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從來沒有過的恐懼。
浩然腦海裡一片空白,一個勁的逃跑,跑得越遠越好。
從血宗主膨脹,到自爆產生的光芒、火焰,他親眼看到爆炸的全過程,親身體驗到那毀天滅地的威力,偌大的滅神嶺憑空消失,壯觀而恐怖,本以為無人能倖免於難,沒想到魔王逃過一劫,太不可思議了,這傢伙太強悍了。
更讓浩然感到滑稽的是,自己竟然將魔王救活,一生中做過很多傻事,這一件絕對是最傻的,沒有比它更白癡的行為,腸子都悔青了,唉,千不該、萬不該多管閒事,一時心軟惹出大禍。
空靈不同於地靈,五行齊全,魔王更是厲害到極點,比陳寧長老的修為還高,近乎真道式的人物,也許很快就能恢復記憶,用腳趾頭也能想到,肯定要血洗東土贏洲,為戰死的妖魔報仇雪恨。
她神通廣大,瞬息千里,如果想跑的話,沒有能抓住她,陳平上人親自出馬也不行,除非上五宗宗主聯手圍剿,但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比那些妖魔大軍更加麻煩。
遠的不談,自己現在就面臨絕境,魔王生性好殺,弄不好要命喪於此。
剛跑到山腰,忽然眼前一花,一股強大的氣流洶湧而來,浩然幾乎窒息了,渾身疲軟,慌忙閃過一邊,停下了腳步,卻見魔王從天而降,五色祥雲在身下翻滾,那只獨眼閃過一道強光。
浩然心中一跳,僵立當場,一動也不敢動。
光禿禿的腦袋佈滿了傷疤,黑紅相間,左眼與鼻孔是三個黑洞,無耳無眉無頭髮,兩側的長袖空蕩蕩的垂下,靈師袍的下擺疊在祥雲上,如同一個怪物,說不出的陰森可怕。
魔王默默的看著浩然,目光閃爍不定,時而迷糊,時而清醒,時而驚奇,時而閃過一絲凶狠,令人捉摸不透。
她雖然失憶,但直覺告訴她,浩然很是慌亂,十之八、九心裡有鬼,自然而然的散發出縷縷殺意。
浩然也聞到了殺氣,緊張到極點,當年廢脈也沒有如此絕望,倘若她凶性大發,一招也擋不住,暗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狂跳的心臟,故作鎮靜,打是打不過了,只有另出奇招。
魔王輕歎一聲,殘缺的嘴唇一陣蠕動:「你為什麼要跑?」
浩然有些哭笑不得,修為懸殊太大,不跑難道坐以待斃?又是一怔,糊塗,太糊塗了,她現在已經失憶,忘卻了本來的身份,不知道自己是魔王,甚至於對靈界一無所知,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痛下殺手?如果還是以前的魔王,根本沒有這麼多廢話。
想通了這一點,心中稍安,擠出滿臉笑容,拱手道:「晚輩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所以一時失禮,望前輩見諒。」
「哦!」魔王點點頭,閉目不語,傷痕纍纍的眼皮微微顫動,顯然正苦思苦想,殺氣時隱時現。
浩然還是不敢動,也不敢多言,她只是失憶,並不是白癡,空靈的智慧極高,一通百通,而且感應力極其敏銳,稍微露出一絲敵意就會引起她的懷疑,惹來殺身之禍。
軒宇飛揚在空中盤旋許久,見主人沒有動靜,份份降落到浩然的肩上,兩雙厲眼死死的盯著魔王,目光中充滿了敵意。
「它們是什麼?」魔王忽然睜開眼睛,目光宛如一支利箭,刺得兩鳥齊聲尖鳴,恐懼不安,她的感應力何等敏銳,兩鳥有金靈力的波動。
「我馴服的小鳥,怎麼樣?還不錯吧?呵呵,它們靈智未開,不通人性,望前輩不要計較。」
浩然擔心兩鳥惹惱了魔王,連忙輕撫它們的翅膀,命令兩鳥再次升空,負責狂獸嶺的警戒,暗忖道:這傢伙失憶得很徹底,靈鳥也不認識了,看來她真的對以前的一切毫無印象,
目送兩鳥遠去,消失在白雲之上,魔王呆了片刻,又四下裡張望,仔仔細細觀察這個陌生的世界,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唯一保留的是神通,那是她的本能。
說實話,浩然很想甩掉這個煞星,可是魔王什麼也不懂,讓她自生自滅、四處流浪,日後再尋找就難上加難,更為嚴重的是,若是哪一天突然醒過來,又是一場驚天浩劫,最好的辦法就是帶在身邊,悄悄通知陳宗,讓陳平上人親自帶人擊殺,永絕後患。
但這傢伙太危險了,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保持高度警惕,一不小心就是弄巧成拙,殺虎不成反被虎噬,魔王沒死,自己反倒妄送性命。
一時間,浩然難以決斷。
魔王收回目光,眼中有點黯然,帶著一絲悲哀,她明知道自己大有來歷,腦海裡卻完全空白,一點也想不起來,默默的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知道我是誰嗎?是誰害了我?你為什麼要救我?」
浩然正想回答,又猶豫了一下,不能讓她走,事已至此,必須想辦法挽救,不能逃避現實,對,這是唯一的機會,只有趁她記憶未復,一舉消滅才能天下太平,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裡是紫華靈界,這座山脈是狂獸嶺,北面是雲夢澤,前輩的身份,晚輩暫時無法回答,更不知道敵人是誰,如果前輩相信我的話,晚輩向各地靈門慢慢打聽,只要堅持不懈,肯定能找到前輩的靈府。」
浩然開顏一笑,不再那麼緊張:「至於救命之恩,晚輩身為靈門一個份子,豈能見死不救?前輩不要放在心上。」
魔王的目光變得溫柔,點了點頭,真誠的說道:「謝謝你,你是一個好人。」她感應到浩然的善意,殺氣全無。
「哪裡,哪裡,小事一樁,這是晚輩的本份。」浩然笑得很燦爛,心念急轉,考慮如何開口,讓她心甘情願一起去血馬大草原。
空靈飛行速度極快,駕雲直接飛渡狂獸嶺、千島湖就行,剩事又剩力,任何洪荒鳥獸也擋不住,到了血馬大草原後,還可以利用她對付異族靈師,救出青鸞女,或者為青鸞女報仇,有一大空靈助陣,絕對是所向無敵。
魔王目光更是迷惘,緩緩掃視起伏的山巒、蔥鬱的森林、飄浮的雲層、飛翔的群鳥,似乎在尋找心中的答案,卻大失所望,幽幽一歎,淒涼悲傷,令人為之心酸。
「這就是紫華?什麼是靈門?什麼是靈府?什麼是前輩、晚輩?……你能告訴我嗎?」
一口氣問出十幾個問題,個個都是最簡單、最低級的,魔王卻要從頭開始,如同嬰兒學步,她露出期盼的目光,還有全盤的信任。
浩然不假思索:「行,晚輩知無不言。」不等魔王再說謝謝,話峰一轉:「不過,晚輩的確有急事,必須盡快趕到血馬大草原,如果前輩不嫌棄的話,可與晚輩同行,」
「好!」魔王點點頭,用目光表示感謝。
她雖說修為高絕,但身有殘疾,而且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憑借本能感覺到,紫華靈界處處險惡,浩然是唯一的依靠。
浩然心中大定,笑道:「從這裡到血馬大草原,大概有三、四百萬里,晚輩只是地靈,速度太慢,前輩帶一程吧!」
魔王沒反應過來,浩然笑了笑,手指她的祥雲,魔王恍然大悟,略一運氣,祥雲劇烈翻滾,眨眼間擴大了一倍,浩然招下軒宇飛揚,安撫它們沉睡,然後跳上五色祥雲,一揮南方:「前輩,走!」
空靈果然了得,一直升到數萬米高空,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超過兩鳥的十倍以上,那才是真正的風馳電掣,四周的雲彩迅速後退,頭頂的火日更加清晰,虛空深邃幽遠,彷彿在宇宙蒼穹中疾馳,胸中豪情頓生,恨不得竭力長嘯,發洩心裡的暢意。
俯瞰大地,平時高聳入雲的山峰是那麼的眇小,山巒疊嶂,萬峰競起,恍如大海的波濤,前赴後繼,永無休止,兩百萬里狂獸嶺過去了,下面是一座巨大無比的湖泊,縱橫一百多萬里的千島湖。
千島湖上煙霧飄舞,隱約看到一座座小島,比雲夢澤更恐怖,不下於大名鼎鼎的狂獸嶺,水下有魚怪,空中有猛禽,個個凶悍勇猛,戰鬥力極強,有些品種與風靈相當,而且成群結隊,很少有靈師敢從這裡通過。
除了觀看風景,浩然的嘴沒閒著,滔滔不絕的講述紫華靈界,從最基礎的人種、靈門開始,到三洲五島、萬靈城,魔王特別精明,不停的插話詢問,理解能力高得驚人,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浩然不得不小心應對,不敢有絲毫馬虎,更不敢撒慌,除了對西天魔洲貶低一通,基本上如實回答。
寒月西斜,寒氣大盛,遼闊的千島湖被拋在後面,浩然喜道:「血馬大草原,下面就是,前輩,快快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