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之前的那幾個險地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但是飛龍山卻花費了他們六天才通過。在這六天之中,他們白天躲在巖洞裡睡覺,到了夜晚才繼續趕路。
這還是大部分飛龍離開巢穴出去報仇後才能有的行程,就算是這樣,三個人仍舊不敢離開「變色龍外套」的掩護。
到了第五天,離開的飛龍們陸陸續續回來了,幸好那個時候,赫爾和他的同伴們已走了大半路程。
最後一天全都是下山路,而且飛龍山背陽面的地方,飛龍的巢穴最少,住在這裡的族群實力也都不怎麼樣。
赫爾有些難以想像,當初穆恩老頭是怎麼翻越飛龍山的,老頭可沒有「變色龍外套」這樣的魔導器,也沒有紅外視線和盲感幫助夜行。
從套在手腕上的串珠,赫爾已知道,穆恩老頭的計策確實成功了。那些憤怒的飛龍攻擊了紅公爵一夥,黑色的珠子又有兩顆變白了,不過赫爾並不知道,死掉的到底是哪兩個傢伙。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紅公爵還沒有死,如果他死了的話,死亡舞會就結束,那麼眾人戴在手上的串珠,就會自動脫落。
剩下的那個是誰?赫爾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如果是那個魔法師,沒有了護衛,根本就不用自己去收拾,魔鬼山脈的那些凶獸就會要了他們的命。
如果是那個聖鎧騎士或者嗜血殺戮者,他很懷疑紅公爵是否能夠翻越飛龍山,如果翻越不了的話,那麼勝負該怎麼區分?
到了這個時候,赫爾知道繼續深入魔鬼山脈,已不是為了利用地形戰勝紅公爵一夥,而是為了幫穆恩老頭實現他的畢生願望。
還沒有完全離開飛龍山,赫爾就感到有些不妙,因為這裡已經連一個飛龍的巢穴都找不到了。
「把外套脫掉吧。」穆恩老頭說道:「靠近蟲海的地方,飛龍是不敢來的,從現在開始,我們將恢復原來的習慣,晚上睡覺白天外出。」
「難道你不怕給飛龍看到我們三個人?」收割者問道。原本頗為狂妄的他,見識了那個嗜血殺戮者的厲害,和那些飛龍的可怕之後,也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穆恩老頭說道:「用不著擔心,只要在外套上畫一些顯眼的斑紋,飛龍就算看到我們,也只會把我們當作是三隻蟲子。雖然這裡仍舊是飛龍的領地,不過對於蟲子,它們不敢怎麼樣。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當心的不再是飛龍,而是蟲子。那裡比我們剛剛通過的飛龍山更加可怕,不僅大多數蟲子都能夠看破隱形,而且幾乎每一種蟲子都有一些特殊能力。
「更主要的原因是,蟲子們的社會比飛龍複雜得多。雖然有不少蟲子是獨行客,不過蟲海裡的王者,是各種魔蟻和魔蜂。
「幸運的是,蟲子沒有飛龍那麼團結,這裡是個大戰場,我們能不能通過這裡,就要看運氣如何了。我們必須等待通過這裡的機會,可能只需要幾天,也可能需要幾年。」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赫爾忍不住問道,突然間他有一種受到欺騙的感覺。
「我上一次來的時候,在這裡足足等了半年。
「蟲海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每隔一段時間,蟲海裡就會暴發一場全面戰爭,所有的蟲子都會受到波及,接連幾個星期,蟲海裡會殺得個昏天黑地。
「戰爭結束之後,不會有任何傷員留下,要麼死亡,要麼活著,活著的蟲子會產生不可思議的進化。
「我曾經看過一隻終極進化的蟲子褪去的蛹殼,我一開始以為那東西是金箔,很薄、金光閃閃、還有些透明。
「但是那東西很硬且非常堅韌,我用重弩也沒能射透,歪歪書屋論壇只留下了一點印記,我試過用火藥燒,也沒用。最後用鋸子鋸下來一小塊,但是這一小塊東西,被人用七萬克朗買走了。」穆恩老頭說著當年的故事。
收割者聽到這些,輕輕吹了個口哨。和其他人不同,他是為了錢而跟著赫爾干的,所以老頭所說的這些,頗讓他心動。
但是這番話到了赫爾的耳裡,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感覺。
赫爾的心一陣狂跳,因為穆恩的話,讓他想起了那本黑色秘笈的一部分。
那本黑色的秘笈前面一半,有很多讓他無法理解的奇怪東西,其中就有一部分關於如何養蟲。不只是蟲,還有毒蛇、壁虎和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些東西養到一定的程度,會被放到一個類似決鬥場的地方進行一場混戰。混戰到最後,只有一個可以活下來,這個勝利者會進化成為一種叫做「蠱」的怪物。
按照老頭的說法,蟲海豈不是一個巨大的製造蠱的所在?
這難道是自然產生的?
赫爾之前並沒有注意,但是現在蟲海的存在讓他產生了一絲懷疑,回憶起這一路之上的經歷,這種懷疑已不再局限於蟲海本身,而是波及到整個魔鬼山脈的存在。
整個魔鬼山脈,越看越像是一個巨大的生物試驗場。
躺在穆恩老頭搭建的簡易隱蔽所裡,赫爾輾轉反側,他的腦子裡始終想著那個疑問——魔鬼山脈到底是什麼?這裡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不知道為什麼,赫爾突然期待起那個神秘的野人嶺來。他不是精靈,和動物無法溝通,但是野人應該算是智慧生物,或許能夠找到一種交流的方法。
直到天亮,他都沒有合過眼。
清晨的蟲海靜悄悄的,到了中午仍舊沒有一點動靜,隨著時間的推移,穆恩老頭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奇怪。
一直到三點鐘過後,老頭終於忍不住說道:「我們下去看看吧。」
出發之前,三個人對自己進行了一番偽裝,他們用顏料在衣服上畫了許多紅色斑點和黃色的條紋。
這身裝束是如此醒目,赫爾甚至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正要去送死。更令他感到恐懼的是,穆恩老頭居然帶著他們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飛龍山的山腳。
和飛龍山不同,蟲海並非是單一的地形,這裡有山崗,同樣也有凹陷,這裡的樹木並不是很茂盛,到處亂石林立。
開道的仍舊是穆恩老頭,他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並且把所有的鬼影全都放了出來,但是走了整整一個小時,這片號稱蟲海的荒原,根本就連一隻蟲子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赫爾終於忍不住,他放出了幻梟。在太陽快要下山之前,幻梟終於帶著情報飛了回來。
從水晶頭罩記錄的圖像之中,可以看到整個蟲海一片死寂,有幾塊地方就像是被翻過一般,到處是倒塌的樹木和大大小小的凹坑。
但是詭異的是,別說一隻蟲子的影子,就算是蟲子的屍體也根本找不到。歪_歪_書_屋不過在蟲海東側一片被破壞得最厲害的樹林深處,有一個金光閃閃、亮晶晶的東西。
「或許我們的運氣確實不錯。」赫爾將水晶頭罩收了起來說道。
老頭此刻正蹲在一個大坑的旁邊,他用一根樹枝輕輕撥著坑邊的泥土,表面的土壤全都乾透了,只有最底下的部分還有些濕氣。
「這個坑是新的,不過弄出這個坑至少是在兩個月以前的事了。」老頭說道。
「我找到一件非常有趣的東西。」赫爾指了指錄像之中那點金光所在的方向,說道:「離這裡大概有十幾公里。」
「是另外一隻金色的蛹殼?」穆恩老頭並沒有從地上站起來,而是將掛在腰際的十字鎬摘了下來,他的頭轉來轉去,彷彿在搜尋著什麼。
最終,他的眼睛定在了幾百米外的一個土包上面,老頭朝著土包走了過去,走到土包邊上之後,繞著土包轉了一圈,然後掄圓了十字鎬挖了起來。
很快,這座如同小山丘般的土包,就給挖出了一個大洞,露出裡面讓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只見這個巨大的土包裡,密密麻麻地排著許多拳頭大小的乳白色蟲卵,透過那半透明的卵膜,可以看到蟲卵裡,靜靜躺著像螞蟻一般的蟲子,而這些蟲子已能夠微微蠕動。
「我們的速度最好快些,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恐怕過不了幾天,第一批蟲子就會破殼而出,它們會四處找尋食物,然後成長,壯大族群,為下一次全面戰爭做好準備。」
老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蟲卵,雖然他盯著這些卵說出這番話,但是那凝重的語氣,絕對不像是在為蟲海之中這些生命而感慨。
收割者是個粗人,自然感覺不到這一絲深沉,但是赫爾卻悚然動容,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竟然無法看懂眼前這個小老頭,穆恩老頭好像不只是一個優秀的獵手那樣簡單。
「你去檢查一下那個蛹殼吧,或許可以把它搬回來,反正你的速度比我們快得多,我們倆就繼續前進,趁著蟲海難得這樣平靜,盡可能快一些通過這裡。
「我們得連夜兼程,我總覺得如果耽誤了,就會陷入難以想像的危險之中。」穆恩老頭說道。
收割者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雖然蟲海並不是很大,但是對只有一條腿的他來說,穿過這個亂石林立的荒野,絕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此刻他更加想念當初的那頭大蜥蜴了。
赫爾從空間戒指裡將小車取了出來,雖然這裡的地形凹凸不平,到處都是岩石,不過以穆恩老頭的本事,應該可以找到一條比較好走的路。
用小車載著前進,總好過單單靠雙腳前進,只可惜現在能夠拉車的,只剩下疾風和喪鐘。
看著穆恩老頭艱難地駕著小車遠去,看著小車在亂石堆裡顛簸前進,看著收割者時而探出那唯一的好腿,蹬踩地面幫著小車前進,赫爾輕輕地歎息了一聲。不過他也知道,此刻不是感悟人生的好時候。
從空間戒指裡取出翼板,他縱身躍上旁邊的一塊大岩石,背上翼板,調整好後面的尾巴,再走到岩石邊上,彎腰曲體,重心稍稍前傾。
就在他感到身體快要失去平衡的那一剎那,他的雙腳猛地一蹬,整個人飛射了出去。
一下子滑出了十幾米,這才漸漸落下。歪歪-書屋-論壇當他的腳能夠碰到地面的時候,赫爾雙腿交替蹬踩,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和那只「長跑之王」一模一樣。
操縱著翼板,躲開沿路的樹木,赫爾很快發現,這裡的地形,是最不合適滑翔的所在,所以他不得不減慢滑翔的速度,以免撞在樹上。
這讓他奇怪,鳥為什麼可以在到處都是樹枝的地方快速飛翔,它們的腦子不可能比人更加出色。赫爾心想,有機會倒是可以研究一下其中的奧妙。
赫爾一直很敬畏那位研修士麥迪森大師,那才是真正的魔法師,而不是能夠用魔法的士兵。
在他看來,每一個真正的魔法師都有屬於自己的課題,所以他一直在尋找這樣一個課題,既要讓他本人感興趣,又要看起來不太難,現在他總算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課題。
赫爾絕對想像不到,他在蟲海之中產生的這個念頭,最終會給他帶來什麼,又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
儘管減慢了滑翔的速度,十幾公里的距離仍舊沒有花費他多少時間。
那金光閃閃的果然是一個巨大的蛹殼,就像穆恩老頭所說的那樣,這東西薄如蟬翼,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一把鋒利的長柄斧頭,赫爾掄起斧頭砍了上去,只聽到「咚」的一聲,薄薄的蛹殼將斧頭彈了開去。
蛹殼有一人多高,雙手都環抱不過來,穆恩老頭當然不可能將這麼大的東西搬走,但是赫爾卻可以,他的那個空間戒指是瑪雷恩大師送的,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放下這個巨大的蛹殼。
唯一麻煩的是這個蛹殼下半部分,結在一堆看上去像糞球的東西上,赫爾用腳踢了一下,那東西很硬。
赫爾再一次掄起斧頭,用力剁了下去。
就聽到啪的一聲輕響,斧刃上飛起一道電火花,赫爾「啊」的慘叫一聲,手一鬆,長柄大斧飛了出去,而他本人則筆直的倒了下來。
在斧刃砍到的地方,那堆糞球其貌不揚的外表,被刮下來一大塊,露出裡面半透明晶體狀的核心,這東西只有拇指大小,就像一枚用無數晶針團成的珠子,珠子的核心此刻正閃爍著虯曲的亮白電芒。
雖然接受身體調製時,痛感神經已被弱化,但受到強烈的電擊仍會麻痺,此刻赫爾只能夠靜靜躺著,除了眨眨眼皮,轉動一下眼珠,他什麼都做不了。
眼睛直楞楞地看著那顆半透明晶體,赫爾突然間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停止了跳動,他知道那東西叫什麼,在梵塞魔法學院的時候,他曾經看過類似的東西。
他曾經看到的那些,叫做「人造核晶」。
一些複雜的魔法陣的核心,大部分都會有一顆人造核晶,這東西很貴,米粒大小的一顆就要三千克朗,這還是只算成本沒有加入人工費用的價格。
有人造核晶,自然也有天然核晶。不過,大部分的魔法師根本就用不起天然核晶,天然核晶只有獵殺某些特殊的高級魔獸才能夠得到,這些魔獸本身的實力就極為可怕,更何況它們的活動場所,都是常人不敢深入的險地。
天然核晶的昂貴不僅是因為稀有,更重要的原因是,天然核晶能夠容納的魔法能量是人造核晶的幾十倍。
此時此刻,赫爾只感到自己幸福得快要昏倒了,這麼一大堆天然核晶,如果全都能夠脫手的話,其總價值絕對超出當初他發現的那些黃金白銀。
不過,他絕對不打算賣出這些天然核晶,這些東西有價無市,他如果大量拋售的話,肯定是死路一條,因為各國都將天然核晶當作是戰略資源,是會用任何手段搞到手的東西。
就在赫爾想著該怎麼處理這些核晶時,一陣嗡嗡令他警覺起來。
只見一隻顏色嫩綠的螳螂,晃晃悠悠走了過來,它的個頭很大,至少有三米長,但是身體卻瘦得像根竹竿,身上沾滿了乳白色的粘液,像是剛剛出生一般。
漸漸靠近之後,躺在地上的赫爾終於看清,這只螳螂的背上釘著一把長柄斧頭,好像正是他的東西。
這下子他總算明白了,原來脫手飛出的斧頭,擊中了這個倒楣蛋,讓它提前甦醒了過來。
任何生物初生的時候,總是最為孱弱,如果是平時,他絕對有把握對付得了這個傢伙,沒有比欺負嬰兒更加容易的事情了。
但是現在,他卻連動都不能動,這讓赫爾冷汗直冒。
看到那纖細的身影越來越近,甚至連那醜陋而又猙獰的口器,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心臟開始劇烈地鼓動起來。
赫爾試圖讓身體動起來,他努力地想去控制麻痺的肌肉,並且將內勁不停地飛轉,根本就不去考慮,經脈是否能夠承受得住。
這一切的努力並沒有讓赫爾恢復自由,但是他的身體卻迅速鼓脹起來。
突然,原本戴在他左手上的那枚綠色的戒指,發出了柔和的光芒,歪歪書屋緊接著一道綠色的光,注入了赫爾的手指之中,那道綠光沿著血管而上,綠光過處,皮膚的表面立刻浮現出奇怪的魔紋。
赫爾並不知道這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正在發生的變化,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滾開,討厭的蟲子——離我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