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立過了秋,可天氣絲毫沒有見涼的意思。接連幾場大雨都是旋下旋停。晴時,依舊焰騰騰一輪白日,曬得地皮起卷兒。雖說京城起了不少風雲,可在小老百姓的身上卻看不到風雲的影響,正所謂誰當皇帝,日子都一樣過。在這場風雲變化中,老百姓的生活還好了一些,當官的不少被抓被殺,雖有不少是無辜的,但也有很多本來就是欺壓百姓的官。在老百姓的心中,當官的死絕了才好呢,省的納稅納糧,服勞役之苦。
而今天的朝局顯得格外不一樣,因為大漢的皇帝德武帝要對這案子做結案成詞,許多人等待著這一刻,也巴望著這一刻。八爺黨的人對這些在押官員的空缺早已經虎視眈眈,視為囊中之物。
「諸位愛卿,想必你們每個人都為太子謀逆造反一事,寢食難安。雖然太子到現在還沒有抓住,案子卻在審理之中。朕也清楚,這三個月裡審了不少人,也殺了不少的人,但他們到底是真的有罪,還是冤枉的……」說到這,德武帝頓了一頓,咳嗽一聲,道:「朕自會去調查。現在百官是人心惶惶,於國於民也都不利,基於此,朕決定這案子就此打住,不再往下查,往下追究了。」
話音一落,眾官一起跪下,大呼:「皇上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德武帝微微一笑,俯視群臣,繼續說道:「至於這牢中之人嘛,查還是要查的,審也是要審的。朕最近收到很多折子,上面都是告三法司的三位大人的,朕看了雖然不怎麼相信,但這事情既然已經有人說了出來,正所謂無風不起浪啊,也許在個別案子上,三位大人用的手段過於激烈,才會使人誤會。現在朕任命四皇子文真、六皇子文良、八皇子文思一起會同主審此案子,一定要講求證據,不要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要冤枉一個好人。」
文真、文良、文思一起出列跪下:「兒臣謹遵皇上聖訓。」
德武帝點點頭,看似很安慰,見呂賢站在前面不說一句話,低著頭,微笑道:「呂愛卿,這次事情你也受牽連,受苦了。」
呂賢出列,有些哽咽,道:「臣……臣對皇上只有忠心,對大漢忠誠。臣能含冤待白,實乃皇上聖明之故。臣只有感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跪下。
而德武帝的眼神卻看著站在呂賢身後的冷無為,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眼神忽悠不定,便知道這傢伙又在開小差了,便道:「呂大將軍請起。冷無為,你又在想什麼呢?」
冷無為被旁邊的李將軍碰了一下,才回過神,忙出列道:「皇上,臣在想虎威營的事情。」他想的哪是這個啊,昨天晚上偷偷的跑到西城區,去看蘇雨馨,她給冷無為繡了個錢袋,那樣式精美極了,搞的冷無為一摸錢袋就想美人,他的心能不飛嗎?
德武帝詫異了,笑道:「朕談大案的事情,你怎麼想到那裡去了?」說完臉色一正,故作不悅之色。
冷無為忙跪下,可惜跪的太急,官帽掉了下來,正要往頭上戴的時候,德武帝卻道:「如果你說的有理,這官帽再戴回去不遲。」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有些驚異,都全部盯著跪在地上的冷無為,德武帝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如果說不通,那冷無為的官可就被罷了。
「皇上,臣……臣在想……平沙鎮……虎威營,這個……」冷無為結巴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正準備苦著臉求皇上開恩的時候,十三皇子文祥卻出列道:「父皇,兒臣知道冷大人在擔心什麼,有些事情他不怎麼好說出口,就由兒臣來說吧。」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德武帝笑道:「你怎麼知道冷無為想說什麼,你說來看看。」
文祥掃視一下群臣,踱步走著道:「皇上,各位大臣,我們都知道平沙鎮乃是我大漢京畿的軍事重鎮。京畿最重要最精銳的虎威營駐紮在那裡,但從這次事情來看,虎威營在京城最危機的時候,真的能起關鍵作用嗎?如果冷大人此次回京沒有帶兵馬,京城會怎麼樣?如果太子準備充足,軍隊得到有力的訓練,京城咱們還能守住嗎?」說到這停了一下,見其他的大臣開始小聲的議論,而德武帝的臉色也露出深思之色。
文祥接著道:「虎威營駐紮的地方比驃騎營駐紮的地方離京城還要近,驃騎營到京城需要六個時辰,而虎威營只需要三個時辰。但這次仗打了多長時間?從兵圍京城,到戰爭結束用了近六個時辰。可兩營兵馬都沒有到,這是為什麼呢?驃騎營或許有趕不上,時間不夠為借口,加上政治因素,我們也沒有指望它能來。但虎威營有什麼借口,清一色是忠於皇上的軍隊,是父皇親自選的將軍統領,其中還有皇家的御林軍近八萬人,他們連一個來回的時間都有,可居然連個影子都看不見。原因是什麼?是橋和船被燒了,一把火給燒了,而這一把火卻可以把軍隊阻隔到十天以後才能到達京城,而這十天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這不值得大家三思嗎?」
一席話入情入理,所有的人都在思考著這個「如果」。整個朝廷上都靜悄悄的,迷漫著讓人壓抑緊張的氣氛。
過了還長一會兒,德武帝突然哈哈大笑,所有的大臣們、皇子們都嚇了一跳,只聽他道:「冷無為,你是這樣想的嗎?很好啊,在大亂平叛之後,你還能靜下心來思考京城防衛之利弊,這非常的難得,也正說明,朕讓你當這個統轄三十萬『天』字軍團的大將軍,沒有錯。這具體如何修改防務問題,就交給你了,你和文祥多多商議,盡量擬一個章程出來,盡快落實。」
冷無為哪知道自己隨便說了個理由,文祥卻能說出一大串冠冕堂皇而且道理十足的話來,自己是因禍得福,不但不丟官還領了份差事,和文祥一起道:「臣謹遵聖諭。」
聖旨就是聖旨,一旦發出去立刻就引起了反應,但冷無為府上最大的反應就是「喊冤」的人少了,送禮的人也打發走了,他們這些人全部跑到辦差的幾位皇子府上。
九門提督這個差事向來就沒有多大的鳥事,平時就是有什麼屁大的事情就往下面推,京城雖然是天子腳下,可就是因為是天子腳下,很多的事情都是能辦而不能辦,可辦又不可辦。
古師爺每天就捧了一大堆的卷宗去找冷無為,冷無為根本就不理這個事情,轉手就交給他和岳真商議著辦,古師爺做事能幹,可惜對政治不太敏感,岳真則正好彌補這點缺陷,京城官場之事他是瞭如指掌,什麼事情能做,做了有好處的,他都有分寸,將差事丟給他們兩個,冷無為樂的輕鬆,倒是文祥每天都要跑來商議駐防軍隊的事情,每次來都是精神奕奕的,折子裡擬了好多條方案,對這差事熱情之高,實在是讓冷無為有些受不了,偏偏這事情還推不掉。
「冷大人,我覺的應該把驃騎營的部分將領和虎威營的將領換一換,當初審太子黨案子的時候,因為顧忌怕兵變,驃騎營的人就沒有動,現在看來這裡面是要清洗一下,就算不抓人,也得換換人才是。」文祥喝口茶,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封奏折,接道:「這是我給皇上的奏折,就等你簽字了。」將奏折往桌子上一放。
冷無為看著那道奏折,並沒有拿起來就看,而是笑了笑,道:「十三爺辦事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皇上,有您的簽字,這道折子的份量就夠重了,我就不簽了吧。」把茶拿起佯裝喝了一口。
文祥笑了笑,站了起來,道:「冷大人,我覺的只有我的簽字於公於私都說不過去。在公,有人以為我想插人到驃騎營和虎威營裡去;於私,有的人會以為我打擊報復,假公濟私。因此我也很不方便啊,如果有了你冷大人的簽字,這就是另一方面的問題了。」
冷無為何嘗不知道這裡面的輕重,儲位空懸,皇子奪牒的把戲又上演,前幾天四爺、六爺、八爺為了審案子的事情鬧的不可開交,四爺想放了一批人,六爺和八爺則要嚴查嚴審,據呂賢那裡透露,六爺和八爺包舉官員的名冊都已經到了軍機處,這些官員要占的位置正是這些在審的官員的位置,他們如何能輕易的放過。而四爺則是想買弄這個人情,不但贏得名聲,以後這些放出去的人就成了他的人,三方都在較勁,現在十三爺拿這個駐防問題大做文章,不但要換將軍統領,隨意陞遷,把駐防地點也要更換,現在手也要伸到驃騎營那裡去,白癡也都知道他想弄兵權。更重要的是如果是他一個人簽的字,不管准與不准都是他十三爺的事情,但如果自己在上面簽字,那等於自己就和他是一派的了,眾大臣會怎麼想,皇子們會怎麼想,皇上又會怎麼想,這字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簽。
「十三爺,下官有一個更好的人選,他簽比下官簽來的更有效,而且更有份量。下官只是受命駐防的問題,軍隊人選不方便參與啊。」
文祥像早就料到冷無為會甩手,神情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把奏折收了起來,道:「既然冷大人不願意簽字,我也不強人所難。不過話也說回來,冷大人您這個位置好多人都惦記著呢,您以後做事最好小心一點。」語氣很明顯的透出不樂之色。
冷無為笑了笑,也站起來,道:「十三爺,您先聽聽我說的這個人選,您覺的如果呂大將軍在這上面簽字,是不是比我的份量還要足啊。他是軍機大臣,軍隊將領的升任調遷都是他分內的事情,他要是在上面簽字,百官也無話可說,您說呢?」
文祥仔細思考,一會兒笑了起來,「還是冷大人精明啊,不錯,他簽字的確來的名正言順,分離也重。好,我馬上就去找他。本王就先告辭了。」說完就大踏步的離去。
冷無為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呼了一口氣,暗道:不能再在京城裡待了,否則以後像這樣的事情肯定少不了,今天雖然推了出去,難保以後也能這樣推出去,將來到底誰會是皇上還難見分曉,我現在還不能下注。
話分兩頭,現在再說說冷無為另一個明媒正娶的老婆,紀飛靈。
自從德武五年的那場大水後,高留縣再一次遭了災,才買不久的那些店舖也都泡了水。冷家再一次逃災出來,好在冷無為給了他們不少的銀兩,這次逃災可比上次逃災來的輕鬆,也來的快活,光手下的僕人就有幾十個。冷子信將全家都遷到直豫省高陽縣,這地方離京城只有五百多里地,是在揚蘇省與直豫省交接的地方。本想去天龍城去找冷無為,可是據部分逃難的人說,天龍省也遭了災,天龍城更是朝夕不保,南下是不行了也只好北上。
全家在那裡買了塊房產,也做起了生意,這一來二去的,賠了不少,冷無為所給的銀兩也不多了,當大水退完後,冷子信想起了家鄉裡的產業,便托管家回去把產業變賣變賣。可哪曾想,家裡的小別園、祖產已經十八家店舖都被人給霸佔了,新來的縣老太爺也換了,並且根本就不買冷子信的帳,這樣一來,以前高留縣第一大士紳冷子信現在也只有靠這高陽縣的薄產度日。
此後,冷子信越想越來氣,便托人到天龍城去尋找自己的兒子,讓他回來看看,可哪想天龍城裡開飯館的根本就沒有她兒子這個人,也說天龍城不比以往,也遭了大水,好多人都去逃難了,估計也去逃難了。過了半年多後,再讓人去尋找,依然都沒有消息,那時候冷無為已經去了西北帶兵打仗,怎麼可能還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