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只器量狹小不學無術而且荒淫無道,實在不適合坐這個王位。所以你必須讓開,讓你弟弟來管理這個國家更合適。」格魯再看向在坐的三位部族首領。「你們放心。泰澤親王的能力和為人你們其實也是清楚的。即使你們曾經對付過他,那也只是偏向強大陣營的政治選擇,他不會記恨。所以王位更替之後不管是你們的私利還是部族的權益都不會受到損傷,甚至大有所益。」
三個部落首領傻楞楞地看著他,不知道到底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而一向飛揚跋扈為非作歹的哈里族大概就要接受一點制裁了。你們一族侵佔其他族的財產和權益全都要吐出來。」格魯看了看坐在國王旁邊的哈里族族長。那是布朗國王的舅父。「不過具體是怎麼回事,還是等下任國王來對你們說吧。」
「哈哈哈哈。」羅司可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聲在大殿中瘋狂地迴盪。「想不到歐福的將軍居然是個瘋子。哈哈哈哈….」
哈里族族長也一起笑了,布朗國王也彆扭地擠出笑容。
「如果我說這是陰影賢者的意思呢?」格魯的表情和聲音從頭到尾都冷冰冰地不帶一丁點波動。
三個人的笑聲停了停。馬上羅司可又笑得更厲害了:「居然連這樣得謊話都想得出,我們乾脆明天找個看守宮門得侍衛去歐福當將軍吧,也比這傢伙有用得多…….」
格魯掏出了一塊東西扔在了會議桌上,立刻打斷了宰相的笑聲,也讓其他人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那是一塊灰色的玉牌,被一條極細的鏈條串成了項鏈。只是那條玉鏈就是用匪夷所思的高超手藝將一塊極品美玉鏤空而成,而灰色玉牌乍看之下並不起眼,但是眼力好些的就可以發現,這塊玉牌上其實並沒有灰色。那灰的顏色是無數細小均勻的黑色線條和白色線條交織出的錯覺。其中黑的漆黑,白的雪白。
這樣一塊玉牌,無論是天然生成還是後天人力加工所致都是無價之寶。而上面順著那些線條浮雕出的幾個字更是對這裡的人有著震撼的作用。泰塔利亞,陰影之心。
「陰影之牌。」羅司可的聲音和表情一起抽搐。他甚至不必用眼睛看,只憑上面那淡淡的魔法波動就認得出這個東西。那是他老師陰影賢者尼姆巴絲隨身佩帶從不離身的東西。
「陰影賢者把這東西留給我了,讓我來泰塔利亞來安排這件事。」格魯淡淡地說。
「這….這怎麼會,老師…怎麼讓我…」布朗國王全身都在顫抖,臉上全是冷汗。
「這不可能。」宰相大人一把搶過了桌上的玉牌。他額頭上的汗水不比國王的少,而且表情也扭曲得嚇人。「這…這玉牌是你偷…你搶….不…不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法再說下去了。陰影之牌就掛在他老師的頸中從不取下,如果這個都能偷走,那順手再偷走上面的腦袋也不是什麼難事了。但是偉大的陰影賢者怎麼可能會讓人殺死呢。
「總之這絕不可能。」羅司可歇斯底里地喊著。「老師分明是和我一起…怎麼會…」
「和你一起什麼?和你一起殺了老國王,再扶持這個草包上台?所以你認為他現在絕不會這樣做?」格魯淡淡的語氣,平靜的表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但就其他人都被這一句話嚇得幾乎跳了起來。
羅司可的臉頓時僵硬了,青了。其他人的表情全都是清一色的震驚。當然震驚程度也是有不同的,有的人覺得是石破天驚,也有頭腦聰明之人早隱約感覺到了其中的微妙之處,只是沒想到有人可以一口說破。
羅司可的臉由僵硬的青逐漸成為了暗紅色而繼而沸騰起來,他發瘋似的跳起來喊叫:「來人啊,塊來人啊。侍衛,快把這個瘋子抓起來。」
大殿的大門原本就是開著的,宰相大人的聲音剛落,就有幾個人走了進來。
布朗國王也開始反應過來,大喊。「來人啊,宰了他。」頓時有四個人影從大的殿陰影角落裡冒了出來圍到了國王的身邊。泰塔利亞常年處於和埃拉西亞的戰爭以及東北方怪物的騷擾中,在戰鬥中成長起來的驍勇之士並不少,布朗國王自從爭奪王位開始就特意從民間精選了幾個堪稱萬中挑一的武技高手來對自己貼身保護。雖然泰澤親王的作風讓這些人沒有發揮作用,不過現在無疑就是更重要的機會了。
但是格魯沒動,甚至連看都沒看這四人,只是淡淡說:「他馬上就不是國王了。你們可以不遵從他的命令。」他頓了頓。「當然,自己想主動送死也沒關係。」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依然很平淡,但是這種平淡帶給人的威懾和震撼遠比任何狂猛凶暴更強烈,更深入。那遠不是同類互相間呲牙亮爪的威脅恐嚇,而是獅子面對老鼠時表現出的平靜從容。
這四個人看了看格魯,都沒有動。
「你們怎麼了?」布朗國王又驚又怒。他記得這幾個人在對付其他人的時候比豺狼還凶狠,比獅虎還勇猛。一如他們開口索要價錢的時候。他大喊:「誰殺了他我給他五百個金幣!」
但是這四人依然沒有上前。豺狼雖然凶狠,但是並不是沒有腦袋。他們永遠清楚自己去面對的是一隻可以吃掉的兔子還是一隻被捏成肉泥的比蒙。看著前面那個一言不發甚至不看他們一眼的男人,四人陸續地歎息了一聲,轉身走了。
布朗國王完全傻了。
另外一邊,從大門外走進來幾個人似乎並不大著緊宰相大人的聲嘶力竭,他們走得不慢但是也絕對不快。宰相大人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看見了進來的那幾個人的屁股後拖著一條又粗又長的尾巴。無論那是本應該消失在東北國境的蜥蜴族人還是格魯從歐福帶來的手下,既然能夠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裡,那就說明問題已經遠比想像中的嚴重得多了。
走在幾個蜥蜴人前面是一個全身裹在獸皮衣服的人。這個人三十多歲,一頭棕色的頭髮和衣服的顏色渾然一體。而他的相貌很醜陋,五官用一種很奇怪的組合方式併攏在一起,讓他看起來就像是隨時都在大笑一樣。
「泰澤親王。」其他三個部族首領同時驚呼。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格魯身後,居然是哈里族族長。他趁著格魯一直對著其他人說話,彷彿完全沒有在意他的時候悄悄地離開座位轉到了格魯身後,從腰間拔出了佩刀猛地撲了上去。
巨獸的恐怖和威懾固然能夠讓豺狼虎豹等等畏縮恐懼,但是並不見得誰都會害怕。比如蛆蟲,螞蟻,蚊子什麼的就絕對不會在意而且永遠勇於去挑戰進攻。無知者方能夠無畏。
但是無畏的結果通常都不大好看。就在他騰身而起連臉上都滿是殺氣的時候格魯轉過了身,兩手一伸就把他按回了那張屬於他的座位裡去。輕柔隨意不帶絲毫火氣的動作就像去按一個放在那裡不動的布娃娃一樣輕鬆。而落回座位裡的族長也立刻像個布娃娃一樣乖乖的不動了。就只是這一眨眼的時間裡他全身上下至少有二十根骨頭無聲無息地碎掉了。驟然而致的劇痛讓他連哼都哼不出一聲來就直接昏了過去。
格魯轉身的同時還有一個人也猛然起身撲向他。這身影雖然微微發胖,但是依然矯健異常。居然是那位一直癱坐在王位上表情扭曲全身顫抖看起來庸碌無能的布朗國王。
他畢竟是從小接受著一國之主的教育和鍛煉而長大的,在這陡然而至的變故中還沒有喪失鬥志。那略微發福的身軀跳起的同時也拔出了隨身的匕首。出手的時機非常地合適,出手的姿勢速度更是凶狠毒辣。
可惜再凶狠毒辣的螞蟻仍然是一隻螞蟻。格魯看都沒看他,只是很隨便地一揮手,布朗國王也一個倒栽蔥就飛回了王座上,和他舅父不同的是他的胖臉已經成了一顆被踩了一腳的番茄。
其餘三個部族首領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呼,有一個還站了起來。不過他們並不是螞蟻,現在也絲毫沒有站在螞蟻一邊的意思。能夠成為一族的首領即便頭腦和能力不出類拔萃,但是分辨形勢他們絕對是非常在行的。泰澤親王一出現,他們也就不約而同地明白了。
「國王陛下已經駕崩了,看來連禪讓王位也可以省了。你說是不是,宰相大人?」格魯轉過來看著羅司可淡淡說。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這個絕不能算是螞蟻,應該也比豺狼要強上不少的人。這個人才是他最在意的對象。
羅司可就像一尊木偶般僵在那裡,冷汗順著下巴向下滴。他其實才是所有人裡最早動的一個,不過只是因為他的動作太慢,所以現在才輪到他而已。
他的雙手並在胸前,一發陰影之刺已經準備完畢。明明這個魔法已經如同繃緊了弦上的箭,一個最小的動作就可以發射出去,而這個魔法的殺傷力也絕對毋庸置疑。但是當格魯那雙漆黑的眸子落在他的眼睛上的時候,他竟而沒有膽量去發動這個魔法。
「怎麼不動了,你不想試試看嗎?」格魯淡淡一笑。
走進大殿的泰澤親王和那幾個蜥蜴人都在原地站住了沒有再朝這裡走,三個部落首領也離開了座位。沒有人願意接近一個隨時會爆發出魔法的魔法師,何況對於宮廷魔法師的恐怖他們都很熟悉。
羅司可依然沒有動,而是面容扭曲聲嘶力竭地大吼:「泰澤親王,你居然敢勾結外人行刺國王,干涉泰塔利亞的內政。你以為各個部族會承認你這個賣國賊麼?」
即便是這樣大喊,他的眼光也不敢絲毫離開格魯。那個站在那裡並沒有絲毫動作,也比他高大不了多少的人不只把他震住,而且連的精神和氣勢也完全控制了。
「住口。」泰澤親王大喝。吼聲如雷,可見他的心情已是激動非常。只是那醜陋的奇特長相讓他這個憤怒的表情看起來倒像個笑容。「就憑你這個傢伙也有資格說我賣國?你悄悄殺害父王,然後扶持我哥哥當上傀儡國王,你才是泰塔利亞真正的禍害。沒有了你和哈里族為非作歹,其他各族人才有真正的好日子過。」
「陰影賢者不會原諒你們的。」羅司可的聲音已經像是一隻野獸在嗥叫。
泰澤親王和其他三個部族首領的臉色都變了變。畢竟這個名字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和神差不多,而遠比任何神更有威懾力。
「別廢話了,動手吧。」格魯冷冷的聲音響起。「讓我看看你能夠有尼姆巴絲的多少本事。」
羅司可一張臉頓時變得比死人更白。他隱隱約約已經明白了一些事,雖然他不願意去相信,但是內心湧起的瘋狂絕望和恐怖的感覺連他自己也明白,心目中的那個神確實已經死了。
他的臉色由白到青由青到紅轉變了好幾次。終於在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的時候把內心中的所有情緒都如同火山的岩漿一樣爆發出來。他用出了全身的力氣大吼:「你胡說。」
響徹大殿的叫喊聲中,羅司可手中早以積蓄了多時的魔法驟然而發。一道灰色的光柱從他雙手中激射向格魯。
聲比羅司可的聲音更猛烈更雄厚更巨大數百倍的大喝響起。如果羅司可那只是鑼鼓之聲,現在這個就是天雷,就是海嘯。整個大殿似乎都在這個聲音中微微顫動,所有人包括都忙不迭地摀住了耳朵,連那些沒有耳朵的蜥蜴人也慌忙按住了自己頭上那兩個小小的耳孔。
同時,大殿被白色的光芒填充滿了。格魯依然站在原地連手都沒有抬上一下,只是在發出那聲大喝的同時身上陡然發出的白色光芒。這鬥氣光芒只閃耀了一眨眼就消失了,比流星更短暫,但是也遠比流星更璀璨。原本直射向他胸口的那道灰色的魔法光柱就如同一縷輕煙遇到了驟然而至的風暴,瞬間就在這鬥氣的白色光芒還有如雷的吼聲中煙消雲散。
但是發出這個魔法的羅司可並沒有在乎這些。就在丟出這個魔法的同時他已經在飛退,同時雙手緊握住那塊陰影之牌高舉過頭頂,發瘋一樣地叫喊:「全部都去死吧。」
鬥氣的光芒消失。大殿中的人,牆壁,桌椅,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原本的顏色,全呈現出屍體皮膚上的那種死灰。而羅司可手中高舉的那塊陰影之牌更是灰得發亮。龐大的魔法波動就在他手中翻滾湧動,他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在那灰色下再灰得無以復加,連眼睛也彷彿成了一對墓碑上的石頭一樣灰得黑白不分。
泰澤親王,三位部族首領的表情立刻僵硬了。即便他們不會魔法,也看得出這將是一場毀滅性的魔法風暴。
「我以生之火焰奉獻燃燒。」飛退中的羅司可大喊著,他已經陷入了半瘋中。那個人不只舉手就將這裡的整個局勢完全扭轉,而且連他腦海裡那個不可破滅的信仰也被徹底摧毀了。他覺得這個世界已經崩潰了。瘋狂的情緒催使他直接用自己的性命去引動他老師印封在這陰影之牌中的一個大規模殺傷禁咒。
大殿中的一切都模糊了,彷彿全都溶進了那團灰色之中,連羅司可的聲音裡也全是這種死的色彩。他的聲帶也因為用力過度在吼出這個咒文的同時撕爛了:「出來吧。陰影之海!」
然後就是一片寂靜。
泰澤親王等人把頭從手臂中抬起,愕然看到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羅司可也驚奇地看著周圍。大殿的所有景觀和顏色都完全恢復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這個禁咒雖然他沒有使用過,但是他也知道應該不會是這樣的效果。
他把頭上的手拿下來,卻什麼都沒看到。兩隻手腕上空空的,不只陰影之牌,連手掌也沒有了。
「好危險,好危險。」格魯搖頭,花崗岩雕塑般的臉龐上第一次有了悔恨和惱怒的神情。「想不到這東西上面還有這些門道。」
聽到了聲音,羅司可轉身,這才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怎麼樣來到他身後的格魯。
格魯提著陰影之牌抖了抖,把上面已經變成一團模糊的血肉抖落在地,上面波濤洶湧的魔法波動迅速地回歸平淡然後消失了。噓了口氣:「幸好尼姆巴絲那傢伙當時沒有用這個。看來以後對付魔法師確實要小心些才是。」然後他伸手一推,推在了羅司可的胸口上。
羅司可原本站在那裡的身體突然就像一隻弩箭一樣憑空射了出去。半空中,他那正因為燃燒生命而迅速消逝的感覺還來得及覺得自己的肺幾乎從嘴裡吐了出來,心臟似乎直接衝到了腦腔裡面。
『啪』。宰相大人兼宮廷魔法師撞到了大殿的牆壁,在上面留下一灘血跡後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