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法學院住了十天,這十天裡,赫爾感到有些事情不太對勁,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最初的幾天,那個負責為他進行身體調製的老魔法師,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總是眉開眼笑。
但是之後的幾天,不知道為什麼,老魔法師彷彿心情不好,見到他總是沒有好臉色,最後兩天,老頭乾脆就不來了。
經常來看他的,就只有瑪雷恩魔法師。
赫爾總是感到大師好像有什麼事隱瞞著他,可是大師不願意說,他也不敢提問,畢竟他受大師的恩惠已經很多了。
因為太過匆忙,他也沒有時間將精神塑形之後得到的所有魔法,全部試驗一下。
即將離開之前,赫爾讓瑪雷恩魔法師領著他,前去拜訪那位負責替他進行力量調製的老研修上。
老研修士在這座學院之中有著超然的地位,所以他佔據了整整一個樓面,做為研究室。那裡的人,赫爾全都認識。
赫爾是個非常懂得交際的人物,他當然清楚,這些魔法師都是值得投資的對象,所以在這些人面前,他顯得特別慷慨大方。
魔法師是人,當然也喜歡享受,赫爾在來之前,早巳從瑪雷恩大師的口中,打聽到了這裡的每一個人的喜好,除了女人他不可能公然送出去之外,其他的禮物都像不花錢似的,投其所好慨然相送。
對於這樣懂得人情世故的人,那些魔法師自然也都樂意結交,不過他們之中,同樣沒有一個對赫爾說出實情。
在這群人裡,赫爾唯獨沒有看到那位老研修士,他忍不住問道:「麥迪森先生呢?我還未曾向他表示感謝呢。」
眾人指了指走廊最末端的一個緊閉著的房門。
赫爾敲了敲那扇門,門自動地打開了,赫爾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只是他的眼睛看不到那到底是什麼。
不僅眼睛,他那靈敏無比的耳朵、他的鼻子,還有他那能夠在黑暗中看到東西的盲感,同樣無法捕捉到那個東西。
「你進來吧,那只是一個隱形僕役。」
之後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
走進去,房間裡空蕩蕩的,除了一個半球形的巨大黑罩,什麼都沒有,赫爾當然知道那個黑色罩子是什麼東西,初階魔法之中,有一種可以創造出一個球形庇護所,裡面光照柔和,溫度適中,簡直就是另外一個天地。
不過對於赫爾來說,這個魔法有些不太實用,所以他沒有選擇。
稍微猶豫了一下,他朝著那個黑色的圓球走去,穿透球壁的時候,絲毫沒感到有阻力。
圓球裡只有一張地毯,他想要找的那位麥迪森研修士,盤腿坐在地毯上。
老頭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他進來,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裡,看著飄浮在空中的一個影像。
赫爾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也轉到了那個影像上,仔細看,才終於看清,那東西應該是一座魔法陣,不過赫爾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繁複的魔法陣。
像「低級動物控制」這樣的魔法陣最為簡單,只有一組咒文,十幾個魔力節點。中階魔法裡最為複雜的那幾個,也只不過是六十幾組咒文,上千個魔力節點。
但是眼前這個東西,咒文環一個套著一個,一個連著一個,重重疊疊,彷彿一個實心圓球。
不僅如此,還有那些非環形的咒文組,如同籐蔓一般四處延伸,至於那微微閃亮菩的魔力節點,更是如同夜空之中的繁星,數也數不清。
「這是什麼魔法?竟然如此複雜。」赫爾驚歎道。
「你所看到的,是每一個魔法師夢寐以求想要達到的最終目標。」老頭說著,重重歎息了一聲:「原本我以為我已經離這個目標近了一步,沒想到最後還是沒有成功。」
老頭不經意地瞟了赫爾一眼說道:「我知道你的來意,你用不著感謝我,有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瞭解,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赫爾並不明白老頭的意思,不過老頭的話,讓他不由得打消了一開始刻意結交的念頭。
他想了想,神情變得鄭重而又坦然,說道:「不管怎麼說,我都得感謝您,因為此刻的我確實需要力量,而您給了我所需要的力量。」赫爾歎了一聲繼續道:「我一直都很羨慕你們這些魔法師。」
他的眼睛看著那飄浮在空中、不停旋轉著的由無數咒文組成的幻影,過了好一會兒說道:「我最羨慕的是您,因為您所追求的是,遠遠超越凡人的存在。」
老頭似乎有些意外,又好像有些被打動,他愣了一會兒,然後輕輕一抬手,那籠罩四周的圓球,立刻消失了。
「你雖然不是一個魔法師,卻有一顆真正的魔法師的心,可惜……」
老頭對赫爾有些讚賞了起來,不過,他最終也沒有將有關損益實驗體的事情說出來。
「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提一個要求,只要我可以幫得上忙。」和瑪雷恩魔法師一樣,老頭突然間想給予赫爾一些報償。
「我想學魔法。」赫爾毫不猶豫地說道。
和瑪雷恩魔法師不同,老頭並沒有立刻拒絕,而是輕笑了一聲說道:「想要讓我教你魔法,很容易,半個小時都用不著就可以做到,但是是否能夠學會,得看你自己。」
聽到這番話,赫爾立刻興奮起來,連忙說道:「那實在太好了,我原本就對中階的許多魔法,非常感興趣,可惜精神塑形有其承受極限……」
還沒有等到赫爾說完,老頭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的想法是這樣的話,你恐怕和其他人一樣,一輩子都只能夠在魔法世界的門口徘徊。」
老頭朝著門口指了指,又加了一句:「外面的那些傢伙,除了一兩個人之外,其他的都是這樣的。」
赫爾所顯露出的震驚和迷惑,讓老頭感到非常高興,他隨手一翻,一把魔杖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
那根魔杖有一米多長,頂部像是套著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王冠,上面鑲嵌著五顏六色黃豆般大的寶石。
「想要學魔法,就得首先知道什麼是魔法。」老頭站了起來說道,此刻的他顯得異常精神抖擻。
老頭舉起魔杖一指,魔杖的頂端立刻噴射一道筆直的火柱,隨著老頭的揮舞,那條火柱如同一根棍子一般,在房間裡掃來掃去。
「這是噴火術。」
老頭又用魔杖一指,這一次火柱從地板上,筆直燒到天花板。
「這同樣也是噴火術,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噴火術。其實這很簡單,任何一個魔法師,甚至那些較為優秀的學徒,都會對此不以為然,因為這只是將原本的噴火術的魔法序列,稍微改動一下。」
老頭隨手幻化出兩個影像,那是兩個咒文組,排列的順序完全一樣,只是組合起來的形式有細微的不同。
「標準的噴火術,用來攻擊敵人時,要比我的噴火術有效得多。」老頭說道:「你所知的那些魔法,大多如此,能夠流傳下來的那些魔法,無一不是經過千錘百鏈的精華。
「不過這同樣也意味著,這些魔法僅僅只是魔法世界的基礎,從這些魔法可以推演出許多其他類型的魔法。」
「就像神賦戰士的基礎類型只有三種,但是到了高階卻有數千個分支。」赫爾已經明白了老頭的意思。
「你說得不錯。」老頭對赫爾的反應相當滿意:「真正的魔法師,都會有一本屬於自己的魔法書,那上面記錄的是,他們認為最適合自己的魔法,黑暗時代之後的魔法師所追求的,已經不再是能夠掌握更加強大的魔法,而足如何找到適合自己的魔法,且創造出新的魔法序列。」
聽到這番話,赫爾的腦子裡立刻跳出了一個疑問。
同樣的話,他也曾在霍布斯教授那聽到過,從教授的口氣聽來,好像現在的魔法師和古代的魔法師,完全是兩回事。
「黑暗時代是怎麼一回事情?為什麼魔法師會有這樣的變化?」赫爾連忙問道。
老頭並沒有直接回答,而足輕輕撫摸著魔杖,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古代的魔法師,全都戴著象徵智慧的尖頂帽,每一個人的手裡,都擁有一根屬於自己的魔杖,兩個實力高超的魔法師之間的對決,往往會異常精采,因為誰都難以預料,他們會施展什麼妙招,也不知道他們會如何應對。
「因為古代的魔法師依靠強大的精神力,直接完成魔法排序,魔杖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的工具,同時魔杖還具有振幅作用,現在的魔法師,已經很難做到憑空進行魔法排序了,就算我,也只能憑空排出最基礎的幾種序列。
「現在所謂的魔法師,其實是古代煉金術士的分支,我們依靠製作特定的魔法裝置,來完成魔法排序。以摩多倫液,也就是魔力藥劑,做為魔力傳輸的媒介,來施展魔法。」
赫爾不知道老頭為什麼絕口不提黑暗時代,他又不能再問,只好隨口敷衍道:「這樣說來,現在的魔法師不如古代的魔法師。」
老頭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非常奇怪,他愣了愣又想了想,搖頭說道:「話不能這樣說,好有一比,古代的魔法師們就相當於藝術家,他們只需要一根竹片、一團膠泥,就可以創造出生動的作品,
「而當今的魔法師則是工廠裡的技師,我們擅長組合各種零件,製造出的東西絕對實用。
「很難說藝術家就一定比技師更加高明,不過有幾點絕對可以肯定,訓練出一個藝術家所需要花費的時間,遠比訓練一個技師要長得多,藝術家創作出一件作品,同樣要遠比技師製造出一個東西,所花的時間更長。
「黑暗時代之前,整個大陸人類魔法師的數量,從來沒有超過六千,但是現在單單亞法,就有超過一萬名魔法師。
「黑暗時代之前,一支兵團有一個魔法師押陣,已經非常幸運了,而現在空騎隊的成員,半數以上都是魔法師,每一個師團至少配屬四位魔法師,更何況還有全部由魔法師編成的獨立兵團。
「如果你想要對魔法世界真正有所瞭解,你可以去借一些有關魔法師歷史的書籍看看,有心的話,可以從中看出許多東西。」
老頭雖然這麼說,心底卻並不認為赫爾能夠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就連他的那些助手們,部未曾發現其中的奧妙。
歷史所敘述的是前人走過的歷程,是後人總結的前人的成敗,能夠寫入歷史之中的都是偉人,而記錄歷史的也都不是平常之輩。
從老頭那裡出來,赫爾精神有些恍恍惚惚,他一直在琢磨老頭對他說的那番話,那無疑是他得到過的最為簡短的指點。
從這番指點之中,赫爾並非一無所獲,他至少知道,想要學會魔法,並非像瑪雷恩魔法師告訴他的那樣困難,雖然他或許無法憑空學會其他魔法,但定他可以在已擁有的那些魔法上有所變化。
按照老頭所說,所有的魔法,都是從最為基礎的幾種魔法變化而來。
這樣一想,赫爾的精神立刻變得振奮起來,他按照老頭的意思,在學院的圖書館待了整整一個下午,有關魔法師歷史的書並不是很多,無疑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
赫爾並沒有詳細閱讀,對於此刻隨意就可以動用幾百萬克朗的他來說,與其在這裡慢慢閱讀,還不如買一本復本,這就是魔法書的好處,雖然昂貴,但是可以非常輕鬆地製造復本。
花了將近十萬克朗,赫爾將一大堆魔法書的復本帶回了家中,這些書疊起來可以碰到天花板。
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需要雇幾個人來幫他搬運,但是現在有了那枚空間戒指,只是輕輕一指,所有的書都被他裝進了戒指裡面。
離開魔法學院的時候,赫爾特意化妝成另外一副模樣,他沒有僱馬車,而是走著回家,為了避免被跟蹤,一路上還故意穿街走巷。
赫爾很快就發現,這並非太過謹慎的舉動,他的身後果然有人跟蹤。
他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又再次放棄了用途極大的「催眠術」,要不然他只要躲在一個小巷之中,等到把那個人制服,然後再用催眠術盤問來歷,就可以知道對方的意圖。
他是在魔法學院門口被跟蹤,所以很難說跟蹤者到底屬於哪一方勢力,又是為了什麼而跟蹤他,像魔法學院這樣重要的地方,肯定會有很多人監視著,所以跟蹤者未必是針對他。不過也不能夠排除是為他而來的可能。
那位馬丁少校身上的嫌疑反倒最少,因為他應該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最有可能的反倒是現在的那些盟友。
赫爾並不打算相信這些人,他在軍事情報處的遭遇,已經讓他徹底對這些上層人物失去信心,那位哈德將軍,在他看來,並不比他原來的胖子上司好多少。
此刻他之所以與這位將軍合謀,只是互相利用罷了,他需要這位將軍提供他一切便利。
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還算不錯,這些人確實神通廣大,他們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幾乎可以弄到任何簽名。
此刻赫爾已是堂堂陸軍部的少校軍官,軍銜和他的那位好友不相上下,不過職位卻要威風許多。
哈德將軍和陸軍部的人,聯手幫他弄了一個「綜合情報科」科長的頭銜,這個部門屬於絕密級別,擁有獨立預算和獨立編製,直接由陸軍統帥部管轄。
赫爾第一次有了手掌大權的感覺,他這個科長,並非一開始以為的,只是一個空頭銜,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哈德將軍和陸軍部的人,將這個「綜合情報科」充實成了一個真正的情報部門,他的手下稱得上精英雲集。
這些人裡面,就有當初對他進行間諜訓練的幾位老師,其他的人,差不多和他們能力相當。
手下突然間聚集了一幫這樣的人物,赫爾首先想到的就是,怎樣從他們的身上獲取最大的利益,他並不認為,自己和那些人之間,能夠永遠保持如此親密無間的關係。
看了一眼身後的那個跟蹤者,赫爾想起,附近正好有一個可以用來擺脫跟蹤的地方,就算跟蹤者對梵塞瞭若指掌,也沒有辦法在那裡跟蹤一個有心逃脫的人。
那是一個半露天的商場,商場佔據整個街區,周圍是一圈四、五層的樓房,一到三層大多被開闢成為店舖,街區的中間是一塊露天廣場,各種小攤、露天餐廳、表演舞台,應有盡有。
雖然並非週末,商場也仍舊擠滿了人,這裡又沒有門,所以就算想要盯住出入口,也難以做到。
穿過一道走廊,赫爾迅速閃入旁邊的店舖之中,店舖相互之間有小門可以串通,赫爾穿過一家家店舖,轉眼間就把跟蹤者甩得無影無蹤,接下來只要更換一身裝束,就再也沒有人能夠認出他來。
赫爾正打算找一下盥洗室,以便變換衣服和化妝,突然間感到一陣莫名心悸,他立刻停下來四處打量了一下,卻並沒發現什麼能夠引起注意的東西。
正當赫爾想要繼續找盥洗室更換衣服,他的心又莫名其妙的一陣狂跳。
這一次的感覺,比剛才要清晰了很多,赫爾捕捉著那絲感覺,更加仔細的尋找起來。
越來越變得清晰起來的心靈震悸,彷彿在替他指引著方向,赫爾不知不覺中朝著一幢樓宇走去。
那是一家規模頗大的古玩店,那心悸的感覺來自二樓,但是赫爾正打算上樓,卻被人攔了下來。
「對不起,先生,樓上正在舉行拍賣會。」一個年輕的經理走了過來阻止道。
看了一眼樓梯口,那裡沒有任何和拍賣會有關的標記,赫爾立刻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麼,這肯定是會員制的拍賣會,這種拍賣會拍賣的物品大多數來路不明,不是走私貨就是贓物。
如果是平時,赫爾肯定不會蹚這渾水,但是此刻他卻被那莫名心悸弄得心癢難熬,他很想看看到底是什麼,讓他產生這樣奇怪的感覺。
赫爾貼身掛著一個口袋,裡面放著他最為重要的東西——兩枚戒指,其中的一枚,就是瑪雷恩魔法師送給他的空間戒指,赫爾掏出了另外一枚戒指。
這是一枚非常普通的黃金戒指,戒面是一個箭鏃形的小盾,正中央鑲嵌著一顆米粒大小的祖母綠。
赫爾把戒指戴在手裡,朝著那個經理揚了揚,他相信這一次應該不會遭到阻攔了,他以前還在梵塞當學徒的時候,就知道戴這種戒指的人惹不得,只是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因,直到麗達的父親送他這樣一枚戒指,他才明白,擁有這樣的戒指,是身為兄弟會上層的證明。
交給他這枚戒指的時候,夏隆先生非常驕傲地說過一句,真正掌控亞法的是兄弟會。
正如赫爾所想的那樣,一看到那枚戒指,剛才阻攔在樓梯口的經理,立刻畢恭畢敬地讓開了路,不僅如此,他的神情之中還顯得異常小心。
走上樓去,樓上顯得亂哄哄的,拍賣會應該還未開始,因為是小型的會員制拍賣會,所以在場的人並不是很多。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衣冠楚楚,只有赫爾看上去頗為落魄,所以看向赫爾的,頗有些不以為然的眼神。
這種小型會員制拍賣會,到場的人大多互相熟悉,氣氛也沒有大型拍賣會那樣鄭重,那些大佬們三三兩兩地坐在一張張寬大的沙發上面,四周是男女侍者,男的英俊,女的美貌,無論是氣質還是模樣,都是百里挑一。
最前面的位置,放著一張鋪著紅色天鵝絨毯的長桌,桌上放著十幾個托盤,每一個托盤上都放著個錦墊,錦墊的正中央盛著拍賣的物品。
托盤的旁邊放著放大鏡和珠寶鏡,此刻正有拍賣者站在長桌前,戴著珠寶鏡拿著放大鏡觀察那些拍賣品,從他們的眼神可以看出,這些人都是真正的行家。
赫爾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其中的一樣東西深深吸引,正是它引起他陣陣心悸,正是它將他引到這裡,赫爾緩緩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