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空鳥瞰拜爾克,有著一種別樣的感覺。
那連綿起伏的屋頂,顯露出完全不同的氣象,那一座座廣場,居然沒有看上去較為相似的,這頗令系密特感到讚歎。
「你的家在哪兒?」拜爾在一旁悠然地問道。
當那些水兵登上這龐大無比的空中戰艦的時候,這些諸神使者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靠近海岸,水兵們下船之後,這個傢伙才再一次地鑽了出來。
拜爾的問題,令系密特微微猶豫了一下。
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哪一個才算得上是他的家,倒底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公寓,還是母親、玲娣和沙拉小姐躲藏的那個隱蔽所。
最終系密特指了指郊外,畢竟,那被暫時丟棄的奇特屋子,確實是聞名遐邇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宅邸。
「非常不錯,相當有品味。可惜,現在裡面恐怕是空蕩蕩的吧,為什麼不建造在城裡?」拜爾問道。
「我的家族對於這裡來說,是新來乍到。」系密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看得出,那些石料還幾乎是全新的,你們搬來了多久?」拜爾問道。
「不到一年,發現魔族的蹤跡的幾個月之後,我們才離開祖祖輩輩所居住的北方的土地。」系密特輕歎了一聲說道。
「唉——非常有意思的經歷,你的家族倒是和我們有些相似,只不過,你們只要願意,有朝一日可以回到離開的故土,要不然經常回去看看,也沒有什麼。
「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就不是這樣了,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故鄉位於何方。」拜爾微微有些傷感地說道。
「有一件事情,我感到很難以理解,我同樣看到過許多遠離故土,在異地謀生的人,為什麼他們遠沒有你們那樣懷念故土。」系密特問道。
「這或許是因為你所見到的那些人,遠沒有我們這樣蒼老吧,別忘了我讓你看到的,只是我最滿意的外表,我真實的年齡,和這顆星球一樣古老。
「像我們這樣的老傢伙,可以稱得上是越活越沒有意思,生活的激情,早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磨殆盡了,所剩下的就只有回憶。
「你知道的,所有回憶之中最清晰、最令人感動、最值得回味的,往往也是精力最為充沛的時候,第一次戀愛,第一次接吻,哦,我可憐的第一次。」
「是花錢去找的那種,還是又老又醜的農婦?」系密特突然間非常感興趣地問道。
「哦——兩者都是,雖然不是你所說的農婦,不過那確實是一場噩夢,幸好除此之外都還算是蠻不錯的。
「美好的、心酸的、喜悅的、哀傷的,所有這些回憶大多和故鄉有關,對於我們這些老傢伙來說,對於故鄉的憧憬,其實就是對於往昔的追憶。
「當什麼都能夠得到,當什麼都已失去的時候,往昔的美好記憶,就是我們最珍貴的財富。」拜爾少有地顯露出一副鄭重的神情說道。
「你們沒有因此而自殺,真是令我感到非常驚訝。」系密特驚歎地說道。
「那倒不至於,雖然生活對於我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不過,我們還有互相之間可以信賴的夥伴。
「除此之外,有些傢伙更加幸運,除了友情之外,還有額外的愛情,我們這裡就有十幾對夫妻,在我看來,對於生活唯一還擁有一些激情的,恐怕只有他們了。」拜爾說道。
「你們平時怎麼打發時間?睡覺嗎?」系密特問道。
「差不多是這樣,不過,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早已經習慣了漫長的睡眠,當我第一次在長達一個世紀之久的睡眠之中醒來的時候,我確實曾經感到驚詫和難以想像,彷彿四周的一切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又彷彿什麼都沒有變。
「但是,當我這樣過了一千年,在此之後,我就對時間沒有任何感覺了。」拜爾不以為然地說道。
正當兩個人聊得起勁的時候,突然間,艦橋之上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嗚嗚」聲。
「狗娘養的魔族來了。」拜爾咒罵了一聲說道。
「你用不著回到工作崗位上去嗎?」系密特問道。
「崗位?對於我們這樣的生命形態來說,根本不存在崗位的說法。
「就像現在,我看上去在你身邊,正和你聊天,實際上真正的我,微小得用肉眼幾乎看不到的我,在一個你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而那個我,可以通過連接於各個戰艦的通訊器,控制所有這些戰艦以及戰艦上的每一件武器,我可以分身億萬,而且其中的一個,正在和你聊天。
「更何況,這裡並不只有我一個,任何一個傢伙都可以像我一樣,這樣說,你還感到擔憂嗎?」拜爾悠閒地說道。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知道,自己根本是杞人憂天了,這些超越了平常生命形式的諸神使者,絕對不是他用平常的思路,所能夠理解的。
正說著,突然間,從艦橋上再一次傳來「嗚嗚」的聲響,不過,這一次響聲,和剛才比起來,顯得短促了許多。
系密特感到,自己被拜爾一把拉住了,以他那超越力武士的強悍力量,居然絲毫無法掙脫。
被拖拽著飛快地跑到入口附近,只見拜爾微笑著說道:「你可以在最近的距離,清楚地看到魔族大軍的覆滅,接下來的景象,將是你想像不到的壯觀輝煌。」
話音剛落,就聽到四面八方響起了一片金屬滑動的聲響。
令系密特感到驚詫的是,原本平整如同一塊的巨大甲板,此刻顯露出整齊密佈的無數孔洞。
突然間,隨著一聲低沉而又輕微的「砰」的聲響,一個陰影從其中的一個孔洞之中,射了出來。
緊接著,那個陰影尾部噴射出一道亮白色的光芒,這時候系密特才看清,那個陰影原來是一個車輪大小,如同蝙蝠一般黑漆漆的東西。
又是「砰」的一聲,另外一隻蝙蝠射了出來,而此刻前面那只蝙蝠早已經張開翅膀,「嗖」的一聲竄上了天空。
「砰砰」的聲音連成了一片,「嗖嗖」的響聲交疊在一起,眨眼間,天空中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盤旋飛舞的大蝙蝠。
那番景象,令系密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蜂群出巢。
「怎麼樣?還算不錯吧,所有的這一切,大部分是我的功勞。
「上一次意外受到魔族攻擊,令我們發現了一個原本未曾想到過的弱點,那便是螞蟻雖小,數量眾多也足以咬死大象,所以我們就決定,用數量來對付數量。」
看到天空中顯得黑壓壓一片,又如同蜂群一般遮天蔽日的景象,系密特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從奧爾麥森林裡面成功逃脫出來以來,系密特從來沒有哪一次在魔族進攻的時候,還能夠顯得如此悠閒。
那個巨大的螢幕上,映射出魔族清晰的景象,在螢幕的右側顯示出一幅地圖,地圖上面那斑斑點點的紅色,就是聚集在一起的魔族。
「好像這些狗娘養的,並不打算進攻這裡,看來,它們打算放棄堅硬的骨頭,去對付那些容易對付的嫩肉。」拜爾笑著說道。
「不過,這些算是什麼?」拜爾指了指地圖上一個看上去不太起眼的小點,那個小紅點居然位於拜爾克的裡面。
隨著他的指指點點,螢幕上立刻跳出了一幅圖像。
只見一隊將近六十多頭的泰坦,正站立在城牆下方。
在它們的四周,站立著神情嚴肅、警惕著的士兵,在更後面一些的地方,可以看到幾個沙漠修行者站立在那裡。
「那些魔族,恐怕是上一次戰役被控制住的俘虜,那些泰坦擁有著相當強悍的戰鬥力。」系密特稍微想了想,立刻回答道。
「呵呵,什麼都敢養,這個脾氣竟然到現在都沒有改變,不過,為什麼控制這些傢伙?它們並非是最有價值的魔族。
「難道,你們不知道,俘虜一個指揮官,要遠比俘虜一群士兵有用得多嗎?」拜爾不以為然地說道。
「以你們的力量,想必能夠建造出更為巨大、更堅不可摧的戰士,為什麼你們不這樣做,卻製造出這麼多如同蜜蜂一般的東西?」系密特疑惑不解地問道。
「大就意味著強嗎?至少我們的世界早已經證明,這是非常危險的誤解,能夠靈活變化才至關重要。更何況,靈活並且以數量取勝,對於我們來說,是早已經經歷過無數證明的正確做法。
「除此之外,另外一個被證明極為有效的方法便是,隱藏身形,給予敵人最致命的部位以迅猛的一擊。
「除此之外,我們也並非沒有進行過這方面的嘗試,雖然體積龐大的武器,對於我們來說毫無意義,但是,對於你們來說,卻仍舊是非常有效的武器。
「但是,最終的結果,令人感到非常遺憾,能夠駕馭龐大的武器,最顯著的結果,便是讓那些操縱者變得狂妄無比,他們甚至還愚蠢地相信,能夠憑借武力,反過來征服我們。」拜爾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我知道,你們最終放棄了那塊孤立的大陸。
「不過,聽說那些龐大的武器確實有效,至少他們成功地依靠自己的力量,抵抗住了魔族的進攻。」系密特說道。
「那算不得什麼,他們之所以獲得勝利,或許得歸功於他們所在的那片土地,那裡除了沙漠便是平原,沒有地形的阻擋,那些巨大的武器,才能夠發揮最大的威力。
「不過,如果這一次讓魔族蔓延開來,單單憑借那些飛翔在空中、長著六對翅膀的傢伙,就足以將那個大陸清掃一空。
「我忘記說一件事情,能夠操縱龐大的武器,除了讓那些傢伙變得自負,另一個壞處,便是他們不再尋求進步,那些龐大的武器,成為了阻礙他們前進的陰影。」拜爾歎息著說道。
「聽起來,你對於他們挺有感情,對了,說到體積龐大的武器,這好像是你的專長,在那些人的身上,想必你花費了不少精力。」系密特連忙說道。
「在你們的身上,我們也沒有少花力氣,別忘了,你們全都是我們所創造,你應該能夠理解我們對你們的那份心意。」
說到這裡,拜爾朝著系密特笑了笑。
「小傢伙,你到家了,回家去吧!我們還有工作要做。
「按照你們現在的實力,我確信你們還不敢離開城市的依托,和這些狗娘養的在曠野上進行對決。阻擋魔族的工作,就只能夠由我們來完成。」
※※※※※
隨著一道從天而降的閃電,一個白色的光團,出現在拜爾克以往最為繁華的巴爾登大道之上。
那耀眼亮麗的白光漸漸散去,顯露出系密特的身影。
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公寓,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
系密特之所以不直接降落在公寓頂樓的花園之中,是因為他看到公寓門口,停著長長的一串馬車。
那絕對不是此刻唯一允許通行的輕便簡易馬車,那精緻的外表和正前方的王冠圖案,無不顯示出這輛馬車主人的身份。
在公寓的門口站立著兩隊宮廷侍衛,在這個非常時刻,這些曾經以外表美觀而作為第一重要的侍衛們,此刻,也穿戴起了厚實的鎧甲。
原本他們手裡握著的,應該是長戟或者精緻的刺劍,但是,此刻重型的軍用弩,成為了最為標準的配備。
看著那一副神情凝重小心翼翼的模樣,系密特立刻猜到,此刻到底是誰,正在拜訪格琳絲侯爵夫人。
系密特猶豫著,是否要到其他地方去轉一圈,等到那位尊貴無比的王后陛下離開之後,才回到那個雖然算不得是家、卻是更合適的落腳點的地方。
另一個讓系密特感到猶豫的事情,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按照倫涅絲小姐所暗示的那樣,和格琳絲侯爵夫人進行正式的婚禮。
※※※※※
在那座公寓裡面,在那間裝飾樸素優雅的客廳裡面,三個女人坐在那裡,她們臉上的神情,多多少少都有些尷尬。
之所以會如此尷尬,是因為其中她們之間的關係過於微妙。
對於那位尊貴的王后陛下來說,原本她是來探望好朋友,順便向這位足智多謀的好姐妹尋求一些指點和看法,但是她絕對未曾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最為她所痛恨的那個討厭的情婦。
和依維不同,她能夠原諒依維是這個女人的弟弟,但是她絕對無法原諒,她原本認為是最好、最親密的姐妹,和這個女人走得如此接近。
事實上,當這位王后陛下看到她所討厭的情婦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她甚至想扭頭就走,但是僅有的那一絲理智,阻止了她這樣做。
而此刻,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來說,實在沒有比眼前的這種情景,更令她感到頭痛的了。
原本她就不是非常情願讓倫涅絲小姐留下,和這位前任國王最為寵幸的情婦成為室友,會給她帶來多麼大的麻煩,恐怕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但偏偏她沒有辦法拒絕和推拖,那位看上去柔弱而又無助的小姐的投靠。
事實上,當初她第一眼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就知道,這位能夠獲取那位以喜新厭舊聞名的前任國王陛下寵愛的女人,是個非常高明、眼光異常敏銳的人物。
正因為如此,一直以來,自己雖然和王后陛下極為親密,卻始終避免捲進這件事情中去。
正因為如此,好幾次王后陛下向自己詢問對付這個女人的計策,自己都不置可否。
此刻,詹姆斯七世陛下雖然已經去世,但是,格琳絲侯爵夫人仍舊不敢絲毫小看這個女人所擁有的能量。
她確信這位小姐手裡,肯定藏有強而有力的護身符。
格琳絲侯爵夫人倒並不在意,這位小姐和系密特之間那不清不楚、十分見不得光的關係。
事實上,她反倒很慶幸,有個人能夠替她分擔一部分艱辛。
系密特這個小傢伙,根本就是一個怪物,更糟糕的是,他仍舊脫不了小孩子的性格,玩得瘋狂起來時,令人難以忍受。
在這座客廳裡面,唯一毫不在意的,就只有倫涅絲小姐一個人。
她悠然地坐在那裡,雖然不再像以往國王陛下仍舊健在的時候那樣,用眼神向王后陛下挑釁,不過,她那安然自得的模樣,仍舊足以令王后失去理智。
她之所以如此悠然,是因為非常清楚,身為這裡主人的格琳絲侯爵夫人,肯定會設法解決她們之間的矛盾,要不然,最終損失最為慘重的,絕對不會是自己。
另外,她同樣也想看看,傳聞之中,能夠在謀略方面和塔特尼斯侯爵相抗衡的智囊,到底厲害到何等程度。
「密琪,我還能夠將你當作是最好的朋友嗎?」沉默了好一會,還是那位王后陛下首先開口,她扔出了第一個試探。
「王后陛下,我從來都珍視您的友誼,那是我最珍貴的寶貝之一,對於這件事情我敢發誓。」格琳絲侯爵夫人立刻回答道,她的語氣顯得誠懇無比。
「我不知道倫涅絲小姐也住在這裡。」得到了稍微令她感到放心的回答之後,她立刻拋出了自己的疑問。
格琳絲侯爵夫人非常清楚,她遲早都得面對這個問題,而恰恰是這件事情令她感到最為頭痛。
倫涅絲小姐和系密特之間那秘密而又曖昧的關係,絕對不適合讓其他人知道,正因為如此,倫涅絲小姐即便對她的弟弟也未曾透露絲毫的口風。
「如果我說,這是國王陛下臨終之前的安排,您是否願意相信?」格琳絲侯爵夫人只能夠透露出一半實情。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聽到這樣的答案,王后陛下猛然間睜大了眼睛,顯然這個答案令她感到非常驚奇。
看著曾經是最可靠、最親密的姐妹,但是,此刻卻最無法令自己信任的格琳絲侯爵夫人,那位王后陛下陷入了深思。
對於這個答案,她並非完全能夠接受,不過,這也絕不代表絲毫都不相信。
歷代國王的情婦,在作為靠山的君王去世之後,要麼就是被砍下頭顱或者絞死,要麼便是在修道院之中度過餘生。
這不僅僅是因為這些情婦在身居高位的時候,惹來了太多嫉妒的眼神,以致於一旦失去了王權的支撐,立刻會被眾人從高高的位置上拉下來,同樣也是因為這些情婦在國王健在的時候,往往知道了太多不應該知道的秘密。
平心而論,王后陛下非常希望看到她曾經的情敵,老死在修道院裡面,之所以不打算砍掉她的腦袋,完全是看在依維的面子上,畢竟,這個女人是依維的姐姐。
但是,也絕對不能夠否認眼前這種可能。
一般來說,那些多情的國王,往往會在臨死之前,給自己的情婦安排一個較好的下場,雖然這往往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不過,成功的實例也並非沒有。
這樣想來,格琳絲侯爵夫人所說的話倒是很有可能,因為對於這位國王情婦來說,這個世界上,或許也只有這裡和依維那裡,更為安全。
不過,兩個地方仔細地比較起來,這裡顯得更為合適。
這位王后陛下非常清楚,自己雖然能夠板起臉來,以好朋友的名義向格琳絲侯爵夫人發起責難,但是,她絕對不敢對此刻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顯露出任何不滿的表示。
即便她的丈夫國王陛下,在他仍舊健在的最後那段時間裡面,也曾經說過從現在起,丹摩爾最擁有影響力和權勢的,再也不是他這個國王,而是頭上帶著諸多桂冠的,塔特尼斯家族的神奇之子。
「王后陛下,我相信您到這裡來,絕對不會是因為倫涅絲小姐的關係,您顯然甚至不知道,她現在就住在這裡。」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這顯然是試探,試探王后對她還存在多少信任。
只見那位王后猶豫了很久,才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我原本是打算向你尋求智謀方面的援助,就像當初你曾經給我過的那些幫助。
「不過,我原來對此就有些猶豫和躊躇,畢竟我所要提到的事情,和此刻丹摩爾最擁有權勢的那位先生有關。」
說到這裡,王后陛下緊緊地盯著她曾經最為信賴的好友。
「是塔特尼斯侯爵?」格琳絲侯爵夫人問道。
當然,這完全是明知故問,此刻在丹摩爾,能夠稱得上最擁有權勢的,毫無疑問地便是突然間崛起的,這個來自北方領地的家族。
而這個家族之中的幼子,又是眾所周知,對政治不感興趣的人物。
「誰都不清楚塔特尼斯侯爵打算做些什麼,他變得實在是太多了,變得令人感到難以理解。
「甚至,他連一直以來唯一的盟友法恩納利侯爵,也徹底地拋棄了,他好像打算和每一個人為敵。」王后陛下忿忿不平地說道。
「王后陛下,恕我孤陋寡聞,最近這段日子裡,我幾乎過著半隱居的生活,除了系密特偶爾回來看望我之外,這裡就只有我和倫涅絲小姐兩個人。
「我絲毫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您是否能夠告知我一、二?」格琳絲侯爵夫人連忙說道。
看了一眼曾經的好友,又看了一眼曾經最為討厭的仇敵,突然間,這位王后陛下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
「密琪,你是否打算在事情過去之後,和我們道別,在英芙瑞或者另外某個地方隱居?」王后試探著問道,此刻,她終於顯露出一絲好友的情意。
格琳絲侯爵夫人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在陛下還未曾去世之前,已然決定下來。
「或許這一次,將是我能夠為王后陛下出謀劃策的最後機會。」
聽到這些話,王后微微感到有些憂傷和心酸,此時此刻,她多多少少已猜到一些陛下的安排。
儘管如此,這位王后陛下,仍舊不敢再像以往那樣,對曾經的好友付出她所有的信任。
她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密琪,你離開權力的中心實在太久,現在京城裡面,已經徹底變了樣。
「不過,變化最大的,莫過於塔特尼斯侯爵,自從暫時代理了總理大臣的職位之後,他變得隨意和跋扈起來。
「以往所有人,都以為塔特尼斯侯爵並非是野心勃勃的人物,但是,此刻他所表現出來的野心,遠遠超越了歷史上任何一個野心家。
「他以變革的名義,提出了一連串令人無法容忍的政策,而以往任何重大政策的施行,都必須經過議院的通過,但是這一次,塔特尼斯侯爵顯然絲毫不將議院放在眼裡。
「更令人感到無法容忍的是,在丹摩爾歷史上,從來沒有哪位總理大臣試圖插手軍務,同時掌握內閣和軍隊,他豈不就是丹摩爾王朝真正的國王?現在,只不過沒有將王冠帶在頭上而已。」
說到這裡,那位王后陛下從提包裡面取出了厚厚一份檔案,用力地扔在了茶几的桌面上。
接過檔案,格琳絲侯爵夫人緩慢而又仔細地翻閱著,不過,她並沒有真正地將內容看進去。
對王后陛下所說的孤陋寡聞,僅僅只是為了消除敵意,同時給自己定下一個中立的位置而已,其實,外面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她的心裡知道得一清二楚。
格琳絲侯爵夫人早在國王陛下去世之前,已然預見到一場巨大的風暴即將發生。
如果說,剛剛刮過的那場颶風,所席捲和摧毀的,是宗教的權力,那麼這一次將被徹底摧毀的,便是世俗貴族的特權。
所有的事情當中,唯一令她感到意外和驚詫的,就只剩下塔特尼斯侯爵和法恩納利侯爵這一對堅固聯盟的拆散。
非常緩慢地將文件看完,格琳絲侯爵夫人同樣也是在考驗王后的耐心,而答案令她感到非常滿意。
顯然王后的表現,證明她確實希望能夠得到一些看法,雖然這些看法之中,有多少能夠令她感到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是埃蓮給您這份文件的吧。」格琳絲侯爵夫人信心十足地說道。
王后微微一愣,這樣的開頭,有些令她感到意想不到。
「是的,確實是埃蓮告訴了我這一切,要不然,我至今仍舊被蒙在鼓裡。」王后陛下忿忿不平地說道。
「塔特尼斯侯爵和法恩納利侯爵交惡,又是怎麼一回事?」格琳絲侯爵夫人繼續問道。
她非常清楚,必須將這件事情徹底搞清楚,既然這件事情,是她原本沒有料到的變數,那麼,按照她的前夫的話來說,這個變數很有可能導致所有的一切,發生顛覆性的變化。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說塔特尼斯侯爵打算為所欲為,此刻,他顯然希望獲得就連國王陛下也未曾得到過的權力,他要將一切都掌握在手裡。
「京城裡面有很多人都在猜測,接下來塔特尼斯侯爵是否打算讓他的那些僕人們,接替內閣大臣和議會成員們的位置,或許不久之後,他得從北部領地的農莊裡面,再召來一些僕人,好讓他們進入各個部門。」那位王后陛下用又酸又冷的語調說道。
聽到王后陛下辭不達意的話語,格琳絲侯爵夫人立刻明白,想要將一切事情都整理清楚,必須請法恩納利侯爵到這裡來一趟。
宮廷的信使片刻即回,跟著他一起而來的,還有曾經最受到寵愛的年輕大臣。
或許,是因為法恩納利侯爵的到來,使得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了許多,就連王后陛下對於倫涅絲小姐的敵意,也減卻了幾分。
聽完法恩納利的描述,格琳絲侯爵夫人陷入了深思,她輕輕地用手指在桌子上面畫著圓圈。
看到這幅景象,無論是那位王后還是法恩納利侯爵,都不敢發出任何聲息。
他們都熟知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這個習慣,只有遇到了非常複雜的事情,她才會做出現在這樣的舉動。
至少過了一刻鐘,格琳絲侯爵夫人才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她朝著王后陛下笑了笑說道:「王后陛下,此刻我或許再也無法獲得您以往的信任,不過,我希望至少能夠得到您的耐心和容忍。
「我相信有一件事情,法恩納利侯爵想必應該非常清楚,那便是這份檔案之中的部分內容,對了,還得加一句,是最為重要、最為關鍵,同樣也是最為基本的那部分內容,雖然出自塔特尼斯侯爵的大腦,卻早已經得到了國王陛下的認可。
「也就是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在按照國王陛下的意思做事。」格琳絲侯爵夫人說道。
這顯然又是一件令王后無比驚詫的事情,她愣愣地看著曾經的好友,過了一會又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她所信任的依維。
法恩納利侯爵稍微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說道:「是的,雖然一開始未曾提到取消貴族十二項特權,爵位擁有者必須交納稅金,不過,讓領地和授予爵位脫鉤,增加爵位名額,確實是早就被提出來的事情,對於這件事情,我記得清清楚楚。
「因為幾分鐘之後,國王陛下就遭遇到那場迄今為止都未曾抓獲元兇、甚至連懷疑物件都沒有確定的刺殺事件。」
「就是那場令你差一點喪命的婚禮?」王后陛下滿懷同情地說道。
「是的,那段時間,愛情之神伴隨著厄運之神,在我的身邊跳舞。」法恩納利侯爵苦笑著說道。
「王后陛下,現在您是否再仔細地看看這份檔案,或許沒有了偏見,能夠令您從裡面看出更多的東西。
「這份檔案大體上列出了幾個目標,最主要的那個,便是削弱貴族特權,並且讓閒散的貴族自力更生,從今往後,擁有正式頭銜的貴族,將不得不像我們這些擁有宮廷貴族頭銜的人一樣生活。
「王后陛下,您應該最清楚不過,國王陛下沒有給我發放過一分津貼,我的領地英芙瑞更是一個自由領地,幾乎沒有任何出產,我生活的來源就是這幢公寓,每年的房租,令我得以過上並不富裕卻極為悠閒的生活。
「王后陛下,您是否認為塔特尼斯侯爵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他蠻橫跋扈、目中無人,甚至野心勃勃的證明?」格琳絲侯爵夫人順手扔給了王后一個難題。
王后對於政治並非真的一無所知,特別是國王生前最為擔憂、憂慮和痛恨的那些問題,更是瞭若指掌。
因為,她雖然沒有多少謀略,卻也知道,如果這些問題不得到解決的話,將來她的兒子,將不得不同樣痛苦地面對它們。
而這位王后陛下又不敢保證,她的兒子約瑟,能夠比他的父親做得更好。
國王健在的時候,執政的勤勉和對宮廷的嚴厲、對自我要求的克制,甚至令她感到簡直是一種自虐。
正因為如此,原本從四面八方聽到種種對塔特尼斯侯爵咒罵、唾棄的聲音,令她不知不覺也感到,這位此刻權威熏天的大臣,不再像以往那樣忠誠,而變得令人厭惡和痛恨。
但是,此刻格琳絲侯爵夫人的話,一下子突破了她心中那一團固執強硬的壁障。
「王后陛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塔特尼斯侯爵肯定會將提議變成詳細的計劃,而這個計劃,肯定會呈給國王陛下。」格琳絲侯爵夫人試探道。
不過,她所試探的並非是王后,而是旁邊的法恩納利侯爵。
「確實有這件事情,我曾經看到過陛下簽署的命令,不過,直到陛下去世,他都沒有頒發旨意推行變革。」
旁邊的法恩納利侯爵想了想,說道:「不過,具體的事情最好詢問阿貝侯爵,只有他最清楚,國王陛下所簽署的每一份檔案的去向。」
聽到這裡,王后陛下基本上已經有七分確信無疑了,但是,她仍舊謹慎地召喚了一位宮廷信使進來。
阿貝侯爵的回信,立刻證實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國王陛下好幾次打算推行變革,但是,卻最終沒有下定決心,不過他在遺囑之中,將這份檔案交託給了塔特尼斯侯爵。
這不僅僅是一封回信,更是強有力的證明,看到這裡,那位王后陛下已然啞口無言了。
「陛下為什麼猶豫再三,不敢推行變革?」格琳絲侯爵夫人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
不過,那位王后陛下倒是渾身一震,因為此刻,就連她也已然清楚其中的原因。
再剛強嚴厲的人,都會有軟弱的時候,更何況,那個人已然到了風燭殘年,而且一生順利卻偏偏在人生的暮年,接二連三遭受沉重打擊。
稍微翻了翻那份檔案,王后突然間想到,當初自己一看到這份檔案的時候,同樣一下子感到怒不可遏。
這幾乎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同樣也出身貴族,她的家族,是丹摩爾最為古老和龐大的貴族世家。
只要一想到,她的家族在突然間,將完全失去以往那高高在上的尊貴地位,又怎麼能不令她感到憤怒?
但是此刻,這位王后陛下意識到,自己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更至關重要的是她的兒子,將是丹摩爾的國王。
這樣一想,這位王后陛下突然間感到,塔特尼斯侯爵所擁有的,並非勃勃野心,反倒是一顆赤誠的忠心。
更令她感到可悲的是,居然連她都無法理解這片良苦的用心,有了這樣的想法,那些所謂飛揚跋扈自然成了誹謗。
既然被徹底孤立,四周全都是敵人,自然只有拚命殺開一條血路闖出來,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被別人感覺到和善,那才叫怪事。
想通這些,這位王后陛下轉過頭來,朝著法恩納利侯爵說道:「依維,為什麼你會和塔特尼斯侯爵對立?
「對於很多事情一無所知,但是,你應該最瞭解不過,我剛才心中的憤怒,想必不是你所擁有的理由。」
聽到王后陛下這樣一問,無論是格琳絲侯爵夫人還是倫涅絲小姐,都盯著被提問者。
格琳絲侯爵夫人閱歷豐富,自然早就看出其中的蹊蹺,而倫涅絲小姐撇開那敏銳的眼光不說,對於自己弟弟的瞭解,也足以令她查找出蛛絲馬跡。
現在,兩個人就想看法恩納利侯爵如何回答。
顯得有些猶豫,不過,最終法恩納利侯爵才顯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說道:「我並不希望和塔特尼斯侯爵發生對立,這甚至令我感到痛苦,因為,我非常清楚他的孤獨和憂鬱,同樣也非常清楚,這原本是國王陛下未盡的心願。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實在難以做到,塔特尼斯侯爵希望借助當初為國務咨詢會議而設立的獨立調查機構,和獨立執行機構的力量。」
「為什麼不呢?我想像不出你不願意幫助塔特尼斯侯爵的理由。」王后陛下皺緊了眉頭問道。
「我只能夠作為中立者、作為旁觀者,因為,我手裡的力量絕對不能夠洩露,更不能夠被另外一個人控制,這一切並非是我的私心,這是我在國王陛下臨終之前,向他做出的承諾。
「我向陛下發過誓言,這支力量將完整的、乾淨的交還給長大的王儲殿下,這是國王陛下臨終之前付出極大心血,唯一可以信賴的力量。」法恩納利侯爵毅然決然地說道。
那位王后陛下聽完這一切,用手輕輕地捂著自己的嘴。
但是,這仍舊無法阻止嗚咽聲流露出來,雖然她強忍住眼淚,但眼淚卻仍舊奪眶而出。
「我必須告辭了,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帶著哭腔,那位王后陛下站了起來,她看上去一刻都不能夠停留,急著想要找一個地方痛哭一場。
看著王后陛下憂傷的身影,房間裡面的三個人,同時輕輕地歎了口氣。
「依維,很高興看到你終於長大了,你的表演非常精彩。」倫涅絲小姐輕笑著說道。
「並不是我的表演精彩,而是我們的對手太過稚嫩。」說到這裡,法恩納利侯爵再一次歎了口氣說道:「其實,王后陛下是個好人。」
正當三個人感慨萬千的時候,突然間,她們聽到樓下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法恩納利侯爵第一個衝到窗前。
令他感到驚詫的是,街道上滿是嘈雜的人群,這些人裡面,有些看上去像是貴族,但是更多的卻是侍從和僕役。
此刻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圍攏在公寓門口,如果不是因為門口站立著那些宮廷侍從,恐怕早已經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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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整整一個小時,回來看到那輛宮廷馬車仍舊沒有離開,系密特終於失去了耐心。
雖然面對沙拉小姐有些尷尬,不過,回家仍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知道為什麼,一路之上,系密特感到四周的氣氛有些詭異。
內城區是上等階層居住的區域,住在這裡的人,不是貴族也至少是有錢人,但是此刻,街上走來走去的,看上去大部分是僕役、馬伕一類的人物。
偶爾有一、兩個僕役還算說得過去,城裡的貴族們總是要有人照顧,就連自己的家裡也留著兩個僕役,但是,如此眾多的僕役在大街上行走,確實令系密特感到有些奇怪。
雖然感到奇怪,不過,系密特也不可能隨意抓住一個僕役,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些什麼,更何況,此刻他最關心的,是盡快回到家中。
從格琳絲侯爵夫人的公寓到安德瓦爾花園並不太遠,轉眼間便來到了那裡。
雖然這裡已經來過許多次,但是,系密特仍舊感到極為陌生,更令他感到陌生的,是四周人的眼神。
以往他每一次來到這裡,總是能夠看到那些貴族們,悠閒地在草地和樹林裡面娛樂著,那些較為大膽的傢伙,也會佔據附近的房屋開聚會。
當那些貴族們享受快樂時光的時候,很少有人會特意望向這裡。
在這個朝不保夕、生命的火花隨時有可能熄滅的時刻,虛偽的官場奉承和恭維,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而活著,然後等待第二天的到來。
但是此刻,系密特感到好像有無數雙眼睛看著這裡,這些眼睛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驚詫,甚至還帶有一絲恐慌。
這完全是系密特所無法理解的,但是已到了家門口,他沒有興趣再多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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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系密特的身影,消失在那道獨立而又隱秘的入口的時候,原本悠然地等待著看好戲的貴族們,這才回轉頭來,他們全都從對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絲恐慌。
「我的天啊,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回來了,難道,那位侯爵聽到了什麼風聲?」
「這件事情反正和我們無關,再怎麼算也算不到我們的頭上。」
「這句話恐怕只有你自己相信,這裡哪個人不知道消息?不通風報信就可以算是同黨,更何況,塔特尼斯家是否會聽你的解釋,都未必知道。」
「那麼,閣下有什麼高見?」
「高見是沒有,現在通風報信,同樣得罪一大批人,更何況,塔特尼斯家族也未必會因此領情。」
「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京城裡面那麼多貴族,難道塔特尼斯家族,會把我們全部殺光?」
「那可未必,聽傳聞說,在來拜爾克的路上,這個家族曾經血洗過一個小鎮,那些小鎮上的居民,全都被殺戮個乾乾淨淨。」
「是啊,塔特尼斯家族的那些成員,可不是見不得血的人物。」
「和大塔特尼斯比起來,這個幼子更加厲害,恐怕今天晚上這裡會血流成河,傳說他是父神親自賜予力量的神衛,擁有力武士、能武士和魔法師的全部力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還是回到下面去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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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密特的出現,令所有人感到驚喜,被母親逼著將一路上的經歷說了一遍,旁聽的所有人,都感到唏噓不已。
「那些諸神的使者在哪裡?我倒是很想好好看看。」撒丁興致勃勃地嚷嚷道。
「就在我們的頭頂上,不過想要看到,恐怕並不容易,那些諸神的使者,並不希望令世人感到震驚。
「在我看來,他們甚至不打算在普通人面前顯露行蹤,所以這些諸神的使者,用隱形的魔法,將自己籠罩了起來。」系密特聳了聳肩膀說道。
「哦——真是太可惜了。」旁邊的文思頓立刻歎道。
「對了,外面是怎麼一回事情?鄰居好像顯得有些古怪。」系密特突然間問道。
「別提了,你是否感覺到一絲敵意?此刻塔特尼斯家族,恐怕已成為京城拜爾克,不,是整個丹摩爾所有貴族的敵人,你的哥哥侯爵大人,剛剛頒布了一項令丹摩爾震撼的法令,從今往後,授予貴族頭銜和晉陞貴族等級,將不再賜予領地。
「而原本已賜予的領地,轉化為私有地產,因此,不能夠再收取領地之中的稅收,頂多只能夠收取一些房租,除此之外,貴族津貼也徹底取消,而且不但拿不到錢,還得為這個貴族頭銜繳稅。
「看樣子,我們這些傢伙不能夠再如此悠閒下去了,得找一份差事幹,或者做點經營謀生。」撒丁說道。
不過從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淒苦的樣子,很顯然,他對此根本就不以為然。
「是啊,為了這件事情,雪夫特得罪了大部分貴族,現在城裡到處都是對他不滿的呼聲。
「最麻煩的是,軍隊裡面好像也有極大的怨氣,軍人們擔心自己的功勳,換來的將是毫無用處的空頭銜,軍人們拒絕接受沒有領地的貴族頭銜。」文思頓在一旁說道,他的神情之中,倒是帶有一絲憂慮。
「沒有想到,哥哥這麼快便頒布了法令,原本我以為,他會等到魔族被徹底消滅之後才這樣幹。」系密特說道。
「看樣子,你原本就知道會發生這件事情,居然一點都沒有向我們洩露,要不然,我們也好有所準備。既然那些領地沒有用處,早就該賣給那些肯花大價錢的家族。」撒丁裝作無比懊惱地說道。
系密特自然不會將這件事情當真,他思索起哥哥的舉動來。
他非常清楚自己哥哥的為人,哥哥絕對不是一個魯莽衝動的人物。
即便當初哥哥放棄蒙森特的一切,將整個家族遷徙來這裡,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並且進行了將近半年的準備之後才進行的。
「我明白了。」靈光一閃,系密特一下子看透了其中的奧妙。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特別是捲入到幾場鉤心鬥角之中,此刻,他的眼光同樣變得異常敏銳,「現在魔族的危機未曾解除,各個城市之間無法互相溝通,此刻頒布法令,雖然未必有人尊崇,但是,卻也可以少去許多麻煩。
「除此之外,魔族的危機,就猶如懸掛在眾人頭頂上的一把利劍,此時此刻,誰都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教會、聖堂和魔法協會,也絕對不會坐視局勢變得混亂而不加理睬。
「等到魔族的危機過去之後,這條法令也已頒布了許多時日,即便會引起衝突,也絕對不可能像一開始聽到的時候那樣劇烈。
「更何況,在這段時間裡面,足以讓哥哥有時間對那些有可能跳出來,並且擁有相當實力的群體進行分化瓦解,並且各個擊破,比如那些軍人們,哥哥肯定早有說服軍人們的誘餌。」
對於他的分析,無論是文思頓還是撒丁都連連點頭,這令系密特感到少了什麼東西。
如果沙拉和玲娣在這裡的話,毫無疑問,自己的臉頰或者耳朵,肯定已然被狠狠地揪了起來,並且耳邊響起「真狡猾」、「好陰險」之類的笑罵。
「玲娣姑姑和沙拉小姐到哪裡去了?」系密特問道,不過,他多多少少能夠猜到她們倆的行蹤。
「還會到哪裡去,肯定在西賽流伯爵夫妻那邊,玲娣和沙拉已經邀請過西賽流伯爵夫妻好幾次,讓他們搬到這裡來,你哥哥警告過她們,最近京城可能不大太平,但是,這對年輕夫妻實在太過固執,不肯離開伊爾維伯爵夫人。
「那位夫人同樣是個非常固執的人物,她不希望被人可憐,不希望因為憐憫而給予的施捨。」撒丁搖著頭無奈地歎息道。
撒丁的話令系密特猛然一驚。
他盯著撒丁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間問道:「最近內城裡面,是否總是聚集著許多僕役和走卒之類的下人?」
「不可能啊,禁令從來沒有解除過,每一個家庭只能夠有兩個僕人啊。」撒丁回答道。
幾乎在同一時刻,系密特、文思頓和撒丁同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顯然他們全都已經想到些什麼。
「霍博爾和肯普森,和她們倆在一起,但願能夠起點作用。
「西賽流伯爵那裡還有兩個僕人,就是和我們一起從奧爾麥森林裡面衝出來的那兩個,他們的身手和膽量,都相當不錯。」文思頓盡可能地安慰道,這不僅僅是在安慰其他人,同樣也是在安慰自己。
「文思頓,撒丁,這裡只能夠指望你們倆防守。」系密特焦急地說道。
從庇護所裡面出來,系密特隨手朝著四週一劃,一個直徑十米的半圓,將整個庇護所圈了起來。
隨著手中的水晶方印白光一閃,圓圈裡面立刻升騰起淡黃色的光霧。
朝著四周那些顯得猶豫躊躇的僕役狠狠地瞪了一眼,系密特信手一個「雷神之怒」放了出去。
隨著雷霆霹靂般的一聲巨響,灼眼的白色光球,在三、四十米的空中爆裂開來。
那無數飛散的碎片,最遠迸出去百米遠近,這些尖銳無比的碎片,如同雨點一般地掉落在底下那些僕役、傭人們的頭上。
聚攏在這裡的全都是一些普通人,又何曾見到過這樣的場面,立刻便如同看到了魔族出現一般,四散亡命奔逃。
此時此刻,這些人終於想起有關塔特尼斯家族的傳聞,那位奇跡之子曾經用一場雪崩,埋葬了遠遠超過拜爾克人口的魔族。
他們瘋狂而又匆忙地逃著,彷彿魔鬼即將對他們進行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