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心裡一直特介意。又總覺得你們定是前世有情分,才讓你這樣的,要不然,你哪裡會娶她呢。這些年,自己想起來時,就有些釋然了。
她其實更適合你的,我雖然對你修行沒有干擾,但當真不如她。其實我總惦記著過去就和你在天道谷的日子,清清靜靜的只有我倆。可又明白不可能在那樣了,
照說著,臉色有些失落起來。蘭帝心覺那些日子確實不可能重現,便也就不開口說些空洞的安慰話了。心裡頭卻還是不太明白,這根她要堅持這麼做有什麼關係,只好等她說下去。
照自這麼傷懷片刻,才打起精神道「今世你還是認識她了。這些日子我思前想後,發覺自個真沒有想像的那麼大度,心裡最希望的其實還是就和你一塊的時候。後來察覺你惦記著逆天陣法的事情了,就有了主意。
決定親自架設起這陣法,我想這麼一來,你會肯在這裡安靜陪我到最後的。既然不會影響了你修行,又只是佔了依雲妹子這麼些許年日,她當也會諒解的。便不就還了我心願麼?」
蘭帝聽罷就忍不住呵斥道「荒唐透頂!」
照卻一臉嚴肅認真的道「不!一點兒也不荒唐。每個人都會有追求和心願的,都渴望擁有一份如理想般完美的人生。旁人都注定不能成為你心裡最重要的一切,我也注定只能成為你生命裡的陪襯,當不得主旋律。
我的願望是能將這些以完美的姿態走到終點,可是你知道,人會變的。尤其這麼多年過去了,不在你身邊的日子發生這麼多的事兒,我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像過去一樣安靜本份的陪你過下去,想著可能會的改變就特恐懼。
我很害怕自個哪天會因嫉妒而變得可怕,討人厭,更怕這些變化會變成天天影響著你修煉,讓你不得寧靜,最後讓你討厭看到我。」
說著,她便突然笑了。凝視著他,一字字道「要讓自己真能如夢想那般完美,只有在變化之前,就讓自己走入終點。不怕告訴你了,我知道這陣法帶來的反噬你根本不可能化解的,你也知道。
它帶給你多少力量,反噬時力量就有多大,除非你毀去修行,可是那樣,就等於白用功了。我根本就打定注意到時候要死在反噬下的,完成自己的完美夢想,也會讓你一直記得我對你的情份,讓你明白,我願意這樣將一個完美的自己留在你記憶裡。」
「你這亂七八糟的都在說些什麼瘋話?」
照便笑道「你裝什麼傻。你自然明白我意思,不管怎麼著,我是決意這麼做的,你改變不了。」
說罷看他一臉怒氣沖沖的模樣兒,便又溫言道「你別生氣了成嗎?這事兒生氣也沒用的,人生總難以左右兼顧的完美。你選擇了修煉的道路,應當有心理準備要為此失去很多,而我,只是這條道路上的必然之一。」
她一副看透的模樣兒和語氣,反讓蘭帝一時生氣不起來了。便拉了她在懷裡,開口道「明明就可以沒有的事,你偏要倔強這尋死製造什麼完美,這能叫什麼必然麼?」
照卻板起臉,認真道「怎麼不是必然呢?我就這種性子想法,你就會碰上依雲,我就會做這決定。能不是必然麼?要我死了你也活不下去,我哪裡還敢這麼做的,就是必然嘛!」
說著,見蘭帝要開口說話模樣,便伸手擋著他嘴道「甭要說些騙人好聽的話兒,我知道你不會真尋死的,你自個也知道不會,到那時候,只是會心裡很難受罷了。」
蘭帝見她當真態度堅持,尋思一陣,便覺得這事拗不過她了,想起以後。便想到逆天陣成時,大不了廢去所得,她總不可能還能阻得了他攔下反噬的吧?
這麼想著,便覺得事情還是轉機,心裡也就沒先前那麼惱火生氣了。眼下就順了她道「遂了你心願就是,娶依雲的事緩緩吧。」
照便喜滋滋的問道「當真?」
「這有什麼好哄騙你的。我是非娶她不可的,但也不是一時半會都等待不得。反正又不怕她會嫁了旁人。」
照便笑了。
「那可不好說。依雲妹子骨子裡可驕傲著呢,我覺得她也是個特追求完美的人,你這麼把她冷在一邊,不准她覺得受不了就故意嫁旁人呢。」
蘭帝便笑著握緊拳頭楊了楊道「在它面前,她能嫁誰去?」
照就也笑了。一時間氣氛竟和諧融洽起來,像沒讓人不高興的事發生似般。
蘭帝卻不知道,照方才心裡就在偷偷說著他笨蛋。
這事告一段落後,追問起緣故。才知道照早已準備此事,還親自離開過忘情山尋到懲處之地的人帶話,從蘭傲那借來足夠的真氣丹。
具體關鍵處卻全是自太上真尊嘴裡問出來的,最後佈陣時,因不知將能量引入哪裡才安全可靠,便又來問,太上真尊就著她引入這裡,並將木屋讓與她日後居住,自己卻就離開不知去了哪裡。
蘭帝聽著便有些寒心,覺得太上真尊這種不理會的態度裡似乎藏著分故意,故意讓照這般自願當那犧牲品成全了他,便不在那麼放心起來,倘若最後時刻太上真尊出來組饒,照豈非必死無疑?
便脫口而出道「你變相被師尊利用了,撤陣……」
照便笑著打斷他道「我知道。可是我說了,我心甘情願要這樣。師尊當然希望有我這麼一個干係不大的人犧牲了有助你的,當年連善水母親師尊都捨得犧牲,何況是我?」
末了又道「我不敢枉自揣測師尊心意。但就是覺得吧,當初師尊所以那樣,本來是有心歷練父主的,讓他在眼見成功只是又步入絕望,承受那巨大打擊,盼他能因此從沉溺的情愛眷戀中超脫出來。他所以居住懲處之地那麼些年,所為只是等待他『醒悟』,但最後的結果還是讓他徒然歎息。
因為父主始終沒有醒悟,故而師尊對他只有惋惜,而沒有遺憾。而所以會有今天局面,我也覺得師尊是故意讓你體會在等待我步入滅亡的過程,他也許有心在歷練你,有心盼你從什麼狀況裡超脫出來。」
蘭帝聽著心裡就有些涼颼颼的,不由忘記別的,反問她道「你怎會這麼想。」
照便反問他道「你可曾想過,師尊教授出這麼些多厲害的人,為何從來算不得成功?」
見他沉默不語,她便自答道「因為他的徒弟沒有一個真正修煉的如他一般。不能如此,他的教育就算不得成功。但師尊太有耐心,他可以用上千萬年的等待去磨礪弟子,對父主如此,我想,對你也同樣如此。讓你最終成為另一個他,甚至一個超越他的存在,才會是他教授弟子的希望和目標。」
照便說著,聲音冷下來到「師尊不會像驅趕蒼蠅一般把他認為是阻礙的人和事逐走,他只會用時間和人性環境的理所當然,靜靜注視著,等待著那可歷練你修行的人事步入滅亡。而我,就是這些在他眼力不能雕琢的消逝掉也無甚干係的人之一。父主說過,天道本無情。」
「那你還要這般?」
照便微笑道「因為你追求力量,你的完美便是力量。而我對你的用情深至願意以一切成就你的完美,這麼說,你能懂得我的心意和堅持的理由了嗎?」
蘭帝便真的有些明白照所指了,卻有些寧願根本不明白。
照便抬手捧了他臉,輕吻口道「這是你道路上必須經歷的磨礪,你不能改變這結果,你必須面對這結果,再不願意都必須面對,這是你的修煉。也是我心裡最完美的你,你的堅強應當是不可戰勝,不可動搖的。」
蘭帝一把將她抱緊,忍著心裡痛楚道「這很殘酷。」
照的語氣便軟了下來,笑著的臉上掛著淚水道「你不能怪我這決定太殘酷。而是你選擇的道路就是如此殘酷。我比不得依雲的,她是神,自能強大而永恆。而我,只是個人而已,能再安靜在你身邊呆上這些時光,很高興滿足了。」
蘭帝便只是緊緊將她抱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木屋外頭一帶,不知為何向來多雨,這時候就又辟里啪啦的落起雨來。
安安靜靜的木屋裡頭,突然響起照近乎哀求般的軟語聲道「逆天陣成前,都一直留仙境裡頭成嗎?想著日子有限了,心裡頭就沒那麼記恨他了,呆這裡也能常看看他的。」
蘭帝便道「不會時日有限,我必能擋下!」
「別再這般想了,當初懲處之地那次,你就讓父主帶著失望離開人世,難道這會還要讓我也那樣嗎?況且,一定會有人阻止你的,一定會。」
蘭帝便想起她方纔的話,想起太上真尊來。就又聽照道「我也是的,這陣法已成,也不能離開這裡的。」
蘭帝忙道「我知道你心意,答應你便是,絕不會讓人將我趕走出去的。」
照便高興的笑了,凝視他半響,輕聲道「你要好生面對的。劍帝是不可戰勝的,二公子也是不敗的戰神。」
蘭帝便又止不住的心裡發痛,便有些抱怨般的道「父主當年還是騙過我的,他說,修煉之道必定擁有絕對的自由。」
照便又笑他道「你怎像在怨天尤人了?父主哪裡有騙你,他只是沒有告訴你,伴隨永恆的必定是另一個永恆。我不是永恆的,故而必將在過程中消逝。」
「父主對你這麼說過?」蘭帝聽出話中別有隱情,當即問了起來。照便也不隱瞞,微微點頭道「嗯,當年父主在我們結婚前找我說過話,就是這麼說的。說他並非偏袒蘭傲而希望我別嫁你,只是將我視為己出,實不願我選了你在未來必然落得悲慘滅亡收場。勸我能仔細想想,若仍舊堅持,他也算盡卻作為父親的責任,只能隨我心願選擇了。」
蘭帝哪裡知道蘭長風當年還曾跟她說過這些話?想起今時今日的形勢,便再不能說什麼了。
木屋裡,兩人相對至天明,一夜無話。木屋外,雨漸稀。