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要一氣呵成……」蕭然拿出自己早就設計好的攝影機機位運行圖遞給了黃永衡,因為這場戲事關重大,將由黃永衡親自來掌鏡。
黃永衡看了一眼圖,閉上眼睛構想一下,立刻點頭同意了蕭然的設計:「這樣做是最好的了,鏡頭推動要有凝固感!」
就是這場戲,蕭然設計了一切之後交給了副導演來控制,自己則走進表演區。隨著一聲開始,蕭然眼裡滿是激憤之色,把磁碟交給了發哥。發哥愣了一下,將磁碟塞進電腦裡,讀出資料之後,他立刻色變了。
副導演喊了一聲卡,這場戲便告結束了。很快便拍到了在美國的最後一場戲,這場戲投入了相當數量的群眾演員,以及兩架直升機,還有幾個探照燈。
蕭然一直以來都在構想如何處理這樣的大場面,港產片在大場面大製作上永遠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怯意。就連最貌似好萊塢大製作的幾部影片都只是具備神韻而已,在場面等方面能媲美的,或許也惟有《辣手深彈》勉強算得上了。
他最初的構想是以涇渭分明的鏡頭來表達對立感,可是很快他就否定了,因為那樣就缺乏立體感了。深思之後,蕭然決定冒險採用附拍方式,配合以平拍和全景,是能夠將這種大場面的意境表達出來的。
立體感和層次感以及壓迫感,這就是蕭然對攝影師以及美術指導的要求。望著這場面,黛絲不禁有些愣住了,她覺得這片子都有好萊塢B級製作的水準了,起碼在場面上是有了。
儘管黛絲很討厭她演的冷血角色,可她還是不得不在攝影機面前表現出冷峻神色。很快,蕭然就在數以百計的群眾演員面前叫了停,因為黛絲的表演仍然不夠力度。
走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黛絲面前,蕭然沉吟片刻,他一直在考慮黛絲的問題。黛絲的表演本來問題是不大的,關鍵就在於太正統了,就是說換了任何一個人來演,都很可能與她的表演是一樣的。
蕭然想要的不是這樣的效果,綜合了一下前些天的觀察,他認真的指點黛絲:「黛絲,你的表演不該是這樣。我想,你可以選擇一些逆反的表演方法……」
黛絲搖了搖頭,她不明白蕭然指的逆反是什麼意思。蕭然有些頭疼,換做是發哥,肯定立刻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可這個老外怎麼就那麼銼呢?好在他立刻想到了別的方法:「OK,讓我來告訴你,在應該笑的時候,你可以試著板著臉,或者沉著臉。而在該沉著臉很嚴肅的時候,你可以讓自己的表情輕鬆一點,而眼神卻可以更嚴厲一點!」
砰!一聲槍響,錄音師很好的把這個人工音效錄了進去。發哥的神情微微抽動一下,接著被一個人以電擊棍把他給電昏。蕭然暗暗佩服著發哥的演技,立刻大喊一聲:「CUT!」
這場戲拍完,每個人都累得不行了。就連發哥這位趕慣場子的老演員都頂不住了,因為蕭然的要求太嚴格了,動輒就NG。這倒怪得不蕭然,無數動作片就是砸在製作得不夠認真不夠仔細上,他絕對不希望自己再犯這樣的錯誤。
在臨走前,蕭然見了房小強一面。現在這小子拖著幾個助手在美國到處奔波,一見蕭然就抱怨不已。不過,好消息就是,戴爾的控股權已經拿下了百分之二十五,戴爾正在籌備著上市。而思科目前只拿到了百分之八,還離預計的目標差一些。
影片在美國的外景拍攝算是完成了,蕭然帶著滿意和劇組成員與一些美國演員來到機場欲上飛機時,卻見到一個熟悉的女人風風火火的拖著行李箱奔了過來。
來著赫然便是黛絲,來到余家譽和蕭然面前,年紀不過二十二歲的她見每個人都在瞪著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經和經紀人解約了,打算跟你們去香港發展,反正我還欠你們兩部戲約!」
蕭然忍不住哈哈一笑,這黛絲倒是有趣,本來他是不打算再用黛絲了的,可是現在倒是有心再捧上一捧了。這次美國之行除了黛絲以外,就沒什麼收穫了。發行部的職員去跟主流發行公司談的結果就是,人家幾乎見都不願意見他們,可見現在歐美電影公司對華語電影的輕視。
這對蕭然來說,顯然不存在什麼問題。兩千五百萬的投資又不是只有在好萊塢上映才收得回成本,就是在台灣和香港兩地上映,就足夠拿回成本了。簡單的說,就是多它一個不多,少它一個不少。
魏東靈見到蕭然之後,立刻愉快的笑著告訴他:「三個消息,兩個好的,一個壞的!你要聽哪個?」
「隨便了吧,我簡直都快要癲了。」蕭然無所謂的推開魏東靈,自己則搶下真皮椅子坐下來。導演可真不是人幹的,尤其是原創的,那簡直能讓人少活許多年。
現場操作就算了,那只是技術活,可是對整部影片的架構以及組織,那絕對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就好像寫作一樣,在創作時必須得想像著場面的變化,要組合組織畫面才能夠達到最佳效果。作者只需要控制文字,可是導演卻需要控制所有的一切,更是艱難。
起初蕭然導演的三部影片之所以很順利,而且不太難,主要是因為本來就有這樣的畫面在他的腦海裡。他那時的拍攝,主要任務就是要重組腦海裡的畫面而已。
可是,現在的拍攝,他卻是需要完全依賴自己來構解。腦袋裡整天都是下一場戲能怎樣拍,該怎樣拍才能夠有最佳效果,無數次的對比讓他都快要瘋了。現在他比誰都佩服那些高產高質的導演,因為他自認自己恐怕是很難在一年之內導演三部以上的影片。
「好消息是,裡奧公司我們已經控制了百分之三十一,另一個好消息是,公司的三部片子入圍了戛納電影節!」魏東靈全然沒有蕭然那樣的疲倦感,而是全然不顧及我們當事人的心情,滔滔不絕的說開了。
入圍戛納?這的確是個好消息!蕭然恨不得哈哈大笑,他之所以放棄二月的柏林電影節,是因為柏林電影節本身就是非常政治化的。越是與政治相關的影片,就越是能夠獲得希望。
精力充沛得能跟歷史上著名帝王有一拼的蕭然險些跳起來問:「是哪三部片子?參加的是什麼單元競賽?」
「王佳衛的《旺角卡門》入圍了導演雙周,而公司一個新導演的短片則入圍了短片單元。」魏東靈怪笑著瞥了神色悠悠的蕭然一眼:「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有沒有獲得入圍?」
蕭然嘿嘿一笑,這樣的事他怎會不渴望,只不過,他向來都有耐心,魏東靈既然要吊他的胃口,他就未必忍不住。魏東靈無奈的看了蕭然一眼,他真是服了蕭然的耐心:「你的《暗花》將正式參與競賽金棕櫚獎,恭喜你!」
聽到這個喜訊,蕭然微微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氣。戛納可是世界上最大的電影節,能夠參與正式競賽就已經是實力的保證了。想到這裡,他哈哈大笑不止:「不要恭喜我,恭喜我們吧!」
魏東靈一怔,立時明白了蕭然的意思。這正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每一次只要能夠正式參加競賽的戛納影片,都會被來自全世界的片商買回去,這正是一個為公司打響名頭的好機會。
想到這,他亦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以前他還以為蕭然是為了證明自己,或者是為了拿下榮譽而送去競逐。可現在,他想他明白蕭然的意思了。
剛說到這裡,梁家寶來了。這傢伙一臉賊笑的樣子真是有趣極了,剛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說:「然哥,你們公司有三部作品入圍了戛納,這次千萬不要再推搪了。」
蕭然微偏腦袋點了下,他就是需要媒體來幫他宣傳,以加強魅影公司的品牌效應。有時候他還真是佩服梁家寶捕捉新聞的能力,最早因為梁家寶苦追他這條新聞,結果因為一次次詳盡的報道,讓梁家寶隱隱成為全港最著名的新聞人的味道。
只是不知這梁家寶究竟還想在自己身上挖些什麼東西出來,蕭然如此想著。梁家寶便開始提問了:「然哥,你的公司有三部作品能夠參加正式競賽和單元競賽,這樣你會不會覺得很開心?」
「當然開心!」蕭然忍不住哈哈大笑,開玩笑,港片向來都是商業至上,在拿國際獎項方面,若不是出了個王佳衛,那真是難於登天。現在他的公司一下子便有三部片子出現在戛納,不要說他高興,就是全港都將為之驚訝。
「不過,我認為這是很正常的情況!」蕭然聳了聳肩,對著一臉詫異的梁家寶說:「魅影公司每年都提拔不少新人,以前無人問津的王佳衛不是一樣被提拔起來了嘛。中國人有的是人材,關鍵在於,我們有沒有一個能夠發掘人才的完善機制。」
「你的意思是……魅影公司已經存在了這樣的提拔制度?」梁家寶大吃一驚,別人或許不清楚,可是他卻知道電影界講究的是關係,而不完全是能力。
沒幾家公司敢於大量冒險提拔新人,因為提拔就意味著失敗的巨大風險,更不要說提拔新人的制度了。而這就是港片來來去去就是那麼一些電影人的原因了,不是他們沒有出色的人材,而是往往都被湮沒了。
最典型的就是藍乃材這位特效大師了,他本身做導演不是很合適,經歷了幾次失敗之後,竟沒人注意到他在特效方面的專精,直接導致這樣一位大師級人物就這樣離開了影壇。
魏東靈笑了,他到現在才發現蕭然是多麼的高瞻遠矚。當然,這話自然是有些誇張了,不過他可以確定,蕭然在給新人機會這方面真的是不遺餘力在做的。就好像今年,蕭然準備拿來給新人虧損的資金就高達一億。在香港,有哪個有這樣的魄力?
這又不能不提到魅影提攜新人的制度了,儘管還遠遠稱不上完善,可是在製作部起碼有這樣一個小部門是專門為提攜新人而設的。每位能夠進入魅影的新人有三次機會,要麼票房好,要麼藝術價值高。如果兩者都沒達到就用了三次拍片機會,那公司就將與此人解約。
梁家寶在魏東靈的介紹下,很快便瞭解了魅影公司在提攜新人上的一系列制度。聽到一億的數字,頓時便暈了暈,連正在照相的助手的手都抖了抖,險些沒把相機摔壞。
當梁家寶更知道,魅影公司提攜的對象不止是本地影人,還將包括全球的影人時,頓時察覺到了一縷陰謀,或許不如說是野心!他在心裡如此重複著,卻覺得完全是順理成章的,就好像蕭然不那麼幹才奇怪一樣。
只不過,當梁家寶把目光投射到在一旁喝著水的蕭然身上,不禁想起了蕭然目前只不過是剛過二十五歲,瞬間震驚極了。再一瞧蕭然,愣是看不出二十來歲的樣子,那瞥八字鬍和眼神裡的睿智已經將蕭然面容上的年輕全都掩蓋掉了。
第二天,全港所有只要有娛樂版的報紙都刊登了魅影公司有三部影片將在戛納競賽的新聞,而梁家寶對蕭然的採訪無疑走到了其他人的前面,結果便是當天的文匯報直接賣斷了。
在方若海惱怒蕭然再取得佳績的同時,德寶卻已經隱有了幾分退縮之意。論文藝片的製作,在香港德寶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可是德寶在最擅長的一面如今卻被魅影給擊敗了,這讓潘迪聲如何不心生畏懼。
不敢說是全港市民都非常關注這個新聞,可是卻絕對是短期內最紅的新聞。明報等各大報紙的專欄作者以及職業影評人都相續對這單事做出了一些評論,反正就是一些港片的進步什麼的。
蕭然對此只有嗤之以鼻,現在的香港影壇就好像二十年後的內地電影一樣,總是期盼著得到別人的認同。只不過,香港人表現得不是那麼狂熱和緊張,因為他們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以港片為榮,拿獎只是錦上添花的榮譽而已。
五月九日,蕭然他們起程前往法國戛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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