」

    花次郎道:「有茶喝不是挺美的嗎?管那麼多江湖閒事,小心英年早逝啊!」

    他這句話是故意說的,剛才的那兩個人,他有過數面之緣,深知惹上他們的麻煩,特別是還在這個區域內。

    這兩人會突然出現在暹羅,的確有些蹊蹺,不過,既然江湖事與自己無關,那就別去花這個神了。

    「怎麼花二哥很無聊嗎?」

    「咦?」

    「沒什麼,只是看花二哥好像很無聊的樣子,小弟想來助助興。」源五郎緩緩道:「二哥,我有個提議,不如我們來個賭約如何?」

    花次郎神色不變,揚揚眉,道:「賭約?遊戲才剛開始而已,小子怎麼這麼沒耐心,掀起底牌啦。」

    「不。只是想把綵頭下大些,遊戲會更有些意思。」源五郎道:「就看二哥肯不肯奉陪了?」

    花次郎沒有馬上答覆,手中把玩著瓷杯,沈吟不語。

    此番跟著源五郎瞎混,固然是因為好奇心,卻有大半是為了打發無聊,並不是有什麼非纏著他不可的理由。

    從這幾天的觀察看來,源五郎的背景神秘,手底下的功夫雖然不明,但想來也是不弱,而且,從他的眼神、舉止看來,這人應該不是個壞人。

    但這人的一舉一動,又處處透著詭異。明明身負絕技,卻又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和兩個雜碎瞎混,其中一個還是雪特人,真噁心……江湖中各家各派的年輕俊彥,自己沒有不識得的,就算沒見過,也聽過名號,可從沒聽過有這麼一號人物。

    可他偏偏又對江湖事如此瞭解!培養一個武功高強的少年好手容易,培養一個見識廣博的老江湖那可難,他今天早上的談吐,所顯露的優秀眼力、判斷力,甚至超越許多名門大派的長老級人物,這顯示他出來走江湖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這麼好的功夫,這麼俊的人品,若說在江湖上打滾多年,卻無半點名頭,那就代表他長期以來都在隱匿自己的鋒芒,如此苦心孤詣,必有重大圖謀。

    從早上交談的字裡行間聽來,源五郎似乎對此次東方家招親,有若干圖謀。以他這等人才,不鳴則已,若有圖謀,必是驚天動地,自己有必要跟著他淌這趟江湖渾水嗎?

    「唔……惹上東方家和石家,後果很麻煩啊?」花次郎心中喃喃私語。

    他花次郎在風之大陸上是響噹噹的人物,一向獨來獨往,面對十倍、二十倍強大的敵手,從來也不畏懼。即使對方是七大宗門也一樣,他不怕得罪東方家或是石家,只是覺得惹上他們很麻煩而已。

    再說,本來也就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理由,涉入江湖恩怨,自己的人生走了太多冤枉路,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察覺到花次郎的反應,源五郎道:「怎麼,花二哥不願意聽麼?」

    「你這小子刁鑽古怪到了極點,你說的話,應該連聽也不聽,直接扔掉,這才是上上之策。」花次郎微笑道:「不過,如果我真這麼做,你一定認為我不夠資格陪你玩下去吧!」

    源五郎兩道形狀極為姣好的眉毛,稍稍一揚,只是微笑,顯是認可了花次郎的話。

    花次郎一拍桌子,沈聲道:「好,小子你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賭約,就說出來,看看你家二爺敢不敢跟。」

    「賭約很簡單。」源五郎道:「以三個月為限,只要花二哥能猜出我的出身,那麼小弟便算輸了,之後,便任由花二哥差遣一件事。」

    花次郎道:「倘若花老二猜不出,便要輸你一次差遣,是也不是?」

    源五郎道:「不錯,但教不違天地良心,不違俠義本分,一切差遣,有求必應。」

    花次郎暗自尋思,賭的這一個心願,可大可小,一個弄不好,實是後患無窮,不過既然有言在先,不作違反良心之事,那後果當然輕得多,而源五郎這人似乎也信得過,賭一賭無妨。

    嘿嘿,再說,憑著自己的見識,怎麼可能猜不出他的來歷,莫要說是三個月,只要現下對源五郎發出全力一擊,看他接招時的反應,什麼秘密都給抖得一乾二淨了。

    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源五郎道:「為了讓賭局更加有趣,我另外再補個附加條約。」

    「附加條約?」

    「不錯。」源五郎笑道:「從這一刻起,任何時間、地點,只要花二哥覺得妥當,便盡避對小弟出手,倘若小弟還以一招半式,賭局立刻算輸。」

    斑手過招,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倘若其中一方只守不攻,另一方自是穩勝不賠,只見花次郎冷哼一聲,目光遙遙瞥向窗外,態度傲慢已極,竟是不願意佔這個便宜。

    他素來心高氣傲,甚至不願與低自己一級的對手過招,更何況去攻擊一個絕不還手的後輩,再說,他也看透了這項提議隱藏的另一層意義……

    「小子好大的膽子啊。」花次郎道:「讓我佔了那麼大的便宜,不怕自己吃虧嗎?」

    源五郎搖搖頭,笑道:「不會,因為您也有相對的責任。」

    「什麼責任?幫你收屍嗎?」

    「不是!」源五郎一字一字地道:「這三個月內,請代我保護蘭斯大哥,受傷倒無所謂,只要別讓他缺胳臂少腿斷氣就可以了。」

    「什麼!」

    花次郎真的很驚訝。這幾天以來,他不斷地琢磨,源五郎為何要在那兩個雜碎身上下功夫,以他這樣的傑出人物,會整天纏著兩個雜碎胡混,背後一定有一個理由,只要能想通這一點,要猜出他的出身就不難了。

    依照判斷,雪特人沒什麼可疑之處,問題的中心必定是在蘭斯身上,而源五郎現在的要求,更證實了這個想法。可是,從這要求看來,源五郎又不像是在利用蘭斯,反而有點……

    「為什麼要我保護那雜碎?他有這個價值嗎?」

    「你過界了喔,這個答案屬於謎底的一部份,現在還不是揭曉的時候。」源五郎想了想,最後悠悠道:「其實,我也只是受人之托,來了卻當年的一份人情債而已。」

    「哦,人情債啊?」花次郎看似漫不經心,卻慢慢地將身子移近源五郎,悄聲問道:「受誰之托啊?」

    源五郎朝四周望了望,也貼近花次郎的耳朵,小聲小聲的說:「秘密!」

    「什麼秘密?」

    「秘密就是秘密,你想我會上這種當嗎?」

    「當你是早上了,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長笑聲中,花次郎趁著兩人坐的貼近,袖底光劍掣開,揚手便是一劍,直指源五郎眉心,要叫他在如此距離之下,避無可避。

    扁劍刺出!

    花次郎已暗伏七八記後著,無論源五郎是後仰,亦或是左右偏閃,都會引發更猛烈的第二波攻擊。他沒有打算真的殺了源五郎,也不認為源五郎會接不了這一招,只要看他接招時的反應,就可以算出這小子出身的門派了。

    眼見劍光臨頭,源五郎沒有任何反應,眼光呆呆地穿過花次郎,看著他身後的東西,喃喃道:「糟糕!」

    「糟糕?什麼糟糕?」還來不及弄懂源五郎的話意,劍光已及眉間,也便在這一刻,後方傳來怒罵聲。

    「他媽的,這兩個王八羔子定是偷偷甩下我們,自己去風流快活了。」

    「是那兩個雜碎!」花次郎心神稍分,下手便慢了一慢,便是這一慢,花次郎只見眼前一花,源五郎已經不見蹤影。左右環視一遍沒瞧見人,原來是鑽進了桌底。

    「嘿!好傢伙。」花次郎暗讚一聲,收起了光劍。

    以剛剛那劍的位置之近,乍然暴起,便是一流高手都難逃中劍身亡的厄運,源五郎能在間不容髮之際躲開,足見修為不凡。

    不過,這不是花次郎誇讚他的原因,正如先前所想的,花次郎壓根兒就不相信這劍能傷到源五郎,只是,任他修為再高,在接招之時也會露出形跡,由此便可推算出他的來歷了。

    然而,源五郎的狡猾卻大大地出乎意料,他居然有辦法引得自己分心,當注意力出現破綻時,一溜煙地跑掉,這才真的是了不起的手段。

    蘭斯、有雪步進店來,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呼來夥計,點了兩碗熱粥。在暹羅城,類似粥、湯、燴……這一類的料理方法,可以說是大宗,而一般百姓在早上,也往往以粥類做食物。

    兩人入境隨俗,點了兩碗白粥,心中卻沒有品美食的雅致,理由很簡單,因為直至此刻,他們還不知道付帳的錢在那裡。

    「我說大哥,我們兩個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店,這樣好嗎?這裡的夥計會不會認出咱們?」

    「你擔什麼心啊,你不是戴了墨鏡了嗎?那些人認不出你是雪特人的,就算認出了也不怕,他們能告我們什麼?拐帶人口嗎?我們還告他們逼良為娼咧。」

    有雪道:「話是這麼說啦,不過大哥啊,我戴上了墨鏡,你是不是也應該戴戴假鬍子,省得給人認出來,說你上次吃飯不付帳。」

    「才不要,你是不是很想我再給人當成柳一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壓低了聲音,看在旁桌客人的眼裡,卻是加倍詭異。早晨的客人雖不多,但蘭斯坐的位置剛好靠在門邊,看不見在角落的源五郎二人。

    一會兒,夥計端上白粥,依舊招呼,似乎沒發現兩人就是前天的不法惡徒。有雪長長吁了口氣,他根本就不想來這家店,只是蘭斯堅持,這才不得已跟來,現在能夠不被認出,自是上上大吉。

    有雪喝了口粥,遲疑道:「大哥,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啊?」

    「不多,七八枚銅幣是有的。」

    「七八枚!那連喝一碗粥都不夠啊。」

    「你那麼大聲是要死啊。」蘭斯怒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用怕,我自有辦法的嗎?」

    「真的不怕,那你還坐門邊了……」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我說您真偉大,喝粥、喝粥吧。」有雪嘟嚷道,咕嚕咕嚕地喝下白粥。

    「不過是吃飯賴帳而已,又不是什麼天大的事。」蘭斯開始了長篇大論:「一個人要成功,腦子就要靈光,想要吃飯不付錢呢,也是有很多方法的,你看,那邊不就有兩個嗎?他們的方法雖然傳統了些,但是也不錯啊……」

    有雪定睛看去,只見牆角處那一桌,有兩道身影蹲低身子,蒙著頭,鬼鬼祟祟地往後頭溜,看那樣子似乎是在找後門。

    「這就較無獨有偶,人家的方法不錯啊,趁夥計不注意,從後頭開溜,這是最基本的一種賴帳法啦!」蘭斯低聲道。兩道身影已經爬到了門邊,一溜煙地鑽進去了。

    「喔,你放心吧,大哥。」有雪道:「這麼土的伎倆,那兩個傢伙不會成功的。」

    「為什麼?」

    「因為那個門不是後門,是廚房。」

    話聲方落,門內就傳來一陣雞飛狗跳之聲,喝叫怒罵、金鐵齊奏、雞鳴豬啼、乒乒乓乓……各種奇怪聲響不絕於耳,聽得外面客人是目瞪口呆。

    蘭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呃……因為太傳統了,就比較容易出問題,所以說作一個人要成功,絕不能拘泥傳統,要求新求變才行。」

    「是啊,求新求變沒錯,老大你還是快點變出錢來吧,我覺得櫃檯上那夥記的眼神有點不對了。」

    「別急,錢是不會憑空變出來的,要嘛,只能從天上掉下來。」蘭斯道:「我問你,咱們兄弟現在是做什麼的?」

    「賊!」

    「王八蛋,一點志氣都沒有。」蘭斯敲了雪特人一下腦袋,道:「我們是強盜,而且立志要干天下第一號大強盜,怎麼可以把自己的身價看成小小毛賊呢。」

    「喔,是強盜啊。」有雪摸摸被敲痛的頭,不解道:「那和付不付帳有什麼關係,是不是當大盜就可以吃飯不付錢啊。」

    「錯,那樣你只能當個被毒殺的強盜。」蘭斯悄聲道:「我的意思是,你看過當強盜的還要帶錢包嗎?」

    「你的意思莫非是……」

    蘭斯獰笑道:「嘿嘿,不錯,本大爺現在要干下入城後的第一樁買賣。你瞪大眼睛,等著看第一位受害者的慘狀吧!」

    有雪給他笑得全身直發毛,好半晌,這才戰戰兢兢地開口道:「敢問大哥,不知道您想挑什麼人下手啊。」

    「嗯,問的好,要挑什麼人動手,這可是關係成功與否的重要學問,待我想想……」蘭斯沈吟道:「唔,最好是挑那種腦滿腸肥、身材笨重的胖子,這類人大概都不會有什麼武功,嚇他一嚇就尿褲子了,接著要衣著華麗,這樣才夠本,而且,又胖又有錢,那就飽暖思淫慾,十之八九都是軟腳蝦,這種人最好不過了……」

    有雪環視一遭,苦笑道:「這裡都是平民百姓,哪來的有錢胖子,您還是換個法子吧。」

    蘭斯還沒開口,左後方櫃檯突然傳出一聲吆喝。

    「夥計!」

    只見一名肥胖男子,身著華服,後方跟了兩個從人,從樓上雅座踱下,走向櫃檯。華貴的衣服,穿在他臃腫的身上,只顯得俗氣,不過,就算再怎麼俗不可耐,衣服造價還是很貴的,再加上他從二樓雅座而來,這百分之百顯示,這是一頭大肥羊。

    包有甚者,油亮的皮膚下,隱隱泛起兩道黑眼圈,這是長期縱情酒色的現象,幾個條件一綜合,他立刻成了蘭斯虎視眈眈地第一號肥羊。

    「不會真的那麼巧吧!」目標物能突然出現,蘭斯大喜過望,更相信這是老天給的最佳發財良機。

    「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今天被你家蘭斯大爺看中,你插翅難飛啦。」蘭斯越想越是興奮,只差沒直接拔刀衝出去。

    聽得明白,那胖子質疑酒菜不乾淨,吃壞了他的肚子,要去上個茅廁,回來再找夥計算帳。蘭斯計上心來,找了有雪吩咐幾句,便也藉口肚子疼,偷偷地溜到後頭去了。

    苞著那胖子的腳步,蘭斯算準時間,悄悄走近茅廁。他一手拔出腰間長刀,正要出聲,忽然看見旁邊有一個屎桶。

    「唔,安全起見,還是多準備點東西。」半年歷練,蘭斯多少有了些憂患意識,為防茅廁中人暴起傷人,蘭斯提起屎桶,只要對方一有異動,便先淋個他一頭一臉,遮蔽視線,比石灰管用得多。

    準備妥當,蘭斯叫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裡面的,如果你想好好地上完廁所,就把全身金銀財寶給本大爺獻出來。」

    蘭斯去那邊搶劫,另一邊,有雪卻被賦予了其他任務。蘭斯看那兩個隨從高頭大馬,說不定有幾斤蠻力,所以吩咐有雪,在後頭傳出慘叫聲時,設法絆住這兩人,以便大家從容逃逸。

    有雪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偷偷走近兩人,先搶個有利位置,等會兒逃跑方便些。離對方身後數尺,有雪躲在一張門板後,恰巧聽見這兩人無聊地相互低語。

    「這暹羅城是什麼鬼天氣,真是熱出他娘的了。」

    「甭叫啦,咱們這趟出來是有事在身,你當是遊山玩水麼,就算你現在還在南海老家,這天氣還不是一樣熱。」

    第一個說話的男子,似乎有滿腹的牢騷,咕噥幾句後,道:「我說六哥,咱們這趟不是受石家公子之邀,去東方家總堡觀禮的嗎?怎麼莫名其妙跑到暹羅城來,這方向可不對啊!」

    「對與不對還用得著你說。」六哥道:「有道是宴無好宴,會無好會,石家公子請咱們喝的這杯喜酒,你道好喝嗎?嘿!他是怕失了地利之便,在自由都市孤掌難鳴,請咱們來助拳的。」

    「助拳?助什麼拳?他這趟是成親,可不是動刀子啊!」

    「嘿!所以說你少年人沒見識,這趟喜宴,我看大大的不單純啊!」六哥道:「你看,東方家與石家聯姻,這是大陸上何等大事,怎地如此低調?再說,東方家那邊只怕也很有問題,不然怎麼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在聘禮入他勢力範圍後,鬧說新娘跑了呢?」

    「什麼?新娘跑了……那咱們……」

    「禁聲,別忘了這是哪裡……你想害死我們嗎!」

    這兩人一陣交談,只聽得背後的有雪冷汗直冒,知道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讓人知道,准給殺人滅口,當下便想舉步逃跑,他也算細心,還事先看看腳底,免得像自己說書故事中的笨蛋,每次逃跑時都踢到東西給人發現。

    腳下跑出兩步,忽然一陣微風吹來,有雪瞥見那兩人的左肩,用金絲繡上了一頭狐狸,用以識別出身門派,登時心慌意亂,碰倒了旁邊的盆景。

    「磅!」一聲脆響。

    「誰?」「有人!」那兩人立刻驚覺,反手抽出光劍,就往有雪這邊跑來。有雪待要跑開,已給這兩人截住。那兩人眼色一對,都露出同樣的眼神,殺!

    「哇!千萬別殺我,我家還有八十老母,四十孩兒,我……」光劍還沒砍到,可憐的雪特人已給嚇得屁滾尿流,連逃跑的念頭都沒有,跪地求饒。

    出乎意料地,光劍沒有斬下,非旦如此,那兩人白眼一翻,口吐白沫,一齊昏了過去。

    「咦!沒斬下來,怎麼這招這次這麼靈?」

    「是啊!真靈,我們再晚來一步,你就真的要到陰間去天靈靈、地靈靈了。」

    「咦!這個如此賤賤的聲音……」

    有雪睜開眼睛,那兩人已給敲昏,而在他們背後,是滿臉不耐煩的花次郎,和依然在微笑的源五郎。

    「你們……」

    「你怎麼會在這裡,老大呢?」源五郎問道。

    有雪這才想起來,叫道:「哎呀!糟了,快點去阻止老大,他惹大麻煩了。」

    話沒來得及說完,後院方向已經傳來一聲慘叫!

    「我數一二三,快快滾出來……不對,是把錢交出來。」蘭斯自認穩佔優勢,得意洋洋。這招攔廁打劫,是他苦思多時的妙計,本擬以此法在暹羅城大大發財,哪知道第一單生意,便碰上了雪特人的賠本買賣,現在終於有機會故計重施了。

    「一!」

    想到自己居然在人家茅坑外數數,蘭斯覺得自己實在很呆,而廁所裡的胖子始終不出聲,也讓他感到自討沒趣,更有幾分不對勁。

    「嘩啦!」

    木門炸裂,白練似的劍光,在木屑紛飛中,畫出長虹,直指蘭斯胸腹要害,取的角度甚是刁鑽,剖腹後上挑咽喉,顯然是恨透了蘭斯。

    「不好。」蘭斯這半年來,武學上的見識增長不少,卻從沒看過有那麼快的劍,劍光一閃,便直指過來,慌忙之下,手腳亂揮,壓根兒就忘了該怎麼防禦。

    奇怪地,千鈞一髮之際,他腦中忽然有個念頭,廁所打劫唯一的長處,就是出乎意料,攻敵不備,在對方還沒回過神之前,把錢乖乖奉上,而自己卻笨到去數一二三,給人可趁之機,真是愚不可及。

    長劍疾刺,卻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因為蘭斯雙手亂揮,長劍刺破了蘭斯手中的糞桶,這麼一來,立刻屎尿紛飛,往外四濺,但就這麼一耽擱,蘭斯手中鋼刀上揚,恰好封住咽喉要害,擋著了這一劍。

    「叮!」的一聲,金鐵相鳴,對方似乎為了沒刺死蘭斯而有些意外,但在發出第二劍之前,迎面飛來的屎尿,嚇得他立刻施展輕功,瞬息間後退十丈,跌撞進後方花圃裡,動作之快,怕是連他自己都想不到。

    蘭斯才沒那麼有格調,顧不得屎尿濺滿身,掉頭就跑,自己這次踢到鐵板,再不跑,小命休矣。

    勉強擋住這奪命一劍,他已嚇出一身冷汗,再想起剛剛胖子用的兵器,更是連叫不妙。

    胖子用的是實劍。在大陸上,會用實劍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連騎士資格都沒有的初習武者;另一種則是具有B級以上實力,不屑使用光劍的正統劍術高手。這胖子,該不會是後面那一種吧……

    「小賊,不要走,把命留下!」

    後方傳來一陣怒喝,胖子氣白了臉,青筋根根暴現,他雖然閃的快,但衣服上還是沾著了一些,思之欲嘔,而剛剛跌倒進花圃,身上爛泥狗屎之物,在所難免,差沒當場七孔流血。

    他在南海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平時個性粗暴,頤指氣使,誰也不敢不看他的臉色行事,哪想到今日會撞上這等不名譽之事,倘若傳了出去,自己豈非臉上無光。故而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將這無恥賊人碎屍萬段。

    在蘭斯快要逃進門時,後方劈風聲響起,胖子揮劍削來,蘭斯無奈,只得回身招架。

    「鏘!」鋼刀與敵劍交了一記,但對手變招奇速,立刻反挑眉間,總算蘭斯反應不慢,側頭避開,肩頭剎時見血。

    蘭斯吃痛,叫嚷道:「裝什麼高手,有啥了不起的,連出兩劍,還不是都給本大爺擋下。」這是他在百忙中想到的主意,對手的劍實在太快,既然自己的武功接不下,那就只能用腦袋去接,試著與敵人瞎扯,看看有沒有機會逃命。

    胖子給這一激,想起自己對一個無名雜碎連出兩劍,卻仍取不了他的性命,這事傳出去確實惹人訕笑,心頭怒火又添三分,怒道:「一劍斃命太便宜你了,老子今天不殺你一千刀,從今以後便不姓辟。」

    蘭斯心中一喜,暗道:「胖豬上當了。」對方既然要殺自己一千刀,而不是一劍了結,那便又多了逃命時間,反正自己皮粗肉厚,大有本錢,只要設法不讓他斬斷筋骨,一點皮肉傷根本沒影響。

    暴雨般的快劍,籠罩住蘭斯全身,每一下劍光,都伴隨著一道血絲濺開,沒多久,蘭斯身上就多了幾十道傷痕。這胖子出劍的確很快,眼前儘是一片光網,待得看到劍光,身上早已中劍。

    蘭斯自知沒有招架的本事,索性把刀亂舞,護住要害,一面慢慢往後退去,十劍之中居然也給他接下了一兩劍。

    而胖子的氣就更厲害了,他說要凌遲對方一千刀,卻想不到這賊子如此命長,每一下斬中他身體,都好像斬中什麼柔韌之物似的,滑去大半力道,沒法斬斷筋骨,這才令蘭斯拖延至今。

    而另外一個失算點,就是蘭斯現在一身屎尿,胖子自高身份,豈肯往屎污之處落劍,這麼一來,攻擊範圍被限定,劍上威力也小得多,反而給蘭斯佔了大大便宜。

    「可惡,跟這種人拆上幾十招,要是傳了出去,我的臉往哪擱啊?」

    但是,當他刺出至第十四劍,驀地想起了一件奇事。這賊人用的是刀,而且不是光束武器。賊人武功平常,換言之,這柄刀也該只是普通的鋼刀。既然如此,為什麼他的刀,能擋著自己的挺刺而無損。

    胖子的級數已達B級,配合上家傳劍法的威力,一劍斬落,甚至可以將尋常光劍震爆,至於普通的鋼鐵,那更是勢如破竹,不值一提。但這人手中的長刀,卻結結實實地接了自己十幾劍,非但沒有折斷,連一個缺口都沒有,這可能像徵了一個事實。

    這柄長刀是極罕見的神兵利器……每個練武者都知道,擁有一柄好兵器的重要性,如果能得到流傳久遠的史上神兵,那所獲得的助益,更是難以想像的大。而今,如此一柄利器,居然落在村野凡夫之手,只要一想到這點,胖子就全身發燙,恨不得立刻將刀搶來。

    雙方這一陣瞎纏,趁著胖子分神,蘭斯已後退了一段距離,只要溜進大廳去,到時候有桌椅和其他客人做掩護,逃生的機會就多了。

    「該死,有雪跑到那裡去了,真用得到他們的時候,一個個都看不見人,真可惡……」

    機會稍縱即逝,蘭斯猛地連退數步,一轉身,就要衝進門裡。胖子驚覺過來,知道若讓他這麼跑進去,勢必就要多費上一番功夫,當下哪管其他,一劍直刺蘭斯背心,要置他死命。至於一千刀還沒砍完,他老兄以後姓不姓辟,那就先忘光了。

    蘭斯往前急衝,忽覺腳底一絆,整個人往前倒去。

    「是門檻,糟糕……」

    在這當口跌倒,蘭斯大叫不妙,而在滿廳客人的驚訝叫聲中,胖子的長劍已當頭斬下——

    一劍斬下,蘭斯連閉眼的時間都沒有,只有睜眼等死。

    鏘!

    只聽得一聲脆響,跟著一股大力由後傳來,有人抓住蘭斯衣領,間不容髮之際,將整個人飛快地猛往後拖,當蘭斯回過神,自己已脫離劍光範圍,而一臉淡然的源五郎,則是在旁邊微笑。

    胖子滿以為這一劍,定將賊人斬至身首分離,故而一劍斬下,左手跟著探出,要將蘭斯的兵器搶到手,來個捷足先登。

    哪知道,一物打橫裡伸出,抵著劍勢,跟著便是道強力反震上來,胖子虎口吃痛,劍更是險些脫手,只好把探出的左手收回,兩手一齊握住劍柄,這才免得當場出醜。

    「什麼高手這麼厲害!」胖子吃了一驚,定睛瞧去,只見一名黑髮騎士,長衣輕揚,意態悠閒,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自家花園散步,而不是與人動手,他右手中光劍劍柄,恰恰好抵住自己下擊的劍。

    見著這等架勢,胖子知道來人功力非同一般,沒等劍被鎖緊,手腕一抖,「刷刷刷」連環五劍,連刺來人眉心、胸口、小骯,劍光似電,迅若流星,旁邊人方自看得眼花撩亂,五記奪命劍式已於瞬間遞出。

    胖子擋得快,對手擋得更快,也不見他怎麼作勢,便只是手腕、手肘輕抬,光劍劍柄便恰恰好封死對方劍鋒,每一記均是妙到顛峰,姿勢揮灑自如,一派閒適,看得旁觀眾人喝采連連。

    胖子心中卻更是吃驚,這連環五劍,名作「怒蛟翻江」,取其五爪飛騰之勢,乃是他生平得意之作,曾以此在南海連挫許多成名劍手,揚名立萬。剛剛料想對手不是尋常之輩,故而一出招便是這殺手,哪想到會被對方輕易接下。

    而令他吃驚的尚不止如此,對方的接劍手法,這才是恐怖。

    這人居然在和他比快!

    比快的方法不外乎兩種,一是廣識敵招,料敵機先;一是出手迅捷,敵未動而我先至。剛才自己連發五劍,劍還沒刺到,這人的目光已經移到劍尖將中之處,很顯然地,他識得自己的劍招。但他卻故意等到劍尖將及的瞬間,這才動手攔截,不佔料敵機先的便宜,這等劍法、神速、膽識,無一不是可畏可布。

    再者,他光劍並未掣開,僅用劍柄便隨手接了自己古劍五擊,顯示內力亦非泛泛,至少遠在己之上。

    一念及此,胖子不敢再行近身,連退開五丈,拉遠距離,出口問道:「閣下何人,為何橫加出手?」

    騎士看著手中光劍柄,微微一笑,對他卻是看也不看,道:「你也算知名人物,在大庭廣眾下追打這麼個小小毛賊,又屢殺不死,難道不嫌丟臉麼?」

    飯廳裡的食客見著有人拔劍動手,紛紛付賬逃開,卻還有不少好事之徒,想起剛才的精采畫面,捨不得跑遠,便半趴在欄杆外,想多看個一招半式。

    「知名人物?」胖子持劍護身,道:「你知道我是誰?」

    「南海一字快劍門,『辟氏雙雄,劍若驚鴻。』您辟仙岳辟大劍客的威名,自由都市中人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啊!」他說得客氣,但嘴邊那抹傲然冷笑,卻讓人清楚地明白,這些話全是反諷。

    趴在欄杆旁觀的十數人,聽到一字快劍門、辟氏雙雄的名字,個個臉色大變,怕偷看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惹禍上身,就此一哄而散。

    「既知我一字快劍門威名,為何還敢阻我行事!」胖子辟仙岳口中極硬,心下卻已經怯了,他不提自己名字,而是用整個門派的聲威來壓迫對方。

    可惜眼前的這名劍手從不吃這一套,更對他的心理瞭然於胸,當下只是淡淡道:「久聞一字快劍門的快劍,又是斬蛟射月,又是什麼破浪驚虹,令人擋無可擋,我早想有朝一日要領教一番,但你剛才的怒蛟翻江,徒具形式,毫無半分劍威可言,看來什麼一字快劍也不外如是,這趟不走也罷。」

    「大膽狂徒,竟敢口出不遜,快快準備受死吧!」這一輪大鬧,登時驚動了貴賓廳,原本尚在其中飲酒作樂的二十多人紛紛跑出,發現兩名同伴昏倒在走廊,都吃了一驚。趕到前廳,剛好見著少爺與敵人對峙,趕忙搶到少爺身後護衛,既不刺激他的自尊心,又可擺出一副忠心護主的樣子。

    辟仙岳伸手一指,道:「那邊的三個也是同黨,圍起來,別讓他們跑了。」他僅命令手下包圍,卻不敢輕舉妄動,怕就是怕這些人的武功也和眼前劍客相若,雖然說他們既是與蘭斯為伍,武功應該不可能強到哪去,但總是小心為妙。話說回來,這大便賊子武功低微,怎麼他的同夥中竟有如此高手,此事真是奇哉怪也。

    辟仙岳奇怪,猶自喘氣不休的蘭斯則更加奇怪。原來這花小子一直深藏不露,平時整天看他醉後與源五郎打打鬧鬧、摟摟抱抱,用的又是水貨光劍,便以為他級數再高也不過是C級上下,哪想到這醉貓竟有如此功力。

    蘭斯曾經聽人提過,一字快劍門是南海極富盛名的大派,勢力甚強,而「辟氏雙雄」什麼的,則是近年來的後起之秀,在南海享有好大的萬兒,想不到自己今日惹上這等辣手人物,還能僥倖逃生,真是運氣。

    眼光輕輕掃過辟仙岳,花次郎冷笑道:「聽說一字快劍門稱雄南海,呼風喚雨,可惜這是陸上,不曉得倚多為勝的拿手本事,還剩個幾成?」

    一群門眾聽了這話,俱是大怒,只待少主一聲令下,便要將這無禮小子斬成肉醬。

    辟仙岳心下另有計較,眼前人武功甚高,倘若真是高自己一階的A級高手,那麼縱使己方人多也討不了好。他本來也非善男信女,但想起此行目的,實不願多生枝節,一拱手,道:「尊駕劍法之高,辟某甚是佩服,未敢請教尊姓大名?」

    花次郎抬眼向天,擺明了「就憑你也配問我姓名」的倨傲態度。

    辟仙岳一股氣直往上衝,想不到自己生平罕有地低聲下氣,換來的,卻是對方的半分面子也不給,心中打定主意,一待此間事了,必要聯合平時與己相好的師兄弟,聯手宰了這混帳東西。

    「我輩行走江湖,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尊駕武功再高,也不能偏理而行。」辟仙岳強忍怒氣,道:「貴友適才的行為,已有辱我一字快劍門的威名,今日不留下個交代,休怪我等得罪了。」

    「早知道你狗屁雙熊不是什麼人物,你辟仙岳更加不是個東西,平時自命風流,在南海專用下流手段壞人女兒家名節,這等龜字輩,也想來和我講理,放什麼狗屁。」

    花次郎大笑道:「照我平常個性,你們這票無膽鼠輩,今天一個也休想生離此地,不過本公子現下心情不壞,又不值為這傢伙惹什麼是非上身,好吧!你倒說說,你要我給你什麼交代?」

    醜事當眾被揭,辟仙岳只給氣得手腳冰冷,決定再也不管什麼生事不生事,只要一逮到機會,便要發動所有力量,將這人生吞活剝。他不欲露出心意,強聲道:「也不難,只要貴友手中的那柄長刀,今日之事,一筆勾消。」嘴上這麼說,心裡的主意卻是人也要,刀也要。

    花次郎聽到這要求,頗出意外,辟仙岳別的不要,卻要蘭斯手中那口破刀,難道自己這幾天沒留心,走了眼,竟看錯了柄利器不成,心下狐疑,便回頭向蘭斯望去。

    蘭斯見他回頭,又是這副表情,以為他同意辟仙岳要求,要自己交出刀來,不禁怒火中燒,怒道:「好啊!花老二,你小子胳臂向外彎,出賣兄弟,以後本大爺和你沒完沒了……」

    一句話沒喊完,旁邊的有雪已驚道:「小心!」

    辟仙岳一見花次郎轉頭,暗叫天賜良機,哪還有半分遲疑,運起畢生功力,猛地一劍刺向花次郎後腦,他取劍角度刁鑽,狠辣無比,算好了一擊中的之後,立刻抽身,免得遭受對方瀕死一擊。

    這一劍之激速,甚至隱隱在空氣中擦出火花,說是他拚命之擊,實不為過,而劍將及腦,花次郎仍動也不動,恍若未覺,辟仙岳正自大喜,忽聽見一絲冷笑:「鼠輩總喜歡偷偷摸摸。」

    伴隨這話的,是一點寒星。

    是的,在辟仙岳的眼中,只看到一點寒星。

    在長劍將要破腦而入之前,花次郎頭也不回,反手掣開光劍,乍開的藍白色光虹,幻作森然冷氣,直向辟仙岳腦門點去,花次郎知道,自己這劍,絕對會比辟仙岳要快,後發先至,逼得他收劍後退;就算後發齊至,他也必然會收劍,因為既然是鼠輩,便萬萬沒那個膽。

    後發又後至?這可能花次郎連想都沒想過。

    要破解這一招,方法不勝枚舉,只要自己高興,甚至一回手便可宰掉這頭老鼠,之所以用那麼笨的方法,只因為這頭老鼠出身一字快劍門,要徹底贏他,就要比他還快,這樣才贏得過癮。

    丙然,辟仙岳一驚覺冷氣撲面,便知不妙,大叫一聲,向後飛退,他一字快劍門的身法別具一功,而辟仙岳也確實有幾分真功夫,竟給他在疾進中硬生生止住去勢,朝後方退去。

    一退便是五丈,中途難免撞倒幾個手下,踩斷些骨頭手腳之類的,不過保命當兒,這些都不是重點,五丈還嫌不夠,辟仙岳又是一點,反正大廳寬得很,他瞬息間便退至十丈開外,直至狠狠地撞到牆邊。

    一口氣猛退十丈,真氣消耗甚鉅,辟仙岳不禁白了臉,大口喘氣。第一口氣才吸進去,森寒無比的劍光,已抵在他眉心,冷冽的劍氣,將他全身血液,化作冷汗,大量地從各處毛孔流出。

    黑髮騎士一臉狂態,冷笑道:「近三個月內,敢向我主動出手的,你還是第一個。說吧,你想怎麼死?」

    辟仙岳驚懼之餘,瞥見頸後、小骯旁的石牆上,有四個杯口大的孔洞,顯然敵人也是一式五劍,前四劍故意打空在石牆上,第五劍才停在他頭上留力不發,劍勁能射穿石壁,要射穿腦袋自是不費吹灰,只看他何時下手而已。

    這招劍式,再想起剛才蘭斯的那聲「花老二」,辟仙岳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了一個人名,驚道:「五瓣花開,沉魚落雁,你……你是花……」

    一句話還沒說完,後方巨變又生,只聽得「嘩啦」一聲響,一道冷電穿壁而出,劍影合一,直向花次郎飆去。

    這一次的速度委實太快,蘭斯甚至連影子都還沒看清,劍光便已飆至,長劍輕顫中,已罩住花次郎上半身各處要害。

    花次郎卻像早已知道會有這麼一擊般,手中光劍立刻回防,長笑道:「終於肯出手了嗎?等你多時了。」藍光一湯,便往對方長劍撩去。

    對方卻靈變得多,未等他光劍撩至,立刻變招反刺花次郎小腹,花次郎斜身側過,光劍跟著遞了出去,雙方便鬥在一起。

    這番交手,和剛才的一面倒差得太多,來人的劍技明顯地高過辟仙岳,使得雖是同一門快劍,卻是又快又狠,劍上更有一股詭異冷勁,逼得人難以招架。

    花次郎這時也不敢再嘻皮笑臉,正起神色,以慢打快,手中光劍畫出一個個藍白色的方形、圓圈,守緊門戶,教敵人無機可趁。

    他兩人這一輪比劍,無論內力、劍法都是棋逢敵手,但見一道淡藍色旋風圍著花次郎打轉,冷冽的劍氣直往外逼,旋風越轉越快,往外刮的勁風便越來越強,到後來直是刮面如刀,連旁邊的木桌都給剁出了一道道刀痕,看得人觸目心驚。

    店裡客人早已跑光,掌櫃、跑堂夥計也已不知去向,僅剩下蘭斯、一字快劍門兩幫人,蘭斯起先給花次郎的劍技瞧得目瞪口呆,後來驚醒過來,凝神觀看,想學個一招半式,但高手過招,內行門道實是半點也差不得,他沒看上兩眼,已覺得胸口煩惡,直欲嘔吐。

    一旁的源五郎,卻好像對這比劍沒啥興趣,拉過有雪,小聲地問道:「你的煙幕彈帶了沒?」有雪點點頭,兩人秘密耳語一陣。

    連鬥了幾回合後,花次郎挺劍橫削,給對手一屈指彈在光劍劍刃中,一道冷颼颼地冰勁,沿著手臂直上,半邊身子為之一僵,光劍幾乎脫手。

    「不好!」對方瞧準良機,劍尖朝他胸口挺刺,而花次郎此時身子猶麻,劍又已撤在外門,既不能擋架,又不及閃躲,危急之際,索性指頭一鬆,劍交左手,立刺對手咽喉,竟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他左手一握劍,整個人便立時生出一股玉石俱焚、一往無前的壯烈氣勢,使在場所有人均能感受到他同歸於盡的決心,對方的劍明明已將中胸膛,但面對這一劍,竟是不敢刺下,只得回劍格擋。

    哪知他手臂方提,花次郎便趁著這空隙,長嘯一聲,瞬息間脫離劍網範圍,閃到一邊去。

    兩人對面站著,長劍互指,遙遙對峙。蘭斯這時才看清另一人的相貌,是名年輕人,眉清目秀,模樣很是斯文,但臉色白得嚇人,隱約透出青氣,一副身染重病的樣子。

    謗據聽來的江湖經驗,病人會出來走江湖,往往身負絕技,蘭斯立刻判斷出這人很不好惹。

    一把扯過有雪,小聲問道:「這傢伙是什麼人?」

    有雪道:「如果猜得不錯,他應該就是辟氏雙雄的老二,辟仙浪,聽說這人是新一代的後起之秀,在江湖上極富盛名,在南海一帶沒有人不知道的。」

    蘭斯這才曉得,自己到底惹上了什麼麻煩人物,不過還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些大人物,為什麼一個個都跑到暹羅城來。

    花次郎運轉內息,將侵入體內的寒冰勁緩緩逼出,心下訝然,「這傢伙年紀輕輕,居然練成了冥魅真氣,看來一身功力已勝過當年的辟老頭。」

    另一方的辟仙浪,也是暗暗吃驚,剛才他雖然撤劍,但其後伏藏的潛勁、後著,至少也有幾十種變化,哪想到花次郎說退便退,自在如意,暗道:「往昔聽人說這如何了得,我還未肯盡信,今日看來,此人武功更在他所享盛名之上。」

    這番交手,兩人心中都有計較,他們功力相若,劍法匹敵,如果不想真的同歸於盡,現在便是收手的時候了。

    辟仙浪將劍一收,沈著臉,拱手道:「花兄的風流名劍,今日領教了,兄我俱非凡夫,自不介懷小小恩怨,為免死傷,就此罷鬥,一筆勾消如何?」

    他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點明了「我並非怕你,只是不想為此事而與你為敵」的立場。事實上,辟仙浪此刻確是身有要事,雅不願在此時多生枝節,樹此強敵。

    當辟仙浪說到「風流名劍」之時,有雪的嘴巴張得老大,好像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只是強自克制,沒有叫出聲來。

    花次郎把手一擺,笑道:「我這人最討厭無謂的打打殺殺,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說著向蘭斯這邊瞥了一眼,道:「我想我這邊沒有其他意見了。」

    和議將成,一邊的辟仙岳似乎對寶刀不能忘情,叫嚷道:「要走可以,把兵器解下作陪禮。」

    花次郎面上煞氣大盛,一現即逝,他並非有意幫蘭斯出頭,而是辟仙岳此時此言,分明是不給自己面子,若是在以往,單是這條罪名,便立刻讓他橫屍自己劍下,現在就看看辟仙浪怎麼處理了。不過同時花次郎也留上神,辟仙岳雖是庸俗,卻還不是蠢人,他一再重提蘭斯的兵器,莫非當中真有蹊蹺。

    辟仙浪走近兄長,安撫道:「大哥,別忘了我們來此為了什麼?我們來之前,叔叔又叮嚀了什麼?大事為重啊!」

    「可是,我……」

    「大哥,你別忘了,這瘋子連李煜都敢挑戰,我們犯不著與這種人正面為敵啊,兄弟答應你,事後一定幫你取得這柄刀就是。」

    『李煜』兩字,像是某種咒語,辟仙岳一聽登時肅然,再聽得兄弟允諾,當下便也點頭同意。

    和議終成,辟仙浪轉過頭來,剛要說話,忽然「碰」的一聲,有某物爆炸,跟著就是煙霧四起,塵煙瀰漫,乳白色的濃煙籠罩住整個大廳,一時間人人伸手不見五指。

    「小心,敵人暗算。」辟仙浪首先退後,呼斥住一群慌忙亂跑的手下,他早聽說眼前這人出了名的快意恩仇,兄長適才之言或許已惹起了他的殺機,必須要趕快護住兄長離開,他日盡起派中高手,再來討回這筆帳。

    花次郎確實是火冒三丈高,他知道這陣煙霧是誰弄的鬼,剛才源五郎與有雪竊竊私語,定是準備趁此時用迷煙掩護,偷偷跑開,可恨的是以如今這種混亂局面,倘若有什麼突發事件,日後必然算在自己帳上,那可真是成了超級冤大頭了。

    屏息靜心,朝源五郎剛剛所在之處側耳聽去,果然聽見源五郎的聲音,「趁著煙濃,咱們趕快護著大哥走,花二哥本領高強,不必為他擔心的,快走吧」。跟著便是一陣希希嗦嗦的細微移動聲。

    花次郎怒從心中起,掣開光劍,鎖死源五郎位置,一劍疾刺過去,怒喝道:「混帳東西,一切都是你惹起來的,本公子今天宰了你了事。」

    他實際上的怒氣,還不到表面上的一半,但出手卻當真是毫不留情,使出了剛才和辟仙浪交手的全力,想藉此逼得源五郎現形。

    照預算,這一劍刺去,至少可以估出源五郎的級數,不過,不用多久,花次郎就省悟,只要是和源五郎在一起,凡是都不能用常理來想。

    劍將刺中,源五郎一點反應都沒有,花次郎心下猛地一跳,憶起了上次的不愉快經驗,正沒做處理,煙霧的那一方,源五郎已經大叫起來:「好花風流,當真動手麼?」

    這聲音……糟!是辟仙岳。

    花次郎沒有時間去細想,原本該在自己身後的辟仙岳,為什麼會突然變成在自己身前,千鈞一髮之際收劍不及,只能拚命降低劍上威力。

    碰!

    巨響一聲,跟著便是一聲悶哼,辟仙岳的實力不過B級,硬接了花次郎這A級劍手的一劍,饒是劍勁已減去六成,仍是給震得經脈溢血、真氣欲沸,當場吃了大虧。

    「死源五郎,如此算計於我。」花次郎怒火沖天,掃了一遍大廳,早沒了源五郎的氣息。他在這等情形下重創了辟仙岳,任誰看到他是主動出手,等若是與一字快劍門結下天大梁子,日後麻煩極多。

    此刻百口莫辯,為免再行生事,只好速速抽身,他素來心高氣傲,此事雖然自己也有委屈,但要他開口向他人解釋,那是計絕不幹,光是肯主動退去,就已經是難得的讓步了。

    「大哥,大哥你在哪兒啊?」煙幕中不辨東西,辟仙浪也急出一身冷汗,想不到花風流這等卑鄙無恥,放煙害人,大哥武功不如他,可別在亂中遭了他的毒手。

    花次郎剛想抽身,前方風聲急響,辟仙岳勢若瘋虎地撲了上來,手中長劍狂舞,喝道:「卑鄙小人,給我留下命來。」

    花次郎暗暗好笑,他辟仙岳在南海什麼齷齪事沒幹過,被他罵做卑鄙小人,這可真是冤枉。此刻辟仙岳手下的快劍早已不成章法,要取他性命不過吹灰之力,但唯獨是現在,莫要說是殺他,連他身上頭髮都不能再掉一根,否則往後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露出無奈的微笑,花次郎掣開光劍,極難得地降至「麻痺」的輸出功率,一面招架辟仙岳的攻擊,一面往門邊退去。

    自他藝成以來,被人連攻三十四劍,卻一招也還不出手,今天還是第一遭。

    「大哥莫慌,我來助你。」辟仙浪聽明了兄長的位置,虎吼一聲,在煙霧中揮劍搶來。

    「不必,這姓花的雜種已被我逼得還不出手來啦!」沒想到自己嘴角已在溢血,辟仙岳已給這一輪急攻沖昏了腦袋,想趁機在弟弟面前露露臉。

    「雜種?不讓你多吃點苦頭,你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啊!」被他一罵,花次郎登時大怒,光劍反臂一劈,細弱的光柱斬在辟仙岳劍上。辟仙岳僅覺得手臂一麻,全身空蕩蕩地再沒半分力道,恍若身著半空,跟著,花次郎一劍抵著他的咽喉。

    方自思必死,劍尖一股柔力已經他往後送去,耳畔只聽到花次郎哈哈大笑,「辟老二,你大哥還給你,好好收著吧。」這才知道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這人果然名不虛傳,我的功夫連當他徒弟都差遠了,怪不得敢挑戰李煜,唉……」

    花次郎迫退辟仙岳,剛要抽身,卻看見一道人影自辟仙岳身後竄起,是蘭斯,糟糕。

    就算是受傷,蘭斯也絕非辟仙岳一招之敵,大家現在同在一條船,讓他傷了說不過去,該死的源五郎,滿口義氣,居然自己先逃跑,把這麻煩留給自己。

    無奈之下,花次郎空中折轉,本來已躍出屋外的身體,巧妙地轉了個彎,朝蘭斯一方飆去。

    蘭斯躍身而起,心中暗笑道:「你剛才打我打夠了吧,現在斬你一刀出出氣。」全沒想著其他,手中鋼刀直劈而下。

    辟仙岳人雖重傷,意識卻還清醒,見著蘭斯偷襲,也是火惱萬分,打定主意要一掌斃了這小子。趁著退勢,辟仙岳深吸一口氣,蓄勁出掌。

    花次郎把這看得清清楚楚,心想蘭斯若真給他一掌擊中,哪裡還有命在,足底凌空虛點,整個人飆射而下。

    刀砍、吸氣、急掠,三個人、三個動作,都在瞬間進行,而便在此刻,發生了第四個變化。

    正在吸氣的辟仙岳,忽然驚覺有股龐大的壓力,自上方降下,瞬間就逼得自己無法呼吸,胸口的肋骨嘎嘎作響,似乎就要斷裂,原本傷勢更形加重,哪裡還出得了手,一口鮮血當先噴出。

    而蘭斯的鋼刀亦於此時斬中,不偏不倚,便將這不知強他多少倍的B級高手,斜肩劈作兩截。

    哇……!

    淒厲的慘叫聲,響遍廳內,蘭斯、花次郎全呆住了,本來以蘭斯的武功,去砍已有護身真氣的B級高手,便是砍個百十下也沒半點影響。但辟仙岳重傷之餘,護身真氣大減,又給那空壓再破去大半,而蘭斯這刀也的確有特異之處,一刀斬下,就此將他斬殺。

    事出突然,蘭斯自己都不太能接受,他本來僅想在胖子身上劃個一刀,哪知卻鬧出人命,臉上不由得充滿歉疚之情。

    辟仙浪恰於此時趕至,看見兄長的慘狀,他眥目欲裂,狂嚎出聲,拚命一劍便往花次郎身上招呼。

    花次郎早料到有此結果,不敢再待,一手抓住蘭斯,光劍擋了辟仙浪一擊,藉力飛退,途中踢出幾張板凳當阻礙,趁著辟仙浪分心兄長傷勢,就此退出店外,逃逸無蹤。

    半晌,整條街的商家,都聽到了一聲撕胸裂肺的慘嚎。

    「花風流∼∼一字快劍門要你血債血償,血債血償啊!」——

    一炷香時分後,一字快劍門少掌門在暹羅城遇害的消息,傳到了東方家的手上,也讓所有暹羅城的武林人士體認到,又一場江湖風雨,將要來臨了。

    蘭斯一行人,躲回了原本的大屋,搜查行動不會那麼快就到這裡來,他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好好檢討一下今天發生的事。

    蘭斯把有雪抓到屋裡,套問有關的情報。首先便要查一下「一字快劍門」的相關資料。

    自由都市聯盟的東南方,原則上是東方家的勢力範圍,不過,其中還是有些次級勢力在活動著。一字快劍門,便是活躍於南海一帶,有著「南方三小龍」的次級門派之一,勢力中等,但極具潛力,有時為了鞏固勢力,連東方家本身都要刻意與這三小龍交好。

    一字快劍門,創立自兩百年前,創派掌門辟雨農,以一手快劍而成名。傳到兒子辟守塵的手上,武功青出於藍,整頓門派,廣收弟子,一字快劍門躍升為南方三霸之一,辟守塵本人,甚至有「南方第一快劍」的美譽。

    不過,時勢造盡英雄,也敗盡英雄。四年前,一心想把勢力拓展,成為第八大宗門的辟守塵,應黑魯曼王家之請,親率七名師弟,往金陵赴會。

    秦淮血戰一役,上陣還不滿三回合,已打得一字快劍門八名高手盡折腰,七名師弟橫屍就地,辟守塵靠著一手快劍,勉強撐了七招,逃過一命,但已失去一條右臂。

    難以接受這戰敗的打擊,辟守塵回南海之後,意志消沈,再沒有其他作為,派中的大權,漸漸轉移給長老與兩個兒子。

    他的兩個兒子,亦即是在南海享有大名的「辟氏雙雄」,老大辟仙岳,平時貪花好色,沒學到幾分上乘劍術,倒也沒什麼;老二辟仙浪,卻著實是新一代的菁英,比諸七大宗門的任一新生代弟子均不遜色,是備受江湖矚目的新星,東方家對其注意已久,更早有網羅之意,由此可知其身價不凡。

    蘭斯聽了有雪娓娓道來,這才知道惹上的是何方神聖,幸好大黑鍋已經給花老二背去,不然自己定要連夜離開暹羅城,有多遠走多遠,以免第二天醒來給人家的一字快劍割去腦袋。

    「對了,看他們的表情,花老二好像也不是普通人,有雪,你聽出了些什麼了嗎?」有雪當時的驚訝表情,並沒有逃過蘭斯的注意力。

    有雪點頭道:「嗯,如果沒有猜錯,花二哥一定就是現在江湖上鋒頭極盛的一顆新星,『風流名劍』花風流。」

    「風流名劍?」蘭斯依稀有點印象,好像聽人提過這名字,仔細想來,花次郎能和辟仙浪這種年輕高手勢均力敵,本身實力一定也非同小可。

    有雪跟著開始解釋。花風流是花家的旁系高手,練的不是花家名揚天下的腿功、輕功,而是劍術。

    江湖傳聞,他隨兄長花風雲,一齊拜入白鹿洞門下,修習劍技,他天資極高,但個性懶散,不愛出名,是以沈寂多年始終默默無聞。

    花風雲組成狼嚎騎士團,橫行一時,而後被重出江湖的李煜冰消瓦解,此事成為李煜劍試天下的第一步,卻也逼出了這位長期以來無心於江湖的劍手。

    為報兄長之仇,花風流四處追尋著李煜蹤影,找他決鬥,期間交手兩次,花風流極罕見地敗而不死,而且在事後大幅增強,一般推測,是李煜對於這名同為天才型的劍手,起了憐才之意,所以破例饒他不殺。

    當他第三次找著李煜,已是秦淮血戰結束後的七個月,這次,他一招未發,便已敗了。而傳說中,那時的李煜根本不屑與他計較,只是要他再來第四次。

    而這番經過,令花風流名聲大噪,在李煜每場戰績均已成神話的現在,任何一名能與他比劍而不死者,都會成為江湖中公認的高手。

    「風流花二少,驚劍石頭城。」有雪道:「這是花二哥在金陵城發劍時,旁人贈的綽號,後來花二哥聲名鵲起,白鹿洞也公開承認他是新一代的劍術奇才,花家本家更是發了瘋一樣地召他回長安,不過好像他性子古怪,獨來獨往,一心只想為兄長報仇,因此誰也叫他不動就是了。」

    蘭斯聽得直點頭,若非是這等人物,也使不出這等劍法。想不到因緣巧合,自己居然結識了這樣一名赫赫有名的高手,暹羅之行,獲益匪淺。

    但是,如果花老二的來歷真的那麼不平凡,那他當初的藉口就有問題了。

    蘭斯不由得想起源五郎,今天,他從背後拉自己出劍圈的那一把,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莫非這個娘娘腔的傢伙,也是身負上乘武功,而花老二就是為了追他,這才降格來此廝混?

    唔,大有可能……一堆死傢伙,滿口義氣為先,到頭來人人居心叵測,不成,得想個法子來逆轉局勢才行,怎麼做呢?

    另一邊,還是維持老樣子,花次郎乘著樹枝,一起一伏,枕著腦袋發呆;源五郎在樹下偷偷打盹。

    「喂!你要沈默到什麼時候?」沈不住氣的是花次郎,他有沈不住氣的理由。

    「花二哥希望聽我說什麼,『恭禧』,還是『我很遺憾』。」源五郎微微笑道。

    花次郎沒有辦法怪到源五郎頭上,雖然他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但如果不是自己率先發動攻擊,那當然也不會誤中辟仙岳,更不會有後面這一大串麻煩。

    說到底,只是他技不如人,在這場鬥法上又輸了一局。

    「喂!娘娘腔。」

    「嗯。」

    「早上的賭約,我答應了。」

    源五郎笑道:「是嗎?謝謝啦。」

    「小子你的確有本事,在煙霧中搞鬼,讓人家弄不清你的虛實,這一局,又是我輸了。」花次郎道:「可是,下一次就沒那麼好運了,你等著吧,我的下一劍,一定會結結實實地扎進你胸裡。」

    「哦,真是這樣嗎?我很期待。」源五郎笑道:「不過說不定到時候,花二哥給仇家重重圍困,已經沒有手來發劍了啊。」

    「嘿嘿……」

    「呵呵……」

    雖然沒有目光相對,但兩人笑聲中都有著強大的自信,與將到來的火藥味,如果此時有具有某種洞息力的第三者,聽到了這陣笑聲,或許就會明白,暹羅城將會以這兩人為中心,掀起陣陣風雨。

    不!

    或許不只這兩人。

    「咦?大家都在啊?」踏著大步,蘭斯笑著走了出來,臉上自信滿滿,似乎想到了什麼新主意。

    「大哥。」源五郎站起身,迎了過來。花次郎則是躺在樹上,理也不理,這雜碎為他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蘭斯招呼有雪,眾人便在樹下端坐,蘭斯率先發言,「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們現在處於一個非常不妙的局勢裡,四面八方都是強敵環伺,一不小心,我們就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樹上花次郎冷哼道:「什麼危險,你這王八早該沒命了。」

    由於蘭斯每說一句,有雪便在旁邊大聲說對,以至於花次郎這一聲聽來分外刺耳,不過蘭斯也不去理他。

    「由於情形特殊,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危難前夕,我們是不是應該處變不驚……」

    「處變不驚!」有雪跟著呼口號。

    「莊敬自強!」「莊敬自強!」

    「毋忘在莒!」「毋忘在莒!」有雪揮起了手臂。

    「萬眾一心!」「萬眾一心!」

    「一心一德!」「一心一德!」源五郎也開始揮舞手臂。

    「無畏無懼!」「無畏無懼!」

    「無惡不作!」「無惡不作!」群眾情緒終於開始沸騰。

    「無膽匪類!」「無膽匪類!」

    「無三不成虎!」「無三不成虎!」

    有雪跳起來,表情慷慨激昂,朗聲道:「組織萬歲,大哥萬歲,搶劫萬歲,革命萬歲……」

    蘭斯、源五郎為了他的表現而激烈鼓掌,樹上的花次郎氣得閉上眼睛,連聽到聲音都討厭。

    「好,既然大家都這麼有心,本人很安慰。現在,為了促進彼此的團結,本人有一項全新的提案。」蘭斯說著眼神一亮,臉上綻放出神秘的微笑,猛地從靴子中抽出一柄小匕首,說出了一句令所有人石破天驚、失魂落魄的千古名言。

    「各位,我們對天立誓,歃血為盟,結拜為兄弟,如何?」

    有雪、源五郎瞪大了眼睛,冷汗直冒,半晌連個呼吸都沒有一個。

    花次郎直接摔下了樹幹——

    風姿物語座談會

    有雪:「啦啦啦∼∼在期末考前夕,作者本人也不相信的情況下,柔雲篇第二集完工了。」

    蘭斯:「在第一集與第二集之間,還是發生了不少事,這點似乎和藍月大大的感歎相同,每次出刊前夕,似乎都會犯小人啊!」

    有雪:「雖然是很無奈,不過既然狠話已經放出去了,再來也就沒辦法了。」

    蘭斯:「是的,所以請在風姿封筆,作者自爆ID之前,好好珍惜這說不定是最後一篇的稿子吧!」

    有雪:「嗯!換句話說,從現在起,每一篇都可能是最後一篇了,希望大家抱著與莉香相同的心情,好好看吧!」

    蘭斯:「掃興的事說完了,現在要感謝一下,虎友們的熱情響應。」

    有雪:「托大家的福,第五個主角已經決定叫『花若鴻』了,而炎系武功、詭異的劍派,也集了滿坑滿谷,作者有信心,在柔雲篇的武道大會上,用力的給他用一下。」

    蘭斯:「說到炎系武功,其實我也設定了一套很棒的喔。」

    有雪:「是什麼?我很好奇ㄟ!」

    蘭斯(對著有雪開始奸笑):「我說有雪,你不會武功是吧!」

    有雪(冒冷汗):「是啊,老大,你想怎麼樣?」

    蘭斯:「不會武功,就該算是文官。對吧?」

    有雪(冷汗直流):「老大,你該不會是想……」

    蘭斯:「答對了,天地無用,炎龍無雙,火之敢死隊天地有雪,上啊!」一腳把有雪踢了出去。慘叫聲中,雪特人撞上餐桌,場面混亂,座談會就此落幕。

    p.s亂入者的話

    小草:「由本集開始,風姿不再對外發表,改為平時有參與討論的朋友,自行寫信來索取,之後請直接響應在討論板上,不要回信箱,也不要寫英文,否則可能得不到回音,因為作者要找人幫忙翻譯,找不到看不懂就當作廢了。那麼,期待您的回音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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