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物和黃予的意外到來,竟不是結束,僅僅成為開始,半年之間,陸續或單獨,或結伴趕來極北之地的玄門各仙門弟子越來越多。
其中大多狀況狼狽,許多可說幾近垂死,這片冰雪之地,突然就變成他們最後能求得安生的地方,不願屈服歸降仁愛神城卻又希望生存下去的安穩之地。
原本人煙不多的極北村,突然變得人聲鼎沸,面積比之過去擴大十倍有餘,每日仍舊繼續建設著。
先來人,總會告訴後來的人,既然到了這裡,就不要再想玄門的事情,也不能再想那仁愛神的妖魔情況。這是一片為平靜生存修行的冰雪清淨之地。
不知是誰所首先如此說,卻普遍為來此的人所接受,逐漸成為規則。
蘭帝自魔宮弟子口中聽說過這些情況,卻不覺得有甚問題,便也沒有為此說話。既不關心這些人的情況,也不驅趕。
本以為將會如此下去時。
某一日,突然有魔宮弟子來報,發現海水有遭遇黑水毒素污染跡象,怕過不多久,將蔓延影響整片極北之地。
蘭帝初聽這消息時,本不甚為意。
不想魔尊打發那稟報弟子走後,便著無情跟隨,又朝他道「當去看看你的人了。」
蘭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脫口反問道「什麼我的人?」
魔尊微偏側頭,舉目眺望極北村莊方向。蘭帝這才明白,原來她指的竟是那些陸續到此扎根住下的原來玄門仙派弟子。
當即失笑道「他們怎會是我的人,跟我可不相干。」
這句原本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話,卻被魔尊一句輕描淡寫反問粉碎。
「你希望擁有的清靜之地,只是這五指冰峰,還是這片極北冰雪之地。」
言罷。輕輕轉身,領路在前帶著默然無語的無情真尊去了。
蘭帝愣在當場半響,想著她地話。他的清淨之地僅是這五指冰峰麼?似乎不是,也不可能。比之黑色的冰雪,他更喜愛這滿天飛舞的潔白。
喜歡這片大地舉目只見的無盡白色蒼茫。
他所希望的清淨之地,理所當然是這片極北冰雪之地全部。
這麼想著,才自意識到問題。不知覺間認為這群人留下並不影響其清淨,如今這批人豈非已成這片冰雪天地一部分?
這功夫,魔尊已領著無情真尊飄移出老遠一段距離。蘭帝匆忙趕上並肩而行。
同時問道「他們有什麼好看的?」
魔尊卻不答他,一行三人一路飄飛前進,不過片刻便已到達目的地。
三人到來初時並未引起旁人注意。尚未進到村子,就見著幾個聚集成堆一臉擔憂神色的仙派弟子。聽他們正自議論著海岸外海水發生遭遇黑水污染蔓延之事。
「方纔和李師兄去探查過。確是黑水之毒無疑。」
「想不到仁愛神地妖魔如此可惡,竟連忙忙大海和這等極北荒蕪之地也不放過!黑水之毒既已擴散至此,過不多久,必徹底污染此地,我們豈非終會變成那黑色妖魔一類?」
「李師兄說是找大帝商議。也不知結果如何。」
正這是,一人匆匆自村中奔出,三人見著,匆忙圍上,問起情況,聽那人道「大帝還是那般模樣,只道此地非我等所屬。自有其主料理解決,我等只需謹守本分即可。」
那三人一聽,當即議論紛紛起來。
「大帝所指是劍帝魔尊吧。但聽聞那魔尊不久後將嫁仁愛神為妻。那劍帝又是仁愛神兄弟,會否……」
便有人打斷他搶著道「就是因此才當能安然無事。想他們也不會希望見到此地為黑水之毒禍害。這等荒蕪之地,那仁愛神難道還不看他們情面?」
那最後說話的女子一臉悲傷憤怒模樣,此時咬牙切齒著道「虧你們說得出這等丟人話!當初所以來此,全因知道劍帝自管獨行,不似仁愛稱那些妖魔般漆黑一身,倘若要靠仁愛神施捨我等方能苟活,我寧可死了好過!
才多久功夫,你們便忘記小憐為何如今瘋癡了麼?忘記她妹子怎麼活生生被那些妖魔生食血肉了麼!」
一番怒言只說得餘人盡皆沉默。
她自也淚眼模糊,胸膛起伏不定難以自己,又道「雖然我們確實無力對抗仁愛神城的妖魔,又必活下去,更要照顧小憐日後,但也絕不能因此連羞恥心都拋棄了啊!我們選了這裡,就因為聽聞劍帝蠻橫獨行,不近人情。
向來即使對其兄長也不會卑躬屈膝,我等雖是苟活,卻也算是尋得個維繫自尊地地方。倘若如你們所說那般,我們豈非是在受著那邪神施捨了?我們受得任何人施捨,偏是絕不能受那邪神的!」
說著,那女子便即抽泣起來。那三人連忙勸慰,正這時,村子裡突然喧嘩起來,就聽有人在大聲宣佈黑水之毒即將擴散蔓延至冰雪陸地一事。
那女子聽得變故,頓時收起哭聲,擦把淚水,著同伴一併奔進村裡。
蘭帝三人便也尾隨進去了裡頭,就見村中僅有地空地廣場,聚滿了人。
各自正或議論或爭吵的激烈。都是圍繞黑水蔓延至此一事,有憂心忡忡的,有出言激憤的,也有竭力試圖平息眾人情緒讓大伙冷靜的,亂糟糟地一團。
蘭帝隔著段距離看著人群一陣,突側目去望魔尊,卻見她不知已注視他多久,仍舊目不轉睛的凝視的。正要開口,突然明白過來她今日說來的意思。
心意相同般的突就知道她此刻所想般,便毫不猶豫開口道「由我去說。」
當即舉步朝人群行去。
這些人如今既已安身與此,便屬這片地方一部分,他既當初揚言道此地成他所屬,不容旁人來叨擾清淨招惹,如今這時候,理當肩負起面臨的任何麻煩和問題。
生出這些許覺悟,蘭帝突然意識到,這仿如修煉一道中萬物蘊含的各類能量干係般,看似各成一體全不相干,實則彼此無不存在絲絲縷縷地聯繫。
頓時心有所感,如今這裡的人,不知覺間,已於他個人命運存在著直接關聯。
一干正討論火熱的人們,不知誰首先注意到走近地蘭帝,漸漸的,越來越多人跟隨著將目光停落到他身上。其中有曾玄門時見過認識他地,低聲道『忘情尊劍帝。』
餘人盡皆恍然。
在眾人注目和自發讓路下,蘭帝一路行至人群中央。內心那突然湧現的矛盾情緒,促使他沉默良久。如此這般,他似已自將只願自求清淨的意願拋棄。
待終於自覺整理出滿意措辭,才終於環視眾人開口道「黑水一事,我自當處理,卻非因你們之故,僅是不喜此地白雪成黑。
你等隨天玄帝居住此地,所當然者於此得平靜安寧,然其它一切變故,卻與我毫無關係。至於與此如何自處,亦理會要求你們不得。」
蘭帝這般說罷,心想終也不算由得這些人不知覺與他連做一體,倘若他們在此地自尋麻煩或是破壞清淨,也煩擾不著他。
言罷自覺滿意,才要舉步離開。
人群中突有一人高聲叫住他問道「敢問劍帝,閣下既是此地之主,我等做得什麼,不做得什麼,理當予以明確說明才是。」
蘭帝聽罷皺眉道「既管不得你們,哪裡還有訂立規則條框的道理。」
便聽人群一陣喧嘩。末了那人又不干休道「此言差矣,便是彼此各不理會,然既屬一地,閣下又屬此地之主,閣下所願便自然成我等於此地必須遵循法規,怎都當有所尋尊才是。
若不然,有人因不知而觸犯,一則受罰的冤枉,二則擾著閣下清淨也是不該。若然有所依憑,這等事情也自能避免。閣下以為然否?」
蘭帝聽罷心知此人言之有理,但更明白實則不可如此。倘若他今日當真明確道出可為可不為等一二三四,與這些之間關係,性質必將變化。
卻一時不知如何辯駁,就也顧不得旁人怎麼想,丟下句道「已道無此可能,無需多言。誰若不經意間觸犯,便自認不幸吧。」
言罷再不理那仍舊不肯罷休之人的呼喊挽留,自離開人群,一把扯著魔尊就走。
一直到離開村子老遠,魔尊才一改之前的沉默順從,掙脫他的手,也不知道是提醒還是警示著道「便是如此,干係也撇不去。」
蘭帝默然無語,頗有些心煩起來。
無情真尊默默跟在兩人身後,也不知想些什麼。
一行三人離開北落村老遠距離,突感身後有人急速追趕過來,再不片刻,就已聽著呼喊聲音。
蘭帝心下暗自吃驚,分明是豐物和黃予兩人,竟會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