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你帶了那麼多靈獸,有沒有母獸?剛生育的,奶水充足。」
天色剛亮,兩幼獅就開始嗷嗷直叫,剩餘的獅奶喝得一乾二淨,卻遠遠不夠,浩然抱緊小傢伙衝出靜室,向赤虎求援。
赤虎剛剛出定,咋見浩然急呼呼的樣子,嚇了一跳,凝神一看懷中的幼崽,伸手摸去,疑惑道:「老弟,這是從哪裡搞來的靈獅?」他只見過成年紫獅,沒見過初生的幼獅。
木虛曾經說過,幼獅認主時期最忌與外人接觸,連金拳也只能看不能摸,浩然甩開他的手,嚴肅道:「別動,這是獨目宗的禮物,大名鼎鼎的紫獅……你看看,小傢伙的食量太大了,快找幾隻母獸。」
赤虎愕然,紫獅是獨目宗的鎮山靈獸,從來捨不得贈送給別人,心中對浩然佩服得五體投地,三隻腦袋卻在同時搖晃:「不好意思,老弟,幾萬靈獸都經過特別選擇,戰鬥力很強,生育的母獸一個沒帶。」
話鋒一轉,狡猾的笑道:「老弟不要急,山中有不少野生獸群,我去抓幾隻。」立即駕雲升空,破陣而去。
沒過多久,果然抓來一隻母虎、一隻母豹。
它們是尋常猛獸,奶水有限,幼獅吃了睡,睡了吃,每個時辰進食一次,僅僅一個霧日,兩獸肚皮空空,赤虎的工作是監督弟子幹活,找奶的任務就落在金拳身上。
巨人極愛幼獅,倒也樂此不疲。
不過,次數多了感到麻煩,乾脆一口氣全山搜索,抓獲數百隻母獸,獅虎豹狼豺熊牛羊,應有盡有,統統放養南部丘陵,幼獅隨時可以享用。
火日昇起,三枚飛符接踵而至,浩然又驚又喜。
第一個是雲夢,野牛森林的眾弟子安置完畢,他們依然留在野牛森林,一部分接受了南秦、北秦兩大名山,一部分重建其餘靈山,主要是規模較大的山脈,山中有靈湖,其餘小山也有人看守。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人,山多人少,一座名山安排百十人,每座小山一人,象徵性的駐紮,偌大的野牛森林沒有一位靈師,只有一千八百名弟子,為了加強防備力量,青牛、沈雙正緊急趕去主持全局。
當然,若有強敵入侵,眾人無需抵抗,保命要緊,主要目的是宣佈主權。
雲夢辦完事,卻回不了天葉嶺,日月嶺到了收穫聖水的季節,她正趕往血馬大草原,來回需要六天時間,吩咐浩然提高警惕。
第二枚是牛角嶺方面,大半靈師還在療傷,部分出定醒來,有的願意加盟天葉宗,有的想重新開山,暫時在牛角嶺幫忙,等待日後分配靈山。
至於周邊地區,一切順利。
黃石等人先找到靈羽、烏衣兩山,兩派消息靈通,已經得知浩然的大名,二話不說立即歸順,並主動聯繫小門小派。
除了兩百五十六派是牛角人,見勢不妙溜之大吉,其它所有靈門全部歸順,共收取九百七十九座靈山,名山五座,有靈湖的一百七十三座。
可惜經過浩然的屠殺,剩下的靈師不多,只有六百三十七人,其中羽靈十九人,弟子倒是不少,足足一萬八千五百八十七人,尊者八百六十五人。
靈羽、烏衣兩宗佔據名山,實力最強,各有三十三、三十六名靈師,弟子千人以上,宗主靈石、烏翼均為風靈,下面有四位羽靈。
為了加強牛角嶺地區的控制,按照雲夢的命令,從現在開始,那裡由穆火暫時負責。
特殊情況行非常事,天葉宗開派在即,一點也馬虎不得,各靈門所有靈師、八成尊者、一半外門弟子集中到牛角嶺,統一調撥、統一使用,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待雲夢迴山後,一半部隊要調到天葉嶺,使用萬里雲運送,但兩大風靈、四位羽靈搶先出發,大概在三天之內到達。
雲夢心機慎密,滴水不漏,始終沒忘記猿嶺,那可是一座福地,四周還有不少靈山,物產豐富、土人眾多,黃石上人率領百人前去接受,收編當地靈門。
至於天葉宗周邊靈門、善惡宗強佔的霍桐小洞天、獅吼福地、灰石福地、黃柳福地以及二十九座名山,浩然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一切等雲夢處置。
看到這兒,浩然既喜又憂。
喜的是地盤越來越大,到目前為止,到底掌握了多少靈山,連自己也難以統計,反正人數足有數萬,靈師過千,加上未統計的猿嶺、善惡宗附庸,估計增加一倍,足以撐起上五宗的門面。
但實力膨脹得太快了,浩然忐忑不安。
到萬靈城僅僅幾個月時間,一下子圈了數千靈山,大小洞天、名山福地應有盡有,偶爾想起來迷迷糊糊,好像是做夢一樣。
所有一切都依賴於雲夢,以一人之力支撐偌大的基業,另有巨人的威名震懾外敵。
浩然心肚自明,天葉宗只是一個泥足巨人,看似強大無匹,附庸眾多,其中這些靈門都是雜牌軍,幾乎沒有一個是自己的嫡系,倘若離開雲夢,一推就倒。
這座大山越來越高大,卻沒有絲毫根基,完全建在沙灘上。
從血馬大草原,到野牛森林、牛角宗、猿嶺、積石嶺,奇跡不斷出現,彷彿一個氣泡越吹越大。
天下靈師沒有一個傻子,那些掌門更是老江湖,稍微用心分析,立馬能看出實質。
成也速,敗也快,興起迅猛,下場更慘,連翻盤的機會也沒有。
歷史上的先例比比皆是。
僅有三百年時間,培養弟子,打實根基,天葉宗能不能傳承幾代,奇跡能不能繼續下去,就看這三百年。
第三枚飛符有些特殊,完全出於浩然的意料,陳寧上人親自駕臨,即將到達山門。
浩然思索良久,很難判斷陳寧的來意,立即問金拳請教:「陳寧大駕光臨,老哥分析一下,他有何貴幹?」
金拳看懶洋洋的躺在山坡上,目不轉睛的盯著遠處的幼獅,漫不經心的說道:「老弟無需擔心,陳寧拜訪是好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有理有節,不卑不亢,去吧!」
浩然想了想,起身召下飛揚:「老哥言之有理。」腳踏鳥背升高。
陳寧站在山外,靜靜的凝視著高高的山碑,神態自若,嘴角卻露出若隱若現的笑意。
十八位三神人尊者、一位地靈傲立山門口,雖然知道他的身份,但三神人性情孤傲,再大的名頭也不在乎,即便是陳平親自駕臨也不會彎腰。
陳寧沉默不語,眾人一聲不吭,甚至於看也不看陳寧一眼,視而不見,傲氣十足。
浩然緩緩落下,笑瞇瞇的拱手:「大長老光臨敝山,在下惶恐之極,歡迎,熱烈歡迎。」
陳寧淡淡一笑,報拳回禮:「葉宗主,在下來得魯莽,今天特意拜山道歉,孽徒無知,不懂最起碼的禮節,讓宗主受了委曲,更是讓天下靈友笑話。」
一揖到底,誠懇的說道:「孽徒的行為非常惡劣,在下身為授業恩師,教徒不嚴,承擔全部責任,請宗主見諒。」
浩然慌忙將他扶起:「大長老不比如此,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在下從來沒放在心上,沒什麼大了的,大長老無需如此。」
心中大為敬佩,陳寧的身份何等崇高,為了弟子的過失親自道歉,可見心胸開闊之極,非常人所能比擬,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
陳寧感慨一聲,面色微黯:「當年在青鳥區,宗主與孽徒有過交往,應該瞭解他的脾氣,唉!」輕聲長歎,搖頭道:「不怕宗主笑話,在下一生堂堂正正,自問光明磊落,當然錯事也不少,最錯的就是收此孽徒,後悔莫及。」
浩然心念急轉,道:「大長老說過了,青浮靈友天姿聰穎,本性善良,唯一的遺憾是情劫難渡,情絲一動,斬不斷,理還亂,從他的角度來看,這些行為可以理解。」
陳寧露出一絲苦澀,徐徐道:「情絲、情劫,唉,我曾經多次嚴肅批評,青蓮宗主壽辰時更是當面怒斥,純靈之脈有道無情,此情終身無望,但他當年執意在青鳥區開山,獨立門戶,能聽則已,不聽也無可奈何,鸞女修苦靈,他重新回山,發誓改邪歸正,暗地裡卻死心不改。」
眼中淚花閃爍,本來紅潤的臉龐顯得有些蒼白,眼角現出幾道皺紋,似乎老了十年。
浩然暗歎,恨起不爭,怒其不孝,這是所有長輩的痛苦。
陳寧深深一歎,咬了咬牙,道:「孽徒不孝,昨天不辭而別,留言再次脫離陳宗,浪跡天涯尋找鸞兒。」
浩然震驚不已,情劫害人不淺,青浮上人真的失去了理智,為了青鸞女不顧一切了,對陳寧心生同情,赫赫有名的陳宗大長老,被孽徒搞得狼狽不堪,心力交瘁。
陳寧畢竟是陳寧,很快就神色如常,道:「孽徒不孝,就讓他自生自滅吧,我已經向各地靈友發符,與其斷絕師徒關係,從現在起,他與陳宗,與我再無任何關係。」
話雖如此,眼中卻流露出一絲悲傷,心裡在絞痛。
陳寧一生授徒無數,成靈者二十多人,現今已傳到第九代,個個是英雄好漢,稟承陳宗的精神,光明磊落,各方靈友人人稱道。
青浮天姿極高,聰明過人,當年一時心軟,又愛材心切,破例收為關門弟子,傾注了大量心血,寄予了無限希望,的確也不負師望,修為刻苦,為人誠實,沒想到去青鳥區一趟,變得乖張任性,對師父的話充耳不聞。
更沒想到的是,青浮竟然叛師出走,陳宗歷史上第一醜聞,不僅讓陳宗蒙羞,讓外界靈門恥笑,自己的一世清名也毀於一旦。
作為外人,浩然不好譴責青浮,更不敢火上加油,唯有惋言勸解:「大長老不必傷心,青浮靈友只是陷入情劫,身不由己,一時糊塗,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場夢,也是一場劫難,夢總會醒過來的,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他能渡過此劫,將來必有大成。」
陳寧苦笑,禁不住捻著長鬚,搖頭歎道:「算了,他已經不是陳宗弟子,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日後不必再提,葉宗主,在下能否參觀貴山?」
浩然右手一擺,笑道:「歡迎之至,只怕不入大長老法眼,請!」
陳寧此行除了道歉之外,主要是考查浩然的底細。
對於陳宗來說,浩然雖修金脈,但畢竟剛修完苦靈,年紀太輕,牛角嶺大戰勝之不武,沒有加以特別關注,現在則不然,浩然席捲了大量靈山,包括積石大洞天,天葉宗橫空出世,和平聯盟的潛力更是不可估量。
浩然屢有驚人之舉,實力急劇膨脹,陡然提升到一個極高的地位,隱隱有取代善惡宗的趨勢,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足以影響整個靈界,也許是有史以來竄起速度最快的門派,堪稱奇跡。
陳宗卻對浩然瞭解不深,從表面上分析,浩然初修金脈,已經達到小成境界,背後有巨人撐腰,迅速成功無可非議,從浩然的經歷來看,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但陳寧苦修數萬年,走遍天下靈門,交識的奇峰人異士數不勝數,見聞之廣在天下排名前列,以他的經驗來看,事件沒這麼簡單,這些條件不足以保證浩然的底氣,肯定還有其它因素。
陳寧的飛行速度放得很慢,仔細觀察沿途的山峰、靈谷,時不時降低高度,在山谷中短暫停留。
主谷基本完工,三神人弟子正在修建其它山谷,開挖靈洞、栽培花草樹木,到處是熱火朝天的場面。
偌大的積石嶺縱橫三萬八千里,山谷多不勝數,因為在大洞天內部,靈氣均非常充沛,有利於靈師、弟子修行,除了主谷之外,擁有靈湖的一百零八座,稱之為副谷,另有近千座面積較大,剩下的一般不開放,留給山中的野生鳥獸。
五萬靈鳥全部放飛,靈獸隨處可見,嘯聲起此彼伏,野生鳥獸的數量更多,一片生機盎然,喧鬧而祥和。
陳寧一聲不吭,偶爾點點頭。
浩然不解其意,乾脆什麼也不想,大大方方的帶領他參觀。
山中沒有任何秘密,儘管看,最大的秘密其實是雲夢,恰巧不在靈山,陳寧神通再大也茫然不知。
最後在主谷降落,陳寧掃視一圈,自行飛向谷南的丘陵,金拳背靠小山假寐。
浩然笑了笑,落在金拳面前:「老哥,快醒醒,陳寧大長老來了。」
金拳揉揉眼睛,故作一愣,目光緊盯著陳寧,站起龐大的身軀,一本正經的說道:「大長老?陳寧上人?歡迎光臨本宗,榮幸之極。」
陳寧閃過一絲奇光,五色祥雲升高,一直與金拳的臉齊平,避免仰視的尷尬,拱手回禮:「在下陳寧,陳宗與崑崙島世代友好,金拳靈友出山,我本當前來拜見,只因諸事纏身,姍姍來遲,望靈友見諒。」
浩然心中一格,崑崙島與陳宗曾有協議,不得干涉兩洲事務,陳寧話中有話,意味深長,似乎對巨人插手萬靈城相當不滿,難道是前來興師問罪?
金拳拍拍腦袋,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滿不在乎的說道:「大長老客氣了,在下只是崑崙島的無名之輩,苦修期間獨來獨往,一切行為與崑崙島無關,不好意思,我在金石林呆的時間太長了,閒得渾身難受,到葉老弟手底下混口飯吃,幫助守衛家門。」
浩然暗笑,協議是鐵打的,任何人也無可改變,金拳開始耍無賴,先堵住陳寧的嘴。
陳寧抿抿嘴,頓了片刻,臉上有一點無奈,道:「金錘宗主回歸崑崙島前,到陳宗去過一趟,很遺憾,在下因事出山,未能當面慶祝賀他榮登宗主之位。」
金拳滿臉驚奇,訝道:「什麼?爺爺來過萬靈城?接任宗主了?」哈哈一笑,顯得非常高興,道:「很抱歉,在下在金石林閉關數百年,與世隔絕,對外界的一切,包括崑崙島的變化一無所知。」
浩然幾乎忍不住暴笑,這個金拳太有意思了,看似傻大個兒,其實比誰都精明,陳寧明知道他裝腔作勢、強詞奪理,卻束手無策。
某種意義上來講,金拳的話不無道理,靈界自有古規,苦靈與原來的門派徹底脫離關係,對自己的行為負完全責任,無論金拳加盟任何門派,崑崙島不好干涉,陳寧更是無可挑剔。
關鍵是崑崙島,或者說五島的情況特殊,各島均是一族,向心力極強,無論在何時何地,每個人都服從宗主的調撥,沒有金錘的許可,打死金拳也不敢擅自行動。
陳寧目光閃爍,他是個明白人,心裡苦笑。
金拳餘光一瞥浩然,浩然心領神會:「大長老,金拳老哥,你們先聊,我處理幾件小事。」
陳寧求之不得,微微點頭。
金拳的嘴邊露出微笑,那是懶散的笑容,有些玩世不恭:「大長老,那裡有一座金拳亭,咱們去坐一坐,喝喝茶,聊聊天。」
金拳亭?
浩然立即反應過來,金拳獨享靈湖邊的大亭,自行取名了。
呵呵,這個名字不錯,最好刻在亭頂。
山腳下的兩幼獅嗚嗚輕鳴,自動爬到母獸肚皮下喝奶,浩然走過去一看,不由莞爾。
金拳不能接觸幼獅,又擔心母獸傷及小傢伙,乾脆讓眾母獸陷入昏迷,讓兩隻幼獅隨意進食,小傢伙倒也聰明,自行尋奶。
兩幼獅食量大,長得也快,短短幾天時間,體形增長了一倍,眼睛明亮,四肢站立相當穩當,甚至於可以小跑。
吃飽喝足,小獅看到浩然,歡快鳴叫,親熱地爬到浩然的手上,毛絨絨的小嘴蹭著掌心,玩耍了幾分鐘,靜靜入睡了。
浩然心裡暖洋洋的,好像捧著自己的孩子一般。
想起牛角嶺的兩個小弟子,等雲夢迴山,將他們帶回天葉嶺,正好幼獅相伴,
忽然間,幻陣稍有波動,空中傳來一個聲音:「稟宗主,海王嶺海掌門、銅鈴嶺銅掌門求見,正在北門等候。」
浩然怔了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這兩派原屬善惡宗的附庸,佔據兩大名山,與天葉嶺靠得很近,只有幾萬里距離,他們得知善惡宗煙消雲散,天葉宗突然興起,應該是主動前來歸順。
海王嶺屬於長頸族,身材高瘦,脖子細長,達到驚人的半米,銅鈴嶺與智人的外形相仿,只是眼睛大如銅鈴,黃色的眼球稍稍突出,被稱為銅鈴人。
兩位掌門均是風靈,一見浩然飄落山門,恭恭敬敬的問道:「您是葉宗主?」
浩然微微頜首,神色嚴肅,自有一股宗主的氣度:「在下葉浩然。」
兩掌門慌忙一揖到底:「宗主開派在即,海王、銅鈴兩派今天才得知,望宗主降罪,我們自願歸順天葉宗。」
他們對天葉宗的實力一無所知,但是浩然能佔據大洞天,絕對不是弱者,最起碼有上五宗的水平。
萬靈城門派眾多,有的獨立自主,有的依附大宗,特別四十八宗,將一定範圍劃為自己的勢力,沒有成文規定,但大家心照不宣,習慣成自然,陳宗也不能免俗。
積石嶺換了主人,周邊的小門小派只有三條路可走,要麼歸順,要麼棄山而逃,要麼被滅,他們在此開山數代,甚至於百萬年,當然捨不得放棄基業,唯一的道路就是歸順。
初到山門時,兩掌門看到的是三神人,當場被震住了。
羅浮宗乃堂堂上十門,紫華無人不知他們的剛烈,沒有人能讓他們屈服,卻乖乖的前來守山,天葉宗的實力可見一斑,深不可測。
浩然微微一笑,道:「兩位掌門請起,嗯,先進山,有話等會兒再說。」
進入主谷,兩掌門驚得目瞪口呆。
在善惡宗時代,他們定期拜見清善上人,進貢物品,對這裡非常熟悉,眼前的靈谷已經大變樣,不僅面積大了許多,氣勢更加恢宏,既欣欣向榮,又霸氣十足,一切都與往日截然不同,好像來到了另一座大洞天。
他們知道浩然剛接手積石嶺,幾天之內改頭換面,特別是靈谷的擴大,絕對是大手筆,需要移走數百座山峰,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
風靈的眼力驚人,目光飛快掃視,很快就定在高大的金拳亭,涼亭潔白無瑕,高達百丈,如小山般巍然屹立,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眩目的光華,成為靈谷一大景觀,吸引任何來客的眼球。
當然,亭中之人更引人矚目,因為視角的關係,只能看到陳寧的背影,但兩掌門感應力靈敏之極,立即發現那是一位空靈,金拳的龐大身軀更是清晰可見,讓人瞠目結舌。
浩然嘴角含笑,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不經意的說道:「那是陳宗的陳寧大長老,還有崑崙島的巨人,兩位老朋友多年不見,有不少話要講,哦,巨人是本宗護法,自家人。」右手一擺,帶領他們落在一座小涼亭。
兩掌門倒吸一口涼氣,震撼連連,飛快對望了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駭色。
誰不知道陳寧?陳宗第二號人物,絕對是如雷貫耳,特別在萬靈城,不單是靈門,連各族土人也流傳著大長老的威名,那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聞名肅然起敬,不敢有絲毫褻瀆之言。
他們屬於善惡宗的附庸門派,與雙面人是一條戰線,當然與陳宗勢同水火,沒有資格拜見陳寧的金面,一時間心情激動,看著架勢,天葉宗與陳宗的關係非同一般。
巨人的出現更加震撼人心。
在普通靈門眼中,崑崙島是力量的象徵,無可匹敵,某種程度上講,比陳宗更加可怕,神秘莫測,足以與妖魔鬼怪相持並論,兩洲之內難見其蹤,絕大部分靈師一輩子也見不到,故而有「陳宗有蹤,巨人無影」之說。
沒想到天葉宗有巨人存在,意味著崑崙島在背後全力,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
「陳宗?巨人?」
兩掌門都是老江湖,老狐狸,心裡頭特別活絡,腦袋瓜轉得很快,深感今天不虛此行,浩然崛起並非無因,不談本身初修金脈,後台更是強硬無比,非善惡宗所能比擬,成為新的上五宗理所當然。
不知不覺中,兩掌門的心態發生了轉變,眼神也稍有不同。
入山前是惶恐,見面後隱約有一絲不屑與輕視,畢竟浩然年紀太輕,只是一個地靈,大家是形勢所迫,為了門派的安危不得不歸順,現在換成了敬畏。
能與陳宗交好,浩然應該不是邪惡之徒,比善惡宗好得多。
陳宗威名太盛,若非身不由己,誰也不願意與之為敵,現在能成為朋友,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浩然眼明心亮,示意他們落座。
兩掌門連聲道謝,卻不敢入坐,畢恭畢敬的站在浩然面前,完全以下屬身份參見,顯得十分拘謹。
浩然淡笑,大模大樣的說道:「兩位掌門,我到萬靈城不過幾個月,接受積石嶺的時間更短,因此對本地區的情況瞭解甚少,能否介紹一下各門個派?越詳細、越精確越好。」
海掌門略一欠腰,恭聲道:「稟宗主,本地區以積石大洞天,不,天葉大洞天為中心,向外延伸六十多萬里,準確的說,南北一百二十五萬里,東西一百三十七萬里,靈門的數量每年都有變化。」
他早有準備,胸有成竹,這些數字隨口而出,毫不含糊:「記得五年前,各派曾經在此聚會,清善上人公開宣佈,大小靈門六千八百五十三派,靈師一萬二千三十五人,弟子二十五萬七千四百三十九人,其中尊者一萬三千五百六十八人。」
浩然心中一跳,好傢伙,靈師過萬,遠遠超過善惡宗本部,這還是萬靈城,外地系統更是一個天文數字,上五宗的潛力太驚人了,善惡宗只是上五宗之末,其它大宗估計還要厲害,一般人無法想像。
上五宗,名不虛傳,難怪說他們跺跺腳,整個紫華也要抖三抖,若是五宗真的大戰,靈界將陷混亂,不知多少門派毀於戰火,不知有多少靈師魂飛魄散。
這股力量倘若能為我所用,天葉宗的實力可想而知,足以在上五宗佔有一席之地,不過他們只是附庸門派,沒有強大的威懾力,根本指揮不動,甚至於弄巧成拙,成為一個巨大的隱患。
海掌門一口氣說完,偷偷一瞥銅掌門,銅掌門心領神會,小心翼翼的接過話:「本區靈門貌似不少,但絕大部分靈山面積很小,沒有靈湖,四千八百九十門開山不足百年,其中三百七十座小山僅有數十年,乃至數年歷史,只有靈師孤身一人,另有一千五百三十七門在三百年之下,真正有實力的僅四百二十六門。」
浩然輕「哦」一聲,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小門小派均由苦靈創立,掌門修為低、弟子少得可憐,滅亡與立派十分頻繁,很難有大的發展,真正能脫穎而出的寥寥無幾,平時搖旗吶喊、壯大聲勢沒問題,關鍵時刻毫無用場,主攻方向是那些大派,歷史悠久,高手眾多,他們才是本區的支柱,必須想方設法削弱,充實天葉宗本身實力。
表面不動聲色,輕輕頜首:「據說有兩大福地、十八名山,這二十門的實力很強,嗯,不知有多少族群?雙面人門派有多少?願意歸順的占幾成?」
海掌門眼珠連轉,似乎在猜測浩然的心思,回答得到是挺快:「稟宗主,本區共有五百三十六大族群,雙面人人數最多,佔據了近五成,靈門也是近一半,兩大福地、十大名山屬於雙面人,屬下不敢妄加判斷他們的態度,但可以肯定,其它族群基本上願意歸順。」
銅掌門忽然取出一枚書符,恭恭敬敬的遞給浩然:「屬下花費百年時間,對本區做了一個大概的匯總,請宗主過目。」
海掌門一臉驚訝,呆呆的看著銅掌門,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銅掌門只顧緊盯著浩然,隱約露出一絲得意。
浩然稍稍一愣,手心抹出金光,頓時喜出望外,裡面繪製了本區地形圖,標出各靈門的位置、人數,土人的分部狀況,所有村莊、城鎮,上千座礦山的詳細情況,甚至於還有周邊靈區的概況,看來銅掌門下了不少功夫。
深深的看了銅掌門一眼,浩然微微一笑,讚許道:「好,幹得很好,非常感謝銅掌門。」對於天葉宗來說,得到這份情報並不困難,但需要較長時間,大量的人力,
這傢伙看似魯莽,其實心機很深,本來還猶豫不決,現在才下定決心投誠,聽到浩然的表揚,故作受寵若驚:「區區小事,無足掛齒,宗主過獎了!」
海掌門心有不快,當著浩然的面卻不好發作,低頭瞪了對方一眼。
浩然收起書符,手指敲著桌面,徐徐道:「開派事務繁多,我最近無暇下去拜訪,你們代我走一圈,主要有三點。」伸出三根指頭,兩掌門神色一凜,聚精會神的傾聽。
「其一,天葉宗包羅萬象,不僅限於智人,涵蓋任何族群,無論是苦靈,還是小門小派,只要誠心誠意,歡迎各位靈友加盟,在大洞天修煉,我將量才錄用,一視同仁,開放五行洞。」
兩掌門露出一絲怪異,異族同修聞所未聞,這可是石破天驚,打破了億萬年的傳統,浩然不作解釋,繼續道:「其二,無論是哪一族群的靈門,包括雙面人在內,大家不要驚慌,現有的體制暫時不會有大的變化,儘管安心修煉,當然,想走的也不為難,但有一條,千萬不要破壞靈山,『寧殺千人,不損一山』,靈門的規矩必須遵守,否則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殺氣一閃即收,眼中寒光大盛,兩掌門打了個冷顫,連連點頭稱是。
浩然放慢了語氣:「最後一點,限半個月內,所有掌門、羽靈及羽靈以上的靈師必須到本嶺集中,聽候命令,不到者視為棄山,我將派人前去接受。」
兩掌門異口同聲:「遵命!」
浩然背靠亭柱,仔細沉思良久,該說的基本說完,有些事暫時不能透露,許多方面是歷史形成,欲速則不達,應該慢慢而圖之,太急可能出大亂子,擺手道:「今天到此為止,你們去吧,抓緊時間辦,越快越好。」
這邊處理完畢,陳寧、金拳還在大涼亭,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兩幼獅又醒來覓食,浩然想了想,將奶盡的母獸送回谷外,母獸也有幼崽脯育,而且需要進食補充體力。
小傢伙吃飽喝足,歡蹦亂跳,與浩然玩耍了一會,躺在懷裡重新入睡。
浩然坐在山腳,輕撫它們幼嫩的皮膚,心中一片祥和,到達萬靈城就來回奔波,從野牛森林到積石嶺,再拜訪上五宗,事件一個接一個,很長時間沒有安靜下來,精神稍有疲倦。
「哧!」一枚飛符出現,浩然很快就呆住了。
凌花上人傳訊,雪凝正從藍木區出發,將在一年後趕到天葉宗。
浩然心潮起伏,不知是喜還是憂:「凝姐,凝姐,你終於出現了。」
分別日久,內心深處無時不惦記著她,雖說有些怨恨,對雪凝的行為感到憤怒,但那段感情怎麼也忘不了,已經成為生命的一部分,浩然奮發圖強,一心想幹出大事業,很大程度上是爭口氣,讓雪寒看一看,讓雪凝知道,葉嶺並沒有衰敗,肯定能起死回生,自己並不是廢人,將成為驚天動地的大人物。
凝姐要來,浩然卻不知所措,不安、惶恐、膽怯,還有心跳、期盼。
闊別兩百多年,不知凝姐現狀如何?到底修到什麼境界?以她姿質,很有可能是羽靈,想得更多的是此行的來意,再繼前緣?或者早就心有所屬,只不過是順便看看,斷絕最後一絲留念。
浩然癡了,恨不得現在就見到凝姐本人,當面問個究竟,卻又不敢見面,害怕聽到最令人心酸的答案,他不敢,真的不敢,若是真的一刀兩斷,心中的支柱立馬倒塌一半。
心念微動,浩然抬起頭來,忽見陳寧站在面前,神情奇怪,不見金拳的身影,大概在涼亭呼呼大睡。
浩然慌忙起身,抹去眼角的淚花,強作歡笑:「不好意思,想起一點往事,讓大長老見笑。」
陳寧若有所思,眼中露出理解的目光,肅然道:「真情真性最為難得,葉宗主乃性情中人,談何見笑?」
浩然淡淡一笑,將幼獅放在母獸旁,道:「大長老,我們到湖畔坐吧!」
陳寧搖搖頭,反而蹲在地上,盯著小傢伙看了幾眼,問道:「這是紫獅?獨目人的寶貝,木虛很大方,竟然捨得送你一對。」
浩然恢復了冷靜,蹲在他身旁,笑道:「大長老好眼力,呵呵,獨目宗的現狀你比我清楚,木虛宗主現在是騎虎難下,不想再折騰了,打來打去沒什麼好處,留著老低子休養生息,老老實實的做他的上五宗。」
陳寧歎道:「早知今天,何比當初?」
浩然瞥了他莫名的眼神,半真半假的問道:「形勢變化很快,一天一個樣,外人看得眼花繚亂,不知情者莫名其妙,請問大長老如何應對?」
陳寧沒吭聲,靜靜的盯著浩然手中的紫獅,
浩然稍稍摟緊,一副怕他搶走的神情,打趣道:「大長老不會奪人所愛吧?」
陳寧哈哈一笑,道:「區區紫獅算不了什麼,等幾年我送你一對更好的靈獸。」
浩然有禮必收,毫不客氣:「大長老金口玉言,先謝謝了。」
陳寧莞爾,眼中滿是笑意,很自然的改變了稱呼:「老弟,你是個人精,從來不吃虧。」
浩然滿不在乎的說道:「沒什麼奇怪的,我是白手起家,一切從零開始,什麼都缺,陳宗則不然,地大物博,每年進貢者數不勝數,一幫人坐在家裡收禮,經過億萬年的積累,庫藏無人可及,應有盡有,你這個大長老更無需操心,嘴一張,要什麼有什麼,呵呵,開派是個天大的喜事,賀禮多多益善,錯過這次機會,後悔莫及。」
陳寧再次大笑,他一向嚴肅認真,自從坐上大長老得寶座,肩挑重擔,別人更是又敬又畏,哪裡敢當面開玩笑?甚至於話中有話,暗藏譏諷,浩然是頭一個。
站得高望得遠,又是高處不勝寒,失去了做人的樂趣。
笑過之後,陳寧又沉默了,深深一歎:「老弟,你的話有道理,陳宗高高在上,深受各地靈門的敬重,安樂日子過得太久了,已經忘了創派的艱苦,忘記了小門小派的艱辛,唉,慚愧,慚愧!」
浩然暗自佩服,不愧是空靈,心胸開闊非常人能及,換著陳宗其他長老,估計心懷不滿,不當場翻臉就是好事。
幼獅的體溫、陳寧的氣魄讓浩然感到暖洋洋的,佯裝不經意的說道:「老哥哥,小有小的艱難,大也有大的難言之隱,有些事複雜得很,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靈師想成真,門派想發揚光大,這是人性的本能,如果以非黑即白的眼光來看待,也許太簡單化了。」
陳寧看了看浩然,嘿嘿笑道:「老弟年紀雖輕,卻見解不凡,一語中的,說出了事件的本質,這個宗主幹得有模有樣。」
浩然放下幼獅,赧然道:「老哥見笑了,小弟見聞淺薄,閱歷更淺,不敢在你面前妄言大道理,只是一點體會而矣。」頓了頓,道:「老哥,我們去湖邊的涼亭,那裡的環境很好。」
陳寧揮手道:「不,我們在附近走走,丘陵地帶也不錯,空氣清新。」
三神人非常能幹,使用秘法移植樹木,數百萬棵參天古木基本成活,谷南數百里範圍內鬱鬱蔥蔥,火日當頭也是一片陰涼,林中小徑通幽、溪水繞著丘陵流淌,萬米必有一座小湖,堅韌的雜草瘋長,綠油油的地面宛如一張地毯。
兩人沿著溪水並肩而行,一時間陷入沉默,各想各的心思。
走出十幾里,陳寧首先道:「紫華族群千千萬,情況各異,既有共性,也有差別,有些種族侵略性極強,不能任其發展,必須有所制約,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否則靈界大亂,紫華非一族之紫華,更非陳宗的紫華,而是各族共同的家園。」
浩然點頭贊同,陳寧的話是至理名言,任誰也無力反駁。
陳寧放慢了腳步,似乎在欣賞沿途的景色,邊想邊說道:「陳宗不會為難任何族群,不會阻止任何門派發展,更沒有稱霸靈界的意圖,但我們有自己的宗旨,有一定的底線。」
目光一閃,浩然感應到他堅強的意志,不屈不撓的決心:「爭端永遠存在,卻可以控制,靈界不能亂,不能犧牲他派來發展自己,有些門派膨脹到一定程度,總是妄想一統天下,草菅人命,制止這些胡作非為的野心家,是陳宗不可推卸的責任,也是存在的最大意義,絕對是不惜一切代價。」
他沒有正面回答浩然,沒有明確表示對獨目宗的態度,浩然卻聽出了話中弦音,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獨目宗安分守己,放棄野心,以往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
不得不佩服陳宗,沒有私怨,只有公義,不是聖人勝似聖人,外人無法理解他們的思路,浩然有自知之明,天葉宗肯定做不到,其它門派也做不到,永遠無法達到陳宗的境界。
陳宗是一個神話,一個傳奇,瘋子也好,聖人也好,反正是獨一無二的門派,他們不是為了自身生存,而是為了理想,因開靈祖師的遺訓而傳承至今。
他們是寂寞的群體,孤傲不群,不食人間煙火,浩然茫然不知,這是人性的悲哀,還是人性的昇華,也許,他們是痛苦並快樂著。
靈界因他們而穩定,各派又因他們而受到極大的限制,小門小派尚無感覺,實力越強的門派,越是深有體會,雲宗、獨目宗、善惡宗等,這些實力最接近陳宗的大宗,將陳宗視為絆腳石,不扳倒陳宗,永無出頭之日。
陳寧停在一座小湖畔,目光慢慢掃視四周,最後盯在浩然身上,微笑道:「天葉宗取代善惡宗,我們大力,和平聯盟是一大善舉,發展潛力很大,只要遵守和平原則,紫華的份爭將減少一半,有什麼困難儘管說,陳宗是你的後盾。」
浩然一陣激動,好半天才說道:「謝大長老!」有陳寧這句話,天葉宗再無後憂,和平聯盟一帆風順,用不了多久,將遍佈兩洲各個角落,
陳寧搖頭道:「不要謝我,這是陳宗應有的態度,老弟年輕有為,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倘若陳宗倒下去了,天葉宗將成第二個陳宗,永保靈界安危。」頓了頓,笑道:「開派之日,我親自到場,老弟需要什麼禮物?」
浩然頗為尷尬,陳宗的態度就是最好的賀禮,陳寧和善的笑道:「沒事,你儘管說,」浩然眼珠一轉,道:「物品倒是無所謂,我最缺的是人,能否送一些靈嬰?」
陳寧一口應諾:「行,包在我身上。」拱手道:「我俗事纏身,先行告辭!」
送走陳寧,浩然心情舒暢之極,飄到靈湖邊的大涼亭,金拳呆呆地看著湖中的靈泉,臉色怪異,浩然奇道:「老哥,出什麼事啦?」
金拳歎道:「陳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