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你的潛藏功夫確實很好。沒有體溫的外洩,心中呼吸全部混入這雨中,連身體的肌肉反彈雨點的聲音也和地面一樣,如果只是我一個人在這裡,我也絕對發現不了你。只可惜在塞亞大師宗師級的魔力神眼之下,只要你還是個有生命的人,就不可能在他的方圓百米之內遁得了形。」歐靈盯著那一團黑影緩緩地說。他腳下的塔麗絲已經完全沒有動靜,連流出的血都在大雨的衝擊下剛一出現就消失了,只有光輝戰甲依然散發著聖潔的白魔法光芒。
雖然那牆角的一團黑影依舊沒有絲毫的動靜,好像確實沒有什麼人隱蔽在那裡,但是歐靈並沒有絲毫的鬆懈。他有臉色依然是一臉的蠟黃,聲音也是有氣無力,大得讓人窒息的雨水在他臉上匯成小溪般的水流滾滾而下。但是他身上皮甲和劍上的鬥氣光芒依然亮著,隱約的魔法符文在不斷滾動,蓄著勢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可以立刻而發。
那裡依然還是一片寂靜,歐靈有些不耐煩地開口:「不要故弄玄虛了。你還有多少斤兩我們都很清楚,所以我才這麼放心大膽地在你面前幹掉這個小妞。是麼,塞亞大師。」
「那當然。」一個聲音漂浮在不遠處的上空,全身裹在球形魔法護罩中的宮廷魔法師頭頂著那個巨大的魔法眼球從一處建築後飄了出來,現在那個魔法眼球沒有再不停地旋轉,而是停住了,那個足有拳頭大小的瞳孔冷冷地注視著那處牆角。
魔法護罩把所有的風雨都遮擋在外,宮廷魔法師身上的那件魔法長袍乾爽明朗,沒有一絲褶皺,連臉上都是恬靜自然,像是正坐在火爐邊喝茶一樣,和滂沱大雨中的歐靈將軍截然不同。他臉上浮現一絲得意的笑容,對著那處黑暗說:「我的魔力神眼像這樣把注意力集中到一個人身上的時候,我敢保證我比你自己還瞭解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不妨告訴你,你現在的魔法力只有全盛狀態地十分之四。鬥氣是十分之五點三,胸口的肋骨有傷,左臂還暫時用不了,戰鬥力最多只能算全盛期地十分之三四。「頓了頓。塞亞魔法師眼角的眉毛挑了挑,歎了口氣說。」我們剛發現你的時候你的鬥氣和魔法力連十分之一都不到,只是收拾那小妞地短短時間你就恢復成這樣子,我都情系你是不是巨魔變的。」
「我不是巨魔變的,你倒像是烏鴉變的。廢話真多。」終於有聲音從那處黑暗中傳了出來,這個聲音不大,但是中氣卻很足,穿透了磅礡的雨聲傳到兩人地耳朵裡。但是除了這個聲音外也再沒有其它的動靜,依舊是一片的漆黑。「我完全想不通你們既然早就發現了我,為什麼完全不理會我卻要對那個小妞下手,你們難道不是一夥的嗎。」
「不是不理會你,而是你反正也跑不了,死定了。籠中的野獸可以稍遲點對付,恰好在這裡碰到的落單小鳥卻不能讓她歸群。我們想殺了這個囂張的小妞已經不是一兩天了。多死幾個教會的人對埃拉西亞來說不是壞事。對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也要謝謝你殺了艾斯卻爾。哈哈。」
「我真的希望還能有其它人聽見這些話。那用不著我動手,蘭斯洛特就會來宰了你們。」黑暗中的聲音歎了口氣,不無遺憾地說。
「能夠有人聽見他就不會說這些廢話了。」歐靈不耐煩地抬頭對天空中地魔法師說。「別浪費時間廢話了,快點解決他吧。」
「面對這種已經落入陷阱中的獵物侃侃而談你不覺得是種很有風度很有意思地事麼?」塞亞魔法嘖嘖有聲地搖了搖頭,手上出現了一顆照明的魔法光球。「既然你不耐煩。就只有快點幹掉他了。反正那小妞也已經收拾了,把其它地方的人引來吧。順便讓我們看看能夠殺掉艾斯卻爾的人到底長得什麼樣子。」
但是就在這顆魔法光球出現的同時,那原本沒有動靜地黑暗中突然猛撲出一個黑影朝歐靈撲去。歐靈和宮廷魔法師同時驚奇地咦了一聲。
歐靈驚奇的是他沒想到這個人會用這樣蠢笨的方式和姿勢向他衝來。從發出的風聲來判斷這絕不是什麼衣服之類的障眼法,關鍵是那身體還在扭動,確實是結結實實的肉體。而塞亞魔法師早已確定那個殺手是獨自一人潛伏在這裡,所以這毋庸置疑,確實就應該是那個人。但是這個姿勢既不是像逃跑,甚至連攻擊都不算,完全就是敞開自己的身體朝這裡撞。
歐靈將軍略微後退一步,一劍當胸刺向這個黑影。劍噗一聲刺入這個黑影的身體,黑影的身體和四肢驟然收縮缺編,血液濺出,同時他也聞到了一股像把血和膿在鍋裡熬了三天之後的腥臭味道。
半空中的塞亞魔法師同樣是驚訝,但是和歐靈驚訝的卻不是同一件事。他驚訝的是在和他精神相通的魔力神眼的之中,那個目標根本就沒有動彈,而是他扔出了這個黑影。這個黑影居然也是個有生命的肉體,而且好像是從空氣中冒出來一樣憑空出現在那裡然後再被那個人『扔』出來的。
照明的魔法光球這個時候已經離開魔法師的手升上了天空,慘白色的光芒透過厚重的雨幕把這一片照亮。
歐靈立刻看清楚了面前被自己一劍刺穿的東西,那並不是意料中的那個目標,甚至不是人,而是一隻和人差不多在的蜘蛛。那抽搐著的不是四肢,而是八肢,手腕粗細的蜘蛛腳上鋼針般的纖毛清晰可見。那抽搐的八隻足正用一個大大的擁抱朝他抱過來。綠色的體液從傷口和蜘蛛的口中往外直噴,如果真的被抱住,被那腥臭無比的汁液噴到了臉上,那麼他也只好把自己地臉一劍削下來。
歐靈大驚之下抽劍,翻身急退,恰好射過了蜘蛛的擒抱。而這雨實在是太大,蜘蛛噴出地毒液無法噴出多遠。在雨中立刻就被沖淡了。
撲空的蜘蛛發出一聲類似殺雞一樣的尖嘶,原地再彈起再撲向歐靈。但是卻一頭撞進了一團雨幕中。
這是團凝聚起來,足有一人多高的雨幕,或者說是水團。這團水是從歐靈地腳下突然凝聚,原地拔了起來的。
在這滂沱大雨中到處都是水。都是雨。誰也無法分辨這團水到底是一直就在那裡,還是什麼時候流動過的。蜘蛛在水裡面掙扎了幾下,努力把半邊身體挪出了一點,但是這團水古怪地扭動了幾下,這只足有人大小的蜘蛛立即就在這團水成了一顏色古怪的肉醬。
「我就說這位魔法師怎麼在旁邊悄悄地潛伏了那麼久。還對抓住我這麼有信心,原本是悄悄召喚了這些東西。」躲在角落裡地人終於跳了出來,他用這只蜘蛛把歐靈逼退,自己卻衝過去抓起了地上的塔麗絲。
「是你?」塞亞和歐靈同時驚呼,瞪著這個人。
半空中的照明光球在雨幕中發出淡淡的光芒,不算明朗但已經把這個人的面目映得清晰可見。雖然兩人都沒有真的見過這人,但是這個相貌卻早已經是大陸聞名,天下皆知。
這個抓起塔麗絲的屍體後,雙手立刻湧現出一陣黑色的魔法波動灌入神殿騎士的身體中。光輝戰甲上的聖光頓了一頓,黯淡了一下。似乎和這股魔法波動互相交了鋒,撞擊了一下。
「死靈魔法?」歐靈兩人再驚呼一聲。
「艾斯卻爾主教死在你手上。也不算冤了。」塞亞魔法師點點頭,上下打量著這個幾乎算是傳說中地人物。「你連羅尼斯主教和姆拉克公爵都殺得了,其它人就更不用說了,確實是只有死靈魔法,才對付得了這兩位白魔法已經登峰造極的紅衣主教。」
阿薩什麼都沒說,只是笑了笑。這個笑容在厚重地雨幕下。看在歐靈兩人的眼裡顯得分外詭異。
歐靈皺眉看著他,驚聲問:「你原來是塞德洛斯的手下嗎?」
「不過是暫時幫他做事而已。」阿薩淡淡回答。
「我們以為只是困住了一頭受傷的狼,不料原本是一條蛇,還是劇毒的蛇。」歐靈那雙原本有氣無力地眼裡現在滿是光芒。「不管怎麼說,我們的運氣不錯。我記得你的頭應該值五千個金幣,夠裝備一小隊的重裝騎士了。」
「何止五千個金幣。親手格殺這個冒笛雅谷之名殺害教會紅衣主教的兇手,傳說中笛雅谷的感謝是敬謝不敏了,讓教會感激一下倒是挺有趣的事。我很期待看到馬格努斯親口對我說謝謝時候的表情。」塞亞魔法師揮了揮手,雨地中三堆和剛才攪碎蜘蛛的水團一模一樣的水緩緩地流向了阿薩。
這些水團剛開始的時候還不算大,只像是一堆不知什麼力量推動著的小水堆。但是一旦顯露出形態後就在這滂沱大雨中越來越大,逐漸成為了四個比足有三四米高大的巨人。四個元素巨人分別站到了四個方位,沒有面孔更沒有表情卻是虎視眈眈地對著中間的阿薩。
阿薩的眼角跳了跳。確實如塞亞魔法師所說,無論鬥氣還是魔法他已經連平常的一半水準都達不到。即便是在全盛的情況下,只是要對付這四個水元素巨人他都必須要竭盡全力。而歐靈和宮廷魔法師絕不可能只是站在旁邊看而已。
就在他剛從混沌中拾回一絲清明的時候,他也察覺到了塔麗絲已經趕到。逃走只是徒然暴露行蹤而已,他幾乎是憑著直覺就朝旁邊最黑暗最不容易發出的一個角落裡滾去。模模糊糊中他也明白,反正站起來逃跑是死路一條,被發現了也是死路一條,他索性就那樣捲縮在牆角的黑暗處,用冥想術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慢慢的,腦中混亂的魔法波動逐漸開始溶入了周圍溶入了周圍的思維脈絡,而且速度越來越快。這就是像一個蓄滿了水的水庫,如果水壓無法把堤壩沖誇但是又不斷地四處衝擊,那就會自動地形成其它的宣洩口,而這個宣洩路徑也不斷地越來越寬宣洩地速度也會越來越快。溶入他頭腦中的魔法力逐漸和身體內本身地力量融為一體。不但補充著失去的力量,頭腦也逐漸完全恢復過來了。甚至更清晰,更敏銳。
在這種滂沱大雨中,水元素的力量毫無疑問可以發揮到最高,遠程噴射出的水柱連普通木盾都可以輕易穿透。而且這四個水元素地位置相互之間沒有死角,轉向逃跑純粹是當靶子。從圖拉利昂森林得來的那種魔法昆蟲雖然還有兩三個,但是在這頂級魔法召喚出的元素面前和真的小蟲子也沒什麼區別,更要命的是旁邊還有一個可以擊敗神殿騎士地劍士和一個大魔法師的組合。
雖然知道自己的處境是絕對的下風,但是阿薩並不太慌張。他還沒有到完全絕望的地步,至少還有一拼之力。
而且他現在還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情況,他微微笑了笑,看著歐靈和塞亞說:「怎麼了,你們不快點動手嗎?」
「不用著急,大隊人馬馬上就要來了。我們負責指揮就行了。」歐靈有氣無力地回答。雖然他身上的鬥氣依然處在最旺盛的狀態下,但是他並沒有動。四個水元素也只是分站四方,塞亞魔法師頭上的那個巨大的魔法眼球眨也不眨地看著阿薩。
如果這個殺手是其它人,他們可能早已經動手了。但是當看見這個對手赫然就是大名鼎鼎地大陸頭號殺手,第一通緝犯。曾經刺殺羅尼斯主教的兇手,無論是誰都要謹慎一下地。特別是這個人曾經憑借詭異惡毒的死靈魔法硬生生衝入千軍萬馬中去救人的傳聞早以無人不知。偏偏他衝出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有管,居然徑直就撲向了那具神殿騎士的屍體,將之抓在了手中。
光輝戰甲上地白魔法光芒仍然還在,即便是已經毫無生機和血色塔麗絲那張臉慘白得也很亮麗,即便是死。女騎士看起來也有種淒涼的美感。但是只要還在這個人的手裡,這原本英姿挺拔的軀體隨時就有可能成為一個極度危險的魔法炸彈。
除了笛雅谷的死靈法師,沒有人對這種魔法有足夠多的瞭解,即便是身為埃拉西亞宮廷魔法師也是一樣的。魔力神眼雖然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個對手的魔法力並沒剩多少,卻不可能看出他到底還能夠用出什麼樣的死靈魔法。
這就像一個人面對一隻未知的毒蟲,雖然這只毒早已經奄奄一息,但是人還是不願意去輕易動手。什麼是最危險的毒蟲,那就是不清楚毒性和毒力,只模糊地知道『很危險』這個屬性的毒蟲。
所以無論是歐靈還是塞亞都沒有動,在只要稍微等待一下立刻就有大批援軍的情況下,兩人都不願意冒著挨上一記死靈魔法的危險去主動動手,即便是這樣明顯的優勢下。他們都是位高權重的人,有資格,也有必要謹慎一下,讓其它人去作炮灰。謹慎地守住他不要他逃跑就足夠了。
阿薩也看得出他們的意圖,於是他突然又笑了一下。他動了動手中塔麗絲的屍體,說:「如果我告訴你們這個神殿騎士其實沒有死,我可以讓她活過來,你們兩位還有耐心等其它人來麼?」
這句話的聲音並不大,卻剛好夾雜在一個雷聲中,轟隆隆地傳到了歐靈和塞亞兩人的耳朵中,塞亞魔法師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得一片蒼白,歐靈的臉則是更黃了。
但是這震驚也只是短暫的一下而已。歐靈輕咳了幾聲,笑了笑說:「你以為我們連死人活人都分不清麼?我一劍幾乎把她頭都切了下來,如果白魔法都不可能做到的復活術你的死靈魔法可以做到,那光輝散佈大陸的就不是賽萊斯特,而是笛雅谷了。你的死靈魔法最多只是把她變成殭屍而已,相信等會教會的人來了看到這位殭屍神殿騎士的時候,反應一定會很有趣。」
阿薩又笑了笑,說:「我也不瞞你們說,我確實是想把她變做殭屍的,只可惜我的魔法卻失效了。因為她身體裡居然還有一線生機。所以我順便用了一個原本是準備給自己的強盜治療魔法,把她的傷口都癒合了。」他伸了伸手,把塔麗絲的身體朝外面遞了遞,微笑著看著兩個對手。「她現在還有心跳,不相信你們可以來摸摸看。」
「挨了那一劍還不死,除非是殭屍。」歐靈當然不會上去摸,只是冷冷地回答。他臉上的笑容沒有了,因為阿薩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比他的更有自信,更好看。
「賽萊斯特的神殿騎士身上通常都有不少頂級的魔法物品,相信兩位都不會不清楚。這位女騎士身上的好東西尤其不少,我就見過她隨手丟出兩個頂級魔法卷軸。」阿薩臉上的笑卻是越來越燦爛,聲音也越來越大。「歐靈將軍似乎對自己的那一劍很有自信,以為這位神殿騎士和其它人一樣,大動脈受傷必定就失血而死,既沒有補上一劍真的把頭切下來,也沒有檢查一下光輝戰甲或者是什麼裝備上是不是有什麼當生命垂危的時候就會觸動的定序魔法。賽萊斯特的紅衣主教們在什麼魔法寶石上封印一兩個頂尖的治療魔法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歐靈和塞亞的臉色這個時候才真正地冷了下去。他們不得不承認,這些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甚至可以說是有不少的可能。
如果這些事是真的,即便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那麼他們兩人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必須把這個人就此拿下,殺掉,至少也得要把他手上的神殿騎士搶過來,無論生死先刺上幾下劍,然後把頭割下來。
但是最重要的是對這個對手說出這句話的動機又是什麼?逼這兩個敵人不得不在援軍到來之前動手?他有足夠的把握在兩人的夾擊下逃跑還是對付兩人?或許神殿騎士那個身體裡蘊含著的是足夠讓歐靈和塞亞都變得殭屍的毒素和魔法,無論兩人是攻擊還是搶過來立刻就會爆炸。
神殿騎士依然還在阿薩的手中一動不動,看起來和一具屍體確實沒有什麼差別。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具屍體,即便是真的,又是一具什麼樣的屍體,這個問題讓兩人的額頭都開始冒出一冷汗。那彷彿就是一個無法抗拒的餌,在一個未知的陷阱中等著兩人來踩。
其實戰場上的力量對比自始至終就沒有變過,確實一切都如塞亞魔法師的魔力神眼所見。但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個對手會陡然送出一個魔法變異的蜘蛛吸引注意力,然後把那具屍體搶到了手。更沒有想到的是就因為一個屍體,戰場上的主動和被動就陡然顛倒了過來。
獵物依舊在籠中,但就是這個籠中的獵物現在卻給兩位獵人擺下了一個古怪之極的陷阱。獵人還是被獵,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這關係已然模糊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這時間的流逝對雙方都可能是致命的。情勢變得無比的微妙起來。
終於半空中的宮廷魔法師突然暴發出一陣大笑,打破了奇怪的僵局,他大聲說:「不用故弄玄虛了,小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在爭取時間恢復力量麼?就讓我們看看你的死靈魔法到底如何吧。」
話音剛落,四隻水元素巨人的手一揮,四道手臂粗細的水柱帶著尖利的破空聲朝中間的阿薩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