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語之森的最深處,精靈居住地的中央會議廳中,幾隻巨大奇特的螢火蟲發出乳白色的光芒把這個巨大的古樹洞中間的空間照亮。這個亢長的會議從下午開始一直延續到了這個時候。
剛才的會議中,傳來了爆炸聲和撞擊聲,派出偵察兵偵察之後,發現結界外面的魔法爆炸和一隻邪惡的石像傀儡衝進了結界,被結界消散了上面的魔法力,重新成為了一堆普通的石頭。
偵察的這個結果也讓會議的結論更加地有力了。
克蘭長老站起來下決定:剛才的意外更加肯定了偉大的太陽井結界的效果依然是不可抗拒的,無論什麼樣的魔法力在低語之森中都無法作用。雖然結界對人類的威懾力已經降低了很多,但經過多次把進入森林的人清除,他們應該也已經畏懼了。所以我們就保持現狀就行了。
「現狀?那我們討論了這麼久,卻沒有任何的結果嗎?」精靈少女露亞起身,顯得有點激動。我再次重申一次我的建議:現在的情況下我們應該和人類好好溝通,共同解決問題。森林外的那些石像上面散發的邪惡氣息人類雖然感覺不出,但是那分明是黑暗力量窺視世界樹之葉而放的那裡的,很多愚昧的人類還去崇拜。我們必須有所行動才是,最好借助人類的力量,和他們說清楚
「夠了,這些我們都已經否決過了。」另外一個精靈長老冷冷地打斷她。那種愚蠢低俗的生物連信仰都被別人操控在手。我們還用得著對他們解釋什麼嗎?而且我們也用不著低俗的人類幫忙。直接的近身戰鬥沒有生物能夠和枯木守衛抗衡,何況還有我們和獨角獸的幫助。這樣的守衛方法我們已經沿用了上萬年,無論什麼樣的敵人也可以對付。
露亞焦急左右看著長老們,那一頭銀髮隨著飄逸。「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啊。因為缺少了兩張世界樹之葉,太陽井對人類的威懾力已經幾乎不存在了,他們侵入我們的森林是遲早的事。」
「為了防範這一點,所有的枯木守衛都集中在了太陽井旁邊,絕對沒有任何人可以偷走世界樹之葉。」
露亞長歎了一口氣,掃視著在座的所有精靈長老,用無可奈何的聲音說:「為什麼我們非得要靜守在這裡等著問題發生而不主動去解決問題呢?」和其他精靈們冷若冰霜的表情和語氣相比,她似乎才是這古樹大廳中唯一一個活物。這強烈的情緒在她絕美的容貌上更顯得生機勃勃,即便那是焦急和無奈。「即使用不著和人類打交道,我們也可以暫時拓展枯木守衛的活動範圍,讓它們走出森林去把那些邪惡的石像搗毀的。」
克蘭長老淡淡地否決:「這是絕對不行的。族中的規矩你不會不知道,不管是我們還是獨角獸或者枯木守衛也好都絕不能夠擅自離開低語之森。你上次離開那已經是特例中的特例,絕不能輕易再犯了。」
「規矩。」露亞的語氣和臉也變得和其他精靈一樣冷了下來,但這是她自己的一種表情而不是其他精靈通用的面孔。「我還清楚地記得,上次那個帶著世界樹之葉的人類逃出去的時候已經是身受重傷,結果是我們的規矩幫了他的大忙,讓他在我們眼皮下面慢慢地逃跑了。是我們的規矩讓我們失去那片世界樹之葉的。」
這次沒有人回答,其他所有的精靈都保持著那冰涼冷漠的面容。半晌克蘭長老才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說:「規矩就是規矩。那是萬物之神瑪法為我們制訂下的守則。」
「規矩如果成為束縛那就沒有意義了。」露亞環顧著周圍的同胞,那雙全是無奈的眼睛閃出淒涼的美。「我這次離開低語之森到外面去看過,才明白我們實在是太僵化保守了。我們總是自視過高不屑與其他種族為伍,結果人類只把我們看作是一小撮古怪的種族而對我們的聲音毫不理會,連那些低劣的獸人們,只因為他們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國家,人類也不得不一改以往的態度承認他們的地位,還和他們建立交往。我們必須和圖拉利昂森林的同伴們聯合起來,讓我們種族在這大陸的勢力分佈上也佔有一席之地。否則等待我們的就只能夠是」
「請注意你的言行。露亞。」克蘭長老冰冷地看著她。「你看,這正是規定我們不許走出低語之森的規則的意義所在,在外面世界的誘惑下你的思想已經在危險的邊緣了。偉大的瑪法說過,追求力量與進步即是開始墮落與毀滅的前奏。」
「我並不是否定偉大的瑪法的教誨,只是現在的情況下」
「我宣佈會議結束。」克蘭長老輕描淡寫但是非常徹底地打斷露亞的發言。
精靈長老們一起站起身朝會議廳外魚貫而出。露亞和克蘭長老兩個人走在最後。
「你知道這數萬年間人類曾經有多少國家和種族被滅亡過嗎?」只有兩人的情況下克蘭長老的語氣並不顯得那樣冰冷。「那都是追求力量,追求進步導致的。追求力量的發必然如導致自我失控,追求進步則導致互相爭鬥,這樣兩者不停地交替發展下去最後的結果必然都是毀滅。我們的封閉和保守正是我們一族得以在這裡平靜地生活數萬年的根本,是我們文明中不可更改的一部分。」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同了」
「不管外面有什麼不同,我們只要做好自己應該做的就可以了。」克蘭長老拍拍露亞的肩膀,柔和地說。「回去吧,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露亞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古樹。走進樹頂的樹屋,彷彿是這憋悶的感覺的延伸,連屋中也瀰漫著一股討厭的味道。
她坐在樹籐自己交錯生長而編織的床上,覺得很氣悶。她剛準備要起身出去透透氣,突然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這並不是心情而產生的幻覺,而是屋裡確實有一股焦臭味和另一種氣味混合,是人類的臭味。
她一彈地衝向門口,但是這股氣味立刻濃烈地撲了上來將她摁倒在地。一隻手捂上了她的口鼻,另一隻手把她纖細的雙手扣在了一起,身體也壓在了她的身體上。
露亞拚命掙扎了幾下,但是卻絲毫的沒有用,她像被釘在了地上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不要動,不要出聲。我來這裡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的。」這個人的語氣好像比露亞還著急。「你千萬不要出聲,如果把其他人叫來了我只有跑了。那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我要說的事是關係到你們自己的安全,是關於外面那些雕像的。你聽懂了沒有?聽懂了點點頭。」
露亞點了點頭。那只摀住她嘴的手鬆了松,看她確實沒有大叫,這才慢慢地放開了她。
「你居然還敢到這裡來?」露亞站了起來,充滿了敵意地退後了一步。她已經從聲音上聽出了這個人是誰。不過不知為什麼這個人身上有一股被燒焦的糊味。
「你聽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死靈公會,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黑暗的僕人會在明天中午進攻低語之森。森林外面那些雕像就是他們安置在那裡準備對付你們的。」
「你把事情說清楚點。」雖然這個全精靈族做夢都想抓住的罪犯就在面前,但是他嘴裡所說的話卻更有份量。露亞伸手一揮,一隻照明用的魔法螢火蟲從手心飛了出來,不大的光照亮了樹屋。她這才看見面前的這個人灰頭土臉,全身的衣服都被燒得破破爛爛,連頭髮都沒有倖免。
當時幸好依靠著低語之森邊緣有著太陽井的波動,阿薩才能夠用一個火球術攔下了那個死靈法師發出的雷鳴爆彈。但是爆炸產生的震盪和火焰卻也讓他受了不輕的傷,從半空中掉在了森林深處也摔得他暈頭轉向。幸好森林中充斥著太陽井的波動,效果大增的治療術立刻讓他復原了。
原本低語之森中無處不在的枯木守衛沒有出現,看來這裡面也確實發生了什麼事,阿薩想了想,朝精靈的居住地走去。
剛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打算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這個異教,但是卻沒想到背後居然隱藏了死靈公會這麼大一個陰謀。他現在除了驚駭之外,只感覺到無能為力。
雖然他現在是欽差大臣,雖然握著手裡的幾千人馬,但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確實如那個死靈法師所說,已經沒有回天之力了。明天中午,至少有五千個虔誠的信徒將成為那些石像鬼的食物。然後那些石像鬼將對這裡發起進攻,殺光所有的精靈,取走世界樹之葉。
剛開始的時候他甚至想過是不是要走出去向這兩個死靈法師表露身份,告訴他們自己就是維德尼娜邀請加入的那個候補會員。但是他旋即從兩個死靈法師的談話中感覺到,維德尼娜在死靈公會中似乎很獨斷獨行,雖然她曾經說的『代表死靈公會來邀請你』,但是說不定其他人並不認同她的代表權,那麼他這樣出去就是純粹找死了。
更重要的是,即便他走出去就此順利地加入了這個組織成為了那兩個死靈法師的同志,他也絕對無法說服他們停止這個計劃。這是除維德尼娜之外所有會員共同聯手的計劃,絕不會因為他一個新人的那連狗屁都不如的仁慈而停止的。
如果說還有唯一的一點希望,那就只能夠來低語之森裡面碰碰精靈們的運氣,看看能不能和他們聯手。畢竟死靈法師們要對付的原本就是他們。
但是精靈們孤高頑固他是早有體會了,對於他這個違背自己的諾言偷盜世界樹之葉逃跑的罪犯,多半不會再相信他的任何話,招待他的只會是鋪天蓋地的箭雨。現在身上已經沒有了鬼王之袍,他絕不再敢冒變成刺蝟的危險來正大光明地走進精靈駐地。考慮再三,他悄悄地摸到了露亞這裡來。在他對所有精靈的印象中,只有她彷彿還有可能溝通一下。
聽完了阿薩的講述,露亞想了想,冷冷地說:「我憑什麼要相信你?相信一個違背自己的誓言的卑鄙的人類?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黑暗的僕人派來行使你們那些陰謀詭計的?森林對人類的威懾力就是因為你帶走了世界樹之葉而下降的,而現在我們還不得不把枯木守衛們集中在太陽井那裡」
阿薩語塞。這個預想中的問題讓他實在是無法回答。頓了頓,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露亞沉重但是平靜地說:「我就只能夠這樣說了。信不信只能由得你們。」
露亞沒有說話,和他對視著。魔法螢火蟲的微光之下,一雙如同最巧的藝術家用最名貴的寶石雕琢出眼睛和另一雙全是血絲周圍還佈滿了灰塵和焦痕的眼睛無聲地對峙。
半晌後,露亞終於開口,低聲說:「即便是傳說中的龍也不能和太陽井的神聖力量抗衡。在低語之森中任何外來的魔法力都會失效,不管他們利用什麼邪術,那些邪惡的傀儡絕不能夠進入這裡面。我們根本用不著擔心。」
「我不知道它們到底能不能進入森林裡面。我只知道那些死靈法師絕對比我要聰明,也比你們聰明。他們絕不會只是擺著那些石像鬼只是嚇唬你們。」阿薩耐著性子給露亞說明解決的辦法。「其實要解決這事對你們來說很簡單的,只要你們出現在那些信徒面前,告訴他們這森林到底是怎麼回事,給他們看看枯木守衛,讓他們明白那些什麼自然之神都是鬼話連篇就行了。」
「你覺得我們會特意站出來給那些愚蠢的人類說明解釋,然後像展覽貨物一樣把枯木守衛展示給他們看嗎?」
「不屑於說明,那你們就乾脆指揮枯木守衛去幹掉那些石像鬼吧,它們在你們森林外面呆了足足幾個月了。為什麼你們都只會等著問題發生而不主動去解決問題呢?」阿薩著急無比。
「不管是我們還是獨角獸或者枯木守衛也好都絕不能夠擅自離開低語之森,這是偉大的瑪法給我們定下的規定。」露亞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些話剛才在會議中她自己也向長老們說過,而現在她卻還要照搬長老們的話來拒絕。這種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覺不知不覺地在她的臉上變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表情。
回答是讓人窩火無比的,但是面前這個精靈少女的表情讓阿薩看得呆了,那火氣也無法發出來。微弱的光亮下,雖然這個笑容帶著一點苦澀的味道,但是那也足夠讓任何人停止思考。
阿薩沒有再說什麼了,沉默了一會之後,他開口緩緩地說:「我會在明天中午之前帶領軍隊去銷毀那些石像。你們是來幫忙,還是在這些老鼠洞一樣的樹洞裡抱著那些他媽的發臭了的規矩被殺死變成殭屍骷髏,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丟下這句話後他轉身溜出樹屋,不露絲毫聲息地滑下地面,幾個縱躍就完全融進在了樹林中。
露亞在高高的樹屋上看著這個身影消失,歎了口氣。她不是不相信,而是她知道長老們絕不會相信。
天空剛現出一絲魚肚白,地方官大人的府邸就被人擂得山響。
地方官從兩個妓女的中間吃力地爬起來,很惱火。這幾天要應付欽差大人的緣故讓他壓力很大,所以昨天晚上找了兩個妓女來削減一下這工作上的壓力,現在正是疲倦之後睡得最香最甜的時候,卻被這無禮之極的聲響吵醒了。
一聲破爛的聲響,似乎是門不堪這樣的敲打破掉了,然後是外面的下人們的吵鬧。「什麼人。」「好大膽子,不知道這是地方官大人的家麼。」吵鬧聲隨著一些下人的哀叫迅速接近地方官寢室的門口,然後又是碰的一聲,一個人像一條發了瘋的公牛一樣直衝進來,兩扇緊關的門好像紙做的一樣隨著他衝進來的氣勢一下就飛出去撞在了牆上。這個人一身破破爛爛的好像剛從火爐裡逃出來,連頭髮也被燒焦了不少,一頭的黑灰,還有泥土和青苔。床上的兩個妓女嚇得尖叫起來。
地方官大人以為是異教徒開始大舉進攻要先拿他去祭旗,埋頭正要去鑽床底,卻被這個人一把抓住扯了起來。
這個人對著他的臉大聲吼道:「去集合城中所有能夠集合的部隊,把所有能夠動用的人手全部給我調來。」
苦瓜地方官好不容易才鎮定下心神,認出了這個像瘋子一樣的人正是出去調查異教徒的欽差大人。連忙點頭答應:「是,下官這就立刻穿戴好。等天一亮立刻就去調派人手。」
「套上褲子就馬上給我去。」地方官瘦弱的身體幾乎給搖得散了架。欽差大人一腳就把一個鼓起勇氣從外面衝進要來救地方官的下人踢飛出去。「連你這些人也全部都帶上。」
「是方官的聲音好像和自己的意願無關,純粹是被搖出來的。「請問大人我們做什麼?」
「給我出城去把所有通往那塊自然之神的森林的路給我堵住,封鎖起來。我再撥三千士兵給你指揮,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不能夠讓那些異教徒去參加中午在那塊森林邊上舉行的朝聖會。」
「大人。那些異教徒可有好幾萬,您叫我怎麼阻止他們啊。」地方官的苦瓜臉苦得幾乎要滴出苦綠色的汁液來了。「只要我們一干涉他們的活動,他們可會動武的。」
「我說過,我不管你怎麼做。」苦瓜幾乎聽得見自己的骨頭在嘩啦嘩啦地響,耳膜也快被震破了。「總之我馬上就帶兵去他們的聖地,如果中午我看見還有成千上萬的人朝那裡湧過來我就拿你的腦袋當夜壺,知道了麼?」
「知道了,知道了。」苦瓜的聲音好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