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迪雅谷個個都是不識好歹的人嗎?他剛才可以殺了你的。」塔麗絲把劍和手中的水晶收了回去。她現在看得出剛才阿薩其實是給這老頭治病。但是那種情況之下阿薩手中如果湧出的不是魔法而是鬥氣的話,這個老頭瞬間可以被沖得以離破碎。
「不識好歹的是你,小丫頭,教會蠢貨最缺的就是判斷力。他不是不能,是不敢。他就算能殺了我,我保證你們也活不了。」山特瞟了阿薩一眼,歎氣說。「說老實話,我真沒有想到你居然可以這麼快,可以制得住我。真實之冥想你已經練成了?我練了這麼多年,居然還不如你這個毛頭小子。」
「但是如你所說,制得住你,也不敢殺你。」阿薩回答。
剛才他確實可以隨時把這個老人殺死。一個魔法師再強。在這種距離下措手不及也和一隻雞差不了多少。不過阿薩也知道,只要這老人一死,這屋子子裡所有的人體器官,屍骸,也許還有外面那掩埋著的無數屍體立刻同進就會產生屍爆。就算阿薩自己可以勉強不死,塔麗絲和艾依梅絕不可能承受得了。
「這病應該是強練真實之冥想造成的吧,強行練習沒練死,只是練得半死。山特老先生的魔法技藝實在高人一等。」阿薩笑了笑,看著床上的山特。他早從艾爾婆婆好裡知道了這個老頭身上的頑疾,那原來幾乎是不可能治癒的,但是同時練習真實之冥想的阿薩身體中還有世界樹之葉源源不絕的生命力,他也是唯一可以治癒好這種毛病的人。
「你是在稱讚我還是嘲笑我?」山特坐直了身體,又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喉嚨和肺折磨了我三十多年,好多時候我恨不得把這兩個東西取出來扔掉算了,我幾乎都已經忘記好好說話是什麼感覺了。就算你沒安好心。我還是得感謝你。」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
「我也已經忘記感謝人是什麼味道了,大概上一次是四五十年前了吧?」
「那老先生是同意我們」艾依梅小心翼翼地問。剛才那整幢屋子裡的屍體都活過來地情景嚇得她不輕。
山特依然是搖頭,沒有一點的猶豫:「不行,這是阿基巴德留下的規定,這條路只有代理公會長才能走,這是練習成了真實之冥想的代理公會長才能去的地方。雖然你練成了真實之冥想,但是你不是代理會公長,我不能讓你過去。即使是艾格瑞耐爾那個丫頭。當年我也沒准許她通過。她自己走其他的路過去的。」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我們過去?開個條件吧。」塔麗絲冷冷說。
「沒有條件,我不會讓你們過去。」山特又輕輕地咳了一下,話題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或者你們把我殺了,就可以過去了。」
阿薩深深歎了口氣,不再說話。從懷中拿出了那個裝著漆黑之星劍柄地小口袋。山特看到這個口袋,混濁地眼神亮了一亮,然後更混濁了。他也沒有說話。
阿薩解開口袋,伸手從太陽井井水中取出了劍柄。雖然氣息已經在好枚戒指的作用下收斂了,但是整個屋子也頓時被那特有的漆黑昏暗的氣息完全籠罩。
似乎是幻覺,剛才曾經活蹦亂跳的那些肢體,器官,屍骸都有這氣息地作用下重新又恢復了活力。雖然它們依然沒有動,但是卻在發出無聲的呼吸和嘶吼。
塔麗絲感覺自己全身的皮膚都皺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艾依梅捲縮在她懷裡搖搖欲倒。她的體質根本承受不了這氣息。
「我不是代理公會長,但是我有這個,能讓我通過麼?」阿薩握住了漆黑之星的劍柄,他的聲音似乎都變了。山特沒有說話。他的一雙眼睛瞇著,裡面的東西混得像是灘污水,不時有奇怪地波動閃現。
好像記憶的泥漿深處裡冒出的一個個氣泡。他看得很清楚,這個人的手上沒有絲毫的鬥氣或者魔法,確實是全憑著肉體拿著這個劍柄。而這還是一個把真實之冥想練習成功的人。沉默半晌後,他才開口緩緩說:「你練習成了真實之冥想,又能起漆黑之星的劍柄,即使不是迪雅谷的代理公會長,也勝過代理公會長了。」
「阿基巴德說過,能練習成真實之冥想並舉起漆黑之星地人將是死靈之王,所有的死靈法師都應臣服在他的周圍,和他一起將這世界改變。雖然這只是劍柄,但你確實是五百年來第一次達到了這個要求的人。你有資格成為死靈之王,迪雅谷的代理公會長也不過是一個成為死靈之王的預設的位置罷了,我應該對你表示臣服才是。」
「我不需要你的臣服,只要你讓路。」阿薩說。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沉悶悠遠,眼神已經完全暗淡了下去,裡面沒有絲毫光澤,好似如同漆黑之星散發出的黑色霧氣一樣的黑。
他正在拚命地壓抑著體內不斷湧現的殺意,那和這氣息一樣的濃厚的深遠的殺意,不是針對面前這個老人,而對所有的事物,包括身後的塔麗絲和艾依梅。不是那種帶著敵意的殺意,他沒有對任何人任何事物有敵意,他只有殺意,或者是死意。
「如果他無論如何都不讓你過去,你就在他的面前拿起這漆黑之星的劍柄吧。那對任何死靈法師都是無法抗拒的權威。不過除非實在是沒有辦法,最好不要這麼做」艾爾婆婆在告訴阿薩來這裡的時候這樣對他說過。
阿薩確實不能動手。他感覺得出來面前這個老頭可能和山德魯的水平相近,說不得更高,即使是在這樣的近距離之下他已經佔據了優勢,贏面也不超過一半,關鍵的是還有塔麗絲和艾依梅在這裡,她們受不起兩人動手產生的波及。所以他只有用出了艾爾婆婆告訴他的這個最後的辦法。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完全握住這個劍柄的結果會是這個樣子。和在艾爾婆婆那裡的不同,他們次並不單單只是觸碰到了,而且是完全握住了漆黑之星。劍柄中無窮無盡的氣息不停地在朝他的意識中灌。與之相呼應的是從身體,從意識的最深處瀰漫出的慾望,衝動,去死的慾望和種動。
死吧。去死吧。生的結果就是為了去死。求生的一切也不過就是求死,得到的終將失去,生長的必將毀滅,無論是什麼到了最後都是死,任何生都是由無數的死累積而成,生即是死,死是安寧死是休息是平靜是永恆孕育一切的永恆搖籃是最終的歸屬是一切道路的終極目的,死是無法抗拒不用抗拒,抗拒是痛苦是折磨是徒勞只有接受才是平和,才是正途才是宿命」
連思維都有自動地湧現出了這無數和死有關讓人去死的想法,身體中的衝動,慾望都是去死,那是每個細胞,最細微的感覺自動散發出來的是一直隱藏在身體內部靈魂深處的本源。現在只不過是被這氣息所引動罷了。
山特從好張破爛的小木板床上走了下來,吃力地挪開了木板床。下面有一塊巨大的石板,山特揮手吟念了一個咒文,石板發出沉悶的磨擦聲自己娜開了,露出下面一個漆黑的通道。
「路就在這裡,你們去吧。」山特似乎是使力過度,又咳嗽了起來。去哪裡?去死?阿節沒有動,腦海裡只是有了這樣的念頭,是啊,去哪裡不都是死,好累,還是去死,所有人都去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這另一個本能的聲音也逐漸淹沒在了那外來,內發的無窮死間死志死的念頭中。
山特咳嗽了兩聲,看著靜立不動的阿薩,看出了在他眼中逐漸濃厚起來了的那層黑色,也感覺到了他身上開始瀰漫出的氣息。他也是練習過真實冥想的人,更在迪雅谷陪伴了那把黑暗神器數十年,他感覺得出,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他那張滿是皺紋,有點像只蝙蝠的醜臉正露出一絲苦笑。
那黑暗的氣勢已經不再是從劍柄上散發出來,已經開始從阿薩身上散發出來了,而且好像是因為經過了他的身體的原因,氣息更強,更濃了。
一陣若有若無的騷動在屋內響起。屋外好像也有,而且更大。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同時出現幻覺,那些屍骸都在歡呼,在這不斷絕瀰漫的氣息中歡呼,雀躍。這是屬於他們的氣息。
「你干會麼?快上路吧。」陡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打破了這片如死一樣難挨的沉默。這個聲音高亢響亮,充滿了活力和情緒,如一道閃電把這片濃郁得要死的死的氣息劈開了一個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