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兩天了,府中的人都像躲著瘟神一般盡量迴避著柯默,一家之主拉姆拉-雷瑟爵士也只是冷漠的見過一面便再也不想搭理這個似乎和自己英明一點沾不上邊的傢伙,這個傢伙帶給自己只是無盡的煩惱和丟臉,雷瑟家族有這樣一個異類不能不說是自己的生理功能爆發時間地點和環境不恰當造成的,拉姆拉-雷瑟伯爵一直這樣認為。
表面上柯默似乎與三年前沒有什麼改變,在外人面前他依然是那幅色迷迷外帶玩世不恭的模樣,但只有柯默自己知道,原來的柯默在三年前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後又被拋棄被迫流亡之後就在也不存在了,剩下的柯默是一個三年來為了生存不得不在大陸各地像喪家犬一樣四處奔波求食的傢伙,這種命運一直到一年以前才有所改變。
在一年前,柯默遇到了一個改變了他一生的人,一個垂死的術師,一個默默無聞的術師,一個在大陸上也很少見的雙職術師,精通死靈法術的隱性黑暗術師卻又對光明系列的法術有著深刻的認知。見到柯默那一瞬間,已經垂死的黑暗術師如同服用了回天靈藥一般煥發了最後的返照之光,將自己畢生所學一股腦兒的傾注給了柯默,讓柯默也難以理解為什麼這個在大陸上一直毫無聲名的術師掌握的東西竟是如此瀚如煙海,而他本人卻又似乎在大陸中毫無聲名,要知道在這個並不安靜的大陸中,作為一名術師是很容易獲得榮華富貴的,但至少柯默從未聽說過這個表面看上去毫無特色的術師。
僅僅三個月後,術師便永久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走的時候他很安詳,甚至在去的那一瞬間柯默還發現自己老師嘴角流露出來的滿足笑容,讓已經忘了什麼是感動的柯默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傷感,在那一刻已經死亡的淚腺甚至也有復活的跡象。
老師沒有多餘的話語,除了日常的教學,幾乎沒有其他內容的語言,對他自己的來歷和身份也是諱莫如深,但對技能和知識的教授卻是不遺餘力。然而這一切只有短短的三個月,卻讓柯默恍如隔世,一通百通,無限的知識和道理忽然在自己原本呆鈍的頭腦中一下子清晰起來,猶如潺潺流水緩緩流過心田,一切變得那麼圓通,原來世界亦可這般運行!
「要想掌握命運,必先掌握力量。」默默吟誦這老師最後的贈言,望著天空出神的柯默一時竟呆了。這句話似乎擁有太深的含義,自己每一次揣摩總能體會出與上一次不一樣的味道,掌握,命運,力量,這三個詞語中間僅用了幾個關聯詞語連接起來,卻帶給柯默以無窮的幻想,什麼是命運?誰的命運,是自己的亦或是家族的甚至所有人的?力量?力量又是什麼?魔法還是武技?智慧還是經驗?財富還是權勢?或者是幾者皆有?掌握?如何掌握?不擇手段呢還是循序漸進?這一古腦兒問題混合著老師臨去之前那雙明亮的眼神,就像纏繞在自己心間的籐蘿,揮之不去,讓柯默總是處於一種煩躁不安的情緒之中。
「柯默少爺,魯克士家的二少爺和摩多家的三少爺來找您了。」雖然內心對這個回來之後一直有些沉默的二少爺有些驚奇,但桑德斯並不認為他已經改邪歸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何況這位二少爺也不過士一個比自己還低賤的奴隸所生,他從不認為這個傢伙身上會帶有多少高貴的雷瑟家族血統,但這種想法只能深深埋藏與心靈深處,卻不敢發洩出來。
淡淡的瞥了一眼前來通報的管家,經過三年奔波遊歷的柯默靈覺異常敏銳,尤其是這段時間他發現自己的靈覺更是有每日見漲的跡象,讓他又驚又喜。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對方內心深處的鄙視和不屑,他並不在乎,也許賽普盧斯三條狼的稱號早已經讓大家深惡痛絕,無論是家族內外,還是城裡民眾,提起這三個名字的都會掩鼻而行,若不是自己三人的貴族身份光環罩住,也許造就被憤怒的平民分屍剝皮亦未可知。
「該來的遲早要來,也許人生就是一場過程,也許細細體會這過程的各種滋味才是人生的真諦吧。」柯默腦中突然閃現出這樣一句奇怪的話語,連他自己都有些奇怪自己為何經常冒出這些古怪的想法和語句,甚至連夜間休息夜經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怪夢,一些似虛幻又似相識的景像不斷的出現在夢境中,讓他甚至有時候醒來也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幻,而靈覺能力的飛速提升也讓他驚喜難辯,難道與自己身邊帶著的那一塊不知名的奇異晶石有關?
在船上那幾天,自己只覺得睡覺睡得一點也不塌實,每天晚上休息總是一個夢連著一個夢,一直持續到天明自己醒來,有人說只要一醒來夢境就會自然消散,再也想不起夢中的事物,但自己做夢卻好像有如歷歷親臨,直到現在那些夢中的情形一樣清晰無比,這讓柯默百思不得其解之餘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是精神出了狀況。
想到這兒,柯默又忍不住摸了一下一直貼在身邊的那塊晶石,不過這時似乎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柯默默默點點頭,表示已經知道了,沒有再說其他多餘的話,逕直便往自己在府中的小院走去。
看見柯默消失的身影,桑德斯忍不住悄悄唾了一口口水,裝成一副人模狗樣的深沉狀,難道就可以掩蓋背後的齷齪?
即使在通往自家小院之時,柯默依然在想自己三年前的往事,三年,不短不長,對自己卻顯得那麼遙遠,三年前的荒唐放縱生涯似乎仍然停留在自己心中,不就是多玩了幾個女人多喝了幾回酒發了點酒瘋麼,有什麼大不了?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連柯默自己都覺得吃驚,話雖然這麼說,但造成的後果確是實實在在的,若不是——,自己也不會被逼得背井離鄉四處逃亡了。
搖了搖頭,想起兩個損友,柯默覺得自己似乎又變回了三年前那個狂放無忌的雷瑟家的老二,一絲陰陰的笑意慢慢在嘴角浮起。
雄壯如山的馬臉青年和一臉蒼白的瘦削男子形成鮮明的對比,但見到出現在大門口的柯默,二人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複雜的神色,那是一種混合了痛楚、屈辱、激憤和回憶的神色,三人目光相對,似乎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房間中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沉默壓抑。
還是馬臉青年衝上來一拳擂在了柯默的的胸口,大吼一聲狂笑道:「你小子終於回來了,老子還以為你真的被人暗殺在荒郊野地裡喂狼了呢。」
蒼白面容的青年男子也慢騰騰的走上前來,一副深沉的模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看見自己的死黨裝出一副老練陰沉的模樣,柯默實在忍不住給了對方一腳:「不回來,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在外面漂泊一輩子,三年了,也怕是足以贖罪了吧?還要死抓住不放,可就別怪我柯默不厚道了。」
「厚道?厚道難道還會與你沾邊?」馬臉青年撇了撇嘴,「你若是厚道,那賽普盧斯城怕早就沉入冥海去見冥王了吧?不過若是厚道人家,也只怕早就該在這賽普盧斯城消失才對,普柏,你說是不是?」
「不說這些掃興話了,老大才回來,咱們三個好好去樂一樂,想必老大三年苦行,顛沛流離,也需要好好放鬆一下吧?」蒼白青年始終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看得一旁馬臉青年火冒。
「嗯,也對,咱們三也有三年未在一起聚一聚了,只怕賽普盧斯造就忘了我們三人的大名了吧?」有些感慨的歎了一口氣,柯默的神志又有些恍惚,彷彿一下子又回到了三年前的荒唐日子,恣意妄行,終釀惡果,柯默心中卻沒有多少後悔之意,任意妄為是自己性格使然,有意放縱自己為之能夠讓他自己禁錮的心靈尋找到一些新鮮的刺激,他不想太多改變自己,而三年的流亡遊歷生活所遭遇的奇異經歷也讓他學會了他一輩子也難以學到的東西,尤其是遇到了自己的啟蒙教師。
「為什麼會選這兒?」看著周圍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們,柯默皺了皺眉,不解的問道。
「因為這兒不會招人耳目,若是有人認出我們三人,只怕明天小道消息又會四處流傳,某某三人聚首,只怕我和伊洛特出來的機會就更少了。」有些無奈的舔了一口酒杯中刺口的龍舌蘭酒,火辣辣的酒液滾如厚重燃起陣陣火焰,說不出的痛快,蒼白青年臉上湧起一陣紅潮,他發現這三年似乎對自己的好友改變很大,原本囂張狂放的柯默似乎一下子變了一個人,變得成熟穩重起來,不過偶爾能夠從對方那暗黑的眼珠中尋找到三年前那份不屈和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