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 第三部 第三章 朽木雕琢
    第二天清晨,小蛋還在朦朦朧朧睡著,卻被人一陣大力晃醒,睜開眼就聽江南慌慌張張地叫道:「蛋少,快起來!蒙少都在客廳裡等了您兩盞茶的工夫啦!」

    「蒙少?」小蛋詫異地用手指揉了揉昏沉沉的太陽穴,察覺到體內汩汩流轉的真氣,緩緩歸入了丹田。

    小骯那團冰涼仍在,幸好疼痛消失,希望牠能永遠安安穩穩待在那兒,別給自己添亂,畢竟,昨晚的經歷讓他心有餘悸,著實不願再體驗一回。

    窗外有風吹進來,小蛋的神志逐漸清醒,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在忘情宮中。

    小蛋將小冊子收入懷中,穿鞋下地道:「他來做什麼?」

    「今天一早您要行拜師大禮啊。」江南滿臉驚駭道:「咱們忘情宮幾乎所有的頭面人物,都會出席,您怎麼給睡忘了?」

    拜師禮?小蛋一醒,記了起來。

    這些日子,他最不願想到的,就是這件事情,葉無青擊殺淡怒真人、血洗翠霞,而他,今日就要成為自己的授業恩師。

    乾爹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是仙林正魔兩道裡統一認同的準則。小蛋不曉得自己的親爹是誰,但至少有個對自己很好的乾爹,他其實並不渴望再多上一位師父。何況,他是忘情宮宮主葉無青。

    但他既答應了拜師,便無論如何都不會反悔。於是默默頷首道:「我知道了。」

    「呼─」像是有一蓬灼熱的氣浪湧入,面色憤怒肅殺的蒙遜大踏步闖進廂房,甚至還盛怒中一把推倒了正端著洗臉水進屋的阿紫。

    「小蛋,知道有多少人在長生殿上等你?」他猶如一頭怒發須張的狂獅低吼道:「還不快跟我走!」

    小蛋低聲應道:後蹲下身子從地上扶起阿紫,關切問道:「妳沒摔傷罷?」

    阿紫受寵若驚,趕緊撐著地,勉力起身垂首道:「奴婢沒事,多謝蛋少關心。」

    蒙遜似乎很看不慣小蛋對一個下人也呵寒問暖的態度,不滿地哼了聲,探臂扯住他胳膊,催促道:「快走!」足不點地,拽著小蛋出了廂房。

    遠遠江南等人還聽見小蛋在喊道:「蒙大哥,我還沒洗臉!」

    一路風馳電掣,小蛋滿腦子的磕睡蟲全給顛沒了,稀里糊塗地就被蒙遜帶到了長生殿外。

    一百多級的白玉石階兩側,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各種威武猙獰的石雕神獸,更有十六名灰衣武士凜然肅立。

    小蛋抬頭望去,大殿金碧輝煌、氣宇森嚴,兩面排開百面旌旗迎風烈烈招展,連蒙遜這般桀驁的愣頭青,亦不由自主放低嗓音道:「跟著我進殿,別亂說話。」

    兩人走到殿口,蒙遜拱手向內恭聲道:「弟子蒙遜攜小蛋求見!」

    殿內響起厲無怨的聲音道:「進來!」

    蒙遜應了聲,扯扯小蛋衣角率先而行,小蛋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直入大殿。

    長生殿兩廂黑壓壓有五六十人在座,中間一條紅色厚軟絨毯,筆直通到盡端的宮主金座前,葉無青高倨座上,神態肅穆,眼眸半閉半開俯視殿下,在他的左首,厲無怨側身而坐,地位明顯凌駕於眾人之上。

    姜楚兒侍立在葉無青身後,另有一個空位應是留給了蒙遜。

    這麼多人或坐或站,鴉雀無聲,給人厚重的威嚴與壓迫感。小蛋從未見識過如此陣仗,只覺得果然要比戲檯子上演的那套要強多了。

    更大的不同在於,以前他只是台下一個看戲的,而今則身不由己成了戲中人。

    而殿內的人個個都在打量小蛋,發現他衣冠不整、睡眼惺忪,恐怕一早起來未及洗漱整理,便趕來了這裡,無不私下裡頻頻搖頭,只礙於葉無青的臉面,不敢有絲毫流露。

    接下來的拜師儀式繁冗莊重,小蛋發現自己就如同一個牽線木偶,只是在別人的吆喝聲中生硬地按口令機械執行:向忘情宮的歷代宗師磕頭,向葉無青磕頭,向列位在座的同門師長敬茶磕頭……好不容易聽到一聲「禮畢」,小蛋已是頭昏眼花,只想倒頭大睡。

    偏偏厲無怨還不準備放過小蛋,開始宣讀忘情宮的三十六條金科玉律。每念一條,小蛋都必須如小和尚唸經般,應上一聲「諾」,以示今後定當照辦,不敢有違之意。

    好在無論正魔兩道的哪家門派,其清規戒律大體的主旨如出一轍,縱使像忘情宮這般魔道,一樣也不會倡導徒弟弒師同門相殘之類的行徑,至於做得到做不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小蛋也無需體會口不應心的痛苦。

    他的痛苦是來於,不曉得這場儀式何時才算是結束,畢竟昨晚又折騰了半宿,疲憊不堪的他,只覺得長生殿裡的空氣是那樣沉悶、那樣壓抑,讓他透不過氣。

    宣示完門規,厲無怨退回座上。

    不等小蛋把腰桿挺直,便聽葉無青道:「小蛋,你既已入我門下,也該有個正式的姓名。老夫已替你想過,從今日起你就叫『常寞』。『寞』乃本門忘情八法的最高心訣,也是為師對你的期望所在。」

    「常寞─」小蛋在心底重複了一遍葉無青為他起的新名字,可怎麼念都覺得陌生而彆扭,遠不如「小蛋」來得順口親切。

    殿上人等紛紛頌賀道:「恭喜宮主又收佳徒,謹祝寞少來日大放異彩、光耀天陸!」

    聽著此起彼伏的聲音,小蛋有種想哭的衝動,很想告訴他們說:「我不是寞少,我叫小蛋!」然而他終究忍耐住,自始至終保持著緘默。

    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拜師典禮,終於告一段落,但小蛋的苦難遠沒有結束。因為緊接著還有一場方興未艾的拜師宴,在後殿開席。

    作為今天酒宴的主角,小蛋硬著頭皮跟在蒙遜的身後,一桌桌地向那些素不相識、連名字也記不清的人們敬酒致謝,感謝他們百忙中抽出寶貴的光陰,來出席自己的拜師典禮。

    盡避,他們不過是衝著葉無青的面子,不得不來、不敢不來而已。

    兩三杯酒下肚,小蛋便醉了,隨後的事情,也就成為記憶裡的一片空白,後來聽師姐姜楚兒說起,當日的酒宴上,他的表現果然很像一個「小淫賊」,甚至對著七老八十的婆婆們,那雙眼神看過去都是直勾勾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抬回了家,又是誰替他洗了澡、換了衣服,等酒醉醒來已經是掌燈時分。

    也許是醉酒的後遺症,腦袋沉甸甸地發暈,肚子裡偏又空蕩蕩好不難受。這時就體現出了有下人的好處,很快阿青便端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桂花糖藕粥。可惜小蛋實在沒什麼胃口,勉強喝了兩口就停下了。

    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對著屋頂發呆,意識到這漫長的一日一夜,僅僅是自己來到忘情宮的一個開始;意識到在眾人的眼裡,他已不是小蛋,而是忘情宮宮主葉無青新收的弟子─常寞。

    「寞少,寞少─」當阿青第三次輕聲喚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小蛋才記起她是在叫自己,轉過頭,阿青端著洗臉水正站在床前,問道:「您要不要洗一下再睡?」

    小蛋點點頭,坐起身道:「謝謝。對了,江南呢?」

    阿青擰吧了熱毛巾遞給小蛋,回答道:「江爺還在和杜先生清點各家給寞少送來的賀禮,打算抄出一份清單給您過目。」

    小蛋哦了聲,熱乎乎的毛巾撫拭在臉上,頓起一股清涼曼妙的舒適感,還有一股淡淡的辛辣香氣。

    他愣了愣,發現盆裡漂浮著一根窄長的深紫色葉片。「這是什麼?」他指著葉片問。

    「紫寒草。」阿青道:「杜先生說這東西雖然陰寒辛辣,不能食用。但泡在洗臉水裡給寞少醒酒,卻再合適不過。」

    小蛋怔怔盯著紫寒草半晌,忽然伸手將它從盆子裡撈起,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情不自禁打了個噴嚏,道:「好辣!」

    「可不是?」阿青莞爾道:「這東西路邊到處瘋長,除了醒酒和煉藥也沒什麼大用。要不是杜先生說起,奴婢也……」

    她的話語猛然中斷,睜大杏目,錯愕地望著小蛋將一小截濕漉漉的紫寒草,塞進了嘴裡,慢慢地嚼起來,失聲道:「寞少,這東西可不能吃!」

    小蛋一呆,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鬼使神差,就把紫寒草塞進了嘴裡,好像這動作近乎是一種可怕的本能,就如貓見了老鼠,狗看到骨頭……偏偏,他嚼了兩下還覺得挺好吃,帶著強烈的渴望,咽進了肚裡。

    阿青目瞪口呆,差點把洗臉盆失翻,瞧著小蛋又吃掉剩下的一截紫寒草,還意猶未盡地用舌頭在唇邊舔了舔。

    小蛋完全沒有留意阿青似見了鬼一樣的表情,紫寒草陰寒的液汁順著喉嚨流入體內,小骯下立時生起一小簇暖洋洋的火,那團久聚不散的冰涼感不禁稍稍減輕,頓感舒服暢快了許多。

    「不會罷,我肚子裡的蟲寶寶居然喜歡吃這個?」小蛋已醒悟到,這又是那條陰魂不散的聖淫蟲在體內作怪,幾口紫寒草下肚,小骯暖意融融,像有個小火爐焐著,說不出的爽氣。

    他看著空蕩蕩的水盆,問阿青道:「妳剛才說,這玩意兒山上有很多?」

    「是,是很多。」阿青看著他就似看著一個怪物,結結巴巴回答道:「滿山都是。」

    小蛋掀起被子穿鞋下地道:「快,帶我去再採點兒回來。」

    阿青傻在那裡一動不動,問道:「寞少,您、您愛吃草?」

    小蛋不管不顧衝出門道:「不是我喜歡,是我肚子裡的寶寶喜歡!」

    「咚!」一語落定,阿青手裡的銅盆終於落地,整個人幾乎沒一下暈了過去。

    兩人出了宅院,入夜後的忘情苑寂靜不少,多數人已結束應酬,開始今夜的修煉。

    走出約莫里許,小蛋果然在路邊的雜草叢裡,找到了大簇大簇生長的紫寒草,在月光照耀下,水靈靈地無比「可愛」。

    小蛋迫不及待地一把把拔起紫寒草,直往懷裡塞。懷裡裝滿了,就朝袖口裡放,嘴裡還不停招呼阿青道:「快,幫我多採點帶回去。」

    阿青已徹底失語,愁眉苦臉幫著小蛋將道邊的紫寒草一掃而空,抱在懷裡,辛辣氣味刺得鼻子癢癢的,害得她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小蛋也不怕髒,順手摘了一片塞入口中,眉開眼笑道:「好東西,果真是個好東西!」

    他心頭恍然道:「難怪昨晚蟲寶寶鬧騰得那麼厲害,敢情牠也是餓了。」想到有了紫寒草源源不絕地「慰勞」,聖淫蟲多半會安分很多,禁不住大是興奮。

    原來當日被小蛋誤吞了的聖淫蟲,其肉身雖被融解消化,害得小蛋連連出恭不停,但精氣元魄卻因得到新的宿體,而在小蛋的丹田內寄居下來。

    柳翩仙豢養此物時,差不多每個月都要採擷數名處女的元陰,以供其需。如今換了個主人,聖淫蟲的胃口照舊。若非有了紫寒草,時日一久,牠凶性大發,勢必要反噬其主,昨晚的事僅屬其心懷不滿的徵兆罷了。

    那紫寒草本是性情陰寒的野生草藥,在西域比比皆是,少有人在意。然而在無法繼續獲得處女元陰滋養的情況下,聖淫蟲退而求其次,卻將它當作了補充精元的替代品,也是任何人都料想不到。

    這其中的因由道理玄之又玄,小蛋當然也不可能明白。而事實上他也沒去多想,只求肚子裡的蟲寶寶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行。

    兩人一身泥土草屑滿載而歸,把廂房門外等候多時的江南和杜先生,齊齊看呆。

    小蛋樂呵呵開門入屋,把收集來的紫寒草鋪滿一地,問道:「江南大哥,杜先生,你們找我有什麼事麼?」

    江南這才記起來意,取出一份清單道:「寞少,這是今天各家送來的賀禮,請您查點簽收,然後我和老杜好將它們歸入庫房保管。」

    小蛋接過來藉著燈火掃了兩眼,看得出江南和杜先生做事很用心,將送禮人的姓名身份、禮物名稱以及數量等分門別類,工工整整、滿滿當當地謄抄在了六張大紙上,其中不乏古玩玉器、字畫珠寶等貴重物品。

    他有生以來破天荒收到這麼多的賀禮,當下笑了笑道:「我又不開店做生意,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麼?江南大哥,你和杜先生商量一下,全都分給大家罷。」

    眾人大吃一驚,杜先生道:「寞少,這可萬萬使不得,我們也消受不起。」

    小蛋不以為意道:「有什麼使不得?反正又不是我花錢買的,都分了罷。」

    江南遲疑著接回清單道:「那您也該先挑兩件,剩下的小的們才敢拿了去分?」

    小蛋想了想,道:「我就要那對『鳳紋紅玉鐲』罷。」

    江南又驚又喜,俯身道:「多謝寞少賞賜!」心裡奇怪,小蛋為何單單要留下一對玉鐲,那可是姑娘家戴的東西。難不成想用它去討好自己的新師姐姜楚兒?

    其實小蛋是記起了羅羽杉,盡避禮物無法送出,但不妨暫且收起,待日後得遇機會贈上。

    這次為了拉攏小蛋,更為了表演給葉無青看,各家所送的賀禮無一不是價值連城,江南等人均分下來,收穫亦大為可觀。

    阿青芳心竊喜,不由尋思道,這樣慷慨豪爽的主人,委實是頭回見著,雖說性情有點怪異,但送起東西來還真不含糊,為了好生報答寞少的恩賞,說不得明早要拉上阿紫、小避他們,再采一大車紫寒草回來。

    江南高興過後想起一事,稟報道:「寞少,蒙少送您回來時讓小的轉告,明天一早宮主在愚步齋召見,要開始正式傳授您心法絕學。」

    小蛋一聽頭又疼了,下意識拿起桌上一根紫寒草,放進嘴裡大口嚼著,悶悶道:「我知道了,明早就勞煩江南大哥叫醒我。對了,愚步齋在哪裡?」

    「在克己軒的對面。」江南想想說了等於沒說,道:「明早我給寞少引路罷。」

    小蛋意興闌珊,待眾人退出廂房也關門上床,修煉起盛年的歸元吐納法。畢竟對付自己肚裡的蟲寶寶,光靠紫寒草懷柔還不夠,必須多準備幾手以防不測。

    這就像乾爹以前教誨他所說的,軟硬兼施,神仙也吃。

    翌日醒轉,窗外的天色剛濛濛亮,小蛋索性又參悟了一會兒天照九劍,這才聽見江南來叫醒自己。

    洗漱過後,不忘在懷裡揣上一把紫寒草,兩人出門前往愚步齋。

    路上行人稀少,卻少有不知道忘情宮這位新貴的,紛紛上前招呼問候。

    江南早年曾作為厲無怨麾下灰霜營的備選新人,進了忘情宮,奈何資質不堪大用,沒五年就給淘汰下來,在忘情苑裡當了份閒差。

    仗著世故幹練的特點,五六年間爬升到了一個內務小頭目的位置上,直至今日跟了小蛋,才真正有了一絲揚眉吐氣、出人頭地的感覺。

    到了愚步齋外,江南識趣地停步,小蛋單獨入內。

    結果,他還是來得最晚的一個。

    葉無青一身青衣高高在座,蒙遜和姜楚兒侍立兩側。下首坐的是厲無怨,身後也站著八名弟子,一望即知無論哪個都是小蛋現下招惹不起的狠角色。

    小蛋規規矩矩地給葉無青、厲無怨請安問候,然後眼光朝地等候發落。

    葉無青道:「常寞,從今日起,本該由為師親自向你傳授本門絕學。但近日老夫正在靜心參悟『銅爐心鑒』的第十八層神功,須連日閉關,無暇他事。故此暫由厲師兄代為教導,你要用心修煉,不得偷懶。

    「每過半個月,為師會親自考評一次你和蒙遜、楚兒的修為進境,若是發現有誰遲滯不前,便要以門規嚴懲。你都聽清楚了?」

    「弟子聽清楚了。」小蛋回答道,想著不用每天面對葉無青,竟是感覺一陣輕鬆。

    葉無青點點頭,起身道:「厲師兄,下面就交給你啦。」逕自大步離去。

    厲無怨起身送走葉無青,重新落座道:「蒙遜,你的『忘情八法』近日正修煉到緊要關頭,若遇到疑難,盡可來問老夫。」

    蒙遜謝過。

    厲無怨目光轉向姜楚兒,語氣陡然嚴厲起來,道:「這次下山,妳先是在客棧鬧事,繼而變本加厲大鬧裕德池,險些暴露行蹤,危及敝宮大計。自己說,該當何罪?」

    姜楚兒恨恨瞪了小蛋一眼,垂首道:「弟子聽憑師伯責罰。」

    小蛋忍不住道:「厲─那個師伯,不怪楚兒師姐。都是小蛋不好,我……」

    他的話沒說完,厲無怨已冷冷截斷道:「第一,我不讓你開口,你不得說話;第二,你現在叫常寞,不是什麼小蛋。最後,本門戒律一視同仁,你不用為誰開脫。」

    小蛋只得閉嘴,既然大家都叫自己「常寞」,那往後就經常沉默好了。

    厲無怨道:「我已請示過葉宮主,罰妳在諸極玄黃洞天面壁三個月,妳可服?」

    姜楚兒的面色刷地蒼白,盈盈拜倒,顫聲道:「弟子薑楚兒謝師伯恩典!」

    小蛋不知道「諸極玄黃洞天」是什麼玩意兒,那邊蒙遜猛然跪倒道:「師伯,師妹一時任性觸犯門規,弟子也難逃監護不周之責。請師伯將弟子也一併罰入玄黃洞天,與師妹同受此罰。」

    厲無怨哼哼道:「沒你的事,退下!」

    蒙遜那樣一個做事橫衝直撞的凶人,聞言竟不敢多說一句,頹然退回到小蛋身側。

    小蛋滿頭霧水,悄悄問道:「蒙師兄,那個什麼洞天很危險麼?」

    蒙遜充滿憤怒地瞪視小蛋,想想就算痛揍他一頓也無濟於事,嘿了聲,扭頭不答。

    忽聽厲無怨道:「常寞,你在拜入本門前,雖曾追隨常彥梧,但以老夫對你的觀察,眼前你的修為尚停留在『登堂』境界,較之蒙遜和楚兒尚相去甚遠。」

    天曉得當年北海仙翁是如何教導弟子的,居然連仙家修煉的九層境界都吝於指點。常彥梧無從知曉,小蛋自然也無法聽懂厲無怨所言的「登堂」,又是個什麼境界。

    發現他有些迷惑,厲無怨暗自冷笑,區區不入流的北海八鬼,能調教出什麼好貨色?這小子竟連登仙九境也不清楚,實在荒唐!

    但誰教葉無青心血來潮收了小蛋呢?厲無怨無奈,耐著性子解釋道:「古往今來無論正魔兩道修煉之士,雖各自的功法大相逕庭,卻大致都必須經過九境九劫,方能羽化飛仙、功德圓滿。

    「這九境九劫嘛─蒙遜,你來告訴常師弟!」

    蒙遜心道,您懶得浪費口舌,就把這苦差使交給弟子我啊?如連珠炮般答道:「九境是窺徑、登堂、入室、觀微、知著、通幽、坐照、忘情、大乘。每升一境,便需渡過一劫,依次為:金、木、水、火、土、空、幻、情、死。弟子說完了。」

    他說得快,九境九劫又是小蛋頭一次聽說,別說記,連聽沒聽明白都在模稜兩可之間。

    厲無怨也不管,拖長聲音繼續道:「本門的修煉心法『銅爐心鑒』分作十八階,每兩階便對應登仙一境。每進兩階,必遇一劫。若抵禦不住,則功消神散、無人可救。

    「你若兢兢業業依照老夫的教誨勤於修煉,則小命無礙,否則後悔也是白搭。

    「稍後,我便將『銅爐心鑒』的初階心訣傳授給你。」

    他一邊說,一邊盯著小蛋心道:「你小子到底是塊什麼料,就要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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