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浩然返回靈山。
靈師、弟子們幹勁十足,到處是熱火朝天的景色,幻陣進展神速,特別是主谷附近的副谷,有七、八座基本完工,就差最後一道手續。
當值巡邏的紫光、紫城迎面而來,滿臉詫異。
浩然笑道:「諸位老哥,辛苦了。」
紫光訝道:「宗主,三宗那邊怎麼樣了?」按原先的計劃,來回一趟最起碼需要五、六天的時間,怎麼兩天不到就回山了?
浩然苦笑道:「別提了,一言難盡。」簡單扼要的講述事件的經過。
兩人駭然失色,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在他們心目中,不管有無冤仇,陳宗的形象還是蠻高大的,行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幾乎是無可挑剔。沒想到陳宗操縱了整個靈界,天葉宗、和平聯盟也是剷除的對象。
紫光早已脫離獨目宗,但是舊情仍在,更念及木虛的救命之恩,咋聞紫霧嶺之戰,對陳宗的好感消失的無影無蹤,雙拳握著「叭叭」作響,請進突兀。
紫城與紫光的關係極好,一拍他的肩頭,無聲勸慰。
紫光瞥去感激的目光,說道:「宗主做得對,他們除我之心不死,無論怎麼努力都是白費心機,乾脆老老實實地備戰,抓緊時間,不惜一切代價。」
紫城一直保持中立,陳宗正義形象太深了,心裡還是無法接受,遲疑道:「木虛宗主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但獨目宗造孽太多,口碑很差,陳宗替天行道,除之理所當然,我們卻以和平為宗旨,與陳宗毫無衝突,陳宗怎麼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紫光責道:「老哥哥,你想得太天真了,事到如今,怎麼還看不清他們的真面目?明眼人也能看出來,道貌岸然,乃天底下最大的偽君子,正義只是他們的遮羞布,獨霸靈界才是真正的目的。難道你懷疑宗主謊報軍情?」
話一出口,紫城就知道說錯了,面色稍稍尷尬,吶吶道:「光老弟息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白毛人與獨目宗仇深似海,他們入侵紫霧大洞天,並不能證明是陳宗指使。木虛宗主所言只是推測,拿不出真憑實據。」
紫光怒目圓瞪,臉漲的通紅,吼道:「證據?他奶奶的。那些傢伙是成精的老狐狸,能留下證據嗎?」
他越來越憤怒,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指著紫城的鼻子叫道:「你腦子想一想,陳宗滅了多少門派?有幾次親自動手?他們最拿手的是借刀殺人,太白山距萬靈城十幾億里,中間還隔著大海,沒有陳宗通風報信,怎麼知道獨目宗元氣大傷?怎麼悄悄出現?時間怎麼如此巧合?關鍵時刻發出致命一擊,只有一個可能,他們得到了陳宗的幫助。」
紫城臉色微變,咬了咬嘴唇,沉吟不語。
浩然見氣氛不對,連忙將紫光勸開:「大哥,我們是自己人,有話好好說,莫要傷及兄弟們的和氣。」向紫城拱手,柔聲道:「紫光大哥心憂獨目宗,一時口不擇言,望老哥不要放在心上。」
紫城是聯盟裡的重要人物,影響力很大,大敵當前,最忌內部不穩,否則自亂陣腳。
紫光也冷靜下來,關係到浩然的基業,立即收斂火爆脾氣,拉下臉皮長揖道:「城老哥,小弟脾氣臭,一時失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對方既然主動道歉了,而且態度很誠懇,紫城也有些不好意思,忙將紫光挽起:「光兄弟,老哥理解你的心情,些許小事,怎麼會記仇呢?」
浩然拍拍兩人的肩膀,以示親切:「這就對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見解,這是人之常情,兄弟之間吵幾句沒什麼奇怪的,心胸開闊一點。」
接著神色一正,道:「雖說沒有真憑實據,但我覺得木虛宗主所言很有道理,並非空穴來風,也非刻意污蔑,他在提醒我們,萬靈城,乃至整個靈界將有一場風暴,翻天覆地,每個大宗大派都是風暴中心,天葉宗不是世外桃源。」
紫光鐵拳練舞幾下,目光森喊,很肯定的說道:「陳宗不會親自出面,他們是暗中策劃著,慫恿其他門派大舉入侵,不管成不成功,陳宗總是毫髮無損。」
紫城明白浩然的意思,正色道:「宗主放心,沒有天葉宗就沒有和平聯盟,陳宗也好,雲宗也好,妖魔也好,無論誰想入侵天葉宗,都是聯盟的生死大敵。」
紫光大聲喝彩:「說得好,這話我愛聽。」搭上紫城的肩膀,殺氣凜然:「我們天葉宗不是好惹的,和平聯盟更不是軟蛋,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浩然欣慰的笑了:「好,好,危難時刻見真情,謝謝諸位老哥。」
紫城輕「哦」一聲,笑道:「恭喜盟主,山中又多了幾位高手,據說來自青湖,領隊的叫什麼角老大,呵呵,不是一般的厲害。」
浩然大喜:「青湖?角老大?哈哈,他們真的來了,現在哪裡?」
紫光手指靈谷:「正陪巨人喝酒呢,二弟快去看看。」
話還沒說完,浩然迫不及待的飛馳而去。
從金老大發符至今,足足過去了四個多月,浩然已經不抱太大的希望,沒想到他們真的來了。
靈湖南岸,首先躍入眼簾的四個龐大的身軀,角老大帶著四人坐在金拳腳下。
浩然拱手一圈,笑道:「小弟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諸位前輩。」
心中竊喜,人不在多,而在於精,角老大的神通無需多言,那四人全是風靈,其中有一位與角老大相當。他們一來,天葉宗實力大漲。
角老大摸摸光禿禿的腦門:「臭小子,你行啊,幾年不見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咱們在青湖也耳聞大名,不佩服不行。哈哈,幾位老哥到你這裡養老來了,可不要嫌棄哦?」
浩然笑得合不攏嘴來:「小小場面,老哥哥見笑。」
角老大嘴角微翹,猛地鐵拳一揮,狠狠地擊向浩然的胸膛,喝道:「看拳!」
事出突然,而且距離太近,浩然根本沒有防備。眼睜睜地看著巨拳閃至胸前,拳風淒厲嘯聲,全身皮膚刺痛,週身的空氣似乎被抽光了,一陣窒息。
幸好浩然境界極高,感應力超人一定,在擊中前的一剎那,瞪眼厲喝,掌心冒出一道閃電。「轟噠!」正中角老大的鐵拳。
相聲山崩,湖畔捲起一道強大的氣流,四巨人慌忙聯手壓制,並護住地面的酒肉。
倉促之下,浩然只使出五成功力反擊,拳風被強行擊回,浩然身不由己的後退,地面劃出兩行深坑。倚上百米外的一塊巨石,趁機將餘力卸盡,巨石粉身碎骨,浩然也搖搖欲墜,但總算停了下來,壓下翻滾的熱血。
劇痛從手腕一直延續到手臂,再到五臟六腑,氣血沸騰,臉上血光鮮紅,呲牙咧齒,臉上的肌肉疼得一陣顫動,若非煉器為身小成,肉體堅愈玄鐵,肯定立受重創。
角老大更慘,像炮彈似的斜射而去,一口氣飛出百十里,撞擊在湖北的巖壁上,深陷在裡面,狂吐幾口血,才勉強脫身飛回原地。
他見浩然修為大增,一時好奇,想試探浩然的底細,一拳使出三成功力,既便如此也穩佔上風。可惜閃電的攻擊力太過強大,無堅不摧,一下子吃了個大虧,內腑受創不小。
慘白的臉上露出苦笑,自嘲道:「老弟有兩下子,嘿嘿,這一招確實厲害,老哥我是自討苦吃。」
結果出人意料,眾人呆了呆,特別是新來的四人,面面相覷。
金拳壞笑道:「角老哥,金脈可不是好惹的,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
浩然慌忙向前,長揖道:「小弟失手,望老哥恕罪。」
角老大哈哈大笑,他心機雖深,但打架從不含糊,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從不遮遮掩掩:「老哥這次是心服口服,不過我有一項絕技沒使出來有時間再較量較量。」抹抹嘴角的污血,道:「本想多帶幾個人,但青湖靈友生性散懶,一般人不願離開。來,我介紹一下……鐵釘、鷹爪,你在青湖見過。」
人如其名,鐵釘又高又瘦,皮膚粗糙黝黑,形同一根鐵打的釘子,目光凌厲而冰冷,顯示出堅如磐石德意志,聲音也尖利似鐵,不苟言笑:「葉宗主,謝謝你的黑鐵。」
當年在青湖,浩然與各島交易物品,轟動一時,鐵釘得到一塊極品黑鐵,浩然輕笑道:「老哥,我們是公平交換,談不上謝謝兩字。」
鷹爪桀桀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金老大的眼光真不錯,我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能在五行洞修煉。」他頭頂覆蓋著稀疏的黑毛,圓眼綠珠,嘴唇突兀,雙手入鷹爪,修長乾瘦有力,尖利的指甲長達三寸,一對小眼睛炯炯有神。
浩然餘光一瞥角老大,見他一副笑吟吟的樣子,心中有數了,兩人既然肯來天葉宗,肯定是有所求:「兩位老哥看得起,小弟銘記此情,這裡的大門永遠為大家敞開,天葉嶺來去自如,區區五行洞算不了什麼,呵呵,這裡還有聖水,需要的儘管開口。」
鷹爪大拇指一豎:「葉老弟就是爽快,有氣魄。」鐵釘也露出滿意的表情。
角老大指向唯一的女靈師:「小狐,狐族第一美人,上次恰好閉關。」
小狐與智人無異,外表只有十五、六歲,嬌小玲瓏,姿色比青鸞女稍遜,嬌媚卻猶有過之,看似弱不禁風,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兩條清澈見底,潺潺流動的小溪,讓人心生憐惜。
鷹爪怪笑道:「騷狐狸,葉老弟年少有為,你莫非動了春心?」
小狐眼波流轉,魅力四射,令人砰然心跳,吃吃嬌笑:「好一個英俊少年。咯咯,有緣千里來相會,然弟弟,有沒有紅顏知己?」
浩然已不是初出茅廬,臉部紅、心不跳,心志堅如磐石,一本正經的說道:「小弟定力很差,小狐姐姐想加入的話,小弟求之不得,不過你只能排到老五。」
眾人莞爾。
角老大拍上小狐的香肩,小狐一屁股坐下:「小狐狸,最好不要勾引老弟,否則你後悔莫及。」向金拳撇了撇,再指著浩然的眉毛,道:「看清了吧,天下修金者均是兄弟,你這點道行算個屁。」
小狐輕輕捂嘴:「角老大,小妹只是開個玩笑。葉老弟乃天之驕子,我們狐族哪能高攀?」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眼中卻閃過一絲惶恐,媚態去了大半。
角老大的目光定在最後一人身上,變得鄭重其事:「藍鱗,來自滄海,到青湖僅有百年。」
浩然一驚,好傢伙,滄海群島的魚人?五島來了三島。大概是靈界從未有過的奇事,不知是否代表三島的態度?一邊仔細端詳著對方,一邊抱拳道:「歡迎藍老弟,小弟深感榮幸。」
藍鱗的修為不在於角老大之下,模樣也最為奇怪,身材矮小瘦弱,無發無眉,皮膚呈深青色,油光可鑒,好像抹上一層豬油,鼻孔短而小,耳朵更是小的可憐,兩鬢處覆蓋著細密的藍色魚鱗,他面色冷峻,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只用黑白分明的魚眼盯著浩然。
角老大道:「藍老弟惜字如金,十年笑了不了一次,老弟不必介意。呵呵。不過藍老弟古熱心腸,平生最愛與英雄交往,平時在靈湖裡棲身即可。」
金拳忽然傳音道:「魚人狡猾,最不可信,老弟小心為妙。」
浩然心中一格,表面不動聲色,朝藍鱗善意的點點頭。
角老大按下浩然,並肩而坐,輕輕歎息一聲:「不瞞老弟,獨角人初修火,第二核應該是土,可我脾氣倔強,一心想創造奇跡,不知死活修水。」摸著頭頂的獨角,苦笑道:「你看看,奇跡確實發生了,不但修成火核,可惜一步走錯,後悔終身,靈壽已有九千九百八,今生再無希望,真的是到你這裡養老。」
不等浩然說話,又指向鐵釘四人,道:「他們距靈限也不遠了,多則百年,少則數年,也許還有一線希望。」
四人面色微黯,低頭不語。
浩然恍然大悟,難怪他們修為極高,而且肯來幫忙助陣,其實是一群老風靈,按靈門的經驗來說,超過九千歲希望極其渺茫,基本上判了死刑,所以到大洞天碰碰運氣。
浩然逐個抱拳,誠懇的說道:「小弟修為尚淺,不敢妄談修煉兩字,但有一點可以保證,各位需要什麼靈藥,只要山中有,絕不吝嗇。」
藍鱗重重點頭,牙齒縫裡冒出一個字:「好!」
角老大笑道:「藍老弟到青湖百年,總共只說了三十七個字,一向拒人千里之外,連我也懶得交往,哈哈,今天真是難得。」
除了藍鱗之外,青湖眾人紛紛點頭證明。
鷹爪斟滿一杯,輕飄飄的送到浩然面前:「老弟,咱們喝酒,邊喝邊聊。」
金拳伸出巨掌接住,道:「老弟,青湖還來了兩個人,是你的老朋友,正在靈府與雲夢說話,去看看吧!」
浩然滿臉驚訝,青湖靈師大部分是老朋友?來者又是誰?
飄進主洞,雲夢端坐上首,左右兩側各有一人,浩然一愣,竟然是凌空子、司空冰。
凌空子又瘦又黑,神情憔悴,司空冰一身白裙,頭戴白花兒,臉無一點血絲。
浩然沒想到兩人能來,感動中有有太多的驚奇,不知兩人進展如何,笑著拱手:「稀客,稀客。」
雲夢壓下心中的驚訝,招手道:「你回來的正好,陪陪老朋友聊聊天。」
司空冰秀眉微皺,表情木訥,渾身瀰漫著濃濃的悲色,目光中更是化不開的哀愁。
凌空子看了看司空冰,滿面苦澀,拱手道:「浩然師兄,我們來投奔你了。」頓了頓,聲音略顯嘶啞:「空了上人去了!」
浩然大驚:「何時仙去?」
凌空子低下腦袋,小聲道:「我們去的當天,自斷心脈。」
司空冰淚如雨下,卻痛苦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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