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塔幾乎是帶著一種無比的恨意和屈辱而來,那個該死竟然把菲利普打敗了,整個荷馬完全落在了柯默的掌控之下,這對於哥德堡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而結果就是自己不得不再度來到這裡,作為一個可憐的斡旋者,不,不能稱做斡旋者,而是一個求援者,卑躬屈膝的來到這裡。
宮廷法師團的狼狽而歸讓整個哥德堡都轟動了,光明教會將會為他們的這次草率行動付出代價,這些平素自詡天下無敵的法師們竟然在一幫野蠻人和半獸人面前都束手無策,導致了整個荷馬軍隊的崩潰,再聯想到王國在北方的慘敗,光明教會是否還能夠肩負起他們所謂的人類守護使者的重任,真的需要打上一個大問號了,這個疑問已經不僅僅在尼科西亞王國境內許多人心中生根發芽,即便是在北方聯盟諸國一樣有很大的市場。
「弗裡曼,還有多久到敖德薩?」運河的水面相當平靜,船行其上,異常平穩,讓人有一種靜止般的錯覺,碧綠和淡紫的雙面披風讓少女妖嬈的面孔顯得更加惑人,一雙似乎不斷變幻的眸子在略顯混濁的河水映襯下顯得流轉不定。
「殿下,還需要八個小時。」老僕人站在船頭恭聲回答,「茜麗,替殿下熬一杯咖啡吧。」
蓮塔輕輕歎了一口氣,她沒有胃口,但是也沒有制止老僕人的關心,這一趟荷馬之行不會令人愉快,以一種下位者的身份前往荷馬,蓮塔不想看對方的那種倨傲表情,雖然自己也曾以這種表情對待對方。
「弗裡曼,你說這個傢伙為什麼會呆在敖德薩而不願去賽普盧斯呢?」看見自己的侍女已經去了船艙另一邊熬煮咖啡去了,蓮塔裹緊了一些身上的披風,天氣的變幻就像王國的局勢一樣那樣快,帶來的不僅僅是身體的寒意。
「呃,也許他覺得他現在呆在賽普盧斯不太合適吧。」弗裡曼仍然是那種略略躬身的姿態,並沒有因為主人的詢問而改變。
「為什麼?」漂亮的雙眉微微聳動了一下,蓮塔知道這位已經在自己母親家族中服務了三十年的老僕對於王國國內的局勢瞭解程度不亞於任何人,而對自己的忠誠度更是毋庸置疑,這也是自己為什麼要帶上他的原因。
「柯默子爵在賽普盧斯的口碑很不好,或者說很差,而他與拉姆拉·雷瑟先生的惡劣關係眾所周知,拉姆拉先生早已經和他斷絕了父子關係,可以說柯默子爵的姓氏都不能冠以雷瑟了,這從柯默子爵在高加索的領主旗為什麼另選熊頭旗就可以看出來,這不是表面文章,而是徹底的決裂。」老僕人對於荷馬這些貴族的家事似乎很瞭解。
「柯默子爵只是在軍事上打敗了菲利普,從表面上控制了荷馬,但是荷馬貴族們對於柯默子爵的態度還很曖昧,雖然卡廷那邊已經給了柯默子爵以一個名分,不過名不正言不順,對於柯默子爵的幫助很有限。當然貴族和商人們都很現實,尤其是商人們,他們會很快轉變態度,貴族們也許還會矜持一下,但在大勢之下,沒有人能夠逆轉潮流。」
「該死的菲利普,他究竟是怎麼在統治荷馬的?難道他的精力都用在女人肚皮上去了麼?竟然連這幫低等種族組織起來的烏合之眾都不能戰勝,我真是懷疑他們菲利普家族怎麼能夠統治荷馬這麼多年,早知道他如此外強中乾,我父王當初為什麼不在荷馬強行推動《烏德勒支敕令》呢?」蓮塔臉上的遺憾之色溢於言表。
「殿下,並沒有您想像的那麼簡單,柯默子爵能夠戰勝菲利普,不完全是因為荷馬的虛弱,事實上荷馬騎士團和暴風步兵團的戰鬥力仍然相當強悍,再加上宮廷騎士團和光明教會的,當初每一個人都不看好高加索,但是結局卻總是出人意料。」弗裡曼面無表情,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過程:「除了野蠻人和半獸人的武力之外,我們可以假設,高加索還有相當強大的法師力量在他們,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宮廷法師團和光明教會的三大聖者都會鎩羽而歸。」
蓮塔嘴角微微一動,柯默實力越來越強大,對於己方來說究竟是禍是福還很難說,這一趟出使的結局究竟怎樣,還得看局勢的發展以及那位柯默子爵的心情態度了。
「弗裡曼
你的看法,柯默能不能在這荷馬坐穩呢?」蓮塔臉上難以言喻的奇異神色。
「殿下,毫無疑問,菲利普已經被大家所拋棄了,他並沒有多少真正的盟友,連加萊人都表現得很軟弱,難道他還能指望王國或者其他領主為他撐腰?」弗裡曼搖搖頭,「獸人的入侵已經徹底打破了王國國內勢力的平衡狀態,而獸人也讓整個王國民眾心目中產生了一種恐慌心理,現在人心思定,誰都渴望一個強有力的政權來保障他們的生存和生活,而柯默現在正好做到了這一點,連他們視為洪水猛獸的野蠻人和半獸人都匍匐在了柯默腳下,可以說現在荷馬貴族和商人們對柯默的牴觸反感態度只是暫時的,只要北方的獸人稍有異動,驚惶失措的人們就會想起什麼人才能和那些凶神惡煞一般的獸人相抗衡,甚至連周邊的波茲南、西裡西亞都一樣可能受到這方面的影響。」
蓮塔嘴裡一陣發苦,難道那個傢伙真的要一飛沖天?
「弗裡曼,你的意思是柯默肯定會頂替菲利普的位置坐穩荷馬領主這一角?」
「這毋庸置疑,現在王國中央力量衰落,其他幾大領主自顧不暇,唯一對他能夠有一些威脅的大概就只有光明教會了,只可惜這一次光明教會大敗而歸,這必然會動搖光明教會在王國乃至整個北方的地位,加上濟世會這一段時間十分活躍,也給光明教會帶來不少困擾,這更牽制了光明教會的力量,可以說現在能夠動搖柯默地位的力量還沒有出現,而度過了眼前這一段時間的緩衝期,柯默在荷馬的地位只怕就無人能夠替代了。」弗裡曼分析得十分客觀而理智,雖然這很不中聽,但是忠言才逆耳。
蓮塔陷入了沉默,弗裡曼話語中的含義很清楚,柯默現在掌握的力量尤其是軍事力量相當強大,王國境內根本就沒有那一支力量能夠撼動他,除非王國全部聯合起來,但在獸人的威脅下這顯然不現實,而柯默只需要度過這一段時間成功在荷馬站穩腳跟,就再無人可以挑戰於他,他甚至可以左右整個王國局勢的走向,無論是加萊還是西裡西亞抑或是卡廷和哥德堡,在很多事情上也許都還不得不考慮這個後來居上者的態度看法。
看見自己的主人陷入了沉思,弗裡曼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什麼,張了張嘴,但隨即又沒有說出口,敏感的蓮塔馬上就意識到對方肯定有什麼不好啟口的話要說。
「弗裡曼,你有什麼要說的麼?在我面前,難道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蓮塔盡量和顏悅色,這位老僕雖然一直在自己身畔,但是自己對他瞭解並不太多,但是母親曾經告訴過自己,這位弗裡曼許多時候往往能夠為自己提供許多寶貴的意見。
「殿下,您今年十九歲了吧?」
「嗯,我已經滿了十九歲了,弗裡曼,你問這個幹什麼?」蓮塔有些奇怪。
「我的意思是殿下已經成年了,也許應該考慮自己終生大事了。」弗裡曼終於說出了主題,婚姻對於貴族尤其是王族來說一般說來都是意味著政治連姻或者交易,每一個貴族子弟都早已經有這種覺悟。
「你的意思是……」蓮塔心中一驚。
「沒錯,我的意思殿下已經明白了,我覺得現在是一個機會,殿下,羅曼諾夫家族現在看來要想重新恢復昔日榮光恐怕很難了,無論是霍夫曼還是卡姬雅他們都不具備振興羅曼諾夫家族的,應該說無論是誰現在都很難做到這一點,這並非個人能力問題,而是時代潮流和局勢所迫,所以殿下您現在不要把自己命運繫在羅曼諾夫家族身上,更不需要充當某人的附屬品,我覺得您應該有您自己的道路可走。」
弗裡曼言語中充滿了一種讓蓮塔怦然心動的誘惑,這樣赤裸直白的話語如果落在霍夫曼的人耳中無疑就是一場風暴,而自己那位侍女無疑就是霍夫曼派在自己身邊的耳目,讓茜麗去煮咖啡也許就是刻意為之,難道這個傢伙背後也有什麼背景麼?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顯然不是隨口有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