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並不太大,也並沒有什麼複雜的裝飾和物品,這裡不需要這些。艾斯卻爾主教坐在書桌前看著積累下來的卷冊,那些都是埃拉西亞各教區送來的關於對歐福戰爭的準備報告。他旁邊是另一位紅衣主教阿德拉,年輕的聖堂武士正在向他們複述神殿騎士向他講述過的事情。
「我的名字是山德魯……?」阿德拉主教皺著那雙細長好看如同女人一樣的眉毛喃喃地念著,突然對著聖堂武士一笑。「什麼意思?」
「應該不會是那位尊敬的前會長。」年輕的聖堂武士很有禮貌地對兩位主教說。「從很多地方來看,這個人應該是那個諸位前輩們一直在找的人。」
艾斯卻爾一直連頭也沒抬,面無表情地翻看著手上的卷冊,心不在焉地說:「山德魯要殺塔麗絲比殺一隻小母雞多費不了什麼精神,而且他應該也過了那種愛戲耍小姑娘的年紀,更不會有心思跑到埃拉西亞來胡鬧。誰都可以看出這是那個我們一直在找的小子。阿德拉的意思是,這小子為什麼要報這個名字?」
「為什麼?」聖堂武士想了想。他思考的時候模樣很好看,原本就很有男子氣概又不失俊美的臉眉頭微皺,眸子裡海一樣的藍色微妙地深邃起來。這個表情足夠讓絕大多數地女人著迷。他苦笑了一下。「不太明白。是不是因為塔麗絲騎士問他。他就隨口回答的呢?」
「你還太嫩了啊,呵呵。」阿德拉主教在聖堂武士的額頭上輕輕點了點。他的手指雪白纖細,連一條不好看地皮膚褶皺都沒有,即便是女人也極少有這樣的手。「如果你能夠向父親一樣多想想就知道了。一個人,即便是再隨意的動作和語言,背後也都有原因的。」
「什麼樣的原因呢?」聖堂武士很謙虛地問。
「這個人的性格,心態,當時的環境,這些因素都在影響著他的『隨便』。其實從真正意義上來說,那些隨口話語,隨意的動作才是真正暴露一個人內心地東西。遠比他口中的長篇大論或者是誰的評語什麼地來得真實。」阿德拉微笑著,對年輕的後輩細心指導。「對於這個人的性格你應該是比我們更清楚的。你想想,他的這個回答以他的性格來說,說明他什麼樣的心態?」
「山德魯應該是他的老師……和他的關係必定不錯……在那個時候隨口報出這個名字……好玩嗎……」聖堂武士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甚至連眼睛都因為用力地思考慢慢地閉了起來。沉吟著,他的眼睛突然睜開了,裡面暴出了恍然的光芒。「根本沒有『隨口』的心態。他不是那種胡亂說話的人。還有他現在是整個大陸的通緝犯,隨時都在警惕防備之中,何況還是喬裝混在一群要錢不要命的盜賊當中,每一個舉動都是在心裡經過思量考慮後的。也就是說,他那樣說是故意的。」
「對了。舉一反三,不愧是因哈姆的兒子。」阿德拉微笑著輕輕拊掌,看著卷宗的艾斯卻爾也抬頭看了聖堂武士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聖堂武士苦笑了一下,說:「那麼就說他這句話的用意是什麼了。難道是……栽贓?」
「才誇你聰明呢。」阿德拉擺擺手指。「你覺得這句話是說給誰聽的?真是塔麗絲那個頭腦簡單的小妞?」
聖堂武士微一思索,立刻明白了,一笑。「他是說給幾們前輩聽的。他這句話是……」
「畫蛇添足而已。其實能夠說明他的身份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但是他偏偏故意加上這一句,用意昭然若揭。」艾斯卻爾看完了手上的卷宗,歎了口氣,一下就把這句話中所有的意思闡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句話唯一的作用就是,他想對我們表白自己的身份。」
「照這樣看來。連塔麗絲都是他故意放走來報信的了。」阿德拉也點了點頭。「那個救她出來的人說不定還是那小子的幫手,塔麗絲說起這個人了麼?抓來好好問問。」
聖堂武士回答「這個她倒是沒怎麼說,連我問她她也含含糊糊地一句帶過,可能不是什麼值得關照的人,只是好傢伙臨時找來的幫手。」
「那些小芝麻不用去在意。倒是那小子特意告訴我們他會去圖拉利昂,幹什麼?想設陷阱對付我們?」
聖堂武士想了想,說:「這個倒有些複雜了。據聞他是混進一個去捕捉精靈的盜賊團前去圖拉利昂……」
「盜賊也可以捕捉精靈?哈哈……」阿德拉大笑起來。「圖拉利昂森林的結界連盜賊都可以隨意破解了麼?好可是百多年前幾個最後的精靈大法師傾全力建造的疆界。雖然比不低語之森和我們笛雅谷那種由天地精華產生的屏障,但也絕對是魔法的傑作,連我們想要破解也得費點力氣呢。」
「但是聽說那個盜賊團確實上破解了精靈的結界,還抓住了幾個精靈賣得不少金幣。所以這次他們聚積了所有人手前去進攻圖拉利昂,那小子也是這個才加入其中的,我感覺這些盜賊手裡也許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
「不是手裡,是背後。」艾斯卻爾打為了聖堂武士的推論。「如果真是這樣,那只能夠說明這個盜賊團的背後有人……」他皺眉想了想。冷哼一聲。「既然那小子都混在其中,那背後地一定是塞德洛斯那個傢伙。他一向在魔法運用上的造詣相當不錯,而且和圖拉利昂有來往,熟悉精靈的結界。現在歐福的局勢這樣緊張。他還分心出來和這小子一起搞這些鬼名堂,可見這個名堂絕不簡單。」
「以那小子為餌引我們去圖拉利昂,不是想對付我們就是要利用我們。」埃拉西亞地紅衣主教皺眉露出個不屑的表情,如同吃了不口不那麼可口的茶。「拙劣的圈套。」
「塞德洛斯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這次卻有這麼大的破綻,可見其中可能是那小子自以為是的佔大多部分。」阿德拉最後總結。一個看起來天衣無縫,好像只是偶然而發的事件在兩個人的推斷之下剝繭抽絲,逐漸露出了本來面目。聖堂武士臉上露出了欽佩之色。
「因為瞭解的情況只有這麼多。所以推斷也只能夠到此為止了。」阿德拉歎了口氣,彷彿很有些為難。「不得不承認這個圈套雖然拙劣。但還是有些殺傷力的。因為我們確實很想抓到那小子,而作為高尚地公會成員的自尊,又不允許我們因為這種拙劣的陷阱而止步不前……」
聖堂武士說:「這次蘭斯洛特騎士長大人讓我隨同塔麗絲還有兩位神殿騎士一起去圖拉利昂剿滅這個盜賊團。就由我去探探路。看看情況再說吧。」
「三位神殿騎士?蘭斯洛特看來還是很在乎為他徒弟挽回名譽地。不過這種陣容對付其他大概沒什麼問題,要面對那種為對付高尚的公會成員所設的圈套可能還有點勉強。」阿德拉面色一寒,冷哼了一聲。「也許那個歐福的混蛋也在那裡等著呢。不行,萬一你要出來點什麼事我可不在好向你父親交待。那就如那小子所願,公會裡只有我最閒,我也就跟著去看看吧。」
聖堂武士一怔:「可是……這分明就是個圈套……」
「圈套。也看他能不能套得住了。我自然會帶個保鏢去的。」阿德拉對艾斯卻爾一笑。「你也去湊湊熱門麼?」
艾斯卻爾揮了揮手上的卷冊,歎了口氣說:「我很忙的。你們去吧,反正把那個小子抓來就是了。你是想讓老卷把蘭斯洛特派去當你的保鏢麼。」
「那當然,我要防著那個傢伙。有了蘭斯洛特當保鏢。除非……」阿德拉想了想,又一笑,笑得比女人還溫柔好看。「沒有什麼除非。」
教皇廳,教皇馬格努斯聽著艾斯卻爾主教地報告。阿德拉主教則靜靜地站在教皇地身邊。
馬格努斯陛下一頭白髮。兩道雪白修長的眉毛,一臉白鬚像是一片整潔的銀絲垂掛在臉上,面容並不太蒼老,慈和而有生氣,一身雪白教皇長袍。若只看外表,他似乎還沒有站在他現在的艾斯卻爾威嚴氣派。但是他這個也許是整個大陸最有權勢地老人,原本也不再需要什麼外在的威勢了。
「這次塔麗絲騎士在埃拉西亞的行動失利雖然不能夠歸咎於她,但是所造成的後果卻相當嚴重。凱塞琳女王一向對才會屢有牴觸,以國內的盜賊猖獗為借口拒不理會陛下的命令,這次無疑更會大做文章。而且教會的威信和主的容光也在這次失敗中黯淡下來,對於即將和歐福戰鬥的教徒們的信心大有影響。所以我請陛下讓蘭斯洛特騎士長前往埃拉西亞,將那些宵小匪盜橫掃一空。」
「讓壯斯洛特去對付一群盜賊?是不是小題大做了點?」教皇露出個難以理解的苦笑表情,好像聽到有人用傳說中的神兵得器去打蟑螂一樣。
「陛下,這不只是剿滅盜賊這麼簡單,更是樹立威信的時候。必須以摧枯拉朽之勢將這些惡徒清除,對即將和那邪惡的獸人巢穴展開戰鬥的諸國感受到主的威嚴,增加他們的信心。所以這次來不得半點閃失。而且據聞那盜賊團伙裡有不少邪惡的異教徒,恐怕背後也好有更大的敵人,只有蘭斯洛特騎士長親自率領神殿騎士前去計伐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唔……」教皇猶豫著。
「陛下。請一定讓蘭斯洛特大人去。」阿德拉主教突然開口。「還有我想這次也想隨蘭斯洛特大人前去埃拉西亞。」
「你去做什麼?」教皇皺眉轉頭看他一眼。
「其他主教大人為散播主地榮光在各地日夜操勞,我想我也不能夠在賽萊斯特貪圖安逸,也還是出去歷練歷練的好。這次去助騎士們對付那些異教徒正是個好機會,而且有蘭斯洛特大人同行絕不會出什麼貧子的。」
教皇想了想。他一皺眉,那雙長得有些在末端下垂的眉毛就往中間打起一個結。終於他歎了口氣,對艾斯卻爾點點頭說:「好吧,就照你說地去做。」
艾斯卻爾主教退下了。教皇對阿德拉說:「你也下去吧。順便把蘭斯洛特給我叫來。」
德拉躬身退下。
「你和笛雅谷那幫人胡鬧什麼的我也沒管,我只是要提醒你,別胡鬧得太厲害。」阿德拉剛要走出教皇廳的時候,馬格努斯陛下突然開口說。淡然隨意,還有點親切的口吻,好像是一個對小孩溫言勸導的父親。
阿德拉身體微微頓了頓,轉身彎腰。說:「是。」
不久後,神殿騎士長蘭斯洛特獨自來到了教皇廳。
如果這世上只有一個眾所周知的活著的傳說,那麼蘭斯洛特就是唯一的這個人。如果說這世上還有個真正的聖騎士。那麼這個頭銜也絕對只會,也只能夠落在他的頭上。
從他十五歲提起他地長槍和劍開始,他的生活就成為了部吟遊詩人傳唱終身的故事。他地一生都在為光明而戰鬥,儆惡懲奸,維護那虛無縹緲也許又重如泰山的正義和善良。在他二十五歲以前縱橫在西大陸的各處,所剿滅的盜賊團和邪惡勢力不計其數。二十五歲以後加入教會成為神殿騎士,與各個異教徒和尼根的怪物間的大小戰役更是就計其數。十年前在教會和尼根地那一場最大的戰役中,他曾經帶領著其他十位神殿騎士和聖堂武士直接殺入尼根的地下世界,以數十人之力在龐大的黑暗世界中斬殺怪物無數。雖然最後只有他和另外兩個神殿騎士能夠生還出黑暗地域。但是尼根也元氣大傷,鷹身女妖一族更是幾乎被連根拔起,這十年來幾乎沒有再能有什麼大地舉動。
他今天四十五歲,高大。健壯,一頭褐色的長髮,滿臉的疤痕也無法掩蓋那原本英俊的輪廓,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一種武者地韻律,無數的戰鬥在他身上留下數不清的傷痕之外,也將他這個人凝練成一種藝術品。
「聽說塔麗絲騎士在埃拉西亞的任務出了差錯?」教皇問。
殿騎士長回答。「她已經向我報告了具體的情況,雖然她也有失誤,但是盜賊團裡居然有幾個實力驚人的異教徒混雜在期間。我已經派了三個神殿騎士還有那個新加入不久的聖堂武士一起去,憑他們應該足夠將這群異教徒消滅乾淨了。」
教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那個新加入的聖堂武士……好像是叫賈維吧?」
「是。是阿德拉主教推薦加入的。」
「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教皇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蘭斯洛特想了想,吐出兩個字:「很好。」他的聲音明明很輕,卻給人穩如山深如海的感覺。
「有多好?」教皇繼續問。
「我在他這個年經……也頂多不過就是他那樣。」蘭斯洛特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也許還不如他。據負責教導聖堂武士們魔法的艾得力克主教說,他在魔法上的天賦……在賽萊斯特還無人可及。」
「哦?」教皇滿臉的驚奇之色,續而點頭笑了笑。「還真是給我打了個難得的人才一啊。」
「確實是難得的人才。不僅在武技和魔法上的天賦驚人,最難得的是心性和氣度,沒有年輕人的浮躁冒進,所有在頭腦和判斷無可挑剔。我為了考驗他而給他安排了幾個較難的任務,而他每一次都給我驚訝的地方。假以時日,必定是神殿騎士的中堅力量。」
教皇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他就沒什麼缺點?天上還真會掉天才下來麼?」
「暫時我還沒有發現。」蘭斯洛特感覺到了教皇話語中的些許不對勁,補充說:「他的來歷我已經調查過了,雖然沒有找到那位自幼教導他武技的那位隱士,但是山野之中確實也常有臥虎藏龍之人。而其它方面確實沒有任何的問題。」
「自然不是會有什麼問題的。」教皇歎了口氣,說了句騎士長不大明白的話,然後對騎士長說:「對了,你把塔麗絲騎士對你所報告的都告訴我,一點都不要漏,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事。」
蘭斯洛特將女騎士對他所報告的一切都鉅細無遺地對教皇複述,教皇也仔細聽著。但是當說到那個男子報出姓名的時候,教皇突然一臉驚訝地失聲道:「什麼?山德魯?」
「陛下知道這個人?」蘭斯洛特也一臉驚訝。
教皇沒有回答,只是思索著。他臉上的表情也從開始的驚奇慢慢變做了恍然,最後則笑了起來,還笑出了聲。
蘭斯洛特一臉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很明顯是使用邪法的異教徒也可以讓教皇陛下這麼高興
「這次我要你親自去圖拉利昂森林處理這件事,阿德拉主教會和你一起去的。」教皇微笑著,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一樣對蘭斯洛特說。
斯洛特躬身回答。他沒有詢問這樣安排的原因,他只知道教皇必然有理由。
「這次你最重要的就是把那個自稱叫山德魯的人給我帶來。」教皇放慢了聲音,用強調的語氣說。「記住,是完完整整地帶到我面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