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出柯默所料,當拉姆拉·雷瑟出面向商會作出解釋後,商會的商人們屈服了,作為被菲利浦大公面前極為信任的首席財務官,拉姆拉·雷瑟位置的特殊性對商人們來說可想而知,一筆生意對富可敵國的商人們來說算不上什麼,何況首席財務官大人的解釋也勉強說得過去,為了朋友幫忙,雖然那個朋友是低賤的野蠻人。
當拉姆拉·雷瑟咬著牙關說出這個解釋時,他可以想像得到那幫商人們夾雜著驚訝鄙棄的目光是多麼讓人難堪,作為一個貴族子弟,雖然沒有繼承權,但畢竟在身份上大大不同於平民,可是連平民也不願意結交的野蠻人居然會被貴族子弟稱之為朋友,要知道朋友這個詞語不是隨便可以濫用的,你可以說是生意上的夥伴,也可以說是兒時的鄰居,但絕對不可以把身份相差懸殊的人稱之為朋友。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新聞,只怕明天就會傳遍整個塞普盧斯城,話一出口,拉姆拉就後悔了,但事已至此,拉姆拉·雷瑟大人也只得硬著頭皮挺下去,他甚至在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那個逆子所說的話也許有一定道理,那就是自己若是不想辦法讓他滾出塞普盧斯城,只怕他真的會給自己帶來越來越多的麻煩和恥辱。
夜之天空酒吧。柯默悶悶不樂的端起一大杯黑麥啤酒猛灌了一口,蒼白的臉上慢慢浸出一絲猩紅的血色,略帶苦味的啤酒一下子倒進嘴裡,那股子清爽勁兒讓柯默有些煩躁的心緒似乎排解了不少。
其實並沒有什麼值得煩惱的事情,相反,昨天柯默已經成功的通過一名來自西方鳳凰城的行商談妥了那筆礦石的生意,價格甚至比柯默預料中的還需要高上些許。這讓柯默深刻的瞭解到為什麼菲利浦大公為什麼搖竭力維護塞普盧斯城的自由地位,也讓柯默認識到為什麼城裡的那幫商人為什麼會富可敵國。
除了留下少量特殊的礦石作為自己今後煉製器物所用的材料外,柯默毫不猶豫的就將所有礦石一股腦兒轉讓給了那個來自鳳凰城的行商,為了減少商人們敵視和不滿可能帶來麻煩,柯默甚至讓野蠻人連夜將貨物轉移到了那位行商隨行而來的貨船上,那股急切勁兒差點讓對方懷疑這批貨物是否來歷不明,好在瞭解到柯默的真實身份後,對方十分理解身為貴族非長子弟的柯默面臨的即將成年的窘境,大方的將一大口袋金盾交給了柯默,並且友好的留下了聯繫地址,這讓柯默在很久時間裡都還沉浸在對方的友好中。
生意結束了,柯默並沒有從中賺取差價,他大方的將所有所得交給了那位野蠻人的首領,並將他介紹到一個較為誠實的糧食商人那裡購買糧食,畢竟糧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收集起來的,柯默只能做到了這一步,而對方也認出了柯默的身份,並沒有太難為那幫野蠻人。
野蠻人似乎並沒有什麼感恩圖報的心理,除了跟隨糧食車離開的時候那個領頭的野蠻人送給了柯默一條木珠手鏈,連多餘的感謝話都沒有一句。在經過柯默反覆鑒定確定了這的確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木珠手鏈後,柯默內心充滿了沮喪,原本想借此機會聯絡到一條生財之道,但似乎野蠻人並不太感興趣,即使在生意成功後柯默鼓起如簧之舌反覆勸誘下,對方依然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示,看得出來對方對柯默的提議並沒有太大興趣,只是出於感激才勉強聽柯默的這一番長篇大論。
頹廢啊,頹廢,不在頹廢中爆發,就在頹廢中死亡,這是誰說的呢?其實頹廢也是一種很好的感覺,至少頹廢能夠使人處於一種半漂浮狀態,沒有理想,沒有追求,沒有一切,只有麻醉,來自酒精和精神上的雙重麻醉,但能頹廢一輩子麼?如果真的能夠那種好事可以讓自己頹廢一輩子而不愁,也許自己真的會愛上這種燈紅酒綠的糜爛生活。
「老大,怎麼會突然想起來這裡了?」背後傳來的聲音溫文爾雅,不用猜柯默也知道是自己的老友普柏。
「普柏,還記得麼,以前我們最愛來的就是這裡,熱鬧的街道,美妙的感覺,這裡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但我們卻都變了。」柯默沒有回頭,回答的聲音十分低沉,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感觸,「過去的愉快日子一去就不復返了,我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普柏沉默了,自從柯默流亡歸來,普柏就發現自己這個以往豪爽狂放膽大妄為的老大似乎變了一個人,變得多愁善感和陰沉冷漠了許多,但仔細觀察後,又發現老大的骨子裡依然流淌著狂放不羈和肆意放縱的鮮血,只是隱藏得好了許多。
「老大,你是在擔心我們成年禮後該何去何從?」良久,普柏才有氣無力的問了一句。
「也不完全是,只是看見眼前這副舊景觸景傷情把了,對了,你家裡與你談了你的去向麼?」柯默搖了搖頭,問道。
「唉,還不是那兩種選擇,要麼給我一筆錢打發我滾蛋,要麼給我一小塊封地,讓我自生自滅,依咱們的生存能力,只怕要不了兩天,我們就會成為和那邊那些個瘋子一樣。」普柏聲音有些小聲,手卻指向酒吧外遠處貧民區的街道,幾個游手好閒的傢伙正在街區上四處游晃,「那幾個以前不也是和我們一樣?可是才幾年,也就變成了這副德行,看看他們,也許這就是我們未來的寫照。」
普柏的話有些誇張,但柯默也不能不承認對方的話有些道理,像自己幾人這樣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奢侈生活,要突然一下子去適應那種整天為針頭線腳打算的日子,恐怕真的會讓人發瘋的,自己也許還好一點,但普柏和伊洛特兩人只怕更是難以忍受,可擺在面前的只有這兩條路選擇,若真是給自己一塊封地,那一個偏僻地區的小村莊封地能養活自己麼?想到這兒,柯默又是一陣煩心。
「普柏,你不是在鳳凰城學了幾年麼?好歹也能在城裡哪個部門謀個職位吧,至少也能求個溫飽啊,伊洛特也可以繼續去幹他的本行,當兵打仗,我看他家裡邊似乎對他還好一些。」隨手給普柏也端過一大杯啤酒,柯默眼睛在對面和侍者調笑的一名豐滿妓女身上遊蕩著。
「哼,那是他母親的緣故,好歹他母親還是正房,不像咱們。不過我看他好日子也快到頭了,一旦成年,只怕他母親也幫不了他多少,頂多有時候回去騙騙他母親的私房錢。」
「天下如此之大,難道就沒有咱們謀生之路麼?」柯默振作了一下精神,也許是對面那個妓女放蕩下流的動作刺激了他,他覺得全身似乎充滿著一種莫名的激情,總想找一個地方發洩一番,但三年多來的流亡生活已經讓他成熟不少,他不想在某些方面犯愚蠢的錯誤,只得竭力壓抑著自己內心四處蔓延的慾望,一口接一口的用啤酒來排解。
「謀生之路倒是不少,只是要想過不同於現在這樣的悠閒生活就沒有那麼容易了。」普柏冷靜的分析著,「尤其是咱們在著塞普盧斯城裡聲名狼藉,前兩天你還把商會的人也給得罪了,雖然仗著你父親的名頭沒有計較,但以後你出門了可就沒有這種好事了。對了,老大,你怎麼會把所有收入都給了那幫野蠻人呢?你不是打算從中好好吃一筆麼?」
「不要計較眼前的蠅頭小利,眼光放長遠一點,也許他們以後會為我們帶來更多利益。」柯默這時候已經在為自己的大方心痛不已了,鬼知道當時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豪爽,眼下離家在即,卻無半點積蓄,以難怪兩位好友難以理解了,但此時柯默也只有咬著牙關為自己的騎士行徑辯護了。
「蠅頭小利?」素來冷靜的普柏也忍不住怪叫起來,「老大,你說得好輕巧啊。你我都不是什麼富主兒,那筆錢我們不說給他全部吞了跑路,但至少也得撈上一大筆才對啊,咱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和商會作對的後果誰都清楚,從中分一股子不算過分吧?你倒好,一揮手,至少三萬金盾沒了。」
「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後悔也沒有什麼用,今天來不是爭論這件事情吧?」柯默也知道自己有些理屈,當初說好的就是要利用這次機會撈上一筆,為今後的困窘日子墊些基礎,卻被自己一時的衝動給破壞了。
普柏想起這件事情就火冒三丈,但是最初主意是柯默出的,自己和伊洛特不過是跟附驥尾,倒也不好過分追迫,只是眼見這一大筆錢從指間流過,心中委實難以接受。
喘了兩口粗氣,普柏不再言語,柯默也覺得這件事情有些違背三人的初衷,伊洛特素來性子粗疏,對金錢也不是太看重,普柏不同,向來就精打細算,在自己這一夥狼行三人組中也算最富有經濟頭腦的一個,對這樣白白放棄一大筆收入,自然難以接受,倒也怪不得他。
「普柏,這件事情我有些唐突,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再追究這件事情了好不好?」
見柯默語氣軟了許多,普柏這才從鼻腔了哼了一聲,表示原諒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