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杜老志夜總會，蕭然肚子已經餓得擂出十面埋伏的音樂了。好在隨後有就東西吃了，倒是勉強填飽了肚子，然後在一旁冷眼欣賞這歡笑。
倒不是他不想參與其中，只是他對身旁陪酒的小姐不是很習慣，況且他也不飲酒。韋佳輝還不算放得很開，王京三人似乎是常客，倒是言笑無忌。
「咦，阿然你怎麼不喝酒？」陳白祥方才在馬場就對這個虛心請教的小子有了好感，見到蕭然做在一旁，就好像處男被逼上床一樣，不禁哈哈大笑問：「來這裡不喝酒可不像話，來來來，我們乾一杯！」
不能不承認，陳白祥是挺熱心的一個人，而且吃喝玩樂都比較精通，都算是一個很好的玩伴了。蕭然勉強笑了笑，在這樣的環境下，他根本就沒理由不喝酒了，這點他還是非常清楚的。
不過，依他的頭腦，顯然還是能夠衡量自身份量的，所以他只是要了啤酒淺飲一口。王京一見，立刻大咧咧的說：「這不行，怎能喝啤酒！換一個，我們碰一杯！」
韋佳輝的笑容凝固了，他認識蕭然有段時間了，自然知道他不喝酒。這時就該他出馬了，他含笑對王京三人說：「阿然不懂得喝酒的，喝兩杯啤酒都能醉了，若是喝別的，只怕立刻就躺下了！」
「那好吧！」王京居然沒有強人所難，這倒讓蕭然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便理解了，若王京是如此橫蠻之人，在圈子裡怎可能有那麼多朋友。
蕭然對王京他們聊天的內容是很有意思的，比如最讓他感興趣的是一個叫劉勇的傢伙。在王京他們的話中，蕭然可以推測出，這叫劉勇的傢伙似乎鬧出了什麼紅粉糾葛。這讓他不禁聯想到了1985年年末著名的劉勇傷人案，難道這案子是因為女人才弄出來的，而這叫劉勇的人在案發後便逃到了外國去。
聊了一些圈子裡的事，讓蕭然大開眼界。未久，亦有一分醉意的韋佳輝望向王京問：「阿然想做導演，你有沒有什麼門路走走？」
有了兩分醉意的馮淬凡斜眼望著蕭然：「阿然想做導演？他現在才剛剛出道，沒資歷也沒有經驗，怎麼能做導演，還是跟我一樣做個演員吧。」
「沒錯！」陳白祥是其中喝的最多的，三分醉眼朦朧的伸手指著蕭然關切說：「阿然，信我，做什麼導演，那個太操心了。依你的外型，只要有人捧，而且有演技的話，走紅是分分鐘的事！」
「門路倒是多，現在做電影那麼好賺，誰不想投資進來！」王京剛才飲酒時固然很是浪蕩不羈的樣子，現在卻表現出一副與未來大導演相符合的理智：「不過，就依阿然現在的資歷，恐怕是很難搞到投資的！」
「不過，阿然，如果你真的想拍，我可以給你試著拉些投資進來！」王京說到這裡，神色忽然嚴肅了：「阿然，我想告訴你，做導演不是那麼容易的。你半路出家，還有許多事都不明白，還是先學習一兩年，寫好劇本，到時候投資的人自然就有了！在這個圈子裡，信譽是第一的。」
聽得王京的話，蕭然愣住了。他知道是王京未來急功近利的拍大批爛片，間接導致港片衰落，只是他沒料到目前的王京居然如此理智。不過，他的確沒打算立刻就做導演，只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毫無做導演的經驗和技巧。
其實，如果他真的渴望做導演，未必就做不了。非常簡單的道理，假設他導演《英雄本色》，就算他不懂得執導技巧，可是卻看過這部影片，記得片中的細節。一個場戲拍出來的效果與看到的不同，就立刻重拍，直到拍出相同效果為止，這同樣亦是一個手段。當然，若是這樣幹，投資商肯定不幹，因為預算肯定超支極大。
幾天後，他在洪勁寶的辦公室拿到了一個分紅，足足有三萬隻多。幾天後，《警察故事》午夜試映，同樣博得了滿堂彩，票房一發不可收拾。
眼見將至聖誕節，孤零零的蕭然將一幫好友都叫了出去吃了一頓飯，狠狠玩了一次。就當是排遣胸中鬱悶也好，別的也好，在這幾天裡，娛樂圈裡的劉勇與妻子鬧離婚，這廝居然拿刀把同樣是明星的妻子給斬了。結果這傢伙被台灣方面抓了，很快便棄保潛逃了。
零碎的生活瑣事，漸漸變得枯燥乏味的尋找未來強人。蕭然在這般日子裡週而復始，就是再大的興趣都被磨得沒意思了。到了這個時候，他的通訊薄裡已經寫滿了名字，這些名字將成為其日後的助力。
時間漸漸推移到春節之後，能找到的都找到了，暫時遺漏的也不急於一時。1986年3月24日，蕭然終於獲得了一個機會。這天，徐可給了他一個電話，讓他上公司去一趟。
到了新藝城，徐可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讓蕭然傻眼了：「《英雄本色》正在籌備當中，我打算讓你演小馬哥的角色，你看如何？」
蕭然的確傻眼了，想想周閏發這位票房毒藥是因為什麼影片紅得一塌糊塗，還拿下了金像獎。如果由他來演小馬哥，那樣的話……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若是他真的演了這個角色，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英雄本色》本就是經典中的經典，在不少具有極大影響力的排名榜上，這部影片一直都是港片的至尊，甚至還在百佳港片的排名裡穩居第一。
開創英雄片派流，讓兩個鬱鬱不得志的人從此志滿得意，這部影片甚至影響了未來港片的走向。同樣是因為這部影片的誕生，警匪動作片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了香港的主流。
只是想一想這流芳百世的好處，蕭然就砰然心動。尤其是，他還深知演了這個角色的話，他一定能夠少奮鬥至少五年。在他的記憶裡，周閏發就是在這部影片成功之後沒兩年，就與林凌東成立了銀獎電影公司。
若這片沒出現的話，1986年的票房冠軍就是群星雲集的《富貴列車》了。遺憾的是，《富貴列車》的兩千八百萬比起《英雄本色》的三千四百萬還差了相當大的距離。
答應還是拒絕？心臟跳動頻率簡直好像打鼓一樣，腦袋熱得猶如冒煙的蕭然正欲出聲應承下來，卻猛然間想起，若是他答應了，那周閏發怎麼辦？
沒錯！如果周閏發不演這個角色，未必就能紅，未必就能成為未來的「神仙發」。想到這，蕭然就感到全身好像被一盆冰水由腦袋上倒下來一樣，渾身冰涼無比。
沒有了發哥，香港影壇會寂寞多少？蕭然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發哥是香港電影永遠都無法取代的演技之神，同樣也是華人電影的演技之神。如果要他犧牲發哥來成就自己，那他是做不到的。
他非常苦惱，換做是發哥其他的作品，他還可以搶下來。可是，《英雄本色》不只是吳雨森一生裡最關鍵的轉折點，還是發哥的轉折點。正是因為這部影片，才會出現若干經典，才會出現讓每個華人，不論喜歡還不喜歡都必須承認的演技之神。
換了是你，你會怎麼辦？答應下來？蕭然絕不會原諒自己。如果拒絕掉，他同樣不會原諒自己。說不定將來就會產生像《大話西遊》那句經典台詞的想法，因為他現在離成功太近了。
不過，經歷了幾波掙扎，蕭然還是沮喪的決定拒絕。為此，他甚至給了自己一個很好的理由，第一，他不能容許香港缺少像發哥一樣出色的演員。第二，就算他來演小馬哥，絕對無法演繹出那神髓。簡單的說，這個角色除了發哥，誰都不適合。
看著臉色變幻如變臉的蕭然，徐可甚感奇怪。當然，他顯然不知道蕭然這個存心不良的傢伙險些奪走了發哥的機會。終於，蕭然想好了，神色間依然有種捨不得的意味：「徐導，這個角色我就不演了，不知我能不能推薦一個人？周閏發！」
「周閏發？」徐可的眉毛立刻便皺在一起，他非常清楚周閏發是個好演員。可是，他同樣知道，周閏發是著名的票房毒藥，這樣一來，籌拍的片子豈不是砸定了：「不太好吧，他是好演員。只是，為了票房著想，我認為他恐怕不行！」
「老徐，相信我，除了他，沒有人能夠把這個角色演到最好！」蕭然的眼神投到徐可眼裡，竟是如此自信。蕭然猛然想起，若是小馬哥的角色差點變了，說不定導演也變了，立刻焦急追問：「這片子的導演定下來了沒有？」
「基本上決定了，我打算自己導演這部戲！」徐可站起來，在桌子上拿起香煙，丟了一支給蕭然問：「難道你對導演也有什麼看法？」
「那倒沒有，其實你親自做也挺好的！」蕭然一聽就知道糟了，徐可一定是看中這個劇本，所以決定親自幹。他籌措著腦袋裡的詞彙，想著辦法試圖讓徐可改變主意：「老徐，你看你現在已經是很有名的導演了，而且還在主持電影工作室，不需要每次都親自出馬吧！」
「你的意思是？」徐可悠閒的吐出一個煙圈，沉聲道：「讓別人做，我放心不下！」
蕭然苦笑不已，徐可本來就喜歡親力親為，不然拍《笑傲江湖》時怎可能會逼走了胡金全。稍微動了一下腦筋，他決定曲線救國：「你現在有名有利，不如把機會讓給其他導演，比如吳雨森，我認為他就很不錯，你不妨考慮一下！」
不需要靠夢裡的記憶來猜測，蕭然甚至能在徐可嘴裡問到吳雨森現在的情況。吳雨森現在還是在新藝城在台灣的分公司做，依然是張愛嘉的手下干將。監製了《笑匠》和親自執導了《兩隻老虎》，票房成績平平無奇，這讓這位未來的國際名導很是積鬱。
「他？」徐可驚奇不已，他以為蕭然會提其他人，卻沒料到竟是提這位新藝城的開國功臣。他皺了皺眉頭說：「他拍喜劇片還可以，拍這種片子恐怕就不行了吧！」
完蛋了！蕭然有點絕望，他沒想到徐可居然是這樣認為吳雨森的。不過，想想也對，那時候吳雨森拍的幾乎全是喜劇片，根本沒表現出在動作片上的才華！只是現在怎麼辦？如果沒了吳雨森，這部影片未必能有想像中那麼成功！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