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歷天鵬縱橫五年魔界大魔神宮地牢
幽暗地底,閃爍著磷光的碧火,將周圍染上一層詭異昏綠,胤禛獨自佇立,良久不語。
這是地牢,而在他對面,除了一片深沈的黑暗,什麼也沒有,甚至沒有半根牢欄。
這裡囚著的人,是用不著那種東西的。
「久違了。」對著黑暗,胤禛冷然道。
此時的他,與面對鐵木真時截然不同,臉上不見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為之膽寒的肅殺之氣,猶如一柄散著寒氣的利刃,見者心怯。
許久之後,黑暗中有人回話,那是個沙啞卻陰沈的嗓音,幾乎就像是某種野獸的咆哮。聲音中的危險氣息比胤禛更濃,倘若聲音可化為實質,聽者勢必給亂刀分屍。
「胤禛,你還有什麼臉來見我?」
「現在再說這句話,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胤禛道:「我只問你,對於我這幾次給你的提議,你願不願意?或者,你打算繼續現在這樣,永遠在地牢裡當個失敗者。」
對方不答,只是傳來微微的喘氣聲,似是根本不願與胤禛說話。胤禛也不答話,轉身離去,道:「我明天還會再來一次,而那也是最後……」話聲未了,陡覺一道凌厲已極的勁力,悄沒聲息地逼近到背後,臨危不及細想,胤禛雙掌合併向後擊出,兩力相撞,爆出巨響,震得四周微微搖動,土石簌簌而落。
黑暗中的喘息聲更急,而胤禛連退了兩步,臉上閃過一層黑氣,隨即散去。
「十九根封魔針鎖脈,深囚地底兩百年,居然還能把功力推上第十層。」胤禛道:「你不愧是千年一見的武學天才。」
「你卻教人失望了。」黑暗中的聲音道:「以你的天分,就算再不濟事,這時也該晉級第九層,看來你這些年為了謀權,費盡了心力啊!」
胤禛冷笑道:「要勝利有許多方法,如果武功就能決定一切,你今日又為何會身處此地?」
地牢又歸寂靜,很顯然地,雙方都沒什麼興趣再繼續對話,而從對方的回應中,胤禛知道自己已經獲得想要的結果了。
「你繼續待在此地,到了那天,我會來替你解去封魔針,放你出牢。」
「我若出牢,會殺你。」
「弱肉強食,勝負孰知?」胤禛一聲長笑,踱步出了地牢。
「為了對付今日的敵人,連昨日的敵人你都要利用?」黑暗中的聲音喟然而歎,「胤禛,你這等用心,才當真是令所有魔族自歎不如啊!」
會談的約定地,是在兩方勢力交界的一座山峰,該處風光明媚,鐵木真甚是喜愛,故將會談設於此地。
人間界是片遼闊的土地,要論起眾多高手的排名,三賢者成名不過數百年,尚算不上最頂尖的人物,只是,在所謂的正道人士上頭,這三人最具代表性而已。
如果能約見他們,雙方就未來的發展,好好的作趟溝通,對於往後的天下大勢,應該能再跨出一大步吧!若是能夠把這些理想漸漸完成,也就對得起艾兒西絲了。
迎著清風,鐵木真喟然一歎,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身上的這副鎧甲,真是越來越重了。
「他們已經來了,正在上山。」一旁的胤禛微怒道:「人類奸險多詐,果然不錯,這麼幾十個人一起上山,到底是不是來和談的?」
這次面談,鐵木真原意是約見三賢者,共約和平,但雙方長期交戰,想來對方必是大有戒心,因而邀約書上不限與會者人數,而魔族一方僅由鐵木真出席,連胤禛也未有參加。
「無妨,就由得他們吧,彼此當了那麼久的敵人,他們信不過我,這也是應有之理。」鐵木真微微一笑,道:「人多,一次把事情談好,這樣也不錯。就算他們當真不懷好意,我一個人也能應付來的。」
他的無畏,並非無謀,天魔功第十一層的修為,爍古震今,強絕當代,倘若對方群起而攻,就算自己不能技壓當場,單單只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什麼難事。
比較起來,真正會擔心的,應該是三賢者那一方吧!為了表示誠意,由他一個人出面,應該就夠了。
「謝謝你了,四哥,這麼多年來……」
「怎麼突然說起這種話。」胤禛哂道:「這次會談若能成功,對你的改革政治,幫助不少,往後應該就不用那麼忙了。到時候,咱們兄弟倆,就抽個空,好好去輕鬆一下,就像你小時候那樣……」
回憶小時候的種種溫馨畫面,鐵木真露出了微笑,這些日子以來,忙於政事,與四哥疏遠不少,多虧了他,總是在一旁鼓勵、打氣,若是沒有他,自己不可能從痛失摯愛的打擊中走出的。
「來,預祝會談的成功,咱們兄弟倆乾一杯。」胤禛開朗的笑著。雖然世間對這兄長的謠傳,總說他心狠手辣,不留餘地,但是對自己,他卻始終關懷倍至,這點,讓鐵木真覺得非常窩心,正如艾兒西絲一樣,自己若有來生,也定要償清這欠下的緣份。
胤禛滿滿地斟了兩杯酒,酒液作琥珀色,透澈澄亮,氣味香醇,而且有股獨特的辛辣味道,卻不知是什麼名字。
「呵呵,這酒是西南地方的蠻族所釀,前些日子進貢的名產,有個嚇人名目,叫做穿腸酒。」
鐵木真聞言一笑,道:「酒之為物,本就穿腸,何來嚇人之有?」
胤禛舉杯飲乾,酒液在陽光下,透射出一片絢爛光彩,微笑道:「去貫徹你的選擇,四哥會你的。」
「謝謝四哥。」鐵木真仰首,將美酒一口飲盡。
胤禛眼中,笑意更濃。「不過,若是你的選擇錯誤,你會下地獄被火烤。」
話聲方落,鐵木真眉頭一皺,「乓」的一聲,竟將手中酒杯捏成粉碎。盔甲之後,鐵木真冷汗直流,在他體內,彷彿有數十柄小刀,在肚腸內使勁亂剮,而喉嚨間殘存著的灼熱感,若非護體真氣及時運行,怕是早給燒出一個大洞了吧。
「兄長,為什麼?」拖著沙啞的嗓音,鐵木真沉聲問道。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竟是由這人,來讓他喝下這樣一杯穿腸酒。
鐵木真沒有努力驅出劇毒,一如他曾對胤禛說過,「你辦事,我永遠放心」,以胤禛的才智,一但採用了下毒的老招數,就決不可能讓人有逼毒的餘裕。
事實上,從毒酒入口,尚未來得及流入腑臟,就全經由微血管滲透,奔流全身,速度之快,範圍之廣,護體真氣根本攔截不住。胤禛一聲長笑,輕飄飄的一掌,迎面襲來,鐵木真反手格檔,雙方掌力互碰,身體俱是一晃,鐵木真駭然發覺,兄長的武功,遠比他平日表現來的高強,天魔功的修為,只怕已是第八重的頂峰了。
一絲陰柔氣勁,猶如利針,刺穿護體真氣,牽動體內毒性,鐵木真胸口劇痛,大灘鮮血,猛地自鼻中噴出,招數上破綻大露,給胤禛一掌擊在前胸。
胤禛得勢再追,手掌幻成一團黑光,急斬而下。鐵木真無奈,收回抗毒的真氣,爆靈魔指,全力反擊。尖嘯風聲倏地大盛,猶如怒濤拍岸似的反擊,逼得胤禛不得不回掌招架。
兩股天魔功相撞,所立之處給炸成了個大凹洞,胤禛在空中翻轉幾下,消去餘力,哪知一落地,兩腳猶如踩上泥地般,插入石地,半身酸麻,胸口氣血翻湧不已,還是吃了暗虧。
胤禛暗自駭然,他下毒在先,又以重手突然出擊,竟佔不了半點上風,倘若真是平手相搏,自己絕無半分勝望。
鐵木真則更是難受,他適才以第九層的天魔功全力反擊,無暇他顧,又給毒力深滲了一層,差點燒破肺壁。嗆出鮮血,啞著聲音,他還是要問一聲,「為什麼?」
「不為了什麼,阿弟,你的作法,對魔族來說,遲早會造成重大危機,為了魔族全體,你的存在必須被消滅。」
「兄長,你難道不明白,唯一能讓整個大陸……」
「毋用多言,阿弟,不管你的理想有多美好,對我來說,只有由魔族統治一切,才是所謂的理想政治。」
「原來如此。」鐵木真閉上眼睛,緩緩道:「那我的確是該死了。」
胤禛說的斬釘截鐵,連半分抗辯的餘地都沒有。他的論點,正代表魔族激進派的世界觀,他們對自己的力量,有著絕對的自信,高唱所謂的弱肉強食,認為不如自己的人,只有被奴役的份,堅決反對所謂的共榮革新。
鐵木真的變法,大大損及了激進派的利益,令他們不滿已久,近年來,激進派沒什麼活動,改革進行的非常順利,原以為是因為缺乏有力的領導者,內鬥後逐漸式微,卻不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胤禛暗中統合激進派要員,準備刺殺鐵木真,重奪政權。
「你是我最疼愛的弟弟,阿弟。但既然你違反了大魔神王的職責,我就必須將你除去。」胤禛冷冷道:「這點,父親大人也是一樣。」
「你說什麼?」聽出了弦外之音,鐵木真駭然道。
「永別了,阿弟。」不再多看一眼,胤禛化作一道輕煙,在空氣中冉冉消逝。
鐵木真呆立原地,仍無法從剛剛的震撼中回復。他的父親,前任大魔神王玄燁,是急病過世的。然而,在這背後,卻有著頗不尋常的傳言。
玄燁在天魔功上的修為,已練至第九重,雖猶不及鐵木真,卻已是歷代大魔神王中的佼佼者,這樣的功力,體力又正盛,怎可能急病身亡,一般的說法,是先王因愛妻過世,傷心而亡。
但是,在父親去世前的一段日子,曾力圖振作,想要對目前的人類、魔族關係,進行和平改革。既然生命已有了目標,又怎可能因頹喪而鬱鬱以終。
事實的真相,原來是這樣,鐵木真不由得仰天長歎,父親大人也是因為想要改革,被兄長判定危礙魔族全體利益,才遭到刺殺的吧!現在,自己也走上了同樣的老路了。
想起父親的音容,鐵木真胸中一痛,抗毒的內力稍弱,又是一口鮮血嗆出。
黑芒落地,胤禛出現在天魔堡,望著長空,他亦有歎氣的衝動,世人皆知他極重權位,為排除異己,手段毒辣,卻很少有人明白,權位非是他的最重;若非父親意圖改變現狀,他是不會弒父奪位的。
對於鐵木真,他也是真心的認為,「讓這小子繼位,也是個不錯的構想」,否則以他當時的權勢,區區一紙遺詔,焉能阻他登帝之位。
會讓位於鐵木真,有兩個原因,一是給父親臨死前反擊一掌,令他身受重傷,必須要休養幾年,才能復原,為了不讓虎視眈眈的權臣們,有可趁之機,就由鐵木真繼位,自己背後輔佐,滿朝文武心有忌憚,不敢造次。
另外一個理由,就是鐵木真是他摯愛女子的獨生子。與玄燁相同,胤禛在初見的剎那,也對那名人類女子,一見傾心,之後,一直到她去世,這份情思成了深埋心底的遺憾,為了想要彌補這份遺憾,胤禛給了鐵木真獨有的關愛,甚至連鐵木真重蹈父親覆轍時,他還猶疑再三,先後兩次,試圖點醒弟弟。
第一次,是與反抗軍聯合,策劃席庫利斯事件;第二次,是將約見的傳書改為挑戰書,故意送給艾兒西絲,想要直接消滅禍因。只是,不管受到什麼打擊,鐵木真仍秉持初衷,到了最後,胤禛只有狠心走下最後一步。
步進天魔堡內殿,一個龐大的陣壇,已經佈置妥當,三十六道透明的灰影,沒發出半絲聲息,在燭光中,忽明忽滅,煞是詭異,胤禛停下腳步,冷冷的下了命令,「三刻鐘後,發動陣型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