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第一部 第四十五章 強敵
    我是阿斗

    過了一會兒,黃忠說道:「敵人天亮前不會攻城了,少主去休息一下吧。」

    我搖頭:「我哪裡睡得著,要不老將軍休息一下。」

    黃忠笑道:「好吧。」說罷席地而坐,將斗蓬在身上一圍,不一刻,竟是鼾聲如雷。

    我暗自好笑,這位老將軍才真正是心胸寬廣,不惑於物的人。而我,還要練啊。

    西方的敵軍果然沒有攻城,喊了半個時辰,便漸漸向一處匯聚,漸次滅了火把,沉寂下來,而東方,卻有聲音輕而沉悶的聲音傳來,那是敵人安排伏擊的部伍也在向這裡趕來。

    我猜對了,幸好,我沒有被敵人嚇住,連夜逃走,不然的話,此刻已成了階下之囚。

    對手是誰呢?竟然連我這點遲疑軟弱的毛病都能猜到麼?我再次感到了寒意。

    城頭上的將士們除了警戒的,都在崗位上假寐。我也想閉下眼睛,可眼睛才合上,便又驚起:「來人,去告訴趙正,嚴防敵人從地道中進來。」

    傳令兵答應著去了,我便在城頭上一會兒睜眼一會兒閉眼的「釣魚」。不知過了多久,我猛得睜開眼睛,卻發現天已大亮,我大吃一驚,想不到自己竟然真得在這大戰來臨之前,在這冰冷的城頭上睡了過去,急看敵軍,卻只是把小城重重圍住,並未攻擊。而黃忠已然起身,正在城頭上巡視。他彎著身與一個執弩的屯將說著什麼,晨光照在的雪白的鬚髮上,根根有如銀線。

    我輕輕舒了口氣,只覺全身上下又酸又痛,這重甲看起來又保險又威風,可是那重量,真不是我這種體弱的人輕易承受得了的。

    「老將軍。」我喚了黃忠一聲,起身走過去。

    黃忠回頭笑道:「行啊,少主,我原以為你會一夜不敢合眼的,沒想到在這大戰之前,你還能睡覺。」

    我臉一紅:「還不是受你傳染。敵軍如何?」

    黃忠道:「可能是害怕我們,所以一時不敢攻擊。」

    我搖了搖頭,知道黃忠說這話是故意看不起對方。但敵人為何連夜明火執仗而來,卻不連夜進攻,反而要等天明呢?這其間又有什麼緣故?

    若是我來引軍,又知道敵軍主將在城中,一定會暗中偷襲,人銜枚,馬摘鈴,悄至城下,一聲吶喊,大軍齊動,攻其不意,乘其不備,這才是進攻的要理,怎會處處反其道而行呢?

    不不不,他不是不想進攻,而是無力進攻,昨夜他們定是經過長途行軍,人疲馬乏,所以才只擊鼓吶喊,並不進攻,他們只是從氣勢上壓住我們,讓我們不敢出擊,好讓他們可以從容下寨罷了--當然,如果能把我嚇走,就更省事了。

    想通此理,我不由懊惱,若是孔明先生在,一定會看破這個機關,就算城中人馬再少,也會主動出動,給他們以迎頭痛擊的。可是我,還是嫩啊!

    但此時,說什麼都晚了,只有正面迎接敵人的進攻了。

    天色亮了,敵軍看得越來越清楚,天亮起起來,敵軍並沒有夜裡那樣多,為了嚇住我,他們大約多點了一倍的火把。但是,僅以現在而言,這漫山遍野的敵人,怕不有兩萬人,鶉觚在這重圍之中,有如汪洋大海中的一片樹葉,似乎隨時會被巨浪打翻。

    敵人鼓響了,大纛輕搖,旗門開放,衝出五十名籐牌手,五十名刀斧手。河湟之兵,慣用長槊,此時既然是籐牌手和刀斧手出動,看樣子敵軍主將要出馬了。

    這個神秘的敵手終於現身了,我心一陣異樣的激動。只見籐牌後,兩騎戰馬閒閒的漫步出來,那樣子不似在殺機四伏的兩軍戰前,反似在自家庭院一般。當前馬上是一個文士,清奇古貌,長袖飄飄,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年紀只在四十左右。他身後是一個武將,頭戴黑鐵兜,身著黑甲,他一手執矛,一手好整以暇的遮在眼前,擋住東方的陽光。

    黃忠突然暴喝道:「閻彥明!」

    那黑衣將將頭一抬,眼射精光:「黃漢升!」

    空氣中似乎暴裂了小小火花,這是絕世高手之間的交鋒。在這一刻,我發現黃忠的戰袍猛得抖動起來。

    但更吸引我目光的人,並不是那個曾令我在夢中驚醒的可怕的閻行,甚至,此刻就在黃漢升與閻行無聲的交鋒之中,我的全部目光都被吸引到閻行身前那個文士身上去。

    這個人,乍一看,並沒有任何力量,但越細看,便覺得他越是看不清,看不透,似乎要高高飄上天去。雖未說話,但我已深深的認定,這些天來,使我們左支右拙,狼狽不甚的人,一定就是此人。也只有這樣一個人,才配得上我對他的期望。他給人的感覺,完全與孔明水鏡一樣,要經過怎樣的歷練和陶治,才能形成這樣風華絕世的飄渺之姿。

    我,終於先開口:「閣下何人?何以甘心從逆,抗我大漢天兵?」

    那人微微一笑,用輕淡的似不食人間煙火的聲音道:「在下汝南孟健,你便是劉玄德病後,孔明一心輔佐的劉阿斗麼?」

    汝南孟健,就是先生的那個好友孟公威不成?我心激盪不已。對我設下重重機謀,讓我寢食不安的敵手,竟然是孔明先生曾經的好友。孔明先生在隆中之時,有四位好友,分別是曾扶佐過父親的徐庶,教過我大禹定鼎圖的崔州平,以及在曹魏累官至典農校尉的石廣元和眼前這個孟公威。

    我曾設想過我的對手可能是好多人,想過司馬懿,想過張既郭淮,甚至想過鄧艾以及還未出生的鍾會,但卻從來沒想過會是先生的故友。雖然在歷史上,這個孟建就是在張既、桓溫之後,擔任的涼州刺史,總領涼州軍政大權。

    怎麼會是他呢?他是孔明先生的故友啊。在我的印象裡,他的這些好友是不可能成為我的敵手的,他們是那樣的出色,出色到如同天上的行雲一般,出色的不沾染世俗的任何痕跡。我知道他們在曹營裡,但我總下意識的認為,就算是我真的遇上他們,他們也會對我手下留情,或許會投身過來也說不定。可是他,他竟數次要制我於死地。

    孔明先生當日有四位好友,徐庶先從父親,後來落入曹營了,孟建和石韜也在曹營,崔州平雖兩不相幫,卻也與河內司馬氏交情不淺。難道先生這些昔日好友,都要與我們兵戎相見不成?

    我努力平定著混亂的思緒,大聲答道:「正是劉禪,閣下既是先生之友,何以甘心從賊?」

    孟公威並不理我:「你今年幾歲了?」

    他不答我的話,問我年紀做什麼?但我還是答道:「十五。」話一出口,我就知道我錯了,我的歲數,無論放到哪裡,都會給人一種小毛孩子難以信任的感覺,而且他這樣問我,明顯是以長輩自居,看我不起。

    果然孟公威大笑起來:「十五,呵呵,十五歲,孔明啊孔明,以後可有你的受了。」

    我絕不能在氣勢上輸給他,我代表的是大漢,代父引軍,怎能墮了士氣。他一笑,我也大笑起來,由於童聲未除,聲音尖銳,竟蓋過了他。

    孟公威不悅道:「你笑什麼?」

    我大聲道:「閣下笑我什麼,我便笑閣下什麼!你欺我年幼,我卻笑閣下雖老,一大把年紀,全是白活!你不識天命,不辯善惡,不扶大漢,反助曹賊!你與天下為敵,便有張儀之才,龐涓之智,亦難逃敗亡之局!」

    我這番話,引得鶉觚城頭眾兵將轟然喝彩,一時之間,鼓聲呼喝聲響成一片。

    孟公威淡然一笑,臉色竟平緩了許多:「旁的沒學會,倒是十足學了他一張利口,也算沒有白費他一片心。可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天命?自古以來,可有不亡之國?不死之君?兩漢數百餘年,氣數已盡,如今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你父假名漢室之後,自竄巴蜀,病體難支,荊州已失,關羽已死,名將皆老,只剩孔明獨支大廈,又能支撐到幾時?你小小年紀,不深藏益州,安心享福,竟敢北圖雍涼,以弱擊強,不是自尋死路又是什麼?如今,你被我重重包圍,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我呸了一聲,破臉罵道:「無恥之徒,甘心從賊,還有這許多話說,妄先生與你結識一場。有什麼本事,只管使出來罷了?大漢子孫,沒有怕死之人!」

    孟公威道:「話倒是說得大。你可知,魏延身中毒箭,已然身死,關平被引入絕命谷,再無逃生之路,姜維被我大軍重重圍住,敗亡只在旦夕之間。你坐困孤城,無路可逃,我主在潼關起大軍三十萬,猛攻長安,孔明亦難獨善其身,此時你若投降,還可得半生富貴,如其不然,我一聲令下,此小小土城,玉石俱焚!」

    我大笑道:「你這大話只騙得旁人,我連夜得魏、關、姜三位將軍飛使傳書,盡皆安然,反而是你,勞軍遠襲,命在須臾之間,還敢多口!」

    我這話其實也是詐語,自從分兵,哪裡得過三位將軍半點信息,只不過無論真話假話,不能相信孟公威才是真的。

    孟公威悠悠道:「好,你既不肯降,那便休怪我無情。孔明啊孔明,聽說你在蜀中,日夜操勞,形神交疲,不知我這次進攻,會讓你多生幾莖白髮!」

    他撥馬回隊,忽然回頭道:「你以為,有我在,他們可能在你被擒殺之前,返回到這裡麼?」不待我回答,便縱馬而去。

    閻行獨立沙場,將長矛緩緩舉起:「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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