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伯爵大人睡得還好嗎?」
蘭斯若用考究的銀製刀叉切開一塊肥嫩的小牛肉排,目光中帶著一絲奇怪的神色。
清晨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照在花園內擺放的一張白色餐桌上,投下斑駁細碎的光影。草木上的露珠在玫瑰色的曙色中閃爍著晶瑩的光澤,雲雀在枝頭啼唱起一串串清脆的歌聲,滾落在綠草如茵的庭園中。
亞歷山大和罕高峰對視一眼,點頭道:「有罕高峰組長守衛在身邊,我很放心。」
風照原的目光投向遠處,七彩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賽瑪正端著幾杯鮮搾的果汁婷婷走來。
她穿著一件淺紫色的束腰寬擺長裙,步履輕盈得就像是一隻翩翩的彩蝶。清爽的晨風吹起她黃金般閃光的短髮,雪白的脖頸優雅得不帶一絲煙火氣,令人目眩神迷。
亞歷山大搖搖頭道:「賽瑪,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這種事讓傭人去做就可以了,何必你自己動手呢?」
賽瑪愛憐地望著他,柔聲道:「我希望親手為你做啊。」
亞歷山大皺眉道:「這些都是傭人該做的事。你現在貴為伯爵夫人,要時常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有失體統,知道嗎?」
賽瑪順從地點點頭,札札鼻孔裡哼了一聲,冷冷地道:「我倒不覺得賽瑪夫人有什麼失了體面的地方。」
亞歷山大目光一寒,札札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風照原知道札札出身貧民窟,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白人權貴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作風,當下打圓場道:「札札,我們去四處看看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畢盛克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皺眉道:「有血腥味,好像是從城堡裡傳出來的。」
罕高峰面色微變:「我們去看一下。」
亞歷山大知道畢盛克的嗅覺和聽力遠勝於獵犬,霍然起身道:「我也去。」
畢盛克鼻子聳動,如同獵犬般一路嗅著味道,沿著城堡的旋轉扶梯走上頂樓。
不經意間,風照原看到亞歷山大的眼皮微微跳了幾下,似乎顯得有些緊張。
頂樓是一個尖頂的閣樓,光線昏暗,通往閣樓的狹窄樓梯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到過這裡了。樓梯的盡頭是一扇鐵門,沉重的鐵鎖在陰暗中閃動著一絲微光。
風照原的目光在鐵門上閃電掠過,忽然輕呼一聲,雙目暴閃出逼人的厲芒。
儘管一般人根本無從發現,但在風照原的眼中,那把沉重的鐵鎖卻有一絲肉眼難以察覺的顫動。
難道有人在不久前來到了這裡,剛剛動過這把鐵鎖?
風照原神色一凜,三米多高的樓梯上根本就沒有足印,除非這個人擁有特異功能或者秘術,才能輕而易舉地躍上閣樓。
罕高峰看了風照原一眼,後者斷然道:「有人剛來過這裡!」
畢盛克指著緊閉的鐵門大呼道:「血腥味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我們進去看看!」
札札足尖輕點,向樓梯上急速竄去。
「停下!」
罕高峰沉聲喝道,偉岸的身軀一晃,猶如大山般橫在札札的身前。
「亞歷山大先生,請問我們是否可以進去察看一下呢?」
罕高峰轉身對亞歷山大道。
亞歷山大臉上神色變幻莫測,過了很久,才從懷中掏出一串鑰匙,慢吞吞地遞給罕高峰。
「咯吱咯吱」,通往閣樓的樓梯被組員們踩得發出難聽的怪聲,儘管是白天,但由於周圍沒有安裝任何窗戶和照明燈,所以光線依舊十分灰暗。
亞歷山大打開鐵門,一股腐霉的氣味撲鼻而來。閣樓的四角上結滿了縱橫交錯的蜘蛛網,地板上的灰塵厚得像是羊毛地毯,可以整個一層用手揭起。靠北面的牆壁上堆放著幾十隻黑沉沉的樟木箱子,近百幅金框的巨大油畫亂七八糟地斜靠在箱子上。
卡丹婭詫異地道:「畢盛克,你的鼻子失靈了吧,這裡哪有人啊?」
莫裡忽然高速竄起,撲向那堆油畫,雙手猛然抓起其中的一幅,將它抽了出來。
一滴滴鮮紅色的血正從純金打造的畫框上滴落,畫中的人像滿臉驚駭之色,雙手摀住了喉嚨,身體扭曲成一團。整幅畫面色彩鮮艷,看上去栩栩如生。
畫中的人像赫然是亞歷山大的秘書何平!
組員們目瞪口呆,亞歷山大渾身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是他,是何平,他在畫裡面!」
這是一幅無比恐怖的畫,何平的身體如同被壓扁成了一張薄薄的紙,鑲嵌入油畫框中,如果不是他咽喉處不斷滴下的鮮血,很難令人相信,畫像裡竟然真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不可能吧。」
卡丹婭面色發白,喃喃地道:「這些鮮血是不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一個活人怎麼可能被鑲嵌在油畫裡呢?」
尤妃麗慢慢走到畫前,十指一陣眼花繚亂地彈動,在胸前結成一個秘術法印的手勢,清叱一聲,手印閃電般拍向油畫。
純金的畫框倏地化作細粉,簌簌流散。「撲通」一聲,何平突然從油畫中滾落出來,摔倒在地板上。扁平的軀體立刻像充了氣似的,迅速膨脹。
組員們面面相覷,卡丹婭呆呆地道:「真的是何平,這太不可思議了。」
亞歷山大踉蹌後退,一直退到牆邊上,嘶聲道:「就像我的那頭牧羊犬,死得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尤妃麗翻了翻何平的眼皮,低聲對罕高峰道:「他死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我要施展瞳對瞳秘術,將兇手的圖像再現出來。」
罕高峰無言地點點頭。
尤妃麗將何平的屍體扶起靠在牆上,然後盤膝而坐,與他面面相對。
罕高峰揮手道:「莫裡,你快去端一盤清水來!」
卡丹婭低聲對風照原道:「什麼叫瞳對瞳秘術啊?」
「人被殺死之前,瞳孔中會殘留下兇手的影像,這種影像會保留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然後慢慢消失。瞳對瞳秘術是指施展秘術的人與死者四目相對,然後將精神力匯聚到對方的瞳孔中,將裡面最後留下的影像清晰複製出來。」
罕高峰淡淡地解釋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可以看清楚敵人的真實面目了。」
水盆被擺放在尤妃麗與何平之間,罕高峰向尤妃麗點點頭,後者美目中陡然射出兩道橙黃色的光束,投入何平的瞳孔。
櫻唇蠕動,尤妃麗雙手結出一個姿勢曼妙的秘術法印,如同盛開的白蓮花,緩緩浸入水盆,盆中的水輕輕地晃動起來,泛起絲絲漣漪,隨著尤妃麗瞳孔中的光芒越來越盛,何平失神的眸子裡也突然爆出兩點橙芒。
蕩漾的水慢慢平靜下來,彷彿一面清澈的鏡子,一團灰色的迷霧倒映在水鏡中,幽靈般地急速湧動。
組員們凝神向水盆望去,水鏡中看不見任何人影,只有濃濃翻滾的灰霧,逐漸擴散了整個水面。
「啪」的一聲,何平的雙目驀地炸開,化作濺射的血雨,尤妃麗手撫胸口,面色蒼白,緩緩地從地上站起。
畢盛克迷惑不解地道:「根本看不到兇手啊,水裡只有一團迷霧。」
「殺死何平的,就是那團霧!」
迎著組員們震驚的面容,尤妃麗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失傳已久的五行幻法秘術,沒想到會在今天親眼目睹。」
閣樓內死一般的寂靜,組員們又驚又駭地望著水盆。亞歷山大衝了上來,低吼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何平是被一團霧殺死的?」
「是的。」
罕高峰澀聲道,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五行幻法秘術,可以將自己的身體在短時間內模擬成任何的形狀,對敵人發動攻擊。表面上看何平是被那團霧殺死,而實際上,他是死於一個第一流秘術高手的手裡。」
「第一流的秘術?」
風照原的臉上微微變色。
「第一流。」
罕高峰面色陰沉得就像是一片烏云:「如果單打獨鬥,我們中沒有一個人會是他的對手。」
「撲通」一聲,亞歷山大頹然坐倒在地上,渾身顫抖。
尤妃麗低歎道:「最可怕的是,我們根本不可能發現他。他隨時可以利用秘術進行元素組合,變化成任何的物體。一張桌子,一團火焰,甚至是我們其中的一名組員。」
組員們心中不寒而慄,如果敵人真的殺了他們其中的一員,然後模擬出死者的容貌混跡在組員中間,確實讓人心驚膽顫,防不勝防。
罕高峰看了一眼組員們驚慌的神色,寬慰道:「大家也不用過分擔心,五行幻法秘術模擬出來的形象有時間限制。何況聲音、表情也不可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只要細心識別,還是可以辨出真偽。」
風照原目光閃動道:「只要我們約定一個暗語,自然就不怕對方搗鬼了。」
「你們,你們不是安全總署請來的異能力高手嗎?如果連你們也對付不了,那我該怎麼辦!」
亞歷山大厲聲叫道,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風照原忽然問道:「對方為什麼要殺死何平呢?最關鍵的是,為什麼偏偏要將何平的屍體放在這座閣樓中?既然他是第一流的秘術高手,銷毀這具屍體而不讓我們發現,並非什麼難事吧?」
眾人心中齊齊一動,蘭斯若轉身對亞歷山大道:「請問亞歷山大先生,這座閣樓中,是否有什麼隱秘呢?」
亞歷山大臉色一變:「這裡只不過堆放了一些廢棄的物品,哪來的什麼秘密?你們把何平的屍體抬出去,我要鎖門了。」
風照原微微皺眉,罕高峰沉聲道:「亞歷山大先生的話,就是我的命令。立刻退出去,我們要重新商定一個詳細的作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