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察覺到什麼,被斗篷裹得嚴密無縫只留下一雙明亮眼睛的身影突然將目光投向一干騎士們背後不遠處的樹林,這是一片幽暗的橡樹林,間或還有些不知名的籐蘿可以隱約看見纏附在橡樹高大的軀幹上張牙舞爪,散發出奇異的氣息,即使在如此艷麗的陽光下,依然可以感受到這片樹林的晦暗陰森。
敏感的中年騎士也一樣感受到了來自樹林深處的腐敗氣息,這是死靈生物特有的氣息,對於他們這些信奉光明的聖堂騎士來說,這種氣息也是最令他們討厭和惡恨的。
斗篷裹身的身影悄悄伸出一直藏匿在衣服下的左手,這是一隻顯得太過纖細的手腕,拇指緊扣食指和中指,有如一具精雕細琢的玉晶石藝術品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個宛如鴿子蛋大小的白色光暈開始在手指尖上生成,一霎那間便形成一個光球,緊扣的食指和中指猛地彈出,光球像離弦之箭倏地撞入黑暗的樹林中,「啵」,一聲沉悶的脆響從樹林深處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嘩啦」骨架破碎聲,最後一切歸之於死一般的寧靜。
驚訝的望著眼前這個被包得嚴嚴實實的身影,中年騎士心中說不出的震撼,這位聖堂護教使的聖音破魔術竟然達到了如此水準,竟然連咒語也不需要吟誦便可以形成音波實質光球,看來護教使的修煉深度已經進入了地爐階段,自己真還需要努力了,否則會在聖術的修為上越落越遠了。
輕鬆的解決掉令人厭煩的亡靈生物,沒有做任何多餘的行動,身影游動,有如無聲的幽靈倏地便消失在眾人面前,轉瞬便已到了三丈開外,甚至連他移動的身形尚未看清,對方已經冉冉消失在遠處,唯有飄飄若仙的衣帶殘影尚留在眾人的眼簾中。
中年騎士艷羨的望著凌空飛射而去的背影,這等造詣的陸地飛騰術不但要求在風系魔法上有極高水準,還要根據人的天資而定,並非人人都能達到這樣的高度,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嘉葉大人在這方面的成就委實足以讓任何同級別的人士為之汗顏。中年騎士自認為在實力上並不遜於護教使,但在聖術的修練上他也承認自己遠不如這些一心修道的聖士,畢竟他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而強弱之別也並不僅僅體現在聖術的修為上。
見一干手下還在那裡咋舌不已,中年騎士搖搖頭飛身上馬,猛一揮手,輕斥道:「走吧,別再那裡丟人現眼了,只要大家努力,達到護教使這種水準也不是不可能的!」
咆哮的雷馬揚起一陣煙塵,瞬時十餘騎便消失在遠處,只留下兩名處理後事的騎士,還在一絲不苟的將四周的泥土翻起,默默的將這具讓他們花費了將近半個月精力的麻煩埋入土中。
當最後兩名騎士的身影終於在遠處地平線上逝去時,一切似乎都平靜下來,暗沉沉的橡樹林,荒蕪的山丘,連熾熱的陽光也變得有些陰森,一切顯得那麼落寞淒美,似乎感受不到半絲生命的存在。
時間慢慢過去,終於有某種聲音從樹林深處傳了出來,透過幽暗的林木縫隙,似乎可以隱約看見在某株大樹下一堆腐枝爛葉下有了某種物體蠕動的痕跡。「嘩啦」一聲,枝葉紛落間,一個人形模樣的東西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向林外走去。
隨著步伐的邁進,距離林沿越來越近,可以這個人形模樣的東西真實面目終於展現在眼前,這不是人形怪物,而的的確確是一個人,一個面目還算過得去的年輕人,不過眼角、嘴角和鼻孔溢出的血跡破壞了他那張還算英俊的臉容,一身十分華貴但相當破舊的長袍上沾滿了枯枝敗葉和泥土,顯示出這個人的境況相當糟糕。
吐出一口夾雜著絲絲血痕的濃痰,年輕人終於走到了林外方才騎士們逗留的地方,伸了一個懶腰,毫不雅觀的朝著遠處恨恨的噴了一口唾沫:「我靠,不就是幾個雷馬騎士麼?值得這麼囂張?我以除了光明之神以外的任何一個神起誓,總有一天,這次侮辱我一定要一百倍的討還回來!」
喘了幾口粗氣,青年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將頭上的落葉泥土拂弄一番,又抖落了一下破敗不堪的長袍,這才垂下頭來觀察著面前這個才被騎士們填平不久的土坑。方才正是在林邊見識到了來自聖明教會的聖堂騎士們捕殺躺在泥土下這具已經變成屍體的盜賊一幕,嚇得他魂飛魄散,趕緊溜盡樹林深處,還算自己小心,將自己的生息附在了自己寵物身上,沒想到對方那一記音波破魔術如此厲害,仍然差點將藏匿在泥土深處的自己震得五內俱焚,要不是自己機敏假借地系溶土術用泥土消化掉那陣陣餘波,只怕自己真的就只有一輩子呆在這該死的泥土中再也起不來了。
即便是這樣,這內腑所受的傷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痊癒的,還不知到需要花多少錢來治療,想到這兒青年就忍不住大罵自己愚蠢如豬,為何要將自己生息附在自己的死靈寵物身上,白白挨上這一記聖音破魔。從那個未曾見到過的光明教會的護教使到自己的死靈寵物,然後到地下躺著的屍體,青年罵了個夠,才算收住聲,由於心情激動,鼻孔裡的血又順著嘴角往下滴,將本就破朽如漁網的長袍沾染得斑斑點點,煞是鮮艷。
像是想起了什麼,青年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造型古樸看上去有些年辰的口袋,口袋不知用什麼質料做成,呈暗青灰色,上面塗抹著一些模糊不清的符咒,袋口卻用一條粗糙的花繩繫住,顯得極為俗氣。
輕輕一抖,口中也默默吟誦,口袋倏的漲大了一倍,袋口也無風自動,像是要有什麼東西要從袋中湧出,然而出乎青年意料,袋口只是一陣奇異的抖動,卻沒有任何東西出來,青年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氣急敗壞的連續吟誦著咒語,然而口袋仍然無動於衷。
青年臉上浮起絕望的神色,不得不將手伸進袋中,一陣亂抓,一具破碎不堪的微型骷髏被他從袋中摸了出來,已經完全散裂成十餘塊的骨頭碎片,看見自己最心愛的寵物竟然被那一記破魔音波撞擊成這般模樣,青年身形一陣搖晃,幾欲暈倒。
這可是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才從古戰場中挖掘出來的寶貝啊,雖然時間久遠了些,但畢竟是一個高級戰士,他的身體又經過了自己法術的強力固化,在自己眼中已經具備了相當戰鬥力了,一旦投入戰鬥,已經足以為自己衝鋒陷陣了。可是,可是,想到這兒,青年又忍不住大罵起那個不知名的光明教會的護教使來了,他毀了自己最重要的寵物兼跟班,這讓自己又被打回了原形,連這個自己最器重的戰士都被撞擊成碎片,袋中另外兩個實力更弱的骷髏戰士更不用說,怕是直接成了渣子。
全身像被抽空了血液一般,青年再也沒有半絲氣力,一下委頓下來,倒在了地上,雙眼茫然的瞪視著天空中熾熱的太陽,身體突然變得這麼陰冷,像是感受不到一絲陽光的熱力,身體一動不動,怎麼辦?自己辛辛苦苦學來幾招,好不容易有了幾個戰果,竟然就在這麼不經意間被一個連面都沒見到的卑鄙傢伙隨手給打成了碎片,自己的能力和實力就這麼不堪一擊嗎?青年覺得似乎自己的生命也在漸漸萎縮下去,要想再找這樣幾個合格的產品,不知又要花多少金錢多少精力?
猛然間,青年像是想起了什麼,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像嗅到臭肉的蒼蠅一般,敏捷的撲向身邊的土坑,這不是一個現成的試驗品嗎?雖然聽那幫雷馬騎士們說這傢伙好像是一個盜賊,但能夠讓雷馬騎士群起而追之的盜賊,估計也不會是一個松包吧?想到這兒,青年頓時精神倍增,顧不得自己身體受創不輕,立即拾起旁邊一支樹枝沒命的刨挖起來。
也許是騎士們太過偷懶,也許是被激發起了無窮熱情,僅僅一袋煙工夫,草草掩蓋在四體上面的泥土草屑便被青年掀了開來。仰躺在土坑中的屍體顯得那麼平靜,原本白淨的臉膛已經變成一種特異的金黃色,即便是散落在他臉上的泥土也不能遮掩住這種怪異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