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來,青鸞女還是來接了,不過她依然耿耿於懷,俏臉寒霜凍結。
浩然訝道:「你很冷嗎?」
「冷?」青鸞女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噗哧」一下笑出聲來,瞬間板住了臉,哼了一聲,轉身向青坪谷奔去。
浩然無奈一笑,輕輕搖頭。
傾盆大雨並沒有澆滅天火,烈火反而越來越亮,堪比火日的太陽,雨後的空氣更加清鮮,蘊涵著濃密的水性靈氣,還帶著淡淡的泥土芬芳。
沉默了許多,青鸞女首先忍不住,問道:「看過了?感覺怎麼樣?」
浩然誠心讚歎:「一個字,妙!」
兩枚書符,記載了兩件法器的心訣,一個是巨人修正的五行輪,另一個是青鸞女煉製的法器,名喚火魅。
陳鐵上人的心訣自成體系,幾乎是無懈可擊,但巨人宗主做了細微的改變,增加了部分內容,靈器的可塑性更強、威力更大,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可以收服強悍的洪荒鳥獸,將其魂魄融入五行輪,成了有生命的法器。
火魅與火輪有異曲同工之妙,也許本來就脫胎於火輪,以火靈鑽王為主料,有六成輔料完全相同,大成後的威力不下於五行輪,同樣具有部分靈核的功能,自動煉化天地靈氣中的火性,溫度遠高於靈師的心火。
唯一的缺陷就是局限於火,無法煉出其它屬性,不能五行合一,缺乏更多的變化。
青鸞女幽幽一歎,似乎有無限憂慮,腳步稍稍慢了下來,聲音變得柔和:「萬事具備,只欠通靈,明天一早咱們就開始,謝謝你……葉……葉大哥。」
浩然明白她的心思,呵呵笑道:「純靈之脈萬年一現,你已經相當幸運了,順利成就靈身,再煉出火魅,不敢保證能成真,空明大有希望,比你這個天之嬌女,我們只是普通人,再不知足的話,我乾脆抹脖子算了。」
青鸞女沉默了,速度越來越快,單薄的身影是那麼孤獨。
青坪谷很大,方圓三、四百里,古樹參天,四周被萬米高峰環抱,在這喜慶之日,到處張燈結綵,每棵樹都纏繞著鮮紅的綢帶,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到達山谷中央,浩然怔了怔,眼前是一座大湖,湖面煙霧瀰漫,靈氣飄逸,隱約看到水波粼粼、浪濤翻滾,湖中心聳立著一座高峰,不,準確的說是一根巨大的石柱,直上直下,幾乎沒有任何坡度,高度足有五、六千米。
「這是青坪台,壽宴就在頂部。」青鸞女瞥了他一眼,輕飄飄的踏波而去。
浩然明白了,青坪台原是一座萬米高峰,被青鳥宗齊腰剷平,變成一座巨大的平台,大家必須憑真本事赴宴,心中暗笑:「不就是一頓飯嗎?沒必要搞得神神秘秘。」略一運氣,全身飄飄然,緊跟其後。
湖面寬達數十里、青坪台表面光滑如鏡,一般靈師輕而易舉,對於初成靈的苦靈來說,卻是一項難度極大的考驗,當然,區區小事肯定難不倒浩然,一口氣飄至青坪台下。
青鸞女稍一停頓,回頭看看浩然,浩然笑了笑,不愧是純靈之脈,成靈僅一個月,修為卻遠超常人,輕拍前面的石柱,示意她先上,青鸞女深吸一口氣,憑空拔起,腳尖連點巖面,宛如一縷輕煙直上青雲。
中途換了幾口氣,青鸞女穩穩的站在頂部,氣息微喘,額頭冒出幾點汗珠,幾乎在同一時間,浩然也輕飄飄的落下。
平台的面積超過千畝,中間還有一根巨大的石柱,大概有百丈高度,真正的宴席在上面,青林上人帶領十幾名弟子迎面而來,浩然大步上前,拱手笑道:「在下姍姍來遲,讓靈友久等了。」
「葉大哥,小弟來也。」泰老實突然出現在眼前,向四周拱手一圈,憨憨笑道:「各位大哥、大姐,你們辛苦了,葉大哥交給小弟,不敢麻煩你們。」
他現在是大名鼎鼎,各路英雄無人不知,那張嘴人見人怕,個個像見到鬼似的,忙不迭的後退,泰老實得意洋洋,拉著浩然向石柱奔去:「葉大哥,雨月之前小弟就在這兒等,乖乖,那雨下得太大了,嘩啦嘩啦,一直不停的下,天雷一波接一波,那個響啊,太嚇人了……」
「住嘴!」浩然連忙喝止,這傢伙的廢話比雨還多,說下去沒完沒了。
「是,是,小弟住嘴,一句話也不說,半句也不說,當然了,兩句也不行,三句話更不行……」
浩然氣壞了,猛的飛腳踢去。
泰老實早有準備,提前飄出老遠,嘴裡大叫道:「葉大哥教訓得好,不用說一腳,兩腳、三腳、四腳、五腳……十腳……百腳也沒問題,小弟絕不敢還手。」
浩然手心一閃,金靈劍金芒大盛,鋪天蓋地的金星罩向泰老實,氣勢洶洶。
泰老實化著虛影,輕煙一般來回飄蕩:「葉大哥,今天是青蓮宗主的好日子,動腳不太好吧?動手也不行,否則青鳥宗不高興,其他人也不開心……」
浩然頓了頓,這傢伙說得有道理,今晚比較特殊,不能大煞風景,再說不一定是他的對手,算了,耳不聽為淨,讓他嘮叨吧,到了宴席上肯定會自動閉嘴。
打定了主意,浩然不顧嗡嗡的蒼蠅,飛身躍上石柱。
數百畝的平台擺滿了長案,除了空蕩蕩的壽星座,幾乎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滿耳歡聲笑語,貴賓分為三類,最靠近壽星的是各大宗主,凌虛上人、陳青上人、林熊上人、雪寒、司空晴等人均在座,然後是小派掌門,無為上人招手示意,再外圍是普通靈師,浩然看到了凌空子、司空冰。
負責迎賓的居然是青遠上人,渾身喜氣洋洋:「葉靈友,快請入座,壽宴馬上就要開始了。」泰老實又冒出來了,在青遠上人面前變得老老實實,憨憨笑道:「不勞青遠前輩,葉大哥我來負責。」抓住浩然的手,向宴席走去。
浩然代表紫光拜壽,青鳥宗以宗主身份接待,位置距主位很近,周圍均是各宗宗主,凌虛等人看到了浩然,十分驚訝,浩然微微一笑,正欲起身,凌虛上人傳音道:「賢侄莫急,此宴非同尋常,不要失了禮數。」
浩然點點頭,一拍泰老實的肩膀:「回你的座位,有話宴後再說。」
泰老實手指敲著桌面,大模大樣的說道:「這也是我的位置。」浩然一愣,地上是兩隻蒲團,此案比其他人稍長一些,泰老實眨了眨眼睛,滿臉得意:「嘿嘿,你能代表,我也能代表,咱們是朋友,有福同享,有苦同當。」
浩然恍然大悟,這傢伙為了糾纏自己,居然打著泰山宗的旗號,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小洞天,非紫光宗所能比擬,不管誰來拜壽,能來就給足了青鳥宗的面子,若不是泰老實堅持,位置肯定更加靠前。
「你不相信?」泰老實摸著稀疏的鬍鬚,他的身材太矮,坐在地上只露出小腦袋,「我可是經過師父同意,青蓮宗主親自核實,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你師父?他是泰山宗宗主?」浩然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傢伙身份極高,居然是宗主親傳弟子,泰山宗主可了不得,在靈門的地位與陳平上人相當,難怪青鳥宗客客氣氣,容忍他的胡鬧。
「那當然。」泰老實揚揚眉毛,搖頭晃腦,傲氣十足,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老頭子姓泰,不是太好的太,也不是太壞的太,更不是太陽的太,而是泰山的泰,他是個誠實人,所以名叫誠實,大名泰誠實。」
「太老實,太誠實?」浩然忍不住笑出聲來,不用想就知道,師徒倆是一個德性。
泰老實向四周偷看了一眼,從袖中取出一壺酒,猛灌幾大口,再拿出一塊獸肉,飛快的塞到嘴裡,三嚼兩嚼嚥下肚子,抹抹嘴邊的油污:「老頭子以前是天下最誠實的人,不過現在是第二,我才是第一,想當年,他見到我就驚為天人,驚呼萬年難遇的奇才,哭著喊著要收我為徒,呸!」一根骨頭脫口而出。
浩然張大嘴巴,訝得說不出話來。
泰老實挺著小胸膛,吐沫飛舞:「像我這樣的男子漢,要相貌有相貌,要風度有風度,威風凜凜、一表人才,怎麼會拜他為師?有機會你見見他,賊眉鼠臉、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哪有資格做我的師父?可惜我當時年幼,一不小心上了當。」
浩然奇道:「上什麼當?」
「打賭,誰的廢話說得多誰就是師父。」泰老實咬牙切齒,哭喪著臉說道:「我小小年紀哪比得過他,一個火日就口乾舌燥,暈過去了,醒來時就到了泰山,從此以後過上了悲慘的生活……」
「噓,宴會開始了。」
不知何時,老壽星已經入座,左側是青鸞女,右側是青遠上人,眾靈師的目光齊聚主座,響起雷鳴般掌聲,山呼海嘯,起此彼伏,氣氛熱烈。
青蓮上人還是老樣子,一襲素雅的青衣,樸素大方,氣質高雅,滿臉慈祥的笑容,她站起身來,向大家拱手道謝,掌聲嘎然而止,青坪台上萬籟寂靜,落針可聽。
虛空明月高照,星河燦爛,四周天火熊熊,宛如一座座火山噴薄而出,組成一道鮮紅的火牆,煙霧在高高的青坪台外飄逸,淡淡的,凝而不散,縷縷異香撲鼻而來,神秘而幽遠。
此時此刻,每個人都產生一種幻覺,彷彿身在夢境之中。
青蓮上人妙目掃過全場,一股暖流掠過青坪台,彷彿春回大地,萬物甦醒,清脆的聲音在夜空中迴盪:「首先,感謝各位靈友的光臨……」
泰老實只安靜了片刻,很快就坐立不安,傳音道:「葉大哥,你知道來了多少貴賓嗎?」浩然瞪了一眼,示意他安靜,泰老實裝著沒看見,自顧自的說道:「據我瞭解,三十九區、五百四十六派,共有二千八百二十九靈師,上五宗來了兩個,一個是陳宗的陳寧長老,一個是鸞宗的紅蓮長老,你看看,在那兒呢。」
其實沒什麼奇怪的,凌虛上人的千年壽來了一百多位賓客,青鳥宗不僅實力強大,而且是陳宗的支脈,不看金面看佛面,多一條朋友多一條路,周邊的靈區更是依仗青鳥宗,這是一次極好的機會。
浩然本想讓他住嘴,又心生好奇,順著他的手勢看去,陳寧上人是一位中年男子,面目清秀,臉帶微笑,紅蓮上人是一位女靈師,身穿一件紅裙,模樣與彩虹女差不多,兩長老最靠近主位,忽然感應到浩然的目光,齊刷刷的瞟來,浩然並沒有迴避,點頭打了個招呼,陳寧與紅蓮明顯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泰老實以為他們對自己不滿,慌忙縮了縮脖子,輕扯浩然的衣襟:「兩個老傢伙很厲害,特別是那個陳寧,已經修至空明境界,神通廣大,上次差點脫不了身……」
浩然訝道:「你偷窺陳寧上人?」
泰老實自知失言,捂著嘴巴搖頭,又點點頭,偷看陳寧上人一眼,訕訕笑道:「剛來的幾天,閒得無聊四處逛逛,大哥知道我這個人閒不住,好動,一不小心進了老傢伙的靜室,嘿嘿,幸虧我跑得快,否則哪能坐在這裡喝酒?」
浩然對他刮目相看,又半信半疑,他能擺脫空明靈的追擊?好傢伙,傳出去絕對轟動天下,泰山宗的遁術太厲害了,該不會是陳寧上人主動放水吧?
青蓮上人致詞完畢,掌聲又起,泰老實雙手拍得通紅,拚命叫好,浩然故意問道:「老壽星到底講了什麼?」泰老實眼珠一轉,憨笑道:「今晚有酒有菜,大家盡量放開肚皮,不要客氣,嘿嘿,我從來不客氣。」浩然莞爾。
數十名弟子端來了一隻隻玉盤,轉眼間,各桌擺滿了各式酒菜,熱氣騰騰,香味撲鼻,泰老實眉開眼笑,當即斟滿了兩杯酒:「好,好,青鳥宗夠意思。老壽星說了,不吃就是不禮貌,不喝就是瞧不起青鳥宗,為了讓老壽星有面子,今天一定要喝個痛快,吃個痛快,把所有的菜吃光,所有的酒喝光,一點也不能剩,連湯也要舔乾淨。」
見他迫不及待的動起了筷子,浩然小聲提醒:「等會再喝,不要墜了泰山宗的名聲。」
「各位靈友,我敬大家第一杯!」老壽星舉杯四顧,全體起立,一飲而盡,泰老實人矮,站與不站沒什麼兩樣,順手撈起一隻兔腿,旁若無人的大口嘶嚼,含糊其詞的說道:「干……乾杯!」
「轟轟轟!」眾靈剛落座,遠處發出幾聲巨響。
西方彷彿刮起了超級颶風,天火大幅度搖晃,很快就暴出強光,響聲驚天動地,瞬間熄滅,整個谷西陷入了黑暗,強大的氣流向青坪台呼嘯而來,隱約飄出一個笑聲:「小溈山前來討幾杯壽酒。」
陳寧、紅蓮兩長老反映最快,立即騰空而起,長袖揮舞,氣流被硬生生的擊回,四十幾位羽靈、五位風靈緊跟其後,青蓮上人正欲升空,青遠上人、青鸞女連忙制止,壽星一走,這壽宴就沒法進行了。
其餘地靈大驚失色,齊刷刷的看去,全神戒備。
「小溈山?」浩然心念急轉,隨即打了個寒顫:「不好,那是西天魔洲的小洞天,妖魔鬼怪的洞府,他們與青鳥宗有舊怨。」
泰老實嚇得渾身顫抖,怪叫一聲:「救命啊,妖怪來了,大家快跑。」扔下酒杯、菜餚遠遁不見。
青遠上人站起身來,鎮定自若:「各位靈友不要驚慌,來了幾位不速之客,陳寧長老與紅蓮長老已經代我前去招待,來,不要管他們,我們喝酒。」
「妖魔找死,大家一起上。」「有陳寧長老出面,哪輪到我們動手。」「紅蓮長老斬妖除魔,那些傢伙不堪一擊。」「就是,兩大長老同時出手,姬魔頭來了也不怕。」大家七嘴八舌,一片喧鬧,其實個個緊張萬份。
壽宴現場安靜下來,眾人停止了喧鬧,喜慶之氣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再有興致喝酒吃菜,時不時的瞟向西面的戰場,連三位主人也不例外。
浩然心中大安,陳寧長老是空明靈,紅蓮長老是飛靈,再不濟也能打個平手,壽宴上還有數千高手,妖魔討不到什麼好處,又大為好奇,青鳥宗是陳宗的支脈,攪動壽宴意味著對陳宗的挑釁,那些傢伙膽大包天,難道不怕陳平上人發怒?
「對了,陳寧與紅蓮齊來拜壽,應該是為壽宴保駕護航,陳宗與鸞宗早就得到消息。」
黑暗中出現一點火星,以極快的速度迅速膨脹,瞬間變成巨大的彩色光球,綵球特別怪異,看似光芒四射,卻感覺不到一絲熱氣,彩中有黑,黑中有彩,空中陰風大作,溫度急劇下降,隱約有縷縷樂聲,球面露出一張鬼臉:「陳寧老兒、紅蓮鳥人,你們想多管閒事?」
「妖魔鬼怪,人人可誅之。」紅蓮上人怒斥一聲,祥雲急收,腋下忽變,生出一對碩大的翅膀,腦門冒出一朵鮮紅的蓮花,形同鳥冠,她渾身紅光閃爍,無數片蓮花瓣在週身飄舞,飛向綵球。
綵球驟然大盛,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千萬道光芒宛如密集的箭雨,鋪天蓋地的射向紅蓮,氣勢洶洶,老遠就能感應到騰騰殺氣,眾靈驚呼不已,陳寧上人定在原地,示意後面的羽、風靈組成一道人牆。
浩然既緊張又湧起莫名的興奮,妖魔鬼怪無人不知,卻很少走出西天魔洲,看到他們真面目的寥寥無幾,更不要說瞭解他們的神通,今天是一個難得的機遇。
漫天的花瓣、耀眼的光芒,兩強相遇,整個空中映出詭異的光華,紅得刺眼,藍得妖艷、紫得眩目、黑得令人心顫,空間在顫抖,空氣在劇烈攪動,一股股氣浪洶湧澎湃,谷南、谷北的天火無規律的抖動。
氣浪襲向青坪台,所有羽靈、風靈齊心協力,各施其能,布下一道強大的氣牆,宴席安然無恙。
紅蓮上人好像在空中定格了,兩翅紋絲不動,唯有那蓮花瓣源源不斷,越來越密集,綵球的光芒也越來越亮,彷彿火日熊熊燃燒,下面的山峰開裂、崩塌,大量碎石滾落山腳,南北兩側的天火越來越小,進而熄滅。
氣浪的威力隨之增強,眾羽靈、風靈壓力大增,緩緩後退,青遠、青蓮對望了一眼,大感不妙,立即攜手升空,加入了人牆。
青坪台上的地靈坐不住了,份份湧上平台西側,焦急地觀看遠處的戰場。
凝視著那巨大的綵球,浩然震撼連連,光線是那麼的陰森詭異,彷彿不是靈界所有,而是來自地獄的火光,最讓他吃驚的是,內心中並沒有絲毫恐懼,甚至於有一種熟悉、親切之感。
紅蓮上人相持了半刻鐘,週身的紅光似乎開始黯淡,花瓣漸趨減少,整個人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著,不得不向後退卻。
大家屏住了氣息,緊張到極點,不約而同的看著陳寧上人,很顯然,妖魔厲害之極,紅蓮不是對手,只有陳宗長老能夠挽回敗局,可是陳寧的身份太高,不可能與別人聯手對敵。
「紅蓮鳥人,你還是退下吧,咯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看在天雲女的面子上,饒你不死。」聽聲音,那妖魔應該是女性,她嬌笑一聲,綵球忽閃忽收,紅蓮上人像斷了線的風箏,搖搖晃晃飛向高空。
「陳寧老兒,輪到你了!」
妖魔輕而易舉的擊敗紅蓮上人,眾靈一片嘩然,個個心生恐懼,顯而易見,此妖已經五行齊全,達到至高無上的空明境界,唯一的希望就是陳寧,如果連他也不敵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以妖魔的殘忍,肯定要血洗青鳥宗,全山數千靈師、弟子無一能倖免於難。
能夠倖免於難的大概只有陳寧與紅蓮,妖魔再狂妄,也不敢同時向兩大宗派挑戰,特別是陳宗,倘若惹惱了陳平上人,馬上會遭到天下靈門的群起而攻之。
人牆中升起三位風靈,分別是青蓮上人、陳青上人、林熊上人,他們直奔紅蓮上人,妖魔不想過於得罪鸞宗,所以手下留情,並沒有取她性命,但是那鸞宗長老身受重創,連飛行也控制不住,在空中灑下大口的熱血,若不及時救援,魔月一至,心劫接踵而來,還是性命難保。
陳寧不愧是空明靈,首戰受搓,依然神態自若,眾目睽睽之下,沒有表現出絲毫驚慌,緩緩的向綵球飛去,速度很慢,慢得令人難以置信,似乎在一寸寸挪動,不慌不忙的散步,顯得異常的沉穩,胸有成竹。
他的身材並不高,在眾靈心目中,此時卻高大無比,風度翩翩,帶著強大無比的自信,個個屏住了氣息,緊張中掩映不住的興奮,億萬年來,陳宗屹立不倒,威名已經深入人心,成為不可戰勝的神話,甚至於有「天下靈門出陳宗」之說。
紫華地靈多如牛毛,空明靈屈指可數,許多人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個,更何況兩大空明相爭,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即使看不懂其中的奧妙,也能開開眼界,增長見聞。
空靈出馬,妖魔也變得相當謹慎,綵球的體積緩慢縮小,那詭異的光線不再刺眼眩目,變得柔和而黯淡,表面的鬼臉也完全收斂,靜靜的等待陳宗長老的反擊,觀戰的眾靈中也有幾個大行家,當即看出一點門道,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陳寧與妖魔相距不過數十里,若是在平日,瞬間即至,現在卻像隔著千萬里,也許空間被人為拉長,也許時間停滯不前,足足過了半個時辰,陳寧上人還在飛行,這段距離似乎遠在天邊,永遠走不到盡頭。
高手相爭,不動則已,一動則雷霆萬鈞。
青坪谷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眾靈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上,似乎已經窒息。
不知不覺中,陳寧上人的後腦勺出現一個微小的白色光點,它在慢慢膨脹,形成一道淡淡的光圈,光華潔白如玉,光圈大如圓盤,宛如一輪皎潔的明月,陳寧上人的腦袋映在明月之中,說不出的安靜祥和,不帶一絲火氣,長髮清晰可見。
眾靈看呆了,世有法器千千萬,各有不同的神通,卻無人見過這樣的法器。
妖魔更加謹慎,綵球縮小了大半,光芒基本收斂,大家只看到外層的光暈,再外面卻是絕對的黑暗,那裡的光線似乎受到了人為控制,無法向外擴散,從遠處觀察,彷彿是一顆神秘的星球,美麗而妖艷。
右腿忽然被人緊抱,浩然嚇了一跳,泰老實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了,死死抱著自己的大腿,白白胖胖的臉龐更加慘白,小眼睛不停的轉動,帶著深深的恐懼。
「妖怪走沒走?」他像一位尚未成年的兒童,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浩然仔細打量著這個活寶,這傢伙平時膽大包天,怎麼一下子害怕了?難道又在裝模作樣?
泰老實身材太矮,看不清外面的戰場,小心翼翼的說道:「小溈山的妖怪很厲害,我們打不過的,還是跑吧。」
浩然笑了笑,雙手搭上他的肩膀:「放心吧,陳寧上人已經出手,馬上開戰了。」突然將他拎起,坐在左肩上:「看好了,千萬不要出聲,免得打亂陳寧上人的心境。」
「放開我,你不跑我跑。」泰老實不敢觀戰,閉上眼睛拚命掙扎,卻覺浩然的雙手如鐵鉤,兩股金靈力入體,一動也不能動,哭喪著臉叫道:「老大,你……」
「噓,再叫就把你扔過去。」
泰老實打了個寒顫,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巴。
陳寧上人的白光越來越亮,與天上的圓月相對映,幾乎不分上下,似乎是一輪真正的明月,縷縷白光似乎凝成有形的實質,可用肉眼就能看清,唯一缺少的是閃閃群星。
眾靈目不轉睛,專心致志地觀察綵球與陳寧的變化,生怕遺漏每一點細節,浩然感興趣的不是兩人的戰鬥,而是兩件法器,毫無疑問,兩大高手不僅修為高絕,法器更是驚天動地,估計與五行輪相差不遠,甚至於同一個級別,想自創心訣,可以從中得到一點借鑒。
「月華,乖乖,老傢伙煉成了月華,這下輸不了了。」上面傳來泰老實的讚歎,這傢伙沒聽到打鬥聲,忍不住睜開眼睛。
浩然怔了怔,不由自主的問道:「什麼月華?」
四周的氣氛太過沉悶,壓抑得喘不氣來,泰老實受到了強烈影響,不敢大聲喧嘩,傳音道:「據傳金脈善器,你的器術肯定很高超了,我就考你一下,器術分幾個境界?」
浩然心中一動,靈門只分法器的品級,並沒有煉術境界之分,所謂金脈善器,因為金性靈氣對材料的屬性、法器的通靈最為敏感,同樣的心訣,修金者煉出的法器神通更大。
泰老實一拍浩然的腦袋,大模大樣的斥道:「懂就懂,不懂就不懂,老實說。」
浩然呵呵笑道:「我孤陋寡聞,正洗耳恭聽。」
泰老實滿意的點點頭,笑瞇瞇的說道:「這就對了,做人要老實,不懂裝懂永遠飯桶,你要向我學習,做老實人,辦老實事,說老實話,你最瞭解我,從來不說假話,從來不騙人……哎吆!……老大,饒命啊,我說,我說。」
浩然收回金靈力,暗自發笑。
泰老實知道浩然的厲害,開始進入主題,語氣從未有過的鄭重:「這是靈門最高秘術,天下沒幾個人知道,更不會輕易外傳,我們是兄弟,所以告訴你,千萬不能傳給他人,否則你我都大禍臨頭。」
浩然心中一凜,忙道:「你放心,我有數。」泰老實是泰山傳人,那可是歷史悠久的大宗,擁有各種奇門異術,的確不會外傳。
「好孩子,乖,聽好了,我只說一遍。」泰老實一聲嘻笑,不等浩然反應過來,又變得認真嚴肅,一字一頓:「下乘煉物為器,中乘煉心為器,上乘煉天為器,完畢!」
浩然渾身一震,似乎在黑暗中摸索,前面陡然出現一絲光明,看似近在眼前,伸手即觸,卻朦朦朧朧,遙不可及。
泰老實嘻笑道:「聽懂了嗎?」
浩然老老實實,很謙虛的說道:「不懂,能講得詳細點嗎?」
泰老實這下威風了,手指連點浩然的腦門,斥道:「笨蛋,你是個驢腦袋?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哼,太簡單了,簡單得連白癡也知道,還修金者善器呢?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浩然被訓得一愣一愣的,面紅耳赤,氣得說不出話來,又深感慚愧,泰老實所說確有道理,自己是名不副實。
泰老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氣呼呼的說道:「不說了,再說就是對牛彈琴,回去好好想一想……咦,快看,馬上就開打。」
陳寧停止了飛行,紋絲不動。
綵球緩緩轉動,表面似乎在扭曲,光芒在顫抖。
到了最關鍵時刻,大家像雕塑一般,停止了呼吸,氣氛緊張到極點。
突然間,陳寧上人的月亮騰空而起,朝綵球灑出大片的光華,幾乎在同一時間,綵球光華盡失,變得漆黑一團,那是絕對的黑暗,好像是一個龐大的黑洞,似乎魔月提前降臨。
黑洞閃過億萬縷黑光,沒錯,是黑光,在場的人群只有浩然看得清清楚楚,那是黑色火焰,黑得發亮,宛如來自地獄之火,甚至於感應到那高得出奇的溫度,莫名其妙的,浩然胸中也升起一道烈火,同樣漆黑一團,熊熊燃燒。
月光與黑光迎面相撞,沒有想像中的響聲,只見到空中在顫抖、在變形,似乎撕開了一條條裂縫,進而崩潰、塌陷。
在眾人眼中,遠方黑白閃耀,強烈的光芒迫使大家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妖魔鬼已經不見,只有陳寧上人在空中飄蕩,似乎被一股大力擊中,向後急退,一直退到千里之外。
浩然眼力驚人,隱約看到他吐出幾口鮮血,戰場下面的幾座山峰悄然倒塌。
「嗷,贏了,妖魔被打跑了。」泰老實大聲鼓掌。
眾人頓了頓,瞬間掌聲如潮,歡欣鼓舞。
「各位靈友,請安靜!」青遠上人升至高空,向下拱手一圈,喜氣洋洋的說道:「因為妖魔打擾,耽擱了大家的酒興,魔月將至,不得不停宴,明晚環月重開一場,讓各位靈友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