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塵埃 終篇 第二十一章 終點
    “給你們三十秒的施法時間,讓我看看所謂現在人類最高的施法者的施法藝術吧。”

    摩利爾看著巫妖的眼神不是仿佛在看著螞蟻,而是本來就是看著螞蟻。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巫妖的笑聲更難聽了十倍。她身後的死靈法師們迅速地散開,各自站定一個位置開始念誦咒文。

    這不是決斗,更不是適合決斗的時間和場合,更毋庸說是這種玩弄小孩似的條件。蘭斯洛特和羅蘭德本想要上去阻止勸說摩利爾,但是他們又不敢,他們感覺得出他們無論是勸說還是擅自出手換來的都只是一拳頭。他們現在做的只能是後退,退入剩余的聯軍中帶領著其他人一起後退。

    摩利爾可以藐視的不一定其他人就可以藐視,或者說其他人一定不能藐視。這幾個都是最頂尖的宗師級魔法師,甚至其中的任何一人用三十秒准備發出的魔法都可以將這剩余的聯軍全部化作灰燼。

    其他幾個死靈法師的咒文此起彼伏的以奇特的節奏互相交鳴,如同給主旋律陪襯的背景音樂,而這主旋律,就是巫妖那難聽得不像是聲音的聲音。破鑼被破罐子破摔地徹底大力敲破般的吟念聲從維德妮娜的口中不停湧出,她像個全情投入忘情歌唱的演唱家一樣張開雙臂,面向那團最黑的漆黑。

    這奇怪難聽的咒文合奏曲不停在空氣中卷起漆黑的氣息漩渦,互相疊加互相共振然後回到巫妖這個最丑陋恐怖的歌者身上,她身周逐漸凝聚出那近乎和死靈之王的位置近似的黑暗,黑得不能再黑的黑。

    和死靈之王周圍的不一樣,這黑不僅是黑得不能再黑,黑得吞噬一切。而且還仿佛是個活著的妖魔,升騰鼓動著化作了一個巨大的黑球高懸摩利爾和格魯的頭頂。

    無數已經散落在地的亡靈骨骼這個時候又重新跳動了起來,像無數螞蟻一樣互相重疊,居然像蠟一樣奇怪地熔化然後重新凝結。只是這重新凝結的骨骼小了很多,周圍被格魯橫掃而剩的死靈殘骸全部重新凝結了一遍,不過只是凝聚出了十多頭巨大的骷髏龍。但是仔細看可以發現這些骷髏龍的身軀其實並不再是骨骼,而是晶瑩如玉卻又若隱若現,竟然是亡魂女妖般的身體。這已經不是骷髏龍,而是更進一步的鬼魂之龍。

    十數條鬼魂之龍飛騰而起,環繞著半空那漆黑的黑球緩緩朝下落來。雖然慢,但是球下所有的空間都已經被這球形覆蓋。摩利爾和格魯的身影看起來只是兩個微不足道的小點。

    “這死靈之歌怎麼樣?我知道現今所有魔法大概都奈何不了你。我還沒興趣用現在的魔法體系去和一條上古巨龍比拼龍語魔法。但是你難道忘記了我們都是死靈之王的個人麼?這三十秒合力歌頌地死靈之歌的力量已經召喚來了死靈之王本身的力量。那裡的每一條陰魂龍都有不遜於生前的力量,即使你曾經是黑龍族的最強者又能怎樣?難道你還能和偉大的漆黑之星抗衡……”

    身周的黑色和上空的黑色圓球遙相呼應,巫妖如同這黑色世界的使者,得意洋洋。但是她的得意只不過維持了這數秒鍾。

    兩個驚天動地的長嘯聲中,兩道人影沖天而起。

    如果說格魯的長嘯聲已經是一把巨大的無堅不摧的利器似乎要把這黑暗撕開,摩利爾的聲音則是一片正在沸騰爆炸怒濤沖天的海,把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淹沒。摩利爾的身體周圍沒有任何的光,但是看起來卻比發出耀眼斗氣光芒的格魯更耀眼,她化身為人的身體是如此的渺小,但這一沖,一跳,似乎整個地面全部凹陷下去。

    如果說格魯的長嘯如同一把無堅不摧的神劍,摩利爾的聲音則是一片無邊無際無可抵擋正在沸騰正在爆炸的海。這一銳利鋒利,一宏大無匹,互相輝映互相襯托彼此,居然完全配合得天衣無縫,仿佛這兩個身影這兩個嘯聲原本就是一體。轟然巨響中,那巨大的黑色居然粉碎了。

    但是發出聲音並不是粉碎的黑色球體,而是周圍的陰魂龍。格魯化身的耀眼光芒沖天而起之後就化作了一條光芒的殘影,飛速在陰魂龍之間劃過,然後這十數條鬼魂之龍全都粉碎了,幾乎是同時粉碎,發出的巨響震動了整個亡靈之海。

    最讓巫妖震撼的並不是巨響,而是那黑色圓球的粉碎。摩利爾細小的身軀全部沖入那片看似吞噬一切的漆黑當中,然後那片黑暗就無聲無息地粉碎了。數個宗師級,可以說是大宗師的魔法師聯手使用的聯合禁咒居然被這人聯手徒手擊破。

    這震撼不只是精神上,包括維德妮娜在內的幾個死靈法師的身體同時一抖,然後就慢慢崩潰了。維德妮娜的巫妖身軀像一塊被人踩了一腳的餅干全部粉碎散落,其他幾個死靈法師也同樣是如此。這是漆黑之星的反噬,他們的意識和身軀早就已經和那團漆黑聯系到了一起。

    只是眨眼之間,上空的漆黑氣息和陰魂龍就全部粉碎,連碎片都沒有留下。只有兩個身影緩緩從半空降落。格魯身上的斗氣光芒已經弱了不少,摩利爾卻依然還是那樣,身上沒有任何的光芒,卻依然比任何事物都還要耀眼,還要奪目。

    “你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格魯看著摩利爾淡淡問。他的身上全是血跡,擊碎這些陰魂龍並不是件輕松的事。但是無論如何,即便身邊的是一條上古巨龍,看起來他依然是那樣的強壯,無暇,雄渾,無敵。

    “啊。有數萬年沒有這樣好的感覺了。”摩利爾的笑聲在黑暗中滾滾回蕩。“花了這些天,那兩個死靈法師總算在最後的關頭勉強練習成功了小半的真實之冥想,兩個人一起用他們的性命解開了封印。”

    “你是說兩個人都……?”維德妮娜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她崩潰的身體中傳出。只有她崩潰了的身體還能慢慢凝聚,其他幾個死靈法師已經成為了一地的塵土。漆黑之星氣息的反噬即使是身為死靈之王僕人的他們也受不了,如果不是巫妖的靈魂有了自主意識,聚靈奇術有了宗師的水准,她現在也只能和他們一樣。

    她不是沒有猜到山德魯所離開這裡的目的,但是她卻並沒有追去。一是她實在沒有自信在離開笛雅谷的情況下對付山德魯和艾格瑞耐爾兩人。二則是她明白,即使是山德魯真的能捨身去解除封印,這封印不見得就真的能完全解除得了。

    這封印本來需要的是完整地練習完畢真實之冥想的人來破解,但是山德魯,或者說任何一個死靈法師都沒有把真實之冥想練習完。而且封印中的摩利爾的生命早已耗費得差不多了,所以她並不是太擔心。但是現在看起來這位黑龍公主的身體和狀態之好,戰斗力之高,似乎更勝過五百年前面對阿基巴德的時候。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捨身解開封印的原來不止山德魯,還有艾格瑞耐爾。

    “對,是兩個人,兩個很有趣的人。半天之前,他們兩個一起在我的那個封印魔法陣上用真實之冥想凝聚了十多天的所有魔力和生命力互相撞擊,終於破開了陳基巴德用我的血和靈魂所制作的封印之球。是完全的破解,裡面所有力量都重歸於我。而且調養了這麼多年,我想現在我的力量足夠了。”

    “所以你才拿他們來做實驗,你要試試你和那家伙的力量到底有多少的差距是嗎?”格魯問。

    利爾歎了口氣。看著那團最黑的黑色搖頭歎了口氣。她火紅的一頭長發甩動,連這藐視可惜的神色看起來都是無緣的激昂有力。“可惜我太失望了,如我之前所感覺的一樣,這樣的家伙居然也能成為死靈之王,簡單是對這個神器的侮辱。”

    “不可能,那可是偉大的死靈之王的力量,無論你是怎麼地強大,都不可能和這力量抗衡的。”維德妮娜躺在地上,哀號著。

    “笨蛋。你難道感覺不出麼?這漆黑之星的力量實在太弱了。早在那個劍柄被拿起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感覺到了整個大陸的脈絡都已經籠罩在這黑暗氣息中,一如精靈之王拿起漆黑之星的那時候。但似乎是因為載體太弱小的原因,這力量的大小卻差得太遠了,就像是一只只是剛剛出生的幼仔一樣。不,或者說傀儡更合適。那樣的家伙連自我的意識都不能保存完全,還說什麼死靈之王?要知道當時的精靈王即使是沒有漆黑之星,力量也並不在我之下。相對於現在這個握住漆黑之星劍柄的小子,力量相差就像大象和螞蟻。”

    “只是可惜我當時卻再沒有能力去做任何事了。封印和上次戰斗的傷勢已經讓我不能承受。原本我都以為自己只有在那地下靜靜地等待死去,懊悔著和陳基巴德的約定再也無法完成,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死靈法師來給我解開封印,而且來的還是兩個代理公會長。原本他們應該是去成為死靈之王的僕人,變成半亡靈永遠存在下去的,想不到卻用他們自己的性命來喚醒我。”摩利爾長長地歎息出一口氣。“這些天來他們又教給了我一件事,除了阿基巴德之外,人類這些猴子並不是一無是處的。”

    “那真是有趣的兩個人。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他們死,還想聽聽他們互相之間的聊天。即便是數萬年之前也很少有那樣有趣的時候。”摩利爾臉上是回想的神情,她居然有些感慨。這種感性的表情居然出現在她這樣一個強悍得幾乎讓人難以理解的生物上,看起來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我第一次發現人類這種低等動物真的很有趣,比我看到過的所有生命都有趣。雖然只有短短數十年的時間,卻是幾乎所有的欲望,本能,卻可以用各種奇妙有趣的方式糾纏在一起,沉澱下來,成為各式各樣的經歷和結果。從他們身上,我能夠看出很多,能夠看到他們的人生,那是無數欲望無數糾纏凝聚而成的,居然比我們上萬年的生命更有生機,更有趣,更讓我回味無窮。”

    “不。他們這兩個叛徒。”在旁的維德妮娜突然尖叫,她崩潰的身形已經逐漸凝聚出了原型,但這只是形狀,其中的力量和魔法結構早已經粉碎,她現在和一只最低等的屍巫差不多。“阿基巴德給予的宿命他們沒有去實踐,而是逃避,還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來破壞,他們是笛雅谷的恥辱,死靈法師的恥辱。”

    “你是人類的恥辱。不,是所有生物的恥辱。”摩利爾猛地轉頭,朝她大吼一聲,巨大的聲浪震動得巫妖身上干枯的肌肉紛紛下落,這一個吼聲幾乎就直接把她重新凝固起來的軀殼震得又散碎開來。

    “你一口一個阿基巴德,難道真的明白他的意思和思想?只是給自己愚蠢的所作所為找一個偉大的擋箭牌罷了,你連惡人都算不上,惡人至少還敢承認自己所做的是惡事,你最多只能算一個小人,自己禁錮在自己卑微如螞蟻的精神世界裡卻還以為自己很偉大?”摩利爾滿是輕蔑地看著巫妖。“人類的女人居然會有這麼惡心嗎?似乎在窩裡給雄性生孩子才是你們真正該做的事,自以為能成什麼大事自以為了不起的女人通常都是禍亂的根源。不過放心吧,我馬上就讓你和這滿地的亡靈殘骸一樣了。”

    就在摩利爾剛剛舉起手的時候,那團最黑的黑突然破開了。

    砍中了。

    這確實並不是一片空虛,傾注了他所有靈魂所有精神所有力量的一刀已經斬入對方的身體,他可以清楚地感到他的力量他的精神他的靈魂是如何地去在這軀體上砍開鎖骨劈斷肋骨破開肌肉劃開內髒一路披荊斬棘勢如破竹然後從腰間劃出。

    不只只是軀體的破壞,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刀之下粉碎分解,無論是死靈之王身周的灰色鎧甲,身體中強韌得驚人的筋肉骨骼還是那詭秘難明的機能結構,在他那膠結凝聚燒灼得通紅的斗志殺意和力量面前宛如冰霜瓦解。

    這劈出的不是刀,而是他自己,是他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凝聚成一個前所未有的凝聚的點砍入了死靈之王的身體。

    無論是什麼力量,只要能凝聚到最高,就是最強,最清晰。在這前所未有的最清晰最凝聚的他面前,一切似乎都無法抵擋。

    就這樣贏了,勝了?阿薩很清楚在這一切下什麼都已經被毀壞,無論那具軀體是什麼,都已經一分為二。但是阿薩沒有絲毫的興奮。因為死靈之王沒有任何的閃躲招架,就這樣站在原地不動等著他的一刀。

    這個時候,死靈之王突然伸出了手,握手了阿薩的手。

    那是種很奇怪的觸感,雖然冰涼,但是並不生硬,甚至有些正在逐漸死去的柔軟。沒有敵意,如同一個朋友的握手。這觸感不只停留在皮膚,而且還延伸進了身體,精神之中,感覺的最深處,這握住的不是手,仿佛是靈魂。

    “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雖然死靈之王的身體確實已經分開,確實已經被破壞。阿薩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死靈之王的身體確實正在‘死去’,但是有個空洞洞的聲音直接在阿薩地頭腦深處響起。“我也知道你一定會這樣做,你一定做得到的。”

    “是你?”阿薩徹底的驚呆了。傳來的不只是聲音,還有無數的影像,意念。不知是因為這握住的手,還是因為他凝聚了自己全部精神和靈魂砍入的那一刀,他的靈魂似乎和這個死靈之王的靈魂已經連接到了一起。

    笛雅谷中地拼命掙扎……王都中那艱難的選擇和黃金般閃光的夢想……將所有信念和生命押上地賭注……昏暗小屋中活生生的解剖……光輝城堡中的賭注,改造,還有那仿佛被召喚的一般。去拿取那對他而言擁有無比吸引力仿佛是他生命的終極意義地漆黑劍柄……

    仿佛是瞬即傳來的幻像,又仿佛是確實經歷過這些漫長痛苦而累積成的確實記憶重復累積疊加在一起,和自己本身的思緒互相蔓延互相感染。只是轉瞬之間。他幾乎已經分辨不出他自己究竟是誰,究竟是這個不惜赴死也要來摧毀漆黑之星的自己,還是那個一直輾轉掙扎,卻只有在黑暗和絕望中越陷越深的叫羅得哈特的年輕男子。

    不只是只有羅得哈特的思緒和記憶。更多更黑暗更血腥更尖銳更濃烈地畫面和意念湧了過來,不是來自漆黑之星的那種沉甸甸空洞洞地死氣,仿佛這身體中還有著其他地靈魂。一個雄猛,凶暴,殘忍,酷虐,仿佛由世間所有的凶狠暴戾凝聚出地血肉怪猛獸,充斥這個靈魂的全是動物般的本能欲望。但是任何的動物的獸性也無法有這樣強,這樣的暴戾。人性中變異出的獸性比任何獸性更性。

    還有另一個靈魂的身影,一個比羅得哈特更尖銳,更孤獨,更扭曲,同樣地在無邊漆黑中沉淪掙扎的靈魂。

    在這個靈魂傳來的意識中阿薩能夠看到很多他熟悉的記憶,這個靈魂對他的厭惡和憎恨是如此的強烈,但卻偏偏和這人生軌跡無可分割地交織在了一起。他甚至有種感覺,這是他的另外一個自己。

    和羅得哈特所不同的是這兩個靈魂並不完整,這是兩個確實已經‘死去’了的人的靈魂,也放是因為和漆黑之星的波動太近,才借助這個身軀保留了下來。這個死靈之王可以說是羅得哈特還有這兩個人一起,三人意識的整合。

    他甚至無法拒絕,無法抗爭。湧入他意識的是三個靈魂的所有,這三個人生的全部,細微到每一個最細微的細節,而不是籠統的外觀。

    被拋棄,憤怒,被殺,被遺棄,被使用,要強,不甘,掙扎,要超脫一切,要勝利,要再也感覺不到那痛苦,要在別人的哀號聲中去彌補,要在別人的跪拜中得到滿足……然後再把這所有的一切又轉交給別人,讓別人重復這一切……整體看上去的黑暗,血腥,獸性,全都是由無數其他的東西累積堆積而成的,他清楚的感覺到,這黑暗殘缺的。靈魂下卻全是被環境,被其他人,被這人世間所扭曲所制造時的嘶吼,掙扎,孤獨,恐怖和痛苦。

    從人的一出生,哀號著哭喊出第一聲開始,就注定了必定在塵世這巨大的熔爐中互相熔煉,互相煎熬……

    悲哀,絕望。

    這是現在他本我意識中還能剩下的唯一情感。

    四人的記憶全都是彼此膠結糾纏,無數凌亂的碎片分離散落,只有一種感覺越來越清晰。

    無力,空虛。

    “你也許之前感覺不到,但是現在應該能知道了,我們在這裡相逢確實是因為命運。”

    依然還是空洞洞的聲音。不過阿薩現在明白為什麼空洞,那是因為這世間本來就是空虛。

    再也無所謂欲望,無所謂得到無所謂失去,一切都是那麼毫無意義而徒勞,該結束了。

    “對,我感覺得到。”阿薩喃喃回答。

    他現在確實能感覺得到,他現在隱隱能感覺到這個整個世界的脈絡,發展次序。那是種宏大無邊,超越一切意義,一切概念的東西。沒有好,沒有壞,沒有光明,沒有黑暗,宛好一個龐大至極精密之極的機器,毫無感情毫無偏頗地運行,將世間萬物聯系起來,沒有任何事物脫離了這個束縛這個次序,或者說,這就是世界本身的意義。

    他理解不了,只能感覺到。這本來就是作為人無法理解的境界,就像一只螞蟻無法超越自身來理解星辰天體的運轉理解自己在動物界的位置一樣。這只是從死靈之王身上傳來的記憶,而這記憶,也只是來自漆黑之星中的沉澱。

    漆黑之星原本就是世間氣息的凝結,它自然會吸引著世間萬物的進程。從他一出生開始,或者在他出生之前,羅得哈特出生之前克勞維斯出生之前就注定了他們會走到現在這一步,無論是什麼過程,結果都已經注定了。

    阿薩不只是一次聽到過這種說法,但他都能抵擋,都能不信,都能反抗,只是這一次卻不能了,因為他知道了,懂了,自己親身地從靈魂上真正地感覺到了。

    所有發生的一切,不管是他的還是羅得哈特的,或者是另外兩個殘缺的黑暗靈魂的,或者是這塵世人間,所有的恐怖所有的孤獨所有的罪惡所有的掙扎,其實在這天地運行之間又是何等的渺小,都猶如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毫無價值。

    “這是終點,我們的終點。走了這麼遠,總算走到這裡了。”羅得哈特空洞洞的聲音開始走樣,因為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崩潰。

    阿薩一切早已經將他的身軀一分為二,然後他兩邊的身體就開始散落潰敗,成為細小的肢體零件散落開來,現在是已經開始散落到了胸口。

    “其實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你給我太多了。現在該是我還給你的時候了。”這是死靈之王,也是羅得哈特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就用那即將徹底崩潰的手將漆黑之星的劍柄塞入了阿薩的左手。

    嘩啦,死靈之王的軀殼徹底成為了一地的碎片。

    失去了身體的依憑,靈魂也徹底消散了,但是他,還有另外兩個靈魂的記憶,卻全部都已經在了阿薩的意識中,再也無法分開。

    “是的,這是終點。”阿薩喃喃地說。漆黑之星那熟悉的氣息又狂湧而來,無邊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不知是羅得哈特和那兩個靈魂這些時間以來對這氣息的適應,還是他自己有了那些記憶後的接受。面對這無邊的黑暗他這一次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恐懼也沒有排斥,只是一種很輕松的淡然,一種終於到達了終點的淡然。

    然後這黑暗就不再是黑暗,只是空虛。

    “一切都到此結束吧。”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柄,遙指向天,周圍的黑暗破裂了。

    黑暗之外,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怔了,甚至包括格魯。

    鬼王之袍已經成為了一身古樸鎧甲的樣子,將他全身上下都包裹了起來。他右手依然還是緊握著那砍殺死靈之王的刀,但是左手上卻是那把漆黑的劍柄。從他身上散發的氣息再也不是漆黑,而是片漠然的虛無。

    他身周的鎧甲沒有什麼特別的外形,和原本的鬼王之袍一樣毫不出眾,只是樸素,古老,粗粗的纖維老舊如同一個老婦人的織品,將主人全身包裹著。

    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似乎和一直以來都沒有任何的不同,依然是一張乍一看很平凡,細看又蘊含著英氣和野性的臉,甚至那雙眼都還是很清亮的,只是表情是一片空虛,洞穿了一切的空虛。

    並不高大,並不雄偉,甚至沒有太攝人的氣息,只是誰都感覺得到他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裡就是終點。一切,都在此結束。”他靜靜地說,幾乎沒有聲音,但是每一個人,無論是誰無論站得多遠都聽得很清楚。

    一片寂靜,沒有任何人能發出聲音,他們並不害怕,也不是因為驚訝,雖然每個人都已經驚訝到了極點,他們只是單純地發不出任何的聲音。這裡確實就是終點,每個人的心底深處都這樣認為,從他口中說出的不是命令,也不是宣言,是即成的事實。

    只有一個聲音很突兀地響起,在這一片寂靜分外刺耳,不過發出這個聲音的並不是人。

    “這氣息……這才是真正的死靈之王啊。”摩利爾先是驚訝,然後是笑,怒笑。“居然是這小子,居然是這小子……”

    她那比任何男性都列有稜角,更顯得有個性的面容像在劇烈抖動,難以分辨這是極度的憤怒還是狂喜,火紅的頭發在狂舞。和她地笑聲叫聲一樣癲狂。

    “怎麼?居然用這樣的方式,用這樣的方式來讓他成為死靈之王,之前的家伙只是他的替身,一部分了?難怪我感覺是那樣的弱小。”摩利爾狹長的瞳孔中爆射出驚人的黃光,同時她的身體也在爆長,那個黑色緊身衣的紅發女子轉眼間就成為了一條巨大無比地黑龍。

    “我居然曾經讓這樣一個家伙從我嘴下溜走?我居然也還促成了這個死靈之王的誕生?真是可笑。阿基巴德,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概括一切的命運?連我連你都不過只是這命運中地一部分?這是胡說八道,我再一次的肯定。我現在就把這東西完全毀滅給你看看。”黑龍的巨大咆哮聲中還夾著復雜奇怪的另一個聲階,她的話語聲和龍語魔法居然可以同時發出互不干擾。

    “等等。”格魯大喝,他也從驚奇中清醒過來。即使是這樣地震驚也不能讓他看起來絲毫失措。他一手拉住摩利爾的腳。“他還沒有失去意識。他還是他,我感覺得出來。”

    “當然還有自己的意識了,否剛他怎麼能算真正的死靈之王?”摩利爾地狂笑和念咒聲都沒有停。“能接受漆黑之星真正認同地意識,你難道以為還能勸說他丟掉那東西麼?”

    夜梟般難聽的笑聲斷斷續續地插了進來,雖然這聲音很虛弱。很難聽,但是幾乎將全世界所有得意高興興奮激動的味道都笑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維德妮娜地骷髏臉孔不斷在抖動,臉上那枯死了的皮肉似乎都抖動出了表情,她全身都在抖動。骨架嘎啦嘎啦作響,她像是瘋了一樣在大叫。“果然,果然,我沒有錯啊。我沒有錯啊。山德魯老師,羅尼斯老師,德肯老混蛋,你們都看到了吧。我成功了,這就是死靈之王。他果然就是死靈之王,果然他才能夠是死靈之王,就是能主宰這個世界地人啊!這就是我所推動的歷史啊!因哈姆,你這個笨蛋還能指責我麼?你的靈魂能看到這些麼?”

    一邊大叫,巫妖一邊踉踉蹌蹌地朝阿薩奔去,她激動得連魔法都似乎不會用了,單薄的骨架子每跑一步都在晃動,似乎隨時都要散架,誰也沒有心思去理會她,她很快地就跑到了阿薩跟前。

    “偉大的死靈之王,你現在一定知道了我是誰了吧?是我一手造就了你,是我啊,是我啊。”巫妖的手激動地搭住了阿薩的肩膀,看起來有些古怪,這個動作並不適合對著一個主宰她的王者。

    隨著巫妖的話,阿薩的腦海中閃現出一些奇怪的畫面。萬丈的黑色山頂上,一個半骷髏的女子,一個黑氣環繞的祭壇,一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高大男子正在緩步而來。

    這些居然是從他自己的靈魂中冒出的畫面,只是這兩面全部伴隨著漆黑之星的波動,這不是來自記憶的記憶,而是來自靈魂的記憶。

    如果是之前看到的這一切,阿薩肯定會重重地歎息一聲,但是現在他心中只有無盡的空虛,任何波動漣漪都不再會有。

    “來,我們一起把這裡的垃圾們變成我們的亡靈隨從,然後去笛雅谷拔起漆黑之星,最後登上桑德菲斯山之頂,把漆黑之星插入那裡的地脈最終點,然後我們的就世界就……”

    巫妖興奮之極的話突然中斷,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漆黑之星劍已經有一半刺入了她的胸口,周圍的骨骼和干枯的組織正在化作一陣黑煙消散。

    “不,你從一開始就錯了。”阿薩淡淡地說。“還錯得很厲害。”

    “你…你……我…我…我是……”維德妮娜顫抖著,話已經說不出了,極度的恐懼,失落,難以置信已經將她所有的靈魂全部塞滿,隨之而來的就是絕對的虛無,她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在和這肉體一起消失。

    她已經擁有了本命魔盒,只要那隱藏起來的盒子不被破壞她就可以說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可惜現在她並不是在‘死’,不是碎裂也不是被破壞,而是直接化作了虛無。

    當巫妖的身軀四肢都消失。只剩下骷髏頭還懸在半空,但她眼眶中地靈魂之火終於已經熄滅了。很快,那個干屍般的頭顱也徹底消失,最後一點存在過的證據都不在了,名收維德妮娜的巫妖已經歸於虛無。

    只有虛無才是真正的永恆,真正的不朽,這正是她一直追求的。

    不知什麼時候,這一片巨大的亡靈海洋已經徹底平靜下來。所有的亡靈怪物都瓦解了,無數的骨骼怪物和僵屍在地面上堆積成厚厚地一層碎片,正在徹底化作塵土。天空中再也沒有幽魂怨靈飄蕩,似乎連那籠罩天地的黑色都消散了,陽光透了下來,只是看起來說不出的奇怪。

    阿薩臉上依然是一片空虛的表情,舉步朝笛雅谷的方向走去。

    “醒醒,小子。”一聲怒吼突然而起,幾乎讓所有人地耳膜和心髒都隱隱作痛。

    “你忘記你是誰了麼?你忘記你是來這裡做什麼了麼?”是格魯在怒吼,他的雙目已經赤紅,他身上的肌肉也全部繃起,筋肉和血管幾乎要破體而出。斗氣的光芒隨著他地吼聲閃爍耀眼。

    阿薩的腳步沒有停,依然還是一步一步地朝笛雅谷的方向走去。

    摩利爾的聲音緩緩響起:“他沒忘記,現在是他自己地意志要這樣去做而已,那個替身讓他有了些改變,不過我能肯定不是任何魔法或者控制之類地小把戲。”

    “是嗎。那麼看來我只有來把你揍醒了。”格魯瞪著阿薩,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用拳頭來說話永遠是最有效的辦法。”摩利爾似乎完全從剛才的激動中冷靜了下來。而且她話語聲中也不再有奇怪地音節,她的龍語魔法終於完成了。

    耗時如此之久地龍語魔法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巨大反應,只是摩利爾的身體開始慢慢泛出奇怪的藍色光芒。鱗甲也逐漸消失,成為了一片片水晶般透明的藍色晶體。很快地,這只黑龍的全身都成為了這樣,看起來仿佛一座巨大的藍色水晶雕塑,只是她依然還在活動,藍色的幽光從身體深處朝外而發。

    這只是身軀的變化而已,但是在所有人的感覺中這條藍色水晶龍比剛剛的黑龍巨大了上十倍。黑龍的氣息是上古凶獸讓生靈從生物的本能上感覺到力量的巨大差距而恐怖,這條藍色水晶龍讓生靈感覺到的則已經不是差距了,而是面對本質上就不同的事物的感覺,是直接從靈魂上感到的絕望。

    嘩啦一片響。最大的反應居然是來自後方的聯軍,殘存的上萬戰士全部齊刷刷地倒下了,包括最強壯的獸人戰士全部在開始連滾帶爬地後退。

    只有格獸似乎沒有什麼影響,連蘭斯洛特和羅蘭德兩人都不禁半跪在地,頭上全是冷汗。這傳來的龍威比剛剛足足強大了上十倍,而似乎還並不是摩利爾刻意散發出的。

    “神聖水晶龍,上古龍族的頂級密法。”連阿薩的腳步都停了下來,空洞無神的眼睛看著這只巨大的水晶龍。一幕幕畫面在眼前閃過,那是漆黑之星的記憶,五百年前的影旋頂峰上,就是這只巨大的藍色水晶龍沖向了那個祭壇。“你就是用這個打敗阿基巴德他們,將漆黑之星打斷的。”

    “你們兩個也一起上來吧。能夠承受我現在的龍威,應該多少也能發揮些作用的。其他的廢物們快滾吧,有多遠滾多遠,你們在這裡已經沒用了。”摩利爾頭也不回,只是在說這話的同時稍微誦念了幾個龍語魔法的音節。她身後,蘭斯洛特和羅蘭德的身上陡然發出綠色的光芒,隨即兩人的身體都開始漲大,肌肉賁起,連身上的衣服和鎧甲都有隱隱要漲開的跡象。

    原本很吃力的抵抗著摩利爾龍威的兩人立刻都站了起來,互相對看的一眼中全是驚駭。他們並不是沒有接受過輔助魔法的鄉巴佬,但這個輔助魔法的作用之大,之完美,勝過世上所有其他輔助魔法。這身體中的力量是如此地調和。運轉如意,連意識反應所有生理機能全部成倍增長卻沒有一點不自然的感覺,好像他們本來就該當是如此的狀態。

    羅蘭德緩緩舉劍朝天,沖天而起的劍氣比之剛才他集合所有聖騎士團劍士發出的一劍更強,更凝聚。蘭斯洛特只是抬手虛指阿薩,周圍的空氣就在輕微發出劈裡啪啦的破裂聲,只要他身體一動,比先前猛烈上數十倍的聖光十字劍就會發出。

    力量斗氣體質反應全部成倍增長而且彼此間還能圓轉如意,那最終能發出的戰斗力就不是翻倍,也不是加上多少倍,而是乘以多少倍。

    但是阿薩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他的目光只落在摩利爾和格魯地身上。摩利爾並沒有給格魯加上任何的輔助魔法,也許是她覺得用不著,也許可能是連她都無法把魔法加諸在現在的他身上。格魯看起來似乎並沒有現在的羅蘭德和蘭斯洛特那樣的威勢,但是阿薩卻只看著他。

    遠處地聯軍已經有不少站起來了。龍威正在飛速地減弱乃至消失,而摩利爾身體上的藍色光芒越來越旺,她已經將所有的力量都凝聚,藍色的光輝好像凍耀眼,卻已經取代剛才的黑色氣息充塞滿了天地。

    “也許這次漆黑之星汲取地是你們人類的陰暗。和我們那個時代不一樣。這家伙看起來有些奇怪,和以前那個精靈王的力量性質完全不同,並不只是單純的力量,但是給我感覺很不好。”積蓄起來地力量越強,蓄勢越盛。摩利爾現在反而越顯得冷靜,再沒有一開始那種狂熱,聲音中全是身上水晶般地那種冰涼冷靜。“你們兩個先出手試探一下吧。”

    她的話音還沒落,就有人先出手了。

    出手地不是羅蘭德或者蘭斯洛特,也不是格魯,而是後面聯軍中的兩個人。

    龍威已經消散,聯軍也正如剛才摩利爾說地那樣正在撤退,軍中殘余的首領們很清楚這種層次的戰斗確實已經不是他們能參加的了。不過也有兩位首領自己並沒有走,留了下來,而且還是搶先出手。

    出手的是格蘭登和艾得利德,兩位元素魔法宗師雖然剛才在神聖水晶龍的龍威下同樣軟倒,但是他們知道這樣遠的距離下確實就是魔法師發揮作用的時候,而且他們也有信心,憑他們登峰造極的元素魔法即便不能擊敗這個死靈之王也絕對能給前面的人制造出機會來。

    兩早就已經蓄勢待發,水土兩種元素在他們誦念咒文的同時就瘋狂朝阿薩的周圍湧去。

    阿薩自身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他腳下的沙地突然凝結成了一片黃色晶瑩的冰面,同時遠處周圍的沙土突然離地而起飛舞上天,只是轉眼間就在他頭頂上空和無數寒氣一起凝聚成了一座巨大的黃白冰柱,然後這座冰柱帶著巨大的風聲朝他壓下。

    這座冰柱方圓十米,高卻有近百米,本身已經足夠大,而這下落的風聲卻更大了上百倍,明明只是在阿薩頭頂剛剛凝聚,卻好像經過了萬米高空的沖刺下落積蓄勢頭積蓄力量一樣。而且雖然中間夾雜了沙土,那冰面的顏色也能看出不是普通的晶瑩透亮,而是那種在萬米高峰或者極地中央才能見到的刀砍斧鑿都難傷分毫的萬年堅冰。

    和冰柱同時凝聚出的還有四面這樣的冰壁,把阿薩的四周都圍了起來。加上他腳下凝聚出的地面,現在他就是一只甕中之鱉,只有眼睜睜地看著上面那個巨大的冰柱來把他錘成肉泥。

    從來不會有魔法師會用這樣笨拙的方式去攻擊人,但是這兩位元素魔法宗師卻用了。因為他們沒有忘記阿薩身上還穿著鬼王之袍,那是可以免疫一切魔法效果的寶物,他們不得不如此化巧為拙。兩人的魔法力都完全釋放了出來,尤其是艾得利德,幾乎把一身宗師級的魔法本源都完全沒有技巧地全部傾洩而出。

    沒有一種魔法攻擊的方式有這樣的笨拙,卻也沒有任何一種魔法攻擊有這樣的難以抵擋難以化解。因為‘巧’固然是炫目,效果巨大,卻是可以破解。就像再精巧地構造也必定有脆弱的地方再細密的絹布也必定有空隙一樣,但‘拙’卻永遠不能去破,只能去硬撞,硬碰,硬抗,就像再っ的工程大師面對巖石也得一錘一錘地去砸。

    這就是笨拙的力量。即使是完全魔免的鬼王之袍,在這種攻擊下也絕沒有任何的防御能力。即使是阿薩可以強行撞破一面冰壁出來,給蘭斯洛特他們所留下的機會也足夠大了。

    聯手發出這一擊後,兩倍法師心中有了絲明悟,他們都隱約感覺到了一種新的境界。只要假以時日。他們的魔法水平絕對可以達到一個新地高度。

    只可惜這個時日從他們發出這個魔法的時候就注定不會有了。

    冰柱還在下落,巨大的速度和壓力已經把下面的空氣擠壓得像台風一樣四處狂吹,正在施法用重力場拉扯著冰柱的格蘭登塔主突然看到阿薩抬頭看了他一眼。

    格蘭登塔主地眼睛其實並不大好,而他現在離阿薩足足有近千米,阿薩面前還有面不大透明的冰壁。但是他偏偏清晰無比地看到阿薩看了他一眼,比他用透鏡在近處看書還看得清楚,連阿薩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雙空虛無比死寂無比的眼睛,他自己倒映在這無盡的空虛死寂中也空洞如一個虛幻,空蕩蕩地。身體中所有的感覺力量情感欲望還有這正在運轉的魔法力都不過是幻覺,幻覺,虛無,什麼都沒有。消失,空虛……

    嘩啦,旁邊的艾得利德只看到格蘭登突然神情一滯,一呆,然後整個人就散架了。這個剛剛還在維持著頂級魔法地魔法宗師瞬間就崩潰成了一地散落地肢體和器官。但看起來絲毫沒有血腥殘忍的感覺,好像就只是一個很精細的木偶被人抽空了其中最重要地東西,自己散了架而已。

    艾得利德還來不及驚叫,那種女人特有的直覺就感覺到了異樣,她轉身跳起飛奔。她並不知道格蘭登怎麼會變成這樣,卻知道下一個必定是輪到自己。

    就在她轉身地同時,眼睛的余光還是看到了那空虛死寂的眼神。慣性讓她繼續轉身,那眼神滑出了她的視線范圍,她可以感覺到這空洞的視線沿著下顎滑過頸項來到胸口腹部最後從拉過腰間。她轉身跑了幾步,似乎突然想起了,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只傳送卷軸,但還沒有來得及拉開,一大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這鮮血不能算一口,因為她一直在噴,那張嘴像是個爆開的水管。鮮血中夾雜著大塊大塊的內髒,肌肉,甚至還有些白生生的骨骼,她幾乎把自己的胸腔腹腔整個地吐了出來。

    只勉力地把卷軸拉開一半,她所有的意識就被那種發自自己身體中的空虛的劇痛和恐懼掩蓋,只能緩緩跪下,倒地。

    艾得利德倒地的同時,四面冰壁也砰然碎裂,沒有了魔法師的,冰壁甚至無法承受住上方壓下的氣壓。

    轟隆巨響中寒冰碎片四散飛射,巨大的冰術在凍結的堅冰地面上撞出一個巨大的大坑,巨大聲響和震顫仿佛天地都在為之動搖,冰柱斜斜裂開,如山般的上半部分在巨大的摩擦聲中緩緩滑落,碎裂的堅冰如雨而下。

    阿薩緩步朝前方走去,他的步伐還是那樣的不快不慢,身體姿勢都沒有變。那如山的冰柱只是擦著他的背後撞擊在地,紛飛而下的冰塊和四處飛濺的冰刺在他周圍如雨般掠過,卻沒有一發能打在他身上。他就像一個現實存在的虛無影像,無論周圍天崩地裂翻江倒海,他都踩著那空洞的腳步獨自朝自己的方向走去。

    而這個時候,兩道幾乎要把周圍的世界全部都破開撕爛切碎無比劍氣也已經斬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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