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絲亮光,幽深的洞內只有黑暗。洞壁四周籐蔓交纏,越往裡走,人越會生出膽怯的感覺,似乎要被洞內無邊無際的黑暗所吞噬。
嶙峋的巖石,散發出陣陣陰森的氣味。洞中略微有些潮濕,結滿陰暗的蛛網和青苔。
重子忽然“嚶嚀”一聲,停下腳步,手撫胸口,微微地喘息。
風照原急忙問道:“你怎麼了?”
重子臉色有些蒼白,低聲道:“不知為什麼,我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風照原吃了一驚,像重子這樣的秘術高手,就算洞中氧氣稀缺,也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何況洞口並沒有封閉,就算洞中有什麼毒氣,也早該消失了。
重子勉強向前又走了幾步,她的步伐逐漸沉重,呼吸越來越急促,臉上泛起病態的紅暈,到後來,簡直是舉步維艱,根本無法再向洞裡前行一步。
“我走不動了。”
重子軟軟地靠在風照原肩上:“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感覺非常不舒服,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地壓住一樣。”
風照原心中駭然,難怪閃魄要把這個洞封印起來,原來的確有古怪。他扶著重子向後退去,說來奇怪,每向後退一步,重子的感覺就好一些,等到退回洞口時,重子完全恢復了常態。
天工家族的人站在網狀建築物上,呆呆地看著兩人。風照原問道:“洞裡究竟是什麼東西?”
天工家族的人茫然搖頭,風照原暗忖,閃魄也不可能讓他們知道這些秘事,不過此時他愈發好奇,讓重子等在洞口,自己再次深入洞中。
一路上,風照原小心翼翼,世界力在全身流動,以防突然出現的危險。
“砰——砰——砰”,在深入幾百米之後,風照原的心跳也開始加快,呼吸急促,出現了異常反應。
真是見鬼了!風照原暗暗吃驚,以他目前的實力,居然也會產生這樣大的反應,實在難以想象。憑著一股堅韌不拔的意志,他硬著頭皮,向前走去。
他終於感受到了重子先前的反應,胸口堵得慌,一顆心狂跳不止,異常難受,再往前走,肌膚仿佛被無數根尖針用力扎刺,腳步沉重得抬不起來。無奈之下,他結出了塔羅秘術手印,試圖停止體內的生理活動機能,但向來百試百靈的塔羅秘術,忽然失去了作用。
而此時,風照原連洞中到底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世界力滲出指尖,在身體四周形成了能量氣泡。風照原決心強闖,催動氣泡,向前筆直飛去。
“噗哧”一聲,氣泡驀地裂開,四周像是有極為強悍的壓力,硬生生得擠破氣泡。風照原只覺得心髒越跳越急,似乎也要隨著氣泡,開始爆炸。
逼不得已,他只好向後退了十米,才稍微好過一些。
洞中仍然漆黑一片,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什麼怪物突然跳出來。風照原心中頹然,照這麼下去,他根本無法再繼續前行,但要抽身放棄,他心裡又不甘心。
千年白狐忽然道:“睜開你的嗜血眸,無論洞中藏了什麼,都逃不過嗜血眸的掃描。”
風照原精神一振,眉心綻開,嗜血眸射出澄澈的紅色光芒,猶如穿透一切的射線,將山洞全幅掃描。
耀眼的金色光芒,驟然出現在嗜血眸的視野中。金光是從山洞的洞頂上發出來,並向四周輻射,越往洞深處,金光就越是強烈。金光的源頭光芒眩目,就連嗜血眸也看不清,那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怪物。
風照原毫不猶豫,世界力奮力擊出,能量光焰呼嘯射向洞頂的光源。
他不攻擊還好,這麼一硬來,金光陡然暴漲,將世界力盡數反彈。風照原悶哼一聲,勉強施展妖植秘術,身軀扭動變幻,化作一點米粒大小,才避開了反彈的世界力。與此同時,他體內的脈輪忽然胡亂轉動,脈輪內原本十分安穩的木礦靈就像是發了瘋一樣,不住亂竄,生出強烈的感應。
一切都像是連鎖反應,木礦靈瘋狂跳躍,洞頂的光源緊接著生出感應,不但光芒暴射,竟然高速移動,像是被木礦靈吸引,猛地撲向風照原。
雙方的距離不斷接近,風照原的嗜血眸終於看清了對方——那居然是一本書!一本金光閃閃的書!
“轟”的一聲,木礦靈全數湧出脈輪,完全不受控制,急速鑽出風照原的身體,化作一道清澈的碧光,與金書硬拼一記。
金書將木礦靈撞得倒飛而回,後者又悉數鑽回風照原體內,躲入脈輪,再也不敢出來。木礦靈是有靈性的生命體,風照原忽然感應到了它們的微妙情緒,似乎充滿了畏懼,大難臨頭一般。
風照原心中的驚駭無以復加,這究竟是一本書,還是它實質上是一個可怕的怪物?
出乎風照原的意料,金書並沒有繼續攻擊他,而是圍繞他不停地飛轉,不時碰觸他的身體,似乎想要鑽進去,捕捉裡面的木礦靈。
最奇異的是,經過先前木礦靈的撞擊,金書發射出來的光芒不再讓風照原感到不適,心跳、呼吸都恢復了正常。好像木礦靈的一擊,消除了金光的魔力。
風照原這時已經完全看清楚金書的樣子,十六開大小,標准的長方形,和普通的圖書完全相同。書面像是用黃金制成,但比黃金耀眼百倍,金光仿佛在流動,閃爍著奇異的生命力量。
風照原仔細打量金書的同時,金書仿佛也在打量他。
風照原不動聲色地站著,悄悄凝聚世界力,猛然射出,在空中化作紅黑色的光點,他要結出世界,將金書攝入世界,再慢慢對付它。
紅黑色的光點剛剛延升成直線,就立刻融化在金光裡。在閃耀的金書面前,明暗能量光點就好像積雪遇上烈日,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照原渾身劇震,終於放棄了對付金書的想法。他一步步向後退去,金書也不緊不慢地跟著他,猶如附骨之蛆,一個退,一個進,很快來到了洞口。
一聲聲慘叫此起彼伏,天工家族的人紛紛從網狀建築物上摔落下來,七竅流血,十多個人在金書出現的一瞬間,全部斃命。
重子悶哼一聲,身形躍起,向後飛退,一連退了幾十米才停下,搖搖晃晃地直起身,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風照原恍然醒悟,雖然自己已經不懼金光,但天工家族的這些人根本就經受不起。
在網狀建築物前,金書似乎受到了一股力量的阻礙,左飛右轉,就是闖不出洞口,風照原暗暗松了一口氣,急忙跑過去扶住重子。
“發生了什麼?”
重子顫聲道:“怎麼我的心跳又開始加快,那些人怎麼一下子都摔死了?”
風照原立刻明白過來,雖然自己能夠通過嗜血眸看見金書,但重子卻根本看不到。他剛要解釋,身後“轟然”一聲,金光耀眼,石塊飛濺,網狀建築物坍塌下來,金書徐徐向他飛了過來。
風照原心中大駭,想來是因為網狀建築物還沒有完全建成,所以無法封印住金書。他急忙伸手輕推,將重子送到十米以外,口中喝道:“不要靠近我!”
金書很快飛到風照原面前,繞著他飛舞,似乎纏定了他。好在金書對他似乎沒有敵意,並沒有發出任何攻擊。
風照原心知肚明,全因為他脈輪內的木礦靈,才會吸引金書,窮追不捨。這個怪物跟在自己身邊實在討厭,這麼一來,他無法接近任何人,否則別人很本經受不起金書散發出來的光芒。
千年白狐尖叫道:“臭小子,先布一個道陣,暫時困住它!”
風照原心隨意動,口中喝出“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的道門九字真言,手捻道訣,真言化作道門符錄,以九宮姿態的陣法鎖住金書。
金書冒出眩目的光彩,似乎感受到被陣法所困,狂飛亂舞。風照原不停歇地施展道術,九宮陣法之外,接連布出四象、八卦陣法,最外面又以一個太極陣法坐鎮,以世界力結合封印的秘術輸入太極陣眼,才勉強壓制了金書。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恐怕拖延不了多少時間,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怎麼如此古怪?”
風照原苦笑一聲,沉思許久,目光忽然一亮:“老妖怪,還記得安全總署的那個虛擬世界嗎?”
千年白狐道:“當然記得,那是我第一次發威,還救了你的小命呢!”風照原激動地叫道:“在其中的一個石洞中,曾經細述了人類的文明史。我記得其中的一段記載,在不少古老的南美民族傳說中,提到過一本傳奇金書。據說它玄妙無比,包涵了某種奇異的文明。”
千年白狐訝然道:“你說這個怪物就是傳說中的金書?”
風照原點點頭:“依我看,這本金書和傳說中的十分類似。地點也完全吻合,我們現在的位置,正是南美!只是我完全沒有料到,它居然是一種生命體。”
千年白狐道:“它顯然和你體內的木礦靈互相感應。按照道家五行學說,如果木礦靈的秉性屬木,那麼金書就是屬金,金能克木,所以你體內的木礦靈才會感到害怕。”
風照原靈機一動:“無道以前說過,五行相生相克,而相克並非絕對,也能反克。金克木,木也反克金。所以木礦靈與金書相撞之後,我再也不畏懼金光,感受不到金書的危害。”
千年白狐沉聲道:“如果真像我們所猜測的那樣,只要你體內的木礦靈足夠強大,就可以反過來克制金書。”
風照原苦笑道:“除非植母親臨,否則以我體內這點木礦靈,哪能克制住這本妖異的金書?”
千年白狐道:“相信當今世上,除了擁有嗜血眸的人,是無法看見金書的。閃魄一定是感應到山洞中的奇異能量,卻又看不見,所以只好讓天工家族的人暫時將洞口封印。”
“轟”的一聲,九宮陣法煙消雲散,金書勢如破竹,接連闖破四象、八卦陣法,最後被外圍的太極陣所阻攔。
風照原焦急地道:“這個陣恐怕也擋不了多少時候。”
千年白狐道:“除非你把體內的木礦靈全部排出,否則這個怪物一定會死死地盯住你。”
風照原搖搖頭,木礦靈是對付閃魄的希望,怎麼能輕易放棄?
太極圖化作紅黑色的光焰,四散炸開,金書已經脫困而出!風照原急忙施展封印秘術,結合世界力,試圖封印金書。
四射的金光忽然收斂,向內凝聚,金書竟然不停縮小,聚成一點金光,猛地突破封印,射向風照原。
脈輪內的木礦靈慌亂竄動,風照原只覺得眼前一花,金光破體而入,
風照原面如土色,金書竟然鑽進了他的肚子。
千年白狐大呼小叫起來:“糟了,它奔向脈輪了!”
“啊呀,還好,脈輪擋住它了!”
“它正繞著脈輪飛轉!”
“木礦靈縮在脈輪內,好像在瑟瑟發抖!”
風照原腦海一片混亂,根本聽不見千年白狐在說什麼。金書破體的時候,他只覺得萬象紛呈,無數奇異的文字、圖像在腦海中閃過,耳畔不時響起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
“照原,你到底怎麼了?”
重子看見風照原呆呆地站著,壓抑不住擔憂,急急向他跑過來。金書入體,它的妖異作用似乎消失了,即使重子奔到風照原身邊,也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千年白狐兀自嚷道:“啊,它終於安定下來了。不過它就守在脈輪邊上。糟了,看樣子它似乎要在這裡安家了!”
風照原這才悠悠地回過神來,剛才閃過的那些文字、圖像,仿佛充滿了玄奧,令人神往,忍不住想追究其中的意義。
莫非那就是金書裡的內容?傳說中的奇特文明?風照原怔怔地想到,金書就在他的體內,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千年白狐忽然道:“金書入體,未必是一件壞事。你體內已有屬木的木礦靈,加上屬金的金書,而嗜血眸能夠映出物影,秉性像是屬水,只要再來個土和火,你體內就是五行俱全,說不定能修煉成無敵的能量!”
風照原苦笑道:“光是金木就無法調和,你看金書鑽入我的身體,分明就是想吞噬木礦靈,何況它根本就不受我控制。”
千年白狐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好道:“等到遇見費長房,你再問問他吧。仙人的實力現在雖然不如你,但閱歷經驗遠在你之上,也許他有辦法。”
“也只好如此了。”
風照原無奈地歎了口氣,和重子慢慢離開。反正有千年白狐隨時監測金書,他也不必過分擔心。但是這麼一來,他脈輪內的木礦靈完全被壓制,要利用木礦靈修煉成新的世界力,只能是妄想。
脈輪依然緩緩轉動,裡面的木礦靈緊緊抱成團,凝聚在一起。它們清楚感應到了脈輪外的死敵,也意識到,只有不斷增強,才能抗拒金書。脈輪內的明暗能量仿佛是土壤,而木礦靈是一株幼苗,金書則是一把斧子。只有幼苗長成粗壯的大樹,才不會被輕易砍斷。金木彼此相克,誰更強誰就能克制住對方。面臨生死存亡,富有靈性的木礦靈開始了瘋狂成長。就像生物面臨危險,會爆發出所有的潛能一樣。
風照原無法想到,當初木礦靈進入他的體內,完全是被迫。因為它們的主人是植母,進入其它生物體內後,富有靈性的木礦靈會自動排斥,所以它們根本就不會繁殖成長。只是脈輪內的環境十分適宜,又有明暗能量的滋潤,所以這些木礦靈才懶洋洋地生長起來。但要利用它們煉成世界力,結出世界,沒有幾萬年根本就做不到。但現在木礦靈的生命遭到威脅,它們被迫積極壯大,共抗外敵。
金書等於幫了風照原一個大忙。
返回閃魄的居住巢,風照原才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重子。
重子驚呼一聲:“你現在沒事吧?”
風照原搖搖頭:“我現在倒是感覺很好,不過有這麼一個異物潛伏在體內,心理上總會感到不太舒服。”
重子憂心忡忡地道:“就怕它什麼時候突然在你腹內搗亂,根本措不及防。”
風照原輕輕摟住她,安慰道:“暫時不會有事的,你不用太擔心。忙了一天,你也很累了,早點休息吧。”
等到重子在他懷裡漸漸入睡,風照原也覺得有些疲勞,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他像是生出了一對翅膀,向外飛去。
四周一片空曠,景物模糊,一根根打結的繩索忽然從他眼前垂下,遮住了視線。繩子像是用麻編出來的,每一個繩子上打結的數量也不同。風照原好奇地抓住麻繩,繩索群像一道簾子,悠悠地向後蕩去。
繩索背後,幽靈般地浮出一座座雄偉壯觀的建築物。
那是幾百座金字塔,密集佇立,高聳入雲,其中有一座金字塔異常龐大,風照原徐徐向它飄去,金字塔的門倏地打開,等到風照原剛剛走進去,金字塔就消失了,放眼四周,竟然是一片綠色的熱帶雨林中。
一陣陣類似念咒的聲音從叢林中傳出,他看見了無數座神廟,猶如螞蟻一般分布在雨林內。從每一座神廟裡,都射出燦爛的金光,亮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所有的金光聚集起來,在半空中匯聚成一本金書!
風照原仰著頭,呆呆地注視著金書,空中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翻過,金書的封面自動掀開,露出了金書的第一頁。
文字、圖案閃電般地出現,放大成無數壯觀玄妙的畫面,而風照原忽然就站在了這些畫面的中心,看著四周風雲變幻、滄海桑田。
轟然一聲,四周萬象斂去,一片漆黑,風照原發現自己就在金書裡,而金書的封面正在緩緩合上,似乎要把他關在書內。風照原急得大叫一聲,猛地坐起身來,才發現渾身冒汗,原來只是一個夢。
“照原,你怎麼了?”
重子清澈的眼睛正不安地看著他,衣袖輕輕擦去他額頭的汗珠。
“只是做了一個夢。”
風照原恍惚地道:“我把你吵醒了吧?”
重子柔聲道:“我很早就醒了,你已經足足睡了二十個小時了。我想你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沒有叫醒你。”
風照原心中一震,在夢中感覺只是一瞬間,怎麼居然有二十個小時?平日裡,他五、六個小時的睡眠就已經足夠,今天怎麼會睡那麼久?想起夢中景象,難道是體內的金書在作怪?
千年白狐道:“別擔心,這個怪物很老實,正安安份份地守在脈輪邊呢。”
風照原默察體內,確定毫無異常,才松了口氣。他竭力想回憶起金書打開時,他曾見過的景物,但幾乎什麼都也回想不起來了,只有一樣建築物,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壯觀寬闊的廢墟廣場,高聳的日塔、月塔,平坦的大道一直通向圓形的祭壇。
那是他曾經去過的地方,傳說中的得道成仙之地——陶蒂華康城!
難道陶蒂華康城和金書之間,有什麼神秘的關聯?否則金書內又怎麼會出現陶蒂華康城的景象?
風照原霍然站起身,沉聲道:“重子,我要再去一次陶蒂華康城!”
重子微微蹙眉:“恐怕現在不行,尊將半個小時前打來電話,說是獵奇和師暮夏遇到了點麻煩,如果你可以抽身的話,他希望你能立刻趕去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