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赫爾的通行證上多了一個新的印簽,他終於可以登上城堡的頂樓了,不過他能夠進入的只有一間房間,這個房間和底下的實驗室、訓練室比起來要小得多。
不過這裡只有不到十個人,所以仍舊顯得相當寬敞。
唯一讓赫爾感到疑惑的是,當初那將近兩百人怎麼擠得進這個房間。
他的同學只有七個,他是這些人裡地位最高的一個,很快他就明白了為什麼那五個人能夠堅持下來。
這些人根本不能夠和老丘比,他們原本肯定是城堡裡地位最低的人之一,其中有三個是普通士兵,一個是馬伕,還有一個原本是負責採買的,他們最注重的或許並不是那份豐厚的津貼,而是為了能夠擁有一技之長,將來也好混個高位。
赫爾知道他能夠到這裡來,多虧了那個真正的菲力浦對於歷史和文學的熱愛。
當那位馬丁少尉在他的通行證上敲下印章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閣下總算找到了一件適合您的工作,聽說您曾經寫過不少劇本,什麼時候以史前文明作為背景寫一個劇本出來,肯定會大受歡迎。」
這番話足以讓他明白,這兩天時間裡,秘密員警部門肯定把菲力浦的過去又查了一遍,特別是菲力浦的愛好和他曾經組建過一個劇團的事情,絕對被調查得清清楚楚。
赫爾很慶幸自己作對了,另外一件他同樣也作對了的事情是,他一開始便對馬丁少尉表現出敵意,正是因為這股敵意,讓馬丁少尉不自覺地躲著他。
赫爾並沒有見到霍布斯教授,在這裡給他們上課的是另外一個人,這個人他也認得,當初在戈勒爾家的聚會上面,見到過此人。
由戈勒爾出面招來的人裡,什麼樣的專家都有,這些專家並非全都為了這個項目,還有很大一部分人被運往貝魯。
霍布斯教授把這稱作為「收集大腦」,貝魯人掠奪的人才全都是研究他們不擅長的技術,這是他們的國家發展得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
被弄到這裡的,大部分是史前文明研究或者語言方面的專家,這個人也是,不過他的名氣稍微差一些。
需要學的東西有很多,正如老丘所說的那樣,全都是一些非常枯燥的東西,幸好其中有一部分是他曾經涉獵過的,想必學起來要比別人輕鬆很多。
翻了翻那位「導師」寫給他的書籍名錄,赫爾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之所以只有七個人能夠留下來,是霍布斯教授那夥人故意這麼幹的,當初霍布斯教授同樣也開給他一串書名,那張清單和這張有一大半是相同的,只不過前後順序完全顛倒。
讓初學者一開始就看最難的書,而且這些書大部分都是用亞法語書寫,也有一些是用德佈雷頓語和教廷通用語寫的,還沒有人加以指點,兩
百多個貝魯人裡能剩下七個,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既然知道順序不對,赫爾當然不會傻傻地照著那張清單的順序學習,反正那個導師根本就不上課,所有的教學都以自習的方式進行,除了給出那份清單讓學生們自己學習之外,最多就是解答一些問題。
不過,赫爾同樣也不打算告訴其他人正確的學習方法。
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他一次把清單上的所有書籍全都借了出來。
上課並不一定要在這個教室裡進行,赫爾有自己的地方,躲在那個角落裡面,根本就沒有人會來吵他。
雖然實驗室非常吵鬧,不過這裡既然是老丘這樣的滑頭負責,赫爾當然不會被吵到,老丘手下的那幫魔法師雖然實力不怎麼樣,放幾個隔絕結界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一個隔絕結界能夠將近一個小時,這段時間裡就算外面炮聲隆隆,也不會吵到躲在裡面的他。
恐怕沒有人會想到,赫爾堅持這樣作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這個嘈雜的實驗室,可以讓他光明正大地躲在隔絕結界之中,這樣就用不著擔心被隱藏在暗中的眼睛監視,這個被隔絕結界籠罩的角落,真正成為了一個隱秘的密室。
不過赫爾暫時不想作其他事情,他需要花一段時間學習。
這並不是原本計畫之中的內容,而是因為老丘那天的話,突然間產生的念頭。
毫無疑問的,當初在礦業銀行大樓底下那個密室之中找到的那些書,就是老丘口中所說的,亞法前王朝花費一千多年時間,從世界各地的遺跡之中找到的典籍,原本他並不在乎這些東西,但是自從《大樂賦︾做到了不死之王都沒有做到的事情,治好了他因為試驗體調製而變得糟糕透頂的身體,赫爾就覺得那些典籍不簡單。
特別是那本黑色秘笈上對《大樂賦︾的描述,這種功法練到最高境界,幾乎就和魔力爐沒有什麼兩樣。
所以赫爾一直都想研究一下另外一些典籍。
他曾經對那些典籍進行過初步的整理,所有的典籍大致可以分成六類,霍布斯教授所說的那個漢文明,只留下了三本秘笈,不過這並不是數量最少的一種,最少的是一種用金色墨水書寫在羊皮紙上的捲筒,捲筒只有兩個,一個畫著太陽,一個畫著月亮。
比這兩種典籍稍微多一些的是一種厚厚的、畫著格子的硬紙版,這些硬紙版上全都寫著文字,每一個字都很大,筆劃非常複雜,而且每一筆都用不同顏色的墨水書寫,所以五顏六色非常漂亮。
當初得到這些典籍的時候,他就在霍布斯教授的指點之下研究過這些書,所以他知道,那些羊皮紙捲筒是屬於一個叫「埃西」的失落的文明的遺產,這個文明比漢文明還要古老。而那些硬紙版則是另外一個叫做「奧力匹斯」的文明的產物,這是一個短暫卻異常輝煌的文明。
至於另外三種就比較常見,一種就是神文,據考證,書寫這些文字的人,就是上一個文明的主宰者,當今世界的魔法就是從神文傳承而來。
另外一種是星文,世界各地都發現過刻有星文的遺跡,不過這同樣也
是最匪夷所思的文字,霍布斯教授曾經說過,他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破解星人的文字。
那些典籍裡面數量最多的,便是亞特蘭蒂斯文明的遺產。亞特蘭蒂斯文也是赫爾最容易辨認的一種文字,對於這些文字,赫爾幾乎一學就會,對此他只能夠猜測,或許同他所擁有的不滅王座和毀滅王冠有關。
既然亞特蘭蒂斯文最容易學習,赫爾乾脆就從它開始。
說實話他早就注意到了,越是接近他這個時代的文明,所用的文字就越接近現在的文字,最麻煩的就是漢文和埃西文,這兩種全都是象形文字,就連霍布斯教授也只知道意思,而讀不出來。
沒有被誤導,按照霍布斯教授當初給他的清單,赫爾學得相當順利。
不過他不可能整天研究這些文字,他還有其他的工作。
聯合鋼鐵公司的人早就開進了雪露特,在緊挨著富人區的一幢別墅裡面,十幾個人已經進駐,他們是聯合鋼鐵公司的先期人員,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一幢五層樓的大樓正在建造之中,那就是未來聯合鋼鐵公司在布朗頓的總部。
更多的人正源源不斷地從貝魯各地陸續前來。
雖然還沒有開工,招工啟示已經貼出去了,聯合鋼鐵公司因為是全盤接管戈勒爾的索朗鋼鐵集團,所以底下的工人根本用不著招募,需要招募的只是基層管理人員和工頭,除此之外就是出納和會計之類的員工。
在這個大街上隨處可見想要找尋工作的貝魯遷徙者的時候,想要招人實在再容易不過,招工啟示剛剛貼出去,報名簡歷就像是雪片一樣堆在了聯合鋼鐵公司的臨時辦公室門口。
幸好對赫爾來說,他不需要作任何事情,那些並不重要的職位,由他的手下們去確定,至於分廠廠長、經理之類的人選,聯合鋼鐵公司肯定會從其他地方直接委派。
每天赫爾只需要來看看,然後四處轉轉就可以了,就像當初那個真正的菲力浦在梅侖每一個星期一幹的事情一樣。
這種悠閒的日子,對於赫爾來說非常難得,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懶洋洋的感覺。可惜他沒有想到,麻煩很快就找上門來了。
這天早晨當他例行公事地到那個臨時辦公室去的時候,還沒有開門就聽到裡面的訓斥聲。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懶散毫無效率的地方,看看你們在這一個星期裡作了些什麼,原本我以為工廠已經運作起來了,但是誰知道,連人員都還沒有配備整齊。無能,真是太無能了!
「我知道大部分的責任在領導者的身上,但是你們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從現在開始,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我會非常嚴格地管理你們,我會監督你們的一舉一動,我會逼著你們把失去的時間追回來,如果誰不服的話,就給我滾出去,聯合鋼鐵公司不需要這樣的廢物,哪怕他擁有什麼樣的背景都一樣……」
站在門口的赫爾耐心地聽著,他已經知道在裡面狂吼亂叫的是誰了,那個人同樣也叫菲力浦,巴米。馮。菲力浦,此人是真正的布倫斯。馮。
菲力浦的表哥,不過兩個人的關係絕對稱不上親密,布倫斯暗中給他的這位表哥起了個「瘋狗」的外號。
在赫爾偷來的記憶之中,這個人確實稱得上是條「瘋狗」,而且是那種看到誰都咬,而且咬不到誓不甘休的那種最令人討厭的瘋狗。
記憶中那個真正的布倫斯。馮。菲力浦一直都挺怕這條瘋狗,所以總是躲著這個傢伙,而這個傢伙卻總是追著布倫斯。
兩個人結仇的原因,自然是家族會議上的那個席位,布倫斯對那個席位不在意,卻偏偏被內定為第一人選,而這條瘋狗除了他自己,沒有一個人認為他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卻一直以為是布倫斯佔據了他的位置。
這條瘋狗現在又追到布朗頓來了。
如果是真正的布倫斯。馮。菲力浦,肯定會轉頭躲回城堡裡去,赫爾倒是想這樣作,不過這樣作的結果肯定是被這條瘋狗整天騎在頭上。
說實話,赫爾原本並沒有預料到,這個傢伙會到這裡來,他一直都只防著另外兩個人,兩個遠比這條瘋狗陰險狡詐的傢伙。
在暴露身份和被瘋狗騎在頭上,這兩種選擇之間徘徊了好一會兒,最終他選擇了前者。
雖然他還有很多事情要作,不過自從他在軍事情報處受到非難,差一點被扔進監獄之後,他就發誓再也不允許任何人騎在他頭上。
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如果不是他當時太過軟弱,以他的能力想要一走了之,簡直輕而易舉,又怎麼會發生後面那一連串事情?
如果他沒有被關押,麗達就不會去找紅公爵求情,也就不會有他和紅公爵之間的那段紛爭,麗達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狀態。
再說這裡是什麼地方?
雪露特雖然在貝魯帝國的佔領之下,卻是他的地盤,旁邊就是魔鬼山脈,用不著不死之王出手,只要把魔鬼山脈裡的魔獸全都引出來,絕對可以掃平整座城市。
更何況在菲力浦的故鄉,那起意外事件,更是令他有了無比的信心。
古往今來什麼樣的魔法師最為可怕?
是不死之王?不。是教皇多撒侖?也不是。更不是征服者查理時代的任何一個魔法師。
最為可怕的法師是滅魔戰爭之中,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教廷的死靈君王薩博。
和不死之王、教皇多撒侖,以及征服者查理時代的那些魔法師比起來,薩博的實力一點都不強,他之所以成為世人心中永遠的噩夢,就是因為他不受約束地隨意殺人。
如果有必要的話,赫爾也不介意大開殺戒,不管是在雪露特,或者乾脆到貝魯去都可以。
有了底氣,赫爾輕輕地推開了門。
他裝作根本就沒有聽見剛才瘋狗的狂吠,朝著四周掃了一眼,然後說道:「怎麼回事?每一個人都無精打采的?給我振作精神,這樣才能夠把
工作做得更好。「
瘋狗之所以是瘋狗,就是因為他隨時會跳出來,果然被赫爾一引逗就立刻說道:「他們之所以無精打采,是因為我剛剛教訓過他們。你站在外面沒有聽到嗎?」他還故意提高了嗓門。
沒有等到瘋狗繼續發話,赫爾搶先說道:「你怎麼才來?路上需要花那麼多時間嗎?」
瘋狗微微一愣,不過他立刻醒悟過來,眼前這個討厭的傢伙是在針對他,這個傢伙肯定在門口聽到了剛才的那一番話,現在打算用同樣的辦法來對付他。
「你誣蔑我。」瘋狗憤怒地跳著腳說道:「從泊利到這裡,我只用了一個星期,我沒有耽誤一點時間。」
「一個星期是七天沒錯吧,為什麼我只用了五天就到了,你確實沒有故意耽擱時間嗎?算了,反正只是兩天的延誤,我就不追究這件事情了。」
赫爾表現得頗為寬宏大量。
「不可能,沒有人能夠在五天之中到達,這個該死的地方沒有鐵軌列車,路上又那麼擁擠,能夠在七天裡到達,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你在撒謊,你誹謗我。」瘋狗大吼道,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
「真的不可能在七天之中到達?」赫爾問道:「你敢打賭嗎?」
瘋狗再一次被說得一愣,他當然不能夠退卻,特別是不能夠在他以往最瞧不起的白癡面前退卻。
「非常高興能夠和你打賭,你變得有骨氣了,居然敢和別人打賭了,說吧,你打算怎麼賭?」瘋狗冷笑著說道。
「就賭一來一回的時間吧,這裡前期的工作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可是總部始終沒有把各個分廠廠長的經理一級的職員派過來,總部的工作效率真夠差的,我正打算派個人回總部催一下呢!
「不如這樣,我們就進行一場比賽,你不是說從泊利到這裡需要七天嗎?我讓你先出發,兩天之後我這邊再出發,以誰先到達總部為準,至於賭注——誰輸了誰就辭職好了。」赫爾異常輕鬆地說道。
他的輕鬆讓瘋狗巴米有些猶豫不決起來。
「怎麼不敢賭?我就知道,你半路上肯定耽擱,是遇上了一個漂亮的妓女吧。」赫爾非常清楚這條瘋狗的性情,他繼續撩撥道。
「為什麼讓我先上路?」瘋狗說道:「我們完全可以一起上路,只要你比我早到兩天,賭博就算你贏。」
「我一直都相信,人性有其黑暗之處,所以我作任何事情都非常小心謹慎避免作一些危險的事情,比如把後背留給別人。」赫爾悠然說道:「如果你不想打賭的話,儘管直說,我不會強迫任何人,想要隨意找借口搪塞過去,或者找些麻煩讓我為難就不必了。」
說著他用異常輕蔑的眼神,朝著瘋狗巴米瞟了一眼。
那些剛剛被罵得狗血淋頭的職員們,此刻總算解了一口胸中的悶氣,每一個人都用同樣的眼神看著這個一進門就罵個不停的傢伙。
「好,我就打這個賭了……」巴米一拍手掌說道。
還沒有等到瘋狗說完,赫爾立刻道:「你剛剛到雪露特,應該很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休息的時候,正好冷靜一下,說實話打這個賭並沒有什麼意義,你肯定輸定了,如果你輸了的話,就要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聯合鋼鐵公司的職位,實在太不划算了。」
一邊說著,赫爾一邊朝著四周的人使眼色。
「是啊,是啊。」
「就是,從泊利到這裡哪用得著七天。」
「輸掉就慘了,還是回家睡一覺,等到明天早晨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好了。」
「……」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地說著,這些話進入瘋狗的耳朵裡,他的臉漲得通紅。
「不,閣下的好意,我心領了。」瘋狗怒氣沖沖地說道,雖然他明知道自己上了當,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也容不得他退縮了,退縮的話,從今往後他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只見他怒目而視朝著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砰的一聲撞開門走了出去。
「車伕!車伕!」瘋狗巴米怒吼著,「該死的,快把馬車趕過來,你再磨蹭的話,我就扒了你的皮!」
可惜他嗓子都快喊啞了,車伕也沒有來,巴米這才想起,那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馬車,馬車是雇來的,把他送到目的地,自然就走了。
在裡面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上當了,現在只是一股怒氣支撐著他,除此之外他還想著如果打賭贏了的話,他可以得到些什麼,所以並沒有放棄的打算。
不過出了門,他突然間想起,他有一件事情失算了,如果連同今天也算在那一個星期裡的話,他至少已經浪費了三個小時,而想要出發的話,還得浪費幾個小時。
只要一想到這可能導致他打賭失敗,瘋狗巴米就感到眼前發黑,不過他仍舊得硬著頭皮完成這次打賭。
他連旅店都不去了,隨手攔下了一輛馬車,往車行而去,他必須盡快租一輛走遠途的馬車。
瘋狗也並非是魯莽無智的人物,還沒有到車行,他已經想好了如何贏得這場賭博。
冷靜下來稍微一想,他就發現,想要在五天裡趕到泊利並非沒有可能,如果拚命趕路,說不定時間還能夠更短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