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孟長廣一人單獨到湯化的私人別院,相討主意。湯化一知是他來,便讓人請他到書房來,接著遣走下人,在昏暗的燭光下,沉思對策。
「撫台大人,這冷無為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硬是要審這個案子。咱們可不能讓他胡來,要是真的給問出什麼來,那我們可句大禍臨頭了。」
湯化臉色發白,眼色發青,雖坐的端直,可兩手捧杯之狀,卻顫抖不已。「你的意思是說……」
孟長廣陰沉道:「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將那女的……」說著走到書桌前,做了一個殺人的動作。
「不妥,不妥……」
湯化立即站起來,連聲反對,「現在這樣做,那豈不是正好告訴冷無為,這事情卻有其是嗎?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孟長廣焦急道:「大人,咱們必須得這樣做。沒有了原告,這案子就變成死案,就算冷無為他就是明知道裡面有問題想查,也查不出什麼來。到時候咱們送點銀子孝敬他也就是了。」
「可……」湯化還是覺的不妥,卻又一時想不到別的辦法,考慮到這冷無為的確是可以用銀子收買,吊起來的心便放下一二分,沉思片刻,道:「你說的也對,的確只要把這案子做死了,便回不了了之,沒有了什麼證據,也就掀不起什麼風浪來。這事情你就去辦吧,不過一定要乾淨利落,不要出什麼紕漏。」
孟長廣面色猙獰,冷笑道:「大人,你就放心好了。我這就去安排人手。」說完,走出門去,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孤獨的燭光把書房照的昏暗,還呆坐著的湯化依然沒有解開心中的繩索,手端著茶杯,卻落寞出神。
當子時的更聲敲響過後,街道上悄無一人。突然,四五條黑影突然沿著牆角邊上竄了出來,一身夜行打扮,還蒙上了面,為首的身材魁梧,手上拿著寬大的大刀。
「頭,下午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婆娘住在後院的普通房子裡,只要翻過後面的牆,咱們可就能進去。」一偏矮的黑衣人靠上前說道。
那大漢頭一擺,率先往後院的圍牆小跑而去,身後的人緊跟著。到了牆角邊上,那大漢對身邊一人,道:「你站在這裡為我們放哨,遇到什麼情況就打暗號。其他的人隨我進去。」說完,一個躍身,手扒上的牆頭,一骨碌的翻了進去。其他人也都很麻利的翻進去。
「頭,就是左邊的那個房間。」矮子手指著方向道。這客棧的後院本來是雅間房,提供那些一大家子住的人,那左邊的小房間是為那些僕人設置的,好隨叫隨到。一般人就算是要住這裡中的一間正房,也要付全部的房錢。
大漢隱在牆跟前,小聲道:「其他兩個房間有什麼人住?」
矮子道:「也沒有什麼人,正房住的好像是一個老先生,帶著一個戴面紗的女人,看樣子是父女兩個。旁邊的房間住的兩個跟班的大漢和隨從。」
大漢皺起眉頭,尋思道:「這後院是一個套房,不可能單獨把一個房間讓別人住。這一家子怎麼會讓那女人住進這裡,莫非有什麼關係?」
矮子道:「頭,你過慮了。我聽掌貴的說,這女人是因為睡在路邊快要凍死了,是那家人好心把她救活過來,以前連一次面也沒有見過,所以不會有什麼聯繫。咱們現在就動手吧。」
大漢沉吟片刻,手握刀的力度又緊了緊,「好,咱們上。不過動作要麻利點,千萬不要驚動那旁邊屋子裡的人。知道沒有。」
「知道了。」
大漢手一揮,其他人跟著他輕步跑了過去。到達那門前,一人用刀撬開了鎖,其他人一下子就衝了進去。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清,這些人在床上亂砍一番,才住了手,感覺到不對頭。
「頭,這沒人。」矮子翻開被褥,只見上面只有被刀砍爛的被褥,其他的什麼也沒有,更別說是什麼人了。大漢眉頭緊皺,「其他地方給我仔細搜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不必了……」一陰冷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只見田大拿著燈籠,悄然的站在門口,手上提著本應該在牆外放哨的人,此刻已經昏迷不信。
大漢和他的人被突然的狀況給驚呆了,但很快就把刀提了提,欲欲上前。「小子,你是什麼人,居然敢破壞爺的好事?」
田大丟下昏迷的人,走進門去,將門關上,冷冷地道:「我還不想驚動其他的人,想必你們也不想。不知道,你們是哪個衙門派來的?」
黑衣人們聽聲,頓時嚇的魂飛魄散,大漢心驚膽戰地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田大提著燈籠,想照找清楚裡面共有幾個人,「這還不明白,不是朝廷的人,又怎麼會知道你們今天晚上有行動。如果你們知趣的話,馬上就束手就擒,否則的話……」後面自然是不用多說。
大漢白刀一閃,二話不說帶頭就劈了下去……
旭日東昇,天色漸漸明亮。客棧裡上下又變成繁忙的景象,彷彿昨天壓根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
為怕受人監視,冷無為並不住在客棧裡,而是大大方方地在巡撫衙門裡過了一晚。聽到小寇子來報,田大已經將人給抓了,立時便放下心來,讓他囑咐田大盡快讓他們招供,以此為把柄,就可以向這些官員動手了。
然而另一方,孟長廣他們卻坐臥不安,折騰了一宿,也不見有人向他回報。孟長廣心知不妙,此前派出的人是他衙門裡的捕頭,平日看他有些身手,辦事麻利,因此便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一早,他再一次登門到巡撫湯化別院,豈知湯化早已經派人在門口等候他的消息。湯化也是在書房裡坐了一宿,連眼睛都熬紅了。
「什麼,事情砸了!」湯化「騰」地站了起來,看著孟長廣,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孟長廣心急如焚,情急道:「我派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看樣子八成是回不來了,這是個陰謀,絕對是一個陰謀,他們早就設好了套,等著怎麼去鑽。以我看,這幕後的黑手,必是冷無為,怎麼就這麼巧,他剛到就來了狀紙喊冤,而他也不顧咱們那麼多的官員的面子,硬是要審案子。還有,我們的人去殺一個什麼都沒有依靠的婆娘,居然幾個大漢都回不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局啊。」
湯化木然的坐了下去,嘴唇微微顫抖,眼神也發起愣來。
「大人,現在咱們應該怎麼辦啊?」孟長廣催問道。湯化彷彿下定決心,道:「看樣子,不能再顧臉面了。你快去,召集差兵將那家客棧給我包圍起來,說什麼也要把那些人在招供之前給弄回來,你快去!」
「是,我這就去。」孟長廣急忙跑出門外去。待他走後,湯化叫來一隨從,拿出昨夜寫好的信函,道:「你立即將這封信函親手交到八爺的手裡,明白了沒有?」
「小的,明白。」隨從接過信函急忙上路。
湯化安排好事情後,倚在椅子上,長長地歎了口氣,「擔願能躲過這一劫……」
「快,快,你們給我快一點……」一千戶喲喝著手下,催促著他們奔跑。大街上,快速跑動的百餘名官兵飛步向那客棧跑去。路邊的老百姓們都被這陣勢弄呆了,都相互小聲的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說了沒有,朝廷的大官要審阿慶嫂的案子了,這些當官的現在都怕了,這不連臬台衙門的人都派了出來。」
「是嗎。那你說這案子能有希望嗎?有道著過江龍不如當地的蛇啊,這大人就算再這麼三頭六臂也只是一個人,別忘了這整個省的官員們可都是穿一條褲子的。」
「是啊,誰說不是呢,我看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周圍圍觀的百姓們對此事是議論紛紛,其實早在昨天,他們一聽說阿慶嫂的狀紙讓新來的朝廷大臣給接了,便開始議論起來,抱樂觀態度的很少很少。
客棧前,百餘名的衙役將整個客棧圍的是水洩不通。掌櫃的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小跑著從客棧裡出來,賠笑著對一千總問道:「總爺,這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小老兒這裡一沒有窩藏罪犯,二沒有逃稅漏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千總把掌櫃的往後一扯,喝道:「這沒你什麼事,本總是奉大人的命令來追查犯人來的。誰敢在這裡滋事鬧事,全都給我抓起來。」說完,對手下的人開始下令。官兵差役立刻發了瘋似的往客棧裡面衝。
不一會兒裡面就傳來客人的驚叫,和鍋碗瓢盆被砸的聲音,有的酒罈子一被砸了。這個客棧裡面頓時是一片狼藉。掌櫃的心疼的臉色都發了白,不住的哀求身邊這位千總,可這千總又哪裡肯聽他的話。
不久,這些官兵們就來到了後院裡,剛準備往裡面衝的時候,正門突然打開。一眼就瞧見,五名黑衣人被綁在一起,丟在堂中央。在他們身邊坐在一老先生和一遮面紗的女子。那老者正是品茶看出書,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而那女子則拿著針線在補件衣服。
「好了,先生。這袖口我給您補好了。」馬娉婷咬斷針線,收拾衣服,將它放到一邊。岳真笑笑,感謝道:「辛苦你了,不過我還是你一次看你動針線,倒有那麼回事。」
裡面二人絲毫不把外面的官兵放在眼裡。瞧這陣勢,一副尉跑起稟報上司,得到消息的那名千總急忙跑來。只見他上前走了幾步,大聲道:「本總奉臬台大人的指示,特來抓這些罪犯回衙門,得罪之處,還望包含。」說著一揮手,指示手下進去搶人,
但官兵還不曾靠近門口事,冷不防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青衣男子擋在前面,只見他氣度不凡,虎目怒瞪,威風凜凜。
「怎麼回事啊,這誰是頭啊?」
千總暗吸一口氣,提步上千,大聲道:「我是這裡的頭,本總……」不待他說完話,田大就發話了,「給我滾回去。」絲毫不留情面。
千總瞪著雙眼,道:「我是奉命抓賊,不抓到賊,本總叫不了差。閣下還是把人交出來吧,省的自找麻煩,有官府作對可不是好玩的。」說著就要下令,他來之前被孟長廣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如何是要把人給帶回來的。
田大冷冷一笑,「好大膽子啊,連十三爺的面子都不給了,我到是在這裡看了眼了,也不知道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大喝一聲,將欲上前的官兵給嚇了回去。那千總一聽田大提十三爺的名字,嚇了一跳,十三爺是什麼個角色他是知道,憑他這六品小官,如何敢作對。正猶豫到底是不是真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人來報,突然出現近五百多人的人馬反將他們給圍了起來。
此時白雲飛也走了進來,身後帶著近十人,當他大步走到這位千總的跟前時,藐視地冷笑道:「喲,這是誰啊,膽子倒真不小,連十三爺要抓的人都敢搶,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活膩了。」
「誰證明你們是十三爺的人,你們……或許是冒充的呢。」不敢就辱的千總扯著嗓子說道。只見白雲飛拿出玉珮,在那千總的眼前晃來晃去,「看清楚了沒有,這可是皇家專用餓玉珮,上面還書有十三爺的名諱。你總不會再說這玉珮是我不知道從哪弄出來的吧。」
這千總雖然是六品小官,可到也有幾分眼力勁,這玉質好壞倒也能分的清,這玉珮上嵌上珍珠一顆,就價值上來看也是不菲的,應該是宮廷之物,絕對錯不了。認識到這一層,那千總像變了人一樣,態度利馬軟了下來,打著自己的耳光,賠笑道:「瞧我這不長眼的東西,居然連幾位尊神都辨不出來,真是該死,該死。」此時也顧不得自己在手下跟前的面子。
田大上前,冷笑道:「該不該死不是由你說的算,我們弄死你比跟捏死個螞蟻一樣,別說你這個六品小官,就是二品的巡撫,我們哥倆也不看在眼裡。給我滾!」
「是……,小人這就滾,這就滾……」那千總立刻指示手下,趕快把人撤了。「慢著。」白雲飛突然把他叫住,「這客棧裡那麼多的東西損失,你總不會讓我們替你賠吧。」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那把總立刻從身上拿出銀兩,也不數一數就塞給掌櫃的,然後像逃命似的跑去。那麼大的陣仗而來,卻灰溜溜的跑了,倒是來的威風去的狼狽啊。
掌櫃的讓小二們遣散周圍圍觀的人群,又命人把東西收拾收拾,然後讓人準備一桌酒席端上來。「小老二,有眼不識貴人,有怠慢的地方,還望各位大人恕罪。」
田大笑笑,表示不介意,讓他下去忙自己的,並囑咐不要有人過來打擾。那掌櫃的忙點頭答應。
剛才那麼熱鬧,卻絲毫沒有驚動睡覺的小寇子,等什麼事情也沒有了,他才伸著懶腰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